七王府里,谢追磨着牙忍了又忍,还是把手里的瓷盏给摔了。
谢逐心疼地啧嘴:“官窑新出的东西,我才用了两天…”
“哼!”谢追负气地在屋里踱了两圈,“真是蛇鼠一窝!蛇鼠一窝!!!”
几个月前,入朝听政的宗亲们还分为三拨,一拨是他们俩加谢迟;一拨以六王家的谢逯为首,后面跟着十王的谢辸;还有一拨是以顺郡王谢连为首的几位郡王。
如今因为蝗灾的事,后两拨竟然拧到一起去了?!
谢逯一直在文官中交际甚广,风评也不错,谢连则善钻营。他们拧在一起,顿时杀得他三人一个措手不及,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那些口诛笔伐是怎么回事。
“都是为陛下办差的,他们来捣这个乱?若真说得谢迟扛不住重压打开城门,出了事他们有几个脑袋担罪!”谢追气得不行。
谢逐摇摇头:“他们就是拿准了谢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灾民进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泼脏水。”
百姓素来容易被煽动,而会舞文弄墨的读书人被煽动起来,就很可怕了。
“那咱不能坐以待毙吧?”谢追不安地坐到了谢逐旁边的椅子上,“你想想,就算谢迟扛住了压力不开城门,万一之后陛下顶不住群臣上奏,治谢迟的罪怎么办?冤不冤?”
再说,他们仨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谢逐啧啧嘴,看他:“哎,你到底来我这儿干嘛啊?这事儿咱仨上午不是聊过了?”
“不是没聊出结果吗!我着急啊!”谢追烦躁地一叹,“你出的那辙听着倒是像样,咱是也可以去拉拢读书人,把这局一点点磨回来。可我后来想,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洛安城里的读书人就那么多,现在不少有名气的都出来骂了一轮了,咱怎么找人?”
谢逐也一喟:“你先冷静些,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这么干着急不顶事。”

敏郡王府,小厨房晚膳时上了道羊蝎子。
羊蝎子其实就是羊脊椎的那一条,有骨有肉,还有完整的骨髓在里头。外头做的多是红汤,但今天陈进上的这个是白汤的,味道不似红汤那么重,但鲜香更足。
几个孩子都直接上手啃了,叶蝉最初想文雅一点,后来发现拿筷子实在吃不痛快,就也上了手。细嫩的羊肉蘸着芝麻酱入口,几块啃下去,浑身都暖和起来,简直心满意足。
然后他们还都喝些了羊肉汤。吃饱喝足之后,叶蝉觉得还好,但谢迟小声跟她说:“这么吃身上真燥得慌。”
“…”叶蝉一下子红了脸,嗔了声“讨厌!”,转身便要带着孩子们出去消食。
然而谢迟拉住了她:“去沐浴更衣,晚上早点睡。”
叶蝉拿他没辙,只好让乳母带孩子们出去玩一会儿,自己依言去沐浴更衣。
热水里舒服,她就多泡了会儿,她回到房中时,谢迟早已洗完上床躺着了。见她进来,他立时翻成了侧躺,以手支颐,朝她勾了勾手指。
叶蝉僵住。
——这怎么回事?他是最近心里太苦所以格外风骚吗?!
她带着三分呆滞走向他,刚到床边,就被他一把拉上了床。
叶蝉一声惊呼后,将他推住:“你你你…今天哪里不对劲?”
谢迟埋头亲她:“朝中斗争复杂,这几天格外想你。”
叶蝉:“…好吧。”
他边吻她边开始解她的衣带:“顺郡王那几个煽动读书人找我的麻烦,我今天跟谢逐谢追议了一上午,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好。”
叶蝉怔怔回应:“哦…”
谢迟一把拽了她的寝衣下裙:“谢逐说我们也去煽动读书人,可我一时想不到如何去找,真是烦得很。”
叶蝉:“…”
能不能不要一边宽衣解带一边说这么严肃的事?!太奇怪了好吗!
可是,也许是他心里确实太苦,实在忍不住想倒一倒苦水,又或许是他从这种“奇怪”里找到了新的乐趣,他竟然一直这么说了下去!
叶蝉于是就呆滞地在关于政事的长篇大论中,跟他折腾完了全程。
完事后她脸都红透了,一想到自己方才娇|喘着跟他“议政”,就觉得无比羞耻。
他松开她平躺下去,抹了把额上的汗,还在慨叹:“真难啊…”
叶蝉:“…”
她斜眼看看他,突然有点,淡淡的,不服?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抢了注意力!
是以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歇过劲儿之后主动翻到了他身上,十分霸气地吼了句“不许想别的了!不是说想我吗!”然后一口恳向了他的肩头。
谢迟猝不及防间一声惨叫,接着一搂她的腰把她又按到了身下,全神贯注地“想”了一下她。
第二天,叶蝉趴在床上觉得自己昨天可能脑子有病…
她较什么劲啊!
第三天,她还是没起来。
第四天,她起床之后挣扎了一下,然后跟自己说,看在他那天那么“努力”的份儿上,她也得尽可能地帮帮他嘛!
叶蝉便去找了容萱,她鲜少自己去西院,容萱见她来还很诧异,一时连怎么打招呼都忘了。
叶蝉径自落了座,接着便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等到房门阖上,她开口就问容萱:“侧妃,你最近…话本写得怎么样?”
容萱:“…”她无奈的看看叶蝉,“我绝对不会给您看我写了什么的!”
结果叶蝉说:“我不看我不看!”
容萱:“?”
叶蝉叹气:“我就想求你帮个忙。”
容萱不由一愣:“什么忙?”
叶蝉便将谢迟正为难的事给说了,而后不太好意思地告诉她:“你们写话本这方面…我不太懂,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若方便的话,能不能在里头写那么一个情节说一说这治灾的事?不一定是蝗灾,也可以是水灾、旱灾,反正有灾民就行。我想道理都是一样的,读书人应该也会举一反三。”
容萱听完后哑了哑,心说叶蝉你很可以啊,竟然会玩这种阴招?接着却又不得不坦诚地告诉叶蝉:“王妃,是这样,我倒可以写,可是买我书的人…估计没几个男的,姑娘家比较多,她们看了,也不顶用吧…”
这世道,女人在这种事上说不上话。
叶蝉想了想,道:“我觉得还是可以试试看。毕竟…读书人总还有妻女姐妹,她们在外说话不顶用,在家却可能吹吹枕边风呢?”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容萱便思量着先应了下来,告诉她说:“那行,我正好后天要交个稿,这两天我连夜把这个情节加上,您看行不行?”
“多谢多谢!”叶蝉诚恳作揖,接着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能让我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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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萱一秒变回冷漠脸:“不能。”

穿越了这么多年,容萱第一回对叶蝉这个当正房的土著女产生了点佩服的心理。
先前她不争了,是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乐趣。但在她心中,叶蝉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不就是生生孩子带带孩子吗?也没什么的。
这回的事让她觉得,叶蝉也是真有几分聪明。
她于是认真琢磨起了剧情怎么加的问题。叶蝉所要求的,大致就是用个情节解释一下谢迟不让灾民进府的原因,为他洗白一下,她想了想倒是不难。
而且,容萱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在微博上看过一个曾经被转得很广的《铁齿铜牙纪晓岚》的片段,里面说到纪晓岚与和珅治灾时的不同心理。
那个情节里,和珅任由手下官员从赈灾款里捞钱,把米换成麸糠拿去救济灾民。纪晓岚怒斥和珅,和珅说,谁都知道清官好,可是天下的贪官永远比清官多,把贪官都办了,谁为朝廷办差?
纪晓岚又道,可麸糠是给畜生吃的,不是给人吃的。
然后,和珅说了这么一句话:“行将饿死的人,那已经不是人了。”
他还说:“一斤米可以换三斤麸糠,原本能救一个人的粮食,现在能救三个人了。”
“无论朝廷拨多少粮食,都不够。如果我不变通一下,你到灾区看到的就不是灾民,而是白骨了。”
——当然,这只是戏说,和珅在除了此事以外的事上,也基本还是彻头彻尾的反派。不过道理是相通的,现在谢迟遇到的问题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看起来在做坏事的人,实际上是在做好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容萱要做的,是深入浅出的把这道理给读者们讲明白。
她盯着稿子一直深思到了傍晚,才终于提了笔,然后写写停停地一直忙到清晨。

顺郡王府中,顺郡王谢连和六世子谢逯神清气爽地下完了一盘棋,而后谢逯笑吁了口气:“行,就这么办。无论如何,此番都要先把谢迟压下去。”
皇位之争,何时轮得到他那样的出身了?
谢连也笑了声:“天寒地冻,灾民能得一碗热粥,必拿你当菩萨供着。”
谢逯笑而不言。
他想好了,这事既然要办,他就索性出一回血。不止施粥,再搭些馒头一类的东西一道送出去。灾民越感谢他,就会越恨谢迟,想来陛下也会觉得谢迟残忍。
待得谢迟出局,他跟谢连怎么争,便到时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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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白汤羊蝎子:
大家来北京玩的话,可以去尝尝蝎子李,总店在西便门,真的好吃。

我好像有点感冒,今天晕晕乎乎的,脑子转不动于是今天不双更啦
明天再挑战一下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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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3 章

洛安城西北角的一道城门外不远, 就是驻军营地, 是以这道门周围一般没什么人敢闹事。这回灾民涌到城外, 别的城门都关了,这道门也还开着, 有急事要出入城的百姓可以从这道门走。既不耽误事,也避免被灾民抢劫。
谢逯出去施粥, 走的也是这道门。
他带着人出去,向东走了两里路,就可见一些零零散散的灾民了,灾民也闻到了那股明显的粥香。但此地离驻军营地还太近,谢逯又带足了侍卫,一时没什么人敢凑上前。
自此再往前两里,灾民就越来越多了。
他们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突然而至的一行人,一步步围过来。但又在大约一丈远的地方, 不约而同地都止了步。
如果不是侍卫的佩刀在阳光下泛着涔涔寒光,谢逯毫不怀疑, 灾民会冲上来撕了他。
然后,他身边的大宦官清清嗓子,开了口:“诸位,这位是六王府的世子殿下。前阵子闹了饥荒, 眼下天又冷了,世子殿下想帮诸位, 却无奈那敏郡王死守着城门不让诸位进城。我们世子殿下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备些薄粥馒头送来, 诸位排队来领,莫要争抢。”
——怎么可能不争抢?话音还没落,人群便已经拥挤了起来。于是侍卫们佩刀齐出,唰的一声令人群一震。接着在明晃晃的刀光下,大多数人到底还是选择了保命,人群便一步步有了些秩序。
不过,灾民还是饿了太久了。排队领粥难免嫌慢,加上后面的人担心迟了便没馒头可吃,中间还是又混乱了好几场。
谢逯身边的侍卫真不含糊,遇到如狼似虎向前扑抢的,提刀便砍。登时溅起的三尺鲜血,总能有效地让秩序再维持一阵。
而那被刀子割断喉咙栽倒下去的人,得不到一点怜悯。
其他灾民最多不过麻木地看看他,觉得他是自寻死路。
也许再迟一些,他便会变成别人口中果腹的食粮。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说,人肉也是一口肉。
几大锅的粥很快便已施完,在更多的灾民闻讯赶来之前,谢逯便带人回了城。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把所有灾民都喂到,但在这样的灾祸面前,他的名声必定会在灾民间迅速传开。他们会盼着他再次出现,就像乱世之中,人们会格外期盼菩萨显灵一样。
和他的贤名一起传开的,大约还有敏郡王那三个字吧。

紫宸殿,皇帝在午后勃然大怒,信手摔了傅茂川刚奉上来的茶盏。
满殿宫人无声跪地,听得皇帝大骂:“混账!”
“陛下息怒。”傅茂川小心道,“臣想着,六世子指不准日后还会去。陛下要不要趁着刚一天,知会六殿下一声…”
皇帝强沉下息,叹息摇头:“不要扰六弟。”
打从他召宗亲们入朝听政开始,几位儿子被选进宫的亲王就都以各样的理由避到园子里去了。其中的态度非常明显,无非是想让他放下防心去选储君,不必担忧哪位世子会被长辈左右,使得皇权最终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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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让的避让,理当是相对的。
亲王们将儿子半当备选半当质子地交到他手里,他就不能在侄子犯了错时,让做父亲的来担责任。
这事只能他自己来办,不过,他此时治谢逯的罪,也不合适。
当下正是局面最敏感的时候。城外,灾民叫苦连天,埋怨朝廷。城内,读书人也在骂朝廷、骂办差的官员。
但现在,争端到底还是分散的。而且,百姓埋怨朝廷的时候,便总离最极端的矛盾还差一步——会有许多人认为,这是朝中有奸佞作祟;还会有人怀着善心去想,朝廷或许有朝廷的考虑;又或者,人们至少还可以觉得,朝中现下或许是有几方争执不下,所以暂时未开城门。
总之,眼下虽也怨声载道,但人们还心存希望。骂声虽连绵不绝,但不会高涨到顶峰。
可如果他在此时对谢逯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叫进殿来训斥一顿,事情一旦传出去,就成了他这个作皇帝的不肯开门救人。
朝廷会一下子脱开干系,接着,所有的矛盾都会直指皇帝。
百姓一旦觉得残忍的不是“朝中奸佞”,而是昏君,有心之人会立刻拿此事做起文章,下一步便会是叛乱四起。
当下,江山刚经历过一场蝗灾的折磨,一旦再起战事,势必生灵涂炭。
这种环环相扣,会令任何一个皇帝不寒而栗。
所以这口气,他再气也只能暂且忍着。唯一能庆幸一二的,是谢迟很清楚个中轻重,就算在谢逯的挑唆之下,民间闹得再厉害,谢迟也不会打开城门。

两天后。
忠王府,陆恒听完城外的事后,脸色青了半天,走进正院时都还没缓下来。
忠王妃卫氏原正读着书,没注意他的脸色,抬头便悠哉哉道:“我突然觉得,敏郡王不开城门也有些道理。”
“?”陆恒一怔,道,“当然有道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忠王妃思索着又说了下去:“那些个读书人,只一味地看到灾民可怜,却没想到灾民入城后会不会出现各式各样的问题、会不会弄得城中百姓也过不下去。”
陆恒不禁好奇:“你怎么突然琢磨起这个了?”
“书上说的。”卫氏的手指敲了敲书。陆恒一看那封面还是崭新的,就知道肯定又是那近来在坊间名气颇大的“是大”写的。这些风花雪月的书大多是女孩子家看,他对此没兴趣,但听忠王妃说里面竟有关于治灾的内容,不觉有些惊讶:“拿来我看看。”
卫氏把书递给他:“就三两页里提到了一点。也没说什么,我就是一下子想到了眼下这事。”
陆恒拿过来看了看,确实写得不多,大概只是故事里的一个小支线。
他于是草草看过便把书递了过去,卫氏这会儿才注意到他的神色:“怎么了?气色不好。”
陆恒一叹:“那个六世子谢逯,跑到城外施了三天粥了。呵——”他冷笑了一声,“如今在灾民眼里,他跟活菩萨似的。”
卫氏锁眉。
陆恒又叹了口气:“几万人的性命放在那儿,城门一直不开,他还真当那只是敏郡王的意思?真是愚不可及。”
陛下一直没明白的表态,至少说明在陛下眼里,敏郡王当下的做法是可以接受的。
陛下不是不顾百姓性命的昏君,目下这样,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或许是因为怕灾民入城闹事,也或者是还有别的难处,但总之,陛下绝不是不知道敏郡王在做什么。
——在这样的局面下,谢逯出去对灾民施恩?他觉得他在打敏郡王的脸吗?
他同时也打了陛下的脸,打了朝廷的脸。
灾民对他的赞誉越高,这巴掌打得就越狠。
蠢啊…
陆恒无奈地摇头,气恼之余,也不禁有些为谢迟担心。
他和谢迟的交情就那么回事,不过觉得谢迟性子刚正,论才能也算个人才,不想他遭小人算计。
谢逯这么做,陛下那边倒不会想治谢迟的罪。可怕就怕民间的呼声大了,陛下也会顶不住,到最后不得不拿谢迟开刀,来堵悠悠众口。
这怎么办呢?
陆恒一时没什么主意,但他想,若在这事里有个人该被治罪,总不该是好好办差的人。

又过了三五天,腊月下旬的时候,洛安城中的风声微妙地变了一变。
许多原本在对谢迟口诛笔伐的读书人,忽然有不少都陆续闭了口。还有些直性子的索性跳了出来,直言自己先前热血上头,说话或许欠了些考虑。
这风声转得突然,看上去也实在不像是敏郡王府用强权施压。
民间的氛围便一下子奇怪了起来。没怎么读过书的百姓本就大多只是看热闹,如今读书人风向陡变,这热闹看着就更有趣了。
叶府里,叶蝉的嫂嫂叶孙氏边哄孩子边斜眼瞥叶正:“你想想,我说的话是不是有道理?虽然我看的只是话本,比不上你们那些圣贤书,可这道理还是通的吧?”
叶正涨红了脸没吭声,叶孙氏又说:“再说,我就说你那妹夫不是个冷酷之人,单看他对小蝉有多好就知道了。咱平心而论,小蝉的家世一般吧?长得端正却也说不上顶漂亮吧?人家都封了王了,是不是全然可以不对她这么好?”
在洛安住了这么久,叶孙氏也瞧明白了,越是达官显贵就越讲究门当户对。而且就算妻子与丈夫门当户对,府里也常常还有宠妾。敏郡王至今还只对叶蝉一个上心,那是心长得真实在。
单凭这一条,叶孙氏就一直觉得,敏郡王的人品是可信的。
叶正愁苦地扶住额头:“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你改天自己登门跟人家谢罪去吧。”叶孙氏嗤笑。
叶正更愁了,他觉得自己这得负荆请罪。

敏郡王府,谢迟收到叶正递来的帖子,见帖子上含含糊糊地也没怎么说来意,就说想要寻个合适的时候拜访,便以为叶正是想看看妹妹。
再加上近来他都还在忙治灾的事情,他便直接把帖子交给了叶蝉。他们是亲兄妹,他也没那么在意男女大防。
叶蝉也没多想,当晚就写了回帖,让哥哥后天来。
结果叶正说完来意之后,叶蝉差点让一口酥皮点心给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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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她咳得面红耳赤,白釉在旁给她拍了半天的背,她才一脸错愕地看着叶正说出话,“哥你再说一遍?!”
叶正羞愤不已。
叶蝉拍桌子:“你怎么能跟着他们一起骂谢迟呢?!”
在叶蝉眼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迟又帮他们置宅子、又让叶正进官学的,结果叶正跟同门一起写文章骂谢迟?!
不过叶正解释之后,叶蝉倒也理解了叶正当时的想法。
对叶正来说,论私,谢迟是一家人,是妹夫,他也感谢谢迟对家里的照顾。可论公,他就事论事地为百姓鸣不平,不为私心而闭口不言,那是读书人的风骨。
“…而且当时群情激奋,整个官学都在闹,我也没想那么多。”叶正坐在那儿,垂头丧气地捂脸,“直到前两天,你嫂嫂看话本看到一段关于灾民的议论,跟我说了说,我才发觉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我先前也没见过灾民啊!我真没能想到那些!”
官学里头,也鲜少有人读过细致的治灾著作。换言之,他们这帮群情激奋的读书人,这回其实连“纸上谈兵”都说不上。
纸上谈兵好歹还得读读兵书呢。
叶蝉一阵眼晕。
然后她觉得,这事她替谢迟说谅解不合适,便沉着张脸告诉叶正:“你在府里坐坐,等谢迟晚上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
谢迟如果冲他发火,她犯不着帮谢迟骂他,但也不会反过来帮他的。
这叫什么事儿!
叶蝉觉得这回这些读书人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瞎添乱!
不过愤慨之余,她还是注意到了哥哥说到的那个细节,忍不住地打听:“嫂嫂看的那本书叫什么?或者…写书的人叫什么?”
她觉得那一定就是容萱的大作。
然而叶正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嫂嫂看话本不愿意给我看。”
叶蝉欲哭无泪。

这天,谢迟一直忙到天色全黑才回来,然后先去书房见了叶正。
叶蝉让小厨房给他备了宵夜,看他回来便叫人端了上来。
糖醋排骨面。
这东西吃着方便味道还足,而且面又柔软,晚上吃也不太会积食。
谢迟今天忙得没顾上吃晚饭,回来时真是饿惨了,见到面就风卷残云地大吃起来。叶蝉坐在他对面,好几度的欲言又止,等到他吃完面,她终于问了出来:“你…见过哥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