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级一边呆着去。
.
宜宁,位于北部边境——从大燕朝开始就位于北部边境,不仅有各种古墓,还是抢劫绑架案件高发的“风水宝地”…
要不是导师拍着她的肩头告诉她说“努力加油”,楚苑简直怀疑这货是个人贩子。
火车上,开始打听情况,这位是同校毕业的学长苏虔,比她足足大四届,考古系。
于是楚苑迷茫中:她入校的时候他就毕业了啊…怎么找到的她啊?她又不是个学霸!
“你导师说大燕恒昌朝的历史全在你脑子里。”苏虔淡定道,“包括各个小地方的大小事件。”
呃这倒是真的…她貌似记这个年代的大事小情格外快。
点头承认,苏虔笑道:“这个长公主墓,刚刚被确定是恒昌朝的。”
楚苑了然,又问:“哪位长公主?”
“翎德长公主。”
“恒昌帝三妹,崇谨帝舒妃所生,生于崇谨五年,卒于兴德十二年。”
脑子动得很快,跟网上搜索资料似的瞬间报出了生平,见苏虔欣然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是难产而死。”
“是。”苏虔又点了头,见楚苑面上有些疑惑,等着她发问。等了一会儿,楚苑磕磕巴巴地问出一句,“有…有尸体吗?”
“…”一哑,看来那没有尸体的帝陵近来确是很是有名,苏虔认真道,“有!虽然棺椁还未打开,但是肯定有!”
有就好!再来一个无尸墓他们简直是在帮大燕上头条!
考古系和历史系在不少外人眼里差不多,其实差别大了去了。所谓各行如隔山,头回接触这些的楚苑兴奋坏了。
古墓古尸陪葬品什么的…哎嘿虽然她不怎么懂,但能看个热闹也是很有意思的嘛!
并且帮这个忙就不用考四级…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帮什么忙。
下了火车歇了一晚,第二天清晨,驱车前往挖掘现场。
工地上人不少,各忙各的,没什么人搭理他们,苏虔提醒说:“小心别乱碰,不然我要赔惨了。”
…咦为什么是你赔惨了?
两个月来第一次睡了个好觉的楚苑好奇中,走在前头的苏虔很快又接了一句解释:“我父亲投资挖掘的。”
“…”壕,友乎?
本着“绝不给让她不用考四级的大恩人添麻烦”的原则,楚苑走得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踮着脚尖走进去,什么都不敢碰。
墓室修得很复杂,一间又一间的,是当时常见的风格——仿照死者生前所居而修。
绕进了放着棺椁的那一间,苏虔一驻足,凝神笑说:“开棺了。”
正好,看看里面的尸体情况。
苏虔一脸无所谓地走过去,楚苑可没他这么自在——那里面可是一具尸体啊!!!还是一千多年前的!!!
有点发怵,脚步越发地慢,忽地听见苏虔在棺旁“咦?”了一声,遂回过头来向她道:“你来看。”
楚苑念叨着“不要考四级不要考四级”蹭过去,大着胆子瞥了一眼那句女尸,瞬间明白了苏虔哪儿来的疑惑:尸体上的衣服历经多年已经旧得看不出什么,但是无论是从规制还是尚能分辨的花纹、抑或是散落在旁的簪钗首饰,都能清楚地看出…
她并不是个长公主。

第130章 今世前生(中)
在考古现场无所事事地转悠了一圈,晚上到了宾馆觉得浑身都不对劲,楚苑的理解是:阴气太重了…
洗个热水澡倒头睡觉,床很软很舒服,不一会儿就睡沉了。睡梦中似乎还有点意识,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黑暗中,暖和安稳。
习惯侧躺着睡觉,这日睡了一会儿却觉得脚有些发僵,想是白天走的路太多了。蹙了蹙眉头,楚苑翻了个身,忽觉身子猛地一震,好像剧烈地下坠了一下。
——这种情况在从前也有过,在成长的过程中大概每个人都会有,但楚苑在短短的一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分不清自己还在梦里还是已经醒了过来,总之她穿着一身华服,交领右衽,褒衣缓带,恍惚中一时瞧不出到底是什么款式,但肯定…是汉族民族服装的一种吧。
…这哪出?
楚苑迷茫地看看周围,目光停在面前的铜镜上。片刻后通过铜镜看到背后的门打开了,一个和她有几分像的妇人走进来,笑盈盈地对她说:“迎亲的队伍到了。”
迎亲?
楚苑回不过神,只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木讷地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与那妇人的手一触,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下坠。
还有一阵头痛。
“啊”地轻叫了一声,楚苑伸手抚住额头,费力地再度睁开眼,又是另一个地方。
这这这…这是个穿越小说啊?
还是个综穿?
综穿也没有这么玩的啊喂!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算怎么回事!好歹来点剧情啊!
楚苑看看自己,这回的一身倒是素净,白色的中衣裙而已,身上盖着锦被,躺在榻上呆滞中…
不远处的一抹宝蓝格外扎眼,宝蓝上绣着数不清的小鸟…
呃,翟衣?
还是头痛,楚苑再度扶了额头,揉着太阳穴缓解这疼痛,疼痛缓解之下,外面声音渐渐传入耳中。
“她在祭祀上出了这种事,满朝文武都看着,你是太子,你的妻子以后是皇后,她不能是个病秧子。”有力的女声满是威严,许久之后,楚苑听得一声轻叹,男子回话之声听着无奈,却比方才的女声听着更坚定:“所以她病了这么久儿臣都不许太医禀给父皇母后。今天虽是众人都知道了,儿臣也不想旁人插手。”
“休了她,你父皇会再给你选个太子妃。”
滞了一瞬,男子的话语才又响起来:“凭什么?”
对方答得言简意赅:“犯七出。”
无子,有恶疾。楚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条件反射似的无比精准地想到了这两条,心跳不自觉地加了速,神思乱到感觉不出头痛。
躺在榻上发愣,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脑海中又不停地闪着比这梦境更像梦境的画面和想法。
楚家嫡女…
太子妃…
久病缠身…
眼中的画面都成了一团团不停晃动着的光晕,闪得她心烦,过了许久才察觉出有人走到了面前。头晕目眩,楚苑指甲在指肚上一掐,借着疼扯回神来,定了定睛,鬼使神差似的叫出了一声:“殿下…”
心里同时在想:这是哪这是谁…
立于榻前的人清隽俊朗,默了一会儿,微一笑:“你好好休息,御医一会儿会来。”
“诺…”她轻轻应了一声,咬了咬唇,“母后对我不满意了。”
那人分明一凛,踌躇了一瞬在榻边坐了下来,温和地说:“并没有,只是你病着…也没什么,治好了就是。”
楚苑的主观思维告诉她:接下来应该是情投意合哭诉衷肠的戏码?
梦里的她却出乎自己意料地平静道:“殿下不如听母后的,休了我。”
楚苑说完就觉得自己疯了,至少梦里这个“自己”疯了。
古代的休妻又不是现代的离婚!而且她还是太子妃啊!被休了这辈子就毁了好么!
“如果还未成婚,你让我别娶你,可以。”那人沉稳道,抬眸看了看她,缓笑着续了一句,“现在让我休你,不行。”
“我不能当皇后。”楚苑迎上了他的视线,“我病着,我永远不能有皇子,我不能当皇后。”
“让你当皇后或是休了你。”那人思量着轻笑了一声,好像有点自嘲的意味,摇了摇头,“若只能从这两者中选一样,我会让你当皇后。”
“你会有别的嫔妃的。”楚苑的手指绞着袖口,“与其倒那个时候再废我…”
余光瞥见那人眉心一跳,两分厉色让她立时噤了声,忐忑地等着他说话。
“谁说我会废了你?”他凝睇着她,眼中的疑惑分明是在质问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楚苑呢喃着说,微顿,声音更低地续言,“我也不喜欢你。”
“是啊,谁也不喜欢谁。”他仍笑着,说至一半,见侍女端着药进来就停了话,伸手接过药碗让侍女退下,一边吹着药一边道,“本就是你不想嫁我不想娶,但还是你嫁了我娶了,若到最后把你休了废了让你一个人吃亏受委屈,我还是人么?”
药匙送到嘴边,楚苑怔了怔,侧头避开,直接去拿过了他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话说得半点不给面子:“我倒宁可你休了我…或是日后废了我,让我到冷宫去我都活个舒心,总归没占着殿下正妻的位子却什么也帮不上。”
“用不着你帮我什么。”他拿过她手里的空碗搁到榻边的矮几上,“如果你身体无碍,也许我会废了你吧,但现在…”他睇了睇她毫无血色的面容,“把你废了送进冷宫,等死么?”
楚苑语滞,不知还能说什么,傻傻地望着他,倏尔间周围一切化作混沌,变成一片片亮点,片刻后又形成另一番景象。
她端坐主位,正接受众人问安,从不同的服饰,楚苑隐约辨别出这是…内外命妇?
一切转瞬即逝,在眼前跟过幻灯片似的很快消失、又很快“撞”了新场景进来。
“娘娘,沐氏这么没规矩下去…在御前总不是个事儿。”楚苑抬眼看去,是个宫女模样的人温声劝着,她听罢却是摇了摇头:“有什么的,总归是陛下喜欢。”
那宫女就没了话,默不作声地给她奉了盏茶,又道:“凌妃的例还不够么?沐氏比凌妃还没规矩,日后若得了宠,皇后娘娘怎么办?”
“随她吧。”楚苑饮着茶,分明地感觉出自己眉梢眼底全是笑意,“本宫觉得她不会。若会…也随她吧,从来没见过陛下这么说过谁,他是真喜欢沐氏,喜欢的人能在身边总是好的。”
脑海中有个身影快速闪过,弄得楚苑一怔,搁下茶盏,又说:“去传本宫的旨下去,沐氏是御前的人,谁也不许动她不许找她的麻烦,也别到长秋宫告她的状。”
语气轻缓且有些无力,分明是还病着。楚苑发懵,逐渐地意识到虽是在以自己的角度看这些事情,但发生什么、说什么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心中一阵接一阵地发着紧,脑中也发沉,再度陷入无穷无尽的混乱,混乱中胡乱撞入记忆的那些景象又好像每一条都是清晰的,闪得极快却又让她看得真真切切。
“听闻沐斐已还朝…算是少了一桩心事,陛下和沐姑娘慢慢用,臣妾先去歇息了。”
“求陛下废了臣妾的后位。”
“这皇后…臣妾一天都不想当…”
她一句一句地说着,每一句都带着彻骨的痛,回响在自己耳边,让一颗心颤了一次又一次。
之后,周遭逐渐安静下来,空荡荡的宫殿里,她的目光定在他正离开的背影上,听到他说:“你的心愿,朕会满足,不许拿她做代价。”
全都静止了,楚苑嘴唇翕动,那想说却没说出来的一句话是:我想见他。
都清楚了,一切嘈杂再也不在,微风拂过,周围是亭台楼阁,她坐在廊下,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襦裙。正下着雨,雨声淅淅沥沥的,面前的小炉里暖着果酒,酒香淡淡。
“我若想喝烈点的酒,你可有么?”一句带着顽意的问话,楚苑习惯性地抬起头望向屋檐。果然又是趴在屋檐上,探下头来伸着手看着很自在。
双颊微热,楚苑笑道:“苏少侠何时回的锦都?也不说一声就来要烈酒,没有。”
“没有就算了。”他纵身一跃跳了下来,“父亲有事才突然回来,待不了几天,给你讲讲江湖趣事?”
.
楚苑满心的欣喜,随着他一并坐下,倒了杯果酒出来递给他暖身。他衔笑抿了一口,清了一清嗓子就要给她讲故事。
忽而耳鸣,楚苑愕然望着他,看着他的嘴动着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再然后,只听到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揉揉眼睛望向窗外,天已经大量。浑身酸痛难忍,楚苑哑着嗓子回了一句“稍等”,匆忙穿好衣服,又简单地梳了梳头前去开门。
是苏虔。
“刚起?”苏虔没理会楚苑脸上不正常的惊诧,笑道,“他们检查了尸体,嗯…翎德长公主应该是死于难产,但是…”
“但是这具尸体生前没有生过孩子。”楚苑冷静地接过话来。
“但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夫妻,这休书会随你入葬。你的陵寝…朕和三妹翎德长公主打了个招呼,她的,你先拿来用,朕给她再另修一处。她的封地在凌合,曾是你祖辈的封地,就算是朕送你回家了。”
这番话她在梦里听得真切,宜宁凌合,大燕朝楚氏一族最初的封地。
131
当楚苑说出翎德长公主墓里的尸体是贺兰世渊的皇后楚玉珂时,周围几人都是一副“你在说什么”的不解神色。
…长公主墓里葬的为什么会是皇后啊!
…你怎么知道这位皇后的闺名啊!书里记的可都只有个“端和皇后楚氏”而已啊!
楚苑没法解释。她相信自己是对的,那些梦不是空穴来风,这楚玉珂…和她是有联系的。
被质疑得很惨,楚苑闷闷的,苏虔打断了这番无甚意义的讨论,一哂:“昨天你太累了,喝杯酒去如何?”
一同驱车去了离得最近的酒吧,这地方本就偏僻,酒吧生意凄清,酒的种类也不多。楚苑叫了杯椰子朗姆,苏虔要了龙舌兰。
楚苑瞧了瞧他手里的酒杯,随意地道了句:“学长酒量不错么。”
苏虔一笑:“你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楚苑微怔,没什么依据的猜测萦绕在心头,让她很有些慌了。苏虔没再说别的,继续喝着杯子里的酒。
一同陷入沉默,片刻工夫,苏虔的酒就喝得差不多了,伸手又倒一杯,提高又放低的手势瞧着不羁,楚苑愣了一愣,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你相信人有前世么?”
苏虔持着酒瓶的手陡然一停,顿了一顿,搁了下来,问她:“你指谁?”
楚苑想了想:“你自己。”
“我信。”苏虔答得很快,没有半点迟疑,弄得楚苑一时以为他在逗她。苏虔却是思量了一瞬后反问她,“你相信有地府么?”
…地府?
楚苑茫然,苏虔便笑着摇了摇头:“那从头说吧。”
.
大燕朝恒昌七年元月中旬,皇后病重,这与宫外没什么关系,百姓们该如何过日子还如何过日子,左不过是等着皇后断气那天开始国丧守孝。
江湖里有点微妙的传说,据说不知朝廷又有什么事要用上游侠,已寻了几个名望颇高的去,其中不乏燕东晏门的传人。
苏明逸,昔日燕东第一侠晏宇凌的关门弟子,谨慧皇后苏氏亲侄,在见了禁军都尉府的人当晚就派了其独子苏涧速回锦都。
这些年来行走江湖,但因着与皇家的血脉关系,回锦都的次数也不少,唯这一次,苏涧心绪复杂到了极致。
要见的人,大燕的皇帝,算起来是他的表兄;要办的事,关乎的那人…
苏涧长沉了口气,走进成舒殿,未行大礼,只颌首道了声:“陛下。”
皇帝正写着东西,笔未停,头也没抬,一时完全没有理他。苏涧屏息等着,终于等到皇帝搁下笔,抬眼看了看他,神色间喜怒难辨:“你和皇后…”
苏涧心中一震,抑制着心惊假作不解,什么也没说。
皇帝缓了缓气息,沉容思量着,少顷叹了口气,缓而摇头,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道:“她想见你,在长秋宫,去吧。”
皇帝没说他也明白,当然不能是让他明目张胆地走进长秋宫去,让旁人看了还了得?一路飞檐走壁,暗卫们知道内情不会拦他,只需避开宫人们便可。很快就到了长秋宫,苏涧站在屋檐上,看看脚下偌大的宫殿,只觉浑身发冷。
连民间都知道,她活不久了。
没有费太多功夫就跃进了殿中,进入寝殿,两旁的宫女了然退下,苏涧提着一口气走向床榻,隔着那层薄薄的纱帘,看不清她的面容,犹豫了许久才有勇气伸手揭开。
“玉…”唤到一半噤了声,她正睡着,睡得很香的样子,长长的羽睫轻轻覆着,呼吸轻缓,面上好像蕴着些微笑。
苏涧看得滞了一会儿,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她的变化很大。
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开开心心的,贵女该会的琴棋书画样样都会自不必提,踢毽子一咬牙能踢个百十来个,偶尔玩心大起还会摸鱼捉蝴蝶。苏楚两家关系不错,他又长她两岁,于是从小随她欺负,长大了懂事有个贵女的样子了,也还要缠着他讲江湖的奇闻趣事…
总之,不是现在这副病怏怏的样子。
苏涧回了回神,安静地坐下来,等着她醒过来,心中一股止不住的恐惧,担心她如果醒不过来…
一声不吭地等着,几年没有过几回这样看她了,直从晌午等到了黄昏,殿中都暗了下来,她才动了一动。
羽睫轻颤,楚玉珂睁开眼,定睛一看眼前静默而坐的人,倏尔变得很紧张,急忙要撑坐起来,弄得苏涧手足无措,只好去扶住她,惊问她怎么了。
“你不该来…”楚玉珂一边推他一边别过头去,“好好当你的游侠去…回锦都干什么?”
“玉珂…玉珂!”苏涧不明白她如此激烈的反应是为何,急道,“陛下让我来的,你…”
“他让你来你就来啊!”楚玉珂恼怒道,说完便涌出了眼泪来,“我病了这么久,照镜子自己都嫌弃自己,你来看我干什么!”
满心的不愿,却还有两分习惯般的赌气意味。苏涧的手有力地握着她的胳膊,愣了半晌,“哧”地一声轻笑出来,语中的宠溺也如同习惯:“方才已看了你半天了,若是嫌弃你,我早走了。”
觉出她的胳膊一颤,他又道:“给你说说江湖的趣事?”
从黄昏到深夜,苏涧很久没有这样给谁讲过故事了。江湖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又或是那些令人唏嘘不已的传说,一件一件地说给她听。说到一半的时候,倚在肩头的她忽而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羽睫颤动时他颈间一痒,听得她问:“要喝酒么?”
喝酒?
苏涧温笑:“不喝,喝了会困,你不想接着听了?”
本觉得她必定还想接着往下听,却听得她说:“嗯,不想听了…”
累了?苏涧睇了睇她,楚玉珂也抬眸看看他,神色平静:“就是听了,也不能跟你一同去走江湖,有什么意思?”
一同去走江湖…
苏涧喟叹深长,须臾,视线微凝间笑意轻蔑:“你嫁人前,我就说过,你若想走我就带你走。现在,一样…”
楚玉珂伏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知道陛下找你来是为什么,让你负责护送我去凌合入葬,对不对?”她莞尔一笑,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这样挺好的,于你、于我、于楚家都好。陛下已经休了我了,我跟他再没什么关系,下一世…我是能按自己的心思走的吧。”
苏涧环住她的胳膊止不住地打了颤,注了力才强定住,沉了一沉,问她:“你信来世么?”
楚玉珂反问得很轻松:“为什么不信?我想做的事、想嫁的人,老天这辈子也没让我满意,总得补给我。”
.
苏虔一边说着一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直喝着还一直清醒着。楚苑听得发懵,好像做梦时一样,隔了千年的记忆胡乱闯进脑海,赶都赶不走。
这一回记忆恢复得很彻底了…
“地府的办事效率太差了!”苏虔又灌下去一杯,蹙着眉埋怨,“我跟判官说,来世让我记得所有事情,必须再遇见你,他倒好…隔了一千年!”
“你…”楚苑被记忆弄得有点混乱,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你和判官谈判了?”
“谈判?”苏虔微眯着双眼,“别闹,这么高大上的事情这辈子还有可能,上辈子我可是个游侠啊…”
“…所以?”楚苑不解状。
苏虔微笑着给了她答案:“我把判官打了。”
“…”楚苑扶了额头,“别抱怨效率低了,他还肯让你转世都是他大度。”
“不不不…准确地说是他两拳难敌六脚。”苏虔认真道。
…六脚?
楚苑歪头看他,脸上写着:你是昆虫吗?
“不知道阴阳两界时差怎么换算的,我正跟他吵着呢,贺兰世渊和沐氏来了…非要来世再续前缘。”
“噗…”楚苑的朗姆喷了一地,继而瞠目结舌,“贺兰世渊和…和沐容?他们也…命不长?”
要是这样怎么想都觉得很遗憾啊!
“那倒不是…”苏虔支着额头,“我死的时候他们大概都六十多了,嗯…这老两口挺能折腾啊!沐容还说有什么旧账要跟判官算,反正当时…”他耸了耸肩,“地府挺乱。”
…你们这么欺负地府公务员阎王知道么?
哦,还有另一个要紧的事…
楚苑板起脸:“所以你这辈子挖了我的坟还让我自己来看?苏少侠你的人性呢?”
苏虔沉思状:“好像落在大燕朝忘了带来了…”
“…”楚苑给跪了。感觉很微妙,又实在满心欣喜——从上一世延伸到这一世的感觉。
吧台后,二人席地而坐偷听中,耳闻气氛轻松许多,女子说:“押一个烧饼赌苏虔今晚求婚。”
男子道:“押一个茶叶蛋赌他们得先浪漫一阵子再谈婚论嫁。”
“…”女子想了想,“话说…我想我那镯子了哎?”
“这个好办啊。”男子伸手指了指那边的楚苑,“你也学她‘自掘坟墓’去,随便取点东西出来,他俩结婚的份子钱有了。”
132
锦都,皇宫,成舒殿。
夜已渐深,殿中一片安寂,数盏多枝灯映得殿中灯火通明。宫人们都悄无声息地侍立着,几个位份高些的时不时互相觑一眼,好似有什么话要说,末了又是谁都没吭声。
又过了会儿,打更声遥遥地传了进来,三更天了。
皇帝手里的笔突然一顿,恍然间回了神,不禁有几分讶然:“这么晚了?”
“是…”一旁的冯敬德这才低低禀道,“三更天了。”
坏了。
贺兰世沣一拍额头,说好了二更去长秋宫,结果二更时听到了打更声便想着再批两本奏章就去,然后…不知不觉就三更了。
忙命备步辇,一路催着抬轿的宦官,速到了长秋宫。
长秋宫也还是灯火通明着,跟成舒殿方才一般无二。
天到底晚了,冯敬德知趣地没高声通禀,一行人走过去,殿门口候着的宫人依礼下拜,问安声也压低了些:“陛下圣安。”
“可。”随口轻应了一声,举步进殿,本想径直到寝殿去,却是一进正殿就停了脚,看着不远处支着额头阖目歇息的那人大是自责。
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挥手让两旁的宫娥先退下了,拍了拍她的肩头:“十雨…”
“嗯…”昏昏入睡的十雨被惊醒,身子微往前一倾,又即刻坐正了,抬眸看了看他,睡眼惺忪却是眉开眼笑,“陛下。”
“进去睡。”贺兰世沣一搀她,顺势把她揽在了怀里,一边往寝殿走着一边道,“你还是住到成舒殿去吧,免得日日这么等我。”
十雨摇头,态度坚定:“不要。”
“又不是没有先例。”贺兰世沣继续劝着,想了想又笑着续说,“我又没别的嫔妃可召。”
“那也不要…”十雨喃喃又道,继而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改为自己拽着他的手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埋怨,“快点,好困。”
她早就盥洗过了,于是等他沐浴出来回到寝殿时…她都睡得很香了。
“…”贺兰世沣站在榻边郁闷了一会儿,曾经听兄长说过他嫂子睡觉有时四仰八叉,夜里还踹人,十雨倒是没这毛病,她的睡姿总是很好看,但是…
她是在“定下来”的时候总能呈一个“很好看”的状态,切换睡姿时需要的面积却极大…
刚才明明是躺到最里面朝内睡了,现在翻了个身,朝着他这边,姿势妩媚,但在最中间…
“嗯…”贺兰世沣思量了一下,伸手大致测量了十雨两边留下的宽度——哎?差不多?
那把她往里推推?
算了,凑合睡吧。
没吭声地在外侧躺下,面朝她侧躺着,伸手往后一探,后面不过一乍的距离。
暗想好在他睡觉老实,要是明早让宫人看见自己滚地上去了,他就…他就再拎个兄弟过来继位!没脸见人了!
刚继位没多久,事情很多,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很快就已经睡过去,迷蒙间忽觉胸口被轻轻一撞…
贺兰世沣睁了睁眼:又往怀里拱?
伸手搂住,下颌抵在她额头上,继续睡。
没睡多久,又被她一拱。贺兰世沣无奈,试着往回蹭了一蹭无果,只好低低道:“梓童啊…为夫快掉下去了…”
“…”十雨半梦半醒地怔了一下,翻身平躺过去,手往里摸了摸:那边真的好大空地哎…
于是往里翻了一下,过了会儿又翻进去一些,成了趴着;再过一会儿再往里翻一下,又成了面对着他。
贺兰世沣看着她一下一下往里滚就想笑,神思也清醒了两分。自己也蹭进去,再度搂住她,知道她睡得不熟就又劝道:“住到成舒殿去吧。”
十雨呢喃:“不要…”
贺兰世沣有点耍赖的意思:“去吧…”
十雨嘟囔:“不去…”
“…”贺兰世沣被堵得很死,看她又要熟睡过去,轻一哂,伸手往她的中衣里探,方才她差点把他挤下去,这回该他欺负人了。
感觉到他不老实,十雨伸手猛一挡,避开,瞪他一眼,翻身冲里睡。
贺兰世沣傻住,手晾在半空:生…生气了?
.
次日,他去上朝的时候,十雨还没醒。如常俯身一吻,十雨没反应。
嗯…先让她睡吧…
朝上,朝臣在禀事,皇帝在走神;
朝臣在议事,皇帝在沉思;
朝臣试着问皇帝怎么了,皇帝默了默实话实说:“皇后心情不佳。”
满朝文武了然状,嗯,清官难断家务事,皇帝也一样——可是你连后宫嫔妃都没有还愁成这样不合适吧!!!
下了朝真心想直奔长秋宫哄十雨去,无奈还是得先办正事。
今天一定不能拖延症了!拖一次惹她生气,拖两次简直就是作死!
所有事情速战速决,晚膳前就已经全部解决,贺兰世沣伸了个懒腰:十雨是动力的源泉!
踱着步子往长秋宫走,边走边问话:“皇后今天怎么样?”
冯敬德忙道:“挺好的。”
“哦。”贺兰世沣又问,“用膳用得如何?”
冯敬德回说:“文俞来回了话,早膳用了一碗粥、一块豌豆黄,吃了两个鹌鹑蛋,还吃了点别的点心…”
贺兰世沣微沉了口气,有点心虚:“吃得不多么…都干什么了?”
冯敬德又一一回答:“先在长秋宫看了会儿书、写了写字,然后…似是出去散步去了。”
确实是出去散步了,他们到长秋宫的时候人还没回来。
贺兰世沣忐忑中,开始仔细反思。
生气了?貌似是的,原因呢?因为他昨天晚了?应该不是啊…刚开始见她她还挺开心的。
那是因为他“动手动脚”?更不会啊…他们是夫妻啊!!!
苦着脸琢磨着,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他没让她把他挤下去?她没这么不讲理!
因为他劝她住成舒殿?这个没理由生气啊…
以手支颐,眉头微蹙着沉思,旁人还道他是在思索什么国家大事。
“陛下?”清泠泠的一唤,贺兰世沣抬眼看过去,走进来的正是十雨,一时微愣:看上去…心情挺好么?
所以他在担心个什么劲儿…
起身迎上去,笑意温和,手指一抚她额上汗珠:“干什么去了?”
“随意走走罢了。”十雨莞尔,接了宫女奉来的酸梅汤抿了一口,又看向他,“今日好早。”
贺兰世沣一颌首:“今日没什么事。”继而来回来去地打量她,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没生气。十雨被看得奇怪,也低头瞧瞧自己:“怎么了?”
“你…”贺兰世沣微抽了口气,“昨晚不是…生气了?”
“生气?”十雨滞了滞,细一回思,摆手笑道,“没有…我那会儿好困,所以就…”
所以就懒得理他。
皇帝面色陡然一沉,阴着脸让旁人都退下,四下安静之后一把搂过她,话语咬牙切齿的:“弄得我一天都战战兢兢。”
“…”十雨咬嘴唇中,闷了一会儿,去拽他环在她腰上的手。拽了两下见他不松,直接开口提要求,“松开。”
“不松。”贺兰世沣仍自紧搂着她,语中带笑,“住到成舒殿去吧,近来事情多,我无妨,你这么天天等着…”低眼一睇她,又道,“去成舒殿,晚上先哄你睡了我再做别的事情,可好?”
“…谁要你哄着睡觉!”十雨翻眼睛瞥他,“我不肯去成舒殿有原因的,还没让你以后不许进长秋宫呢。”
说得气势汹汹,听得贺兰世沣不明就里,看她又不像赌气的样子,眉头浅蹙:“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十雨呢喃了一句,想了想又觉得表述不到位,自行纠正说,“我不确信…”
贺兰世沣机智地恍悟,顿时惊喜不已:“你是不是…”
“我不知道!”十雨脸上泛红,羞怯得有点气恼,“就是…快两个月了月信都没来,还没找御医请脉呢。”
便觉得他搂着她的胳膊一松,一只手顺着滑下去,手指搭在她腕上一扣。刚下意识地一动就被他轻喝住:“别动。”
“…”十雨傻住不敢动,任由他扣着腕搂着,耳畔是他清晰温和的鼻息。
半天没有反应,尝试着抬了抬眸,才见他阖着眼,面上笑意淡淡的,看着跟睡着了似的。
“…干什么?”十雨问了出来,同时手又一动,当即就觉出他按在她腕上的手指加了两分力。
一声低笑,他睁开眼,笑意直达眼底,一字字地轻缓道出:“感受一下咱们的第一个孩子…”说着笑意更深,朗然又道,“往来流利,如盘走珠…”
十雨听得脸愈发红了:“什么…意思…”
贺兰世沣笃信地给了她两个字:“喜脉。”
“哦…”十雨咬了咬嘴唇,磕磕巴巴道,“所…所以别让我住去成舒殿,你也少来长秋宫…啊!”
惊叫中被抱起,她是下了一跳,实则他却抱得极稳,一壁笑着一壁往外走去:“别废话,住到成舒殿去。你睡寝殿,我睡侧殿,决不扰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天的番外是十雨和沐容的…
133
旅游归来的沐容从头天晌午到第二天晌午闷头足睡十二个时辰,贺兰世渊照旧作息很规律。
于是沐容起床后屋里早没人了,揉揉眼睛,换了衣服随意绾了个发髻,去书房找人。
到了书房门口探头一看:没人?
哎?这就奇怪了,鉴于她一直作息时间比较随意,起床时若是他出了府,大多会给她留个字条告诉她他去了哪里,今儿个没见着字条,他也没在书房,跑哪儿去了?
沐容叫了侍女过来,指指书房:“公子呢?”
侍女回说:“在正厅。”
正厅?沐容一怔,遂问道:“有客?”
侍女一福:“是,好像还是位贵客…”
贵客?沐容打量着她的神色,看她这意思好像是不认识那“贵客”,会是谁呢?伸了个懒腰缓了缓气息,蕴起微笑往正厅走。
“…”一到正厅门口沐容就滞住了,定睛一看惊讶更甚。思量了一下提步进去,阴阳怪气的语气,“还真是贵客啊~~”
贺兰世渊和“贵客”同时望过来,沐容这才瞧出他神色不对,心怪他这般冷冷淡淡的实在不像个待客的样子。
往他身边一坐,笑吟吟问:“怎么了?”
贺兰世渊指指对方:“你问她。”
沐容就看了过去,十雨悠哉哉地抿了口茶:“兄长太小气了,我又没跟你要什么稀世珍宝。”
贺兰世渊一横她:“你直接跟我要夫人了好么?皇后娘娘!”
…哪出啊这是?
沐容不解地结巴中:“要…要我?干甚?”
“就是想跟你出去玩玩嘛…”十雨撇撇嘴,“你们都一起去了那么多地方了,我就这两个月能四处逍遥一番,想找个伴,你夫君还不放人。”
贺兰世渊和沐容闻言相视一望,默契地同时拍桌:“你们监视我们?!”
“什…什么啊…”皇后娘娘慌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淡定,“这叫暗中保护好么?万一你们在外面出个岔子,让陛下急死?”
好吧,这不是重点。就算是监视什么的…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贺兰世渊执盏品茶,神色清淡:“你不在宫里好好坐月子,到处乱跑个什么?”
十雨微笑,一字字道:“兄长,你家夫人坐月子坐三个月啊?”
…咦?原来都三个月了啊!真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啊!
贺兰世渊和沐容讶然算时间中,继而一点头,贺兰世渊又道:“那你还不等着过百日?”
“…”十雨冷冷回道,“过完了出来的!”
“那还有满岁呢!”
“…”这回沐容和十雨同时嘴角抽搐了,少顷,十雨阴着脸道,“兄长,别绕弯子了,嫂子借我一个月你又不会死。”继而深吸了一口气,严肃道,“兄长你知道么!我怀胎十月陛下熬得艰难,这一个月你先适应一下,反正嫂子日后也得怀孕,对吧?”
…对什么啊!这个信息量略大啊!十雨你个真·古代姑娘说得这么直白真的好么!
沐容深感十雨是完全被自己祸害了,胳膊顶了顶旁边的夫君:“她说的貌似有道理…”
…有道理什么啊!!!容容你哪边的!!!
沐容拽着贺兰世渊的衣袖摇来摇去,满脸都写着:让我跟闺蜜去玩嘛去玩嘛去玩嘛…
贺兰世渊深吸了口气,看向十雨:“你是以皇后的身份来找沐容呢,还是以弟妹的身份来找你嫂子?”
十雨想了想:“区别在哪里?”
贺兰世渊支着额头:“别想让她一路伺候你。”
“想什么呐!”十雨笑了,挑挑黛眉又道,“你又不是手底下没人…也暗中盯着呗?”
.
于是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沐容开始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闺蜜二人行”,鉴于贺兰世渊死活不放心她们去没去过的地方,旅游地点定在了靳倾。
和闺蜜出门玩是不一样的感觉,没有夫妻间的甜蜜,但是有朋友间的温馨。二人骑着马一路向西行,沐容愉快地哼着:“别看我只是一只羊~青草因为我变得更香~~”
十雨深吸一口气,望望蓝天白云,感慨:“真舒心!”
沐容看看她:“说得好像你平时压力很大似的。”
“本来就是啊…”十雨瞥她一眼,“哪像你啊,悠哉哉地守着一座城,我是皇后啊…”
“可是后宫又没嫔妃。”沐容不屑耸肩,“不用勾心斗角、不用争宠、不用巩固正妻地位,当皇后还有什么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
十雨怨念大发了,这两口子…赶鸭子上架逼得他们夫妻上岗,然后还不当回事?!
于是之后的路途上,沐容唱歌就唱不下去了,十雨碎碎念了一路,快语如珠:“自己逃出宫了觉得皇后好当了你能再缺德点吗!没嫔妃怎么了,没嫔妃也还有宫宴有祭祀还要见外命妇啊!时不时还有外国使节来见啊你知道么!各种语言啊听不懂啊!有禁军都尉府翻译我也觉得别扭啊,看表情都不太看得懂的啊!而且陛下能听懂好几种啊我听不懂觉得好尴尬啊!”
好…好样的吐槽体,知道你过得不容易了好么…
感慨一句人生真奇妙,生活如此多娇——哦不对这是KFC广告。
总之…细细回想起来,起初她和龄兮关系是最好的,十雨进宫比较晚,后来才熟络起来。再然后…和瑞王闹翻了、十雨“改邪归正”、龄兮身份暴露,虽是留了一命,但到现在也还是在宫中幽禁着,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么过去了。
其他人…
冯敬德还是风光无限的大监,“关爱失宠嫔妃志愿者”、后宫哲学家文俞文大人成了长秋宫的掌事宦官,也就是大长秋。
沐容想着耸了耸肩,看看夕阳:“再有半个时辰就到靳倾了,我来过不止一回,这次干点有意义的事?”
十雨不解:“什么有意义的事?”
沐容笑着一策马:“先到王廷借乐师来。”
借乐师?十雨不解地跟着沐容去寻求帮助,找契木找娜尔找朵哈。
六天后,贺兰世沣在宫中收到十雨急信:“请文俞到靳倾一见。”
大长秋?皇帝想了想,觉得她自己在外面需要个熟悉的人服侍也在情理之中,二话不说准了。
过了两天,又来了信:“请冯敬德到靳倾一见。”
…皇后你要大监去合适吗!!!御前怎么办啊!!!
罢了罢了,她难得出宫玩一回,随她吧。
再过两天:“可否差人押龄兮来?”
…这是干甚啊!干甚啊!
贺兰世沣扶着额给兄长写了信:“大哥,嫂子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贺兰世渊半点不知情且很有怨气地如实回复:“不知,问你内人。”
贺兰世沣郁闷地同意把龄兮押去了——冯敬德都派出去了,一个幽禁的宫女,去就去吧!
.
一月之期将满,贺兰世渊望月萧瑟状:该回来了吧…
然后收到沐容的信:“请夫君锦都一聚。”
锦都?!疯了?!不要回去好么!
很谨慎地没有直接动身,过了几日,收到皇帝来信:“请兄长锦都一聚。”
于是贺兰世渊也知道沐容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尽可能地穿得朴素不惹眼,日夜兼程赶去锦都,入了城门就见苏明逸之子苏虔迎上来,抱拳一揖:“表哥请随我来。”
一头雾水地随着他去,到了宜膳居门口一瞧,格外安静,嗯,这是包了殿了。
走进去就看到六弟一人在,便过去落了座:“哪出?”
孰料贺兰世沣也一脸茫然:“谁知道啊…”
“…”
坐等,沐容出什么幺蛾子都能理解,嗯,就是这样…
坐了好一会儿,贺兰世渊都要忍不住楼上楼下找人了,才见有人下了楼,一身异族装束,原是娜尔。
“咳…”娜尔清了清嗓子,用已经练得不错的汉语道,“沐姐姐说她想唱首歌,然后逼着我们一起唱歌。”
贺兰世渊的重点:唱歌?
贺兰世沣的重点:我“们”?
古筝悠然响起,旋律动听却和往日听的曲子不太一样,贺兰世渊蹙眉:“这什么曲子?”
知识面甚广的贺兰世沣摇头:“没听过…”
娜尔歪头:“姐姐改编的,说原曲叫…叫《李梅和韩雷雷》?”
“是《李雷和韩梅梅》!”沐容一边走出来一边纠正道。几句打岔中前奏已过,沐容浅笑着唱出了第一句:“一切从那中秋宫宴开始的,大殿外的宫女沐容。”
贺兰世渊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哦,那场中秋宫宴…
被幽禁已久的龄兮苦涩一笑,续了第二句:“身边的宫女名字叫龄兮,还有文俞、特使和传译,皇帝、嫔妃和冯敬德。”
大监冯敬德的声音听起来略细却并不刺耳:“一个擅动刑的宦官在外殿,他叫钱末。”
贺兰世渊笑了:这记仇的…还记得那句“动刑一时爽,全家乱葬岗。”
十雨的声音很好听:“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四年啦,突然想起那段岁月啊,偶尔还能细细回味,宫内宫外的喜与悲,御前种种的是与非。”
沐容没脸没皮一笑:“还有那个推我下水、被我暴打的谁和谁。”
众人提气,合唱很带感:“后来十雨她成了皇后,文俞他混成了大长秋。世渊退位、世沣继承皇位,冯敬德大人他还稳坐大监位。偶尔也会想被囚禁的龄兮,被驱逐的瑞王自食苦果。楚氏转世了吧,来世一定会很幸福哒~”
沐容:“有点遗憾前尚食林氏,穿越也没能正过三观。”
“不过还好,朵哈娜尔和睦,靳倾平叛无后顾之忧。”——汉语发音不太标准,贺兰世渊和贺兰世沣扶额:你们把邻国汗王弄来真的合适?
“《大土豪》还能一起去玩,土豪我们还能做朋友。相信我们这辈子,一直都会是朋友的…”
歌声回荡。一个月,沐容改词、十雨j□j乐师顺带着跟宫里要人,整个过程时常弄得众人痛哭流涕。回忆什么的,从来都是痛并快乐着。
唉…四年,当过传译做过翁主,眼看着娜尔学好了汉语目睹了瑞王的“黑化”过程。
变化太大啊变化太大!
在回大燕的时候,一行人看看不远处的豫城又回首望一望后面的靳倾,沐容一笑:“不虚此行吧?”
十雨轻哂后伸着懒腰:“有夫君有朋友,何止‘不虚此行’,这辈子都划算。”
作者有话要说: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