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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最多隔日,贺兰世渊总会来看她一趟,有时候调侃她两句,有时候就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笑看着她郁闷,神色淡然,心里总有些发空。
关于这场谋反的安排,他告诉了沐容不少,但具体的进展…沐容并不清楚。
迄今为止,还算是顺利吧。因为瑞王尚不确信他知道,故而防心不够,他想安插的人都安进去了、想悄无声息瓦解的势力也几乎都能瓦解——无关紧要却又觉得碍眼的寻个堂而皇之的罪名顺理成章的解决掉,不让瑞王觉得是因他觉察了什么才有这些动作;一时动不得的,加着安抚、甚至加官进爵,让那一边觉得如此成事如探囊取物,实际改了要紧格局。
这些权术,他玩得熟练、瑞王也很熟练,兴王的死是瑞王的一步狠棋,委实让他郁结于心了一阵子,但除此之外,没再失算过。
这种步步为营的算计即使劳心伤神,也让人热血沸腾。高手间下一盘棋,布置着自己的棋子、揣摩着对方下一步如何去走,最是惊心动魄。
但静下心来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地去揣摩另一个人的心思。
她本不在这棋局里,且就算到了现在,她也不算是在这棋局里。可是…两边的棋手,都和她有着脱不开的瓜葛。
她表面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什么都在意,心可以宽到天大的事都嬉笑着过去,也可以窄到瞻前顾后、哪一边都不想放下,又或者…宁可自己吃点亏。
这次她弄得自己禁足就是这样。
所以贺兰世渊很想知道,在棋局分出胜负的时候,若果输的那一方必须死,她当真接受得了么?
她似乎可以,她说叛国者无可恕,但是…真的么?
那边,毕竟是她曾经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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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心事总是会拥在一起。一边是也许下一刻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沐容,另一边,皇后的病也实在让人揪心。
就算他们都已知道了最终的结果,现在不过是干等着那个结果到来,他还是很难坦然面对。
相反,倒是皇后已经对此颇为淡泊了,笑着告诉他:“陛下何必一副内疚的样子?陛下没亏待过臣妾,倒是臣妾这个皇后不称职。”
胸中发闷,即便他也自认没亏待过皇后。但有的时候,面对别人的死比面对自己的死更难。
“其实臣妾这个样子…”皇后深缓了口气,“别说没有子嗣…就连侍奉陛下都不可以,陛下早该废后了。”
皇帝微怔,没有说话。
皇后笑了一笑,口气明快:“所以臣妾死后,陛下就赶紧娶了沐容吧。”
又是这个话题,他来看皇后十次,她有九次得说起这个,剩下的一次还是“臣妾再去劝劝沐容?”
他总觉得很尴尬…不管怎么说,皇后到底还是他的发妻,眼见着日子不长了,次次劝他娶另一个人为妻,感觉总是奇怪…
所以每次都搪塞过去,因为自己觉得别扭,更因为不想逼沐容。
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这回皇后却有点不依不饶的劲儿:“陛下别总避着这事。”她又笑了一笑,“沐容年龄也不算小了。十五岁可以及笄许嫁,她这都十七了。陛下您再耽搁着,总会拖到她不得不嫁人的那一天,您到时候是把她嫁出去还是把她硬扣下?那时候扣下她就不是逼她了么?”
他沉思着,皇后的笑声有点促狭起来:“陛下您是坐拥天下的人,怎么这么优柔寡断了?一个沐容…您就是先强娶了她其实也不能如何,左不过事后再哄着就是了…一辈子,还很长。”
大感无奈,皇后是专注在这事上绕不开了,每次说起来都是眼中期许满满,让他觉得,他要是不给皇后一个稳妥的答复,皇后走都走得不安心。
这事…也确实不能这么干晾着。
叹息长沉,贺兰世渊蕴起笑容,向皇后道:“你非要这样说…朕也把话说明白。”
皇后双眸一亮,静听。
“朕不可能现在纳她。因为她不想做妾,更因为你还在。”语声平稳,双目对上皇后眼中陡然浮现的失望,又续道,“朕喜欢她,所以她不想做妾,朕就一天都不能让她做;朕娶了你,所以不能在你病重的时候纳妾。”
“可是陛…”皇后开口就想劝,被他抬手一捂嘴噤了声,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违了前者,她心里就会有结,觉得自己到底是从妃妾扶正;而若违了后者…”凝睇皇后须臾,贺兰世渊似在说笑般的一喟,“朕简直就不是人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再不给她劝的机会。皇后紧抿了唇,沉默片刻后终于轻点了头:“臣妾明白了,那陛下和沐容日后…”
“日后朕知道该怎么做。”贺兰世渊思忖着笑道,“你说先娶了她再哄,还是算了,朕还是…让她满意了、心甘情愿地嫁了为好。”
“哦…”皇后又点了点头,还是一副失望的神色。仿佛心事重重,最后索性阖了双目歇着,明显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包括他。
“…好好休息。”贺兰世渊干巴巴地劝了一句,皇后仍闭着眼,“嗯”了一声了事。在他正要起身离开时她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开眼道:“陛下…”
“嗯?”贺兰世渊回过头,皇后犹豫了一下说:“臣妾没多少时日了…陛下可否着人打块玉牌,刻上臣妾的名字?嗯…字要大一些、清晰些…”
…这算什么要求?贺兰世渊觉得奇怪,便问她:“要这个干什么?”
皇后轻轻一哂,说起来自己都觉得可笑,还是如实道:“之前有一天和沐容聊起神仙、聊起阴曹地府,她说…她很小的时候有一次高烧不退,梦到过阴曹地府,见到过地府判官,说那是个顶不负责的,喝得酊酩大醉,时常弄错了亡混,所以…”羽睫轻垂,皇后温婉无比地说,“臣妾怕…投错胎了…”
皇后…怕…投错胎?
和她对视半天,贺兰世渊几乎不敢相信这种天马行空般的说法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哑然一笑。沐容就是有这本事,多沉痛的话题到了她嘴里都让人悲伤不起来——她有这本事也还罢了,如今皇后也说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话,这要是传出去…皇宫可是要被民间文人墨客调侃得没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贺兰世渊:不要把你那些不靠谱的说法告诉皇后好吗?
沐容:…卧槽这个真不是!我发誓这事儿是真的!那判官丫就一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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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嚷嚷着要看苏砚和容容打架的泥萌够了好么…容容怎么可能赢得了…
第87章 元日
禁足多日,方知除夕这天…才是最难熬的。
这一天,宫里虽是有规矩束着,不会像民间那般热闹,但宫人们也会三两成群地贺上一贺。到了晚上,辉晟殿开了宫宴,无事的宫女宦官也时常聚在一起放一放烟花,或是做上一些新年所用的吃食,一起过个年。
沐容记得,去年的今日她在晚宴当值,很是郁闷了一同不如在宫外逛庙会有意思;今年却是连宫宴都去不得了,自己守着一方小院守岁迎新年,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有个春晚也好啊!!!再也不吐槽春晚无聊了…
犹是吃饱喝足了就开始发呆,一呆就呆了一上午。到了中午,正要回房去吃午膳,余光瞥见有人进了院,抬眼一瞧有些惊讶:“龄兮?”
龄兮的伤已痊愈,只气色还有些差,低着头喃喃道:“陛下说…让我来陪你过年。”
到底算是有个伴。
于是一起用了午膳,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小厨房——沐容这些日子懒极了,一日三餐都是宫人做好了送到手边,自己还是头一回进厨房。和面调馅,大过年的好歹要吃个饺子嘛!
“我听陛下说了…”龄兮一壁手上不停地揉着面团,一壁低语着,“其实…你干什么这么救我?还不如让我死在禁军都尉府里。”
沐容挑眉,往肉馅里磕了个鸡蛋,一边搅匀一边轻笑道:“要真能从你嘴里问出什么来,我才不拦着;就由着他们审你,到底大局为重。”
龄兮默然。也猜到沐容大概还是有这些权衡在里面,但就算是这样…好像也仍犯不着。
“我是犯过死罪的人。”龄兮淡淡而笑,“陛下不杀我是他大度,,若要我的命也在情理之中,你又何必拦着?”
沐容持着筷子在碗里有节奏地搅个不停的手一顿,略一思索,凝神道:“大概…是因为你在牢里伤成了那个样子,还怕牵累了我们不肯喝文俞送的药吧…”耸了耸肩膀,“所以我不觉得你是个坏人,能为你求一句就求一句,陛下若非要你的命我可没本事拦着。”又抬眸觑了觑她,“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我总不能去求陛下杀你。”
“沐容…”龄兮停了手,掸了掸粘在手上的面粉,看向她黛眉轻蹙,“你不该这么帮我。皇后娘娘命不久矣,陛下待你和别人不一样,搞不好这个后位就是你的。你为我去得罪禁军都尉府,是给自己的前路找麻烦你知道么?”
龄兮说得有些焦急,沐容一愣:咦?这么深奥?这么神奇?完全没往那里想耶…
好像是有点儿后悔…所以现在怎么整?这又不是个游戏可以退回上一关重新玩、又不是篇小说可以删掉上一章重新写。
啧了啧嘴,想清楚了便又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就说你现在说这个没有意思嘛…我一不能再求陛下杀你或是让他把你交给禁军都尉府,二么…得罪人也已经得罪了,我能怎么地?还是开心点儿吧,大过年的多吃个饺子就算不亏。”
龄兮微愕:别…别这样…我跟你说后位,你跟我说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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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在辉晟殿歌舞升平的时候,沐容和龄兮也吃得正香,顺带着把这些日子“看管”她的宫女宦官叫来一起吃。都知道她是自己把自己说得禁足了,谁也不怕她跑了。
想欢欢喜喜过大年是真的,有心事也是真的。沐斐现在在哪儿还不知道,若是总找不到他,她和龄兮只怕早晚有遭罪的一天;不往这自私的方面想,沐容也当真有些担心沐斐,哪怕他是个“便宜爹”——毕竟是不年轻了,叛逃?能逃哪去?放眼望去大燕朝就跟她所在次元的古中国似的,名声远扬威震四方,周边附庸国很多,但附庸国谁敢挑衅大燕啊?谁敢收留这叛逃的“逆贼”啊?
再想想去年今日收到的那一串压岁钱,沐容心里…不是滋味儿。
便很有些借酒消愁的意思,借着兴致灌了一杯又一杯。搁在二十一世纪,她的酒量还是凑凑合合说得过去的,但来了大燕后没这么喝过——估计这身体的原主也没怎么喝过,于是对酒精的承受能力并不高,不一会儿就头有些懵,分明地觉出反应慢了些。
很有素质地停住了没再接着喝,把自己控制在了“醉且不撒酒疯”的合理范围内,只想借着这几分醉意睡个好觉。
坠入梦想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同样有些醉意的龄兮问她:不守岁了吗?
好像没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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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高了”的时候容易入睡,却难以睡得很长。沐容醒来时觉得神思清明无比,但外面仍黑着,推开窗子看出去,烟花迭起。
大约是刚过子时、刚到新年。
望着满天的绚烂,不觉轻笑了笑,又回过头来看向外厅。
龄兮喝得也不少,就这么在外间的小榻上睡了,连门都没关好。本想把门关紧了接着睡,但到了门口时吹进来的那一股冷风,弄得她连最后半分睡意都没了,犹豫了一番:算了算了,不睡了。
加了件褙子又披了件斗篷,推门而出,在廊下坐下来,开始做这些日子来最拿手的一件事:发呆!
一边发呆还一边吐槽自己:大过年的自己发呆,姑娘你真有追求!
她穿越来的那会儿,春晚于年轻人而已几乎已经成了“吐槽专用”了,可她这个过年的方式比看春晚槽点还多…
看烟花听爆竹,听爆竹看烟花…听着听着爆竹声小了,再后来,连烟花的颜色都淡了。
这是天快亮了,宫人们也差不多都回去歇了。
沐容还在精神抖擞中…觉得自己两眼都是放光的!
精神好到没处发泄想去练长跑!
就这么一直干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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龄兮迷迷糊糊地推开门走出来看看她:“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沐容淡定答说:“半夜!”
“…”
几个看守的宫人昨天也显是玩得累了,沐容和龄兮没好意思麻烦他们,凑凑合合地自己弄了早餐吃,一边吃一边琢磨这大年初一怎么打发过去…
然后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大对…
吵吵闹闹的,又不是鞭炮的“吵闹”。
好像吵起来了,咦?大年初一吵架?谁这么不长眼?
二人互相看了看,搁下手里的粥碗就出去了——能让人过个好年不能?看在她们被禁足的份儿上能别再给添堵不能!
出门却见是文俞和十雨在外面,正和两个值守的宦官吵得不可开交。沐容心说这怎么回事啊?来拜年被拦住了?喂!咱不用这么讲究!禁着足呢就别拜年了成嘛!
拉着龄兮皱着眉头走了过去:“哎哎哎别吵了…刚到新年就吵架算怎么回事!”
文俞和十雨正着急呢,看她出来顿时没心思跟那二人吵了,上前了一步急道:“沐容快来!出事了!”
“…啊?”沐容一愣,走上前去。
文俞和十雨始终在门槛外、沐容与龄兮一直在门槛内,又和那两位宦官也熟了,便也没太为难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着他们说,甚至还很识趣地退开了几步。
“怎么了啊?”沐容疑惑道。
“你父亲…你父亲回来了!”文俞道,“大概两刻前到的皇城外,守卫拦着不让进皇城,禁军都尉府的官员去了,但你父亲持着陛下钦赐的旌节,没人…没人敢动他…”
…卧槽这什么情况?神奇的封建制度啊!好歹先把人拿住才对吧!不要避讳那个旌节了好吗!
沐容急了:“那…那快去禀陛下啊!”
“有人去回话了…但今天元日大朝会,皇室宗亲到文武百官都在,能不能有机会禀…不知道…”
父亲大人您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
沐容静下神来想了一想:“那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等元日大朝会完了…”
反正在皇城外等着而已,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结果十雨吼出一句:“瑞王也在锦都!!!”
全体寂静,两边看守的宦官都忍不住望了过来,文俞赶紧捂了十雨的嘴,压声向沐容道:“所以我们才着急…瑞王的事总共没几个人知道,你说万一这事一时没禀进辉晟殿去、瑞王的人先到了…”
卧槽那如果沐斐真跟他有什么瓜葛,肯定是没机会进皇城了啊!
沐容沉思中…
文俞十雨和龄兮面面相觑:你倒是有个主意啊!
沐容抬起了头…
文俞十雨和龄兮屏息不言:你有主意了…?
沐容偷眼瞧了瞧两边…
文俞十雨和龄兮跟着她的目光看来看去:你想怎样?!
沐容拔腿就跑了,正好穿着靴子,比平日里的绣花鞋方便许多。两旁看守的宦官反应了一瞬即刻要去追,文俞十雨和龄兮眼疾手快地一挡,一边赔着笑脸一边手上用了十足的力气:“哎大人…真不好意思!您看这事儿闹的…我们也没想到她会跑啊…大人您说这怎么办…”
极好的态度,甚至看上去有点着急,同时却把二人拦得死死的。两个宦官脸都青了:让我们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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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大朝会,该算是一年里最为隆重的一次朝会了,连地点都设在三大殿中最为宏伟的辉晟殿,而非平日早朝所用的广盛殿。
天子端坐于九阶之上,面前十二旒挡住帝王面容神情,大殿里一派肃穆。
这日,不仅是文武百官皆在,就连邻国使臣也要来朝贺。这种盛会,不那么要紧的事自然要往后搁一搁——例如那等在皇城外的叛逃了的驻靳倾使节。
正有朝臣朗声读完一封贺表,皇帝微一颌首:“朕…”
却是这一个字才刚出口,外面就传来一声尖锐的:“陛下!”
听上去离得并不近,叫嚷之人至少是在殿外的长阶下。殿中众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唤,疑惑之下又都默契地没作理会,权当听不见。
贺兰世渊定了定神,遂将那投向殿外的目光收了回来,复又开口:“朕继位五年…”
“陛下!!!”又一声,比刚才的声音更大了些,殿里便有了些骚动。
贺兰世渊心里一紧,清楚地知道这声音是谁。叫得急,又始终不见人影——依她的性子,急成这般,是决计不会顾及什么礼数的,按理早就冲进殿来了,目下可见是被殿前侍卫拦住了。
也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陛下!求您见我父亲!”喊声带了些许哭腔,在殿中回荡着,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求您别耽搁…他就在皇城外…”
殿中不少朝臣忍不住回过头去,但隔着殿门又隔着长阶,根本看不到是何人。只觉胆子太大,连大朝会都敢扰。
苏砚却听得陡然一惊,回过头一拱手急道:“陛下,可是定安翁主?”
皇帝一时却没回过神来。
苏砚又道:“如是,便涉及两国,还请陛下先大事为重。”
换言之,大朝会的道贺早一天听晚一天听没什么大碍——就算不听也不会掉块肉,朝会时提起的其他事物也无甚很急的,暂缓无妨;外面那位,可是叛逃的使节,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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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容难得知道自己这祸闯得很大——元日大朝会让她搅了,罪名只怕跟龄兮弑君都有的一拼。却是壮着胆子不泄气地喊了一句接一句,说什么也不能让瑞王赶在皇帝之前把沐斐带走——若沐斐当真是这其中的要紧人物,很可能就不只是她失去一个“便宜爹”,更是还关乎着大燕江山、百姓安宁。
殿前守着的侍卫很多,死拽着她,也不乏有人直接要塞她的嘴——这还是她到此后反应迅速地先喊了一句“我是定安翁主”,要不然,此时血溅四方的可能都有。
对方腰间的佩刀可是明晃晃的!明显高级装备!
边是挣扎着边是较着劲,可算把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拿了开来,又忙喊一声:“陛下——”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忽有一人从辉晟殿大门中疾奔而出,沿宫道直向外一路奔去,气沉丹田的喊声颇具气势:“速传——驻靳倾使节沐斐觐见…”
第88章 沐斐
元日大朝会被人生生打断提前散朝——本朝头一回!
大臣们各自告退回府,辉晟殿安静了,广盛殿更是一片死寂。外面跪了一片人,就是和这次大朝会被搅乱脱不开关系的几个宫人。
为首的是定安翁主,后面三个也都是御前的宫人,再往后的人品秩低些——据说是在定安翁主被禁足的这些日子看守她的宫人,再后面,就是负责在辉晟殿外值守的侍卫了。
彼时在近前服侍的人都看得清楚,皇帝的神色阴沉极了,暗想这一干人一个也逃不过责罚去,就连素日受宠的定安翁主也不会是例外。
而在皇帝召见沐斐的旨意传出后,定安翁主就安静了,旁人更没什么可闹的,各自松了口气之后又提起心来,都被押到此处,等着皇帝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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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世渊在辉晟殿静了好一阵子才起座离开。到了殿外,看也没看步辇一眼,信步往回走。
广盛殿离辉晟殿也不远,走一走静静心。
沐斐回来了?在皇城外?按理说是好事——相较找不着这人而言,找着了就是好事。
但若是他当真叛国,那沐容…
长叹了口气,抬起眼帘,就看见了沐容。
端端正正地跪在广盛殿的长阶下,脊背笔直的,看上去又有点怯意。
面色一沉,贺兰世渊继续向前走去在沐容面前停了脚,居高临下地冷睇了她半天也没叫起身,俄而清冷道:“你敢扰朝会。”
沐容浑身一个激灵。
不说话?眉头微挑,皇帝无甚情绪地吐了几个字:“一并杖毙。”
这回所有人都浑身一个激灵…
沐容慌了,见皇帝转身就踏上长阶要进殿,一边起身想赶上去一边想赶紧解释,足下却不配合地一个趔趄。稳了稳脚,急道:“陛下…是奴婢急了要赶来,跟旁人没关系…”心觉这说情的话站不住脚,顿了一顿又道,“奴婢听说那人…也在锦都,奴婢怕误了事…”
外人太多,沐容没敢把话说得太明白,皇帝自知“那人”是谁。
贺兰世渊驻了足,背对着她笑了一声,转回身来又是神色阴沉,凝视她片刻,复又走到了她面前,端得口吻不善:“算你是好心。”
沐容大松口气,遂有笑意浮起,屈膝一福:“谢陛下。”余光又瞥了眼两旁仍跪着的其他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