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到此都得咂咂嘴,感叹一句:“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一个当皇帝的,想要个宫女还添这么走走大堵,真是世道变了…
于是皇帝开始闷头看折子,从下朝到中午;中午吃完午膳接着看折子,看到晚膳;吃完晚膳再想接着看的时候…
冯敬德忍不住了。
“陛下…没了。”冯敬德擦着冷汗,心说皇帝今日效率实在高,这么一本接一本的,处理得够快。
于是贺兰世渊一默:“朕出去走走。”
好样的,出去走走也好,换换心情什么的。能顺道去看看哪宫嫔妃就更棒了,在沐容那儿碰了钉子,找个嫔妃解解闷,这篇兴许也就这么翻过去了。
御前宫人们很高兴,愉快地随着皇帝出了成舒殿门。
走了半刻的工夫,有机敏的宦官觉出不对来了。
这是…往哪儿走啊?
反正明摆着不是后宫,也不是皇后的长秋宫,径直往成舒殿后头去了。
成舒殿后面…
有人打了个寒噤,拽了拽冯敬德:“大人,这是…”
冯敬德苦着一张脸转过头来:“闭嘴,我知道。”
成舒殿后面,有一大片宫室…御前的宫人们住的。
说他不是直奔着沐容的房间去了,谁信呐…
贺兰世渊此举却不是“蓄意”。
一路走着神,走到了一停脚才反应过来,怎么就走到这儿了…
房门已近在眼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后头的一众宫人,反正都走到这儿了…进去就进去吧。
推门而入。
冯敬德瞅了瞅,挥手让众人都留在了外头,自己跟着进去了。
贺兰世渊站在屋里,算不上大的房间,收拾得干净。偏过头去,就看到墙上贴着的一大张纸,纸上就寥寥数字:细心点!谨慎点!努力奋斗!!
贺兰世渊忽地忍不住笑了,还是免不得调侃一句这字真丑得可以,却又得承认写得有几分霸气。总归是能看得出来,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是下了决心的。
努力奋斗?她怎么说的来着…本来很想好好当个女官,一级一级升上去,攒够了钱,出宫,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皇帝一喟。
“…陛下。”冯敬德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斟酌了须臾,开口开得谨慎,“您这是…舍不得沐容?”
这不废话么。
皇帝还是没反应,冯敬德又自顾自地继续道:“您何必为这个心烦?她到底是您御前的人,放不放她走还不就是您的意思…”
言外之意,他强要留人,谁也说不得什么。
皇帝终于有了些许反应,瞥了他一眼:“强人所难?”
冯敬德哑了,知道皇帝什么意思——“君子不强人所难”。
“这个…”冯敬德忖度着又劝,“有句话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意思也明确,甭管怎么说,您先把人留下来,日后慢慢劝,还怕她一直不肯嫁么?
皇帝却是听得眉心一跳,面色陡然沉了下来,弄得冯敬德心里一惊,察言观色地又续道:“皇后娘娘不是也劝您…好歹先把人请回来。沐容不就是不想做妾?这事,皇后娘娘自己也说…”
冯敬德点到即止,后面属于“大不敬”范畴的话没再继续说。
是,皇后也说,自己日子不长了,皇帝能封个喜欢的人为后是最好的。
都知道皇后的为人如何,听到这话的人——从皇帝到冯敬德,都相信皇后说得真心实意。
但皇后心善归心善,这若是妻子病重着,就寻思着下一个娶谁…这还是人吗?
皇帝无奈一笑,摇了头:“算了。沐容说了,她根本不喜欢宫里,何必逼她?”
.
沐斐得了急召,马不停蹄地赶回锦都,在自己府里歇了不过两刻工夫就连忙进了宫,生怕误了正事。
结果从入殿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头…
宫人们都一副格外当心的样子,好像连大气都不敢出,偌大一个成舒殿,沉闷得前所未见。
沐斐心里奇怪了,最近靳倾没什么大事啊,他自己更没犯什么错啊,还能是什么事…
倒是很快想到了沐容。
皇帝还没来,沐斐静静等了一会儿,凑向旁边的一名宦官,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这个…这位大人。”
那宦官一揖:“沐大人,您什么事?”
“我女儿也在御前。”沐斐笑着如常道,“叫沐容,她最近…可还好?”
“沐容她…”那宦官掂量了一下,不知道皇帝现在到底什么心思,也就不知道该如何答这话,挣扎半天,把那锭银子还给他了,伸手往作为一揖,赔着笑脸,“大人您喝茶。”
“…”沐斐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也是,进宫等了一阵子了,沐容若是在皇帝身边服侍着一时见不到也还罢了,可来来往往的宫人也没人跟他说两句。
…这是真出了事啊?
…人还活着吗?
沐斐心急不已,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真是要活不下去了。
喝茶、擦冷汗、喝茶、擦冷汗…
当了许久外交官的沐斐难得坐不住了,在那声“陛下驾到”传进来的时候,沐斐几乎想都没想就赶忙迎了过去。
“陛下大安。”沐斐一拜,感觉到皇帝在自己面前停了一瞬、又听到皇帝一叹,道了句:“免了。”
更担心了…
起身四下看看,还是没见沐容。
强自镇定着,等着皇帝发话。只要不是告诉他沐容已经死了,他就还能接受得了…
“沐斐。”皇帝执了茶盏,抿了口茶,面色阴沉得就好像靳倾对大燕宣战了似的,“朕急着让你回来,是有件大事。”
“陛下请讲…”沐斐觉得心都快跳碎了。
“你女儿沐容…”皇帝内心很挣扎,说得很艰难。他这么大喘气不要紧,沐斐呼吸都快不畅了,“她…”皇帝沉重一叹,“给她寻门亲事吧。”
…?!
沐斐觉得一颗快跳碎了的心“咔嚓”一下停住了似的,愣了半天。
给沐容寻个亲事?千里迢迢把他叫回来就为给沐容寻个亲事?整个成舒殿里死气沉沉的吓得他都快晕过去了然后皇帝告诉他是为了给沐容寻门亲事?冯敬德在旁瞧着,将容沐斐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的同时,心底止不住地调侃皇帝:亏得您真能把“寻门亲事“这话说出来一一这神色这语气,看着就跟要“发门丧事“似的…
第54章 不舍
沐斐懵了半天,才敢相信一脸悲愤的皇帝说得确实是要给沐容寻门亲事。理清了思路,知道当宫女的如是能被皇帝亲自赐婚那是莫大的殊荣,更何况这还不是直接赐婚,而是把他叫了来询问他的意思。
可沐斐对此却难有什么主意,驻外的时间太长,虽是每每回来时和锦都的宗亲贵族也有交,但具体谁家的公能和自家女儿亲…一时想不到啊!
皇帝心里倒是有“人选”——瑞王嘛,沐容都说了,瑞王要让她当正妃。但又说不出口,把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赐出去到底不舒服。
各自默了会儿,贺兰世渊说:“你若也觉得沐容该嫁了,朕就召她进宫来,商量商量这事。”
进宫?沐斐愣了一:沐容不是御前的人么?
也没细问,这些事见了沐容自然知道,遂是一揖:“诺。”
贺兰世渊心底一片阴云笼罩…
阴得都快雨了…
真希望沐斐应的话是“这事儿不急过两年再说也成”!
是以这回进宫沐容并不算太抵触,瑞王也没有担心太多——二人都知道沐斐回锦都了,皇帝要召她进宫去见也正常。
不抵触归不抵触,踏入宫门的那一刹那,沐容心里忽然复杂了。
这个地方,皇宫,她住的时间并不长,一年。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因为各种纷扰而对这地方有些厌恶。但这地方却承了她来大燕以来的一切,一年,就一年…想一想她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二十三岁、在这里又活了一年,一的时间连她生命中的百分之五都没有…
但如是反过来说,就是这地方,盛着她来大燕的所有喜怒哀乐。对于穿越到此的她而言,这里于她是百分之百的记忆。
不觉叹了口气,一壁走在宫道上,一壁抬头看着两旁高高的宫墙。
大燕的宫墙不是她见过的第一处宫墙。北京长大的孩,谁还没去过故宫几趟?狂啃各类正史野史的那一阵,她去故宫时会将手搭在那暗红的宫墙上,轻抚着走过,好像感悟历史上那许许多多的在这里住过的人的一生。
手不自觉地又伸了出去,搭在宫墙上,仔仔细细看着,那是和故宫不一样的感觉——这到底还是一座名副其实的皇宫,还住着人呢,似乎比故宫多了些生机。
一年来,走过多少次宫道、看过多少次宫墙,却是到了快嫁出去的时候,才留意到这样的不同。
记忆中并没有那么多身在九重宫阙中该有的哀怨,沐容细细回思着,头一件想到的这直接关乎宫墙和宫道的事…竟是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她从娜尔的住处回成舒殿,一路上哼着歌,是用《哆啦a梦》的调唱的七言诗。
唱到哪一首的时候来着?好像是《蜀相》吧…在她唱前四句后突然有人接了词,一样欢快的调,半点不带跑调的接了后四句。
她简直风中石化。
这死没正经的皇帝…屡屡颠覆她的三观。
那时正是夕阳西斜时,沐容脖发僵地回过头去,就看见皇帝懒散地倚在宫墙边,阳光洒在他身上,把五官勾勒得很是好看,然后他打了个哈欠过来问她:“你这哪儿学的调?听着挺轻快,倒还什么都能唱。”
彼时是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了——总不能跟皇帝解释“哆啦a梦”是什么;此情此景再回想起来,心里突然挺不是滋味。
“唉…”一声叹,沐容摇一摇头,尽量不想这些,平静地继续往成舒殿去。

从皇帝差人去传沐容起,沐斐就在殿里干坐着,贺兰世渊则又是一接一地批折。只觉那密密麻麻的字今日看着格外眼晕心烦,又强迫着自己接着看去。
他是皇帝,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显得心绪不宁。
还是为个要嫁人的人。
但在那一声嘹亮的“御前司言女官沐氏到”传进来的时候,贺兰世渊还是按捺不住心里一沉,手上的折一合,抬了抬眼:“传吧。”
此前沐容作为时刻随侍御前的人,还没以如此正式的方式被传过…
委实觉得别扭,身都别扭,明明知道殿里的人她都认识,还是说不出的紧张,头都不敢抬地走进去,过门槛的时候还险些跘一跤…
惊得吸了口气,站稳脚继续假装没事地往里走,到了御座前七八步的地方停了来,敛裙拜:“陛大安。”
“了。”贺兰世渊一抬手,口气还算正常。随和地笑着开了句玩笑,“这么久,迷路了?”
“…”沐容愣了愣,哪里久了?路上明明没敢耽搁,虽说进宫后步不快,但在宫里跑得话来也不像个样好吗?
皇帝无声地一喟,笑意微凝:“也是有日没回宫了,成舒殿的门槛有多高都不记得了。”
他注意到了,她在门口跘的那一。
沐斐听得有点不安,觉得二人间的气氛不大对头。可又不了解什么,只能闷声听着。
皇帝似乎缓了口气,又向沐容道:“也没别的事,就是说说你的婚事。”又指了指沐斐,衔着笑对她说,“你自己和你父亲说吧。”
话头抛给了沐容,沐容在几个说话方式之间踌躇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直言最好,兜圈浪时间没意思。便朝着沐斐一福身,轻言道:“父亲,瑞王殿…想娶女儿回去作正妃。”
瑞王?沐斐难一怔,惊疑不定地看向皇帝:“陛的意思…”
“朕没意见。”皇帝口气轻轻地答道,旋是一笑,“就看你舍不舍得嫁女儿了。”
…最好是舍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当爹的拦来最好了!
沐斐倒是没直接给出答案。关乎女儿一世幸福的事自然要问个清楚,她是如何和瑞王相熟的他都不知道,就算这事多半反驳不得,也总得听听经过。
想了一想,自己回锦都后是回了趟家的,虽然停留时间不长,但确实没见到沐容。
沐容没在宫里、没在家里,那是…直接住到瑞王府上去了?!
于是沐斐找的话茬很是合适:“爹先问你,怎么到宫外去了?”
“女儿在…瑞王府住了些时日。”沐容答道。
果然是这样?!沐斐仍觉得有些意外,该不是先斩后奏已经成了瑞王的妾室了吧,那还跟他打什么招呼啊…
沐容这现代人不明白沐斐在担心什么,皇帝倒是不难猜到。睇了睇沐斐惊讶的神色,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沐大人别误会,沐容是在瑞王府养了一阵伤,没别的事。”
没“别的事”就好,沐斐松了口气,蕴起些许笑意又问沐容:“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弄伤了?”
不怪沐斐想不到她是被动了刑,宫女若是那样受了伤哪有去王府好好养着的道理?是以沐斐自然而然地觉得她是不是办事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沐容一听却差点咆哮了:爹您怎么想的啊!!!我像那么不靠谱的人么!!!我其实是差点被禁军都尉府打死了好么!!!
咦…我还真像那么不靠谱的人…
所以您之前那女儿也特不靠谱是吗?!
沐容扯了扯嘴角,忍着心中的咆哮体不说,答得温婉大方:“前些日,生了点…误会,所以…”
皇帝就在旁边,她直截了当地说“陛把我送禁军都尉府去打掉了三层皮然后发现我是冤枉的巴扎黑”好像不合适。
“是朕冤枉了她。”
“…”
沐容心说陛您忒不给面。期期艾艾地扭过头去,见皇帝仍旧无甚表情,手轻支着额头,微有一哂,续道:“也是禁军都尉府抗旨不遵。事情还在查,委屈了沐容,沐大人别怪罪。”
沐容撇嘴:谁敢怪皇帝啊…
沐斐果然也只是一揖:“臣不敢。”
这篇揭过去不提,事情还得绕回瑞王要娶沐容上。眼见皇帝在场,拿主意的自不能是他二人,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地发着愣,等皇帝发话。
“冯敬德。”皇帝叫了大监来,“传左相广盛殿觐见。”
沐容当场要吓疯了:这事儿您不用叫左相大人来吧?!
皇帝一边站起身一边又道:“议祁川旱灾的事。”
“…”沐容和沐斐面面相觑,心想陛您思维太跳跃了…
把他们扔在这里什么意思…
“沐容。”皇帝脚一停,默了一会儿向沐容道,“你们商量着,定来跟朕回个话就行。”
便再没看他们一眼地往外走了,似乎不在意。
贺兰世渊跨出殿门深吸了口气,觉得五脏六腑都压抑得难受。忍不住地在想,若是自己当真强要了沐容呢?她能怎样?
还不是得乖乖当他的嫔妃!
可又忘不了她那般直白且不留余地地告诉他:“奴婢不喜欢宫里。”
第55章 太妃
也许有的时候事情会在不尽人意的时候峰回路转让人感叹一句“卧槽吓死爹了”,但更多的时候…
事情还是会顺着意料中的方向走,然后让人喟一声“天不遂人愿”。
便如贺兰世渊眼中的沐容的婚事。
不论他怎样期待着沐斐不答应才好,不知皇帝这个心思的沐斐为女儿的幸福着想,还是答应了。
沐容也没有异议。即便自知心里多多少少仍念着皇帝的好,或者说,从那抽象的“感觉”的角度来说,她对皇帝的“感觉”比对瑞王还多些…活了这么多年的她到底也还知道,单纯的爱情可以随心所欲奋不顾身,但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总会牵扯上许许多多的客观因素。
比如未来的生活。不论皇帝待她多好,让她做妾的话…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姑娘实在是接受不了啊!
按皇帝的意思,沐容既然是要做正妃的人,提前去瑞王府住不合适,还是明媒正娶迎她过门才是。故而该是回沐府住着,可沐斐到底要务在身,不几日就要返回靳倾,思来想去,就让沐容还留在宫里,从宫中嫁出去也好。
宫中赐出去的宫女多是如此。
是以这些日沐容累到吐血——不是御前事多,是来送贺礼的人太多。沐容看着那琳琅满目的贺礼,只好叹一句六宫妃嫔真是恨得深爱得切啊——一件件礼物都价值不菲,就算她是外行,也看得出那些个首饰的质地和做工皆要花大价钱,遥想从前被凌姬和颖贵姬过怎样的绊…啧啧,不想也知道她们是真心高兴她这个眼中钉可算嫁出去了。
“嘁,好像我先前多惜得跟她们抢陛似的。”沐容撇嘴。
十雨在边上一手托着腮,一手轻摇着团扇,口中吃着一块果脯笑吟吟道:“得了便宜卖乖?人家送礼贺你大婚你还有理了?不要给我!”
“…”沐容挑眉,偏过头神色淡淡地睇着她,俄而一字一顿道,“就不,你打我呀。”
“抠门样儿。”十雨说着朝龄兮吐了吐舌头,“要当王妃的人了,临嫁了也不给留个念想?”
“嘁…”沐容刚又要顶她,房门恰被叩响了,轻轻地两声,提醒她们外头有人等着回话。
“谁啊?”沐容一边扬声问了一句一边去开门,见外面是文俞。
文俞探头往里瞧了一瞧,确定都是熟人,才进了房,把沐容也拉了回来,阖上房门道:“收拾收拾,跟我去成舒殿。”
沐容一愣,提步就要往外走。这一身妆容挺稳妥的,收拾个什么?御前的规矩她又不是不知道。
“回来回来…”文俞又把她拽回来了,“别急,你猜谁在?”
“文大人。”沐容不满地翻了翻眼睛,“咱不卖关了,成不?您有事说事。”
别回回都给她来个“请听回分解”。
“珍太妃回宫了。”文俞简短道。
…珍太妃?谁啊?
哦,太妃嘛,听着是皇帝的庶母。不过为毛是“回宫”?她之前红杏出墙了?
而且太妃回宫跟她有毛关系…
看了看一脸呆滞的沐容,文俞回过味儿来,沐容此前没见过她,估计连听都没听说过,一拍脑门,解释道:“瑞王殿的生母!”
…什么?!
沐容头一个反应是倒抽冷气,第二个反应时巴差点脱臼。
瑞王的生母,那…那就是她的未来婆婆…
卧槽为什么没听瑞王提过啊?!她忘了婚后还要处理婆媳关系这档事儿啊!
于是认真理了妆容,琢磨着老人家…而且还是丧了夫的老人家,大概不喜欢太铺张,于是穿得格外清淡,随着文俞一并往成舒殿去,文俞一壁走着一壁快速解释:“这珍太妃在先帝驾崩后就去了煜都旧宫居住,好几年了。这回突然回来,莫说陛…瑞王殿也觉得措手不及。”
脚微微一顿,又道:“来了就去了成舒殿,紧接着就说要见你。”
沐容听得心里发毛,一边发毛还要一边安慰自己:别紧张别紧张,儿要大婚了她当然要见见儿媳妇嘛,不见才不正常,不见才不正常!
可还是…好…紧张…
尤其是在感受到成舒殿的异样沉闷之后,沐容心惊得骨头都酥了。
“陛大安、珍太妃大安、殿大安。”沐容压着惶恐稳稳拜了去,看不到三人的神色。
瑞王自她入殿便始终看着她,却到底不好发话叫起;珍太妃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皇帝则是睇着太妃,见她悠悠地端了茶盏起来要品茶,显然没有叫起的意思,心底略有不快,扫了沐容一眼,淡道了句:“了。”
“谢陛。”沐容一叩首,轻拎了裙摆站起身来。
还没站稳脚,就听到“咣”的一声,让沐容瞬间觉得身汗毛都倒立了…
战战兢兢地偷瞧着把茶盏狠放在案上的珍太妃,心里喃喃念叨:婆…婆婆…我没得罪您吧?
进殿到现在她除了问安连句话还没说呢太妃哪儿来这么大气!
犹豫着要不要讨好一,毕竟是未来婆婆,该服软的地方还得服个软,反正珍太妃也没住到瑞王的封地去,她服软是一时的,幸福才是永恒的…
珍太妃却在她“服软”前开了口:“这婚事,哀家不同意。”
“母妃。”瑞王低一喝,显是不快。自觉失礼又缓了一缓,尽量平静道,“您刚见她一面,连话都没说几句,儿臣不明白您为什么对她不满。”
“哀家也不明白你喜欢她什么地方。”珍太妃轻蹙着眉头,保养得宜的脸上半丝笑容都没有,“你一个亲王,放着好端端的贵女不娶,非得娶个宫女回去?”
瑞王轻笑一声,态度有些不耐:“母妃此言差矣,沐容是驻靳倾使节沐斐的女儿,也是官宦贵女,不就是多了入宫这一道?”
“当真名门的贵女有哪个进宫当宫女的!”珍太妃觑了她一眼,清清冷冷的话语带着些嫌恶,“那个沐斐又算得上‘贵’字么?哀家打听了,他家是从他才科举入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