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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之后,素儿一直魂不守舍,她自认为是吓的,总听到那一声清朗的笑,总听到那一句“这小丫头有意思,好一张不饶人的嘴”。可虽说是心中后怕,又希望再次真真切切地听到那个声音。
过了两个月,到了选家人子的时候。大燕朝家人子每三年一选,明德一朝第一次选家人子是在明德三年,如今已是第五次。按规矩,从七品以上官员家中女为“上家人子”,选中则为嫔妃,次者多赐婚于皇亲国戚,顶不济了也是个宫中位份不低的女官;从七品以下官员家中女至平民之女则为“中家人子”,选中也就是个宫女。依素儿的家世,若参选自然是中家人子了,因此她从未动过这个念头——当宫女有什么意思?多半在宫中孤独终老,纵使混得好有朝一日放出宫了,也起码二十岁,嫁龄都过了。当然也有被赐婚的,但那才几个啊?!
可这次她上心了,因为她听说“宫女若在嫔妃面前得脸了,赐去皇子府也是有的。皇子府听上去比不得皇宫,但宫外规矩少,对宫里赐下的人也客气,反倒更是逍遥”。她无所谓皇子府是不是规矩少、无所谓皇子府是不是更逍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只是忽然在想:若自己进了宫在嫔妃面前得脸了,有没有可能被赐去…四皇子府?
她清楚这个可能小之又小,但她若不去,便是半分希望也没有。她很想再听到那个声音,很想看看那个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子。
她直言告诉父母她想进宫,纵使家中不止她一个孩子,父母也还是不愿意让她去的…皇宫那个地方哪年不死几个宫女啊?“几个”那算好的啊!
父母的阻拦耐不住她坚持,何况家中确实不宽裕,平时衣食不缺,但要生病就得考虑考虑生得起生不起,而宫里一个月的俸禄就够家里过上半年了。总而言之在正方(素儿)反方(父母)进行了一番亢长的辩论之后,素儿可算是如愿以偿地进了宫了。
“中家人子”既然是做宫女,挑选步骤也就没那么复杂严格。长相凑合、无恶疾、不傻即可,闵氏素儿全方位合格…
不仅合格,她还算是较优秀的,嗯,和其他普通的平民之女比起来长相算标致。这意味着她不用去做那些打扫庭院之类的粗活,可以得到一份相对来讲好一点的差事,起码能在人前露露脸。
学完了基础的规矩就算是掌握了后宫基础生活技能,宦官带着几个小宫女各去各的宫室。素儿要服侍的人,是位列八十一御女的嫔御张氏,位份不算高,正七品丽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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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丽仪还是头一次选家人子时入的宫,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初封正八品穆华,十五年里晋了一品,这大约也算是不得宠嫔妃的模范代表了!专注失宠十五年啊!
后来,素儿听说,张丽仪并不是不得宠,也不是没晋位。她进宫的第二年就生下了十皇子,曾做过正二品昭华。在明德十年的时候,帝大病了一场,钦天监官员夜观天象,说张昭华与帝八字不合,她就自请降最末等的采女,最终的结果是帝只下旨降其正七品丽仪,但从此终究是失宠了。
彼时,素儿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宫女,她不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故事背后可能藏着多少九曲十八弯。
因为张丽仪失宠,来繁泽宫的人很少,可以说这一宫的宫人都在过自己的日子,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也没那么多规矩束着。素儿做事灵巧,张丽仪待她也不错,逢年过节,张丽仪甚至愿意和她们这些小宫女玩上一玩,一起剪个窗花或是扎个灯笼什么的,她觉得宫里的日子还挺好过。
若是真没机会见上四皇子一面,就这样下去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终于到了《踏青游》~~
我能接着求各位冒个泡么TAT…木有人吭声好忐忑啊有木有…
关于为毛提起清明没提扫墓…因为…相对于扫墓…我更喜欢踏青这个习俗…而且它也确实是个清明习俗不是我瞎编的…【让男主女主在墓地相见也不合适啊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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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游·宫中
转眼到了中秋。寻常人家是要阖家团圆的,宫女不能随意出宫,就围在一起备上几样吃食闲聊,也算是个团圆。各宫都有赐下来的宫饼,不过得宠宫嫔宫中的讲究些,花样繁多,张丽仪这样的就简单些,普通的豆沙枣泥。
宫饼、热茶、美眷,正是一屋子的好景致,一男子摇着扇进了门,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淡青色直裾深衣衬得身材颀长,因还没及冠,乌发只绾上去以木簪箍住。年长的宫女忙起身施一万福,口中道:“十殿下万安。”素儿等几个小宫女便也起来跟着行了礼。
来者便是张丽仪之子、大燕十皇子贺兰於玠。
十皇子走到张丽仪面前,端然一个长揖:“母妃万安。”张丽仪弯眉浅笑,檀口轻言了一声“可”,便招呼他坐,又命宫人上茶。
十皇子在张丽仪案几对面正坐下来,淡睨了旁边几个意犹未尽的宫女一眼,笑道:“方才看你们和母妃聊得正欢,我一来倒像是扰了你们的兴致。都坐吧。”
几个服侍的时间长的宫女也习惯了,未多推脱,依言坐下。惟素儿愣在那里:他的声音…和四皇子太像了。
只她一个人站着显得很显眼,张丽仪看向她,不解道:“素儿,怎么了?来坐。”
素儿这才回神,忙应了一声“诺”,过去在案几旁跪坐下。
她的心神,全乱了。如果不是因为刘原亲口告诉她那是四殿下,她一定会认为眼前这位十皇子就是当日赔她风筝那人。最后只好找了个理由提前行礼告退。
后来,她试探着问年长的宫女:“十殿下都十四岁了,四殿下得多大了?”这样的相似,她不得不怀疑其实那天的人是十皇子。
已进宫三年的若絮笑道:“看着中间隔了好几个兄弟,其实四殿下也就比十殿下大四岁罢了。宫里嫔妃多,五殿下就比四殿下晚三个月出生,六殿下七殿下又是双生子,八殿下比十殿下大两岁,九殿下比他大一岁不到…哎?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素儿放了心,顺便感叹了一下皇家的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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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儿进宫后接到的最好的任务是张丽仪对她说:“四皇子要大婚了,这是贺礼,你送去四皇子府。”
她顿时对张丽仪好感倍增…
和一名宦官一道到了四皇子府,进入府中看到的却是正往外走的十皇子。素儿福下身去,十皇子一抬手命免礼,看到她手里捧着的盒子问:“母妃备的礼?”
“是,为贺四殿下大婚备下的礼。”素儿垂首应道。
“左相大人刚到,四哥恐怕没空见你,礼放下,回宫复命就是了。”听十皇子这么说,素儿的心骤然凉了。也没其他办法,“诺”了一声,将贺礼交给府中下人,便准备回宫复命。十皇子却又道:“我也要进宫向母妃问安,一道走吧。”
“诺。”
皇子车驾,宫女按规矩只能在车外随侍。不过十皇子上车时看了她一眼,随口道:“上车吧。”
素儿仍只是垂首站着,不是故意不理,只是心中还在懊恼到了四皇子府愣是没见到四皇子本尊,顺带着把左相全家都问候了一遍,没注意到十皇子这话是对她说的…
十皇子被晾在了车前,一阵小风吹过…
头顶被什么硬物一敲,恍然抬头,十皇子持着折扇眉毛微蹙,问她:“大白天发什么愣?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素儿微惊,连忙双手交叠伏地请罪:“殿下恕罪,奴婢一时…”一时想念四殿下心切没注意到十殿下您啊!可这话不能说啊!
“认错倒快,起吧。”十皇子转身上车,马车缓缓向王宫驶去。素儿跟在后面,问同来的宦官:“殿下刚才说什么了?”
“…他说让你上车。”
“…”素儿心中再度问候了左相全家。
四皇子府离皇宫的距离并不算很近,虽则马车保持着很不错的匀速运动,但素儿的体力呈下滑趋势,逐渐地开始走两步小跑三步的追车过程。心中一声长叹:怎么就偏偏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走神了呢!
还有旁边这位宦官仁兄,您脚力真好啊…
马车一停,素儿尽量维持着仪态低头暗喘气,离皇宫还有一半的路程,还好明天不当值啊!
旁边是个茶楼,十皇子提步进去,他们在外面静候。素儿累得心里一阵念叨:十殿下你慢点出来慢点出来…慢慢喝茶不着急…
可惜十皇子根本不是去喝茶的,具体是干什么就不知道了,总之不一刻就出来了。
十皇子看着这个在深秋时节跑得大汗淋漓的小姑娘,面色一沉:“上车。”
这次素儿听得甚是清晰,欢天喜地地道了一声“诺”,跟着十皇子上了车。
马车再次驶起,坐在车里的素儿神色拘谨到不仅她自己不自在,连一旁的十皇子都觉得不自在。半晌,语声清冷地警告道:“下次再心不在焉,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素儿怕极了,又跪下身,低着头唯唯诺诺:“奴婢明白,下次…不会了。”
大燕朝车同轨,即便是皇子的车驾也大不到哪里去。她这么一跪,十皇子的足尖就在她额前,眼前这双黑底的靴子上绣的银纹分明是皇族才能用的纹饰,就像有意在提醒她今日开罪的是什么人一样,直惊得她冷汗涔涔。
仿佛听到一声轻笑:“起来坐吧。”
她又蹭到席上规规矩矩地正坐,十皇子问她:“叫什么名字?”
“奴婢素儿。”
“素儿。”十皇子轻一点头,“听你雅言①说得正,锦都人还是煜都人?”
自大燕建国以来便大力普及雅言,然三十几年前出了一场动乱,连国都也自原本的煜都东迁至锦都。一时的混乱之下,难免诸事无章,更没工夫去管你学不学雅言的事,一阵子荒废下来,便只有当年的帝都煜都与现今的锦都两城还通用雅言了。
“奴婢锦都人。”
十皇子“哦”了一声,一笑:“听说近些年,锦都平民女子愿意进宫的少,新选进来的中家人子没几个锦都人。”
素儿低首承认道:“是,奴婢六岁时便有选家人子的中贵人来问,九岁又问过,奴婢都没进宫…”
十皇子便觉得奇怪了:“那怎的今年进宫了?可是家中生了什么变故?”
“不是…”素儿道,察觉到十皇子目光中的探究,后悔自己怎么就全盘托出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了,不敢不答,硬着头皮道,“奴婢…想见一个人…”
“谁?”
“…”怎么还一问到底啊!素儿低头不敢言,十皇子带着点慵意清清淡淡道:“说,恕你无罪。你要是非让我觉得你想当宫妃,我就只能一会儿禀给母妃了。”
“…不是!”素儿急道,觉出失礼,又颌下首,“不是…奴婢…奴婢想见…四殿下。”此话一出,立即一系列脸红发烫心跳加速的连锁反应。
结果十皇子一声了然地轻笑:“还真是。”
…?怎么个意思?
“四哥才名动锦都,多少贵女痴了心。”十皇子笑看她一眼,“现在看来痴心的还不只是贵女啊…”
这话使得素儿无地自容,以她的出身,何堪与锦都贵女们相争?可说到底,她也没想争什么…她不过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在此后的日子里,虽常能见到十皇子,但也不过是他来向张丽仪问安的时候她在旁边侍奉着,远说不上熟络。种种迹象表明,十皇子和四皇子的关系是很不错的,她却不好开口让十皇子帮忙带她见四皇子一面,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雅言】就是过去官方推行的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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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游·王府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她十五岁那年。
明德二十年,帝薨,皇四子继位,改年号嘉远,册正妃黎氏为后。按大燕惯例,皇子十六岁便及冠,及冠就可封王。此时十皇子於玠及冠已一年有余,但因明德帝身体欠佳,封王的旨意迟迟未下。四皇子与其素来亲厚,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封了他崇亲王,封地在大燕北部映阳,五十余座城池,方圆万里。
张丽仪被尊为德太妃留在宫中,将素儿赐给了崇亲王。那天,随着崇亲王一道离开锦都的素儿,遥遥望着这座城,心中一片阴云。她想见的那个人,大概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马车里,她跪坐在旁为崇亲王倒茶,崇亲王看着她颤抖的手,一语道破她的心事:“进宫有三年了吧?还是想见他?”
她怔了怔,沉稳应道:“是。”她也不知这是为何,不过是三年前听他说了一句话而已,怎么就留下了这般的执念?
崇亲王微阖着眼,笑意浅淡。其实十皇子是个极英俊的男子,才气亦不差,及冠之后如四皇子——当今陛下一样,迷住了不少贵女的芳心。素儿在他身边该是知足的,可她就是忘不了当年的笑声和话语。
片刻,崇亲王睁开眼,睇视着她,她浑身一紧:“殿下有事?”
崇亲王又看了她少顷,才笑道:“本是在想父皇百日已过你怎么还穿得这么素淡,仔细一想,这三年里你好像总穿得清清淡淡的…”
素儿不觉一怔:“殿下若是不喜,奴婢这便去换了就是。”
崇亲王缓一摇头:“不必,这样挺好。”向车外吩咐了一句,“去取那新得的红珊瑚璎珞来。”
一盏茶的工夫,帘外递进来一只锦盒。盒中躺着璎珞一枚,珊瑚所制,颜色正得灼眼,仅是打开锦盒那一瞬的红光流转,便已映衬得素儿面色娇艳。
“戴上看看。”崇亲王将盒子推至她面前,她慌张道,“殿下,这是…”这是新得的贡品,就这一串,色泽好到宫中珊瑚饰物皆不可比。宫人把这璎珞奉到嘉远帝面前的时候,正巧崇亲王在向嘉远帝辞行,嘉远帝拿过来一看,笑道:“好是好,可就这一串,朕赏了谁也不合适,倒不如十弟你拿去讨美人欢心。”
就这么一句话,这件让六宫垂涎的稀世珍宝就到了崇亲王手里。莫说宫嫔们听了之后对碰巧进宫捡了个便宜的崇亲王颇为怨念,连素儿听了这事儿都心里大呼“陛下您心真宽”。
现在,这件让后宫粉黛一瞬间将崇亲王视作情敌的宝贝就这么摆在了她眼前,还配上了一句轻描淡写的“戴上看看”。
“你别管它是什么,本王说让你戴上看看。”这语气…怎么听着分明是想把这个“六宫情敌”的名头转嫁给她…
即便出了宫不至于得罪六宫…可是殿下您的妻妾们也都在打这东西的主意好吗!
素儿极不情愿地慢吞吞地将璎珞拿出来带在项上。她穿着一件白罗缠枝暗纹交领襦,下裙是淡得不能再淡的杏黄,和这红珊瑚璎珞一配,衬得白襦愈白,红珊瑚愈红,盈盈红光反在脸上,向来清素的一张脸也显得明艳几分了。
崇亲王端详半晌,满意地点点头:“挺好看的,戴着吧。”
“…”其实真的是有意在转嫁这个情敌的名头吧。
素儿欠欠身子,低低道:“谢殿下,但如此珍品,不是奴婢配得上的。”
崇亲王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都说了你戴挺好看的,哪还有什么配不上,留着吧。”
素儿无奈,只好谢过收下。为了不招惹麻烦,过了那日之后,就摘下来小心地收起来没再戴过,崇亲王倒也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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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素儿入宫已有三年,但从前总觉得离家不远,还在一座城中,不过隔了一道宫墙而已。这次陡然到了千里之外的映阳,顿觉心中空落落的。王府在桓州,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依亲王制而建,府在前,园在后,前府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后园风景如画静谧幽深。到达桓州那天,崇亲王带两名得宠妾侍四处观赏,素儿自是随侍在侧,却是心猿意马,总想着兴许这辈子也回不了锦都见不了父母了,更是没机会见到如今已是九五之尊的那人了…
世间万事大约都有个两面性,唯独这“三心二意”铁定不是好事。素儿这厢思绪在锦都,就没注意眼前正观景的崇亲王已停了脚步,直至额头碰了他的后背才猛惊觉。崇亲王奇怪地回过头,她匆忙俯身跪下:“殿下…”
额前仍是双黑底的靴子,上面的纹饰却比三年前的级别更高。她恍然想起三年前那句“下次再心不在焉,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浑身一冷。上次还能在心里抱怨左相捣乱,这次只好骂自己不长眼了。
许是因为心情好,崇亲王对于她这样的冲撞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她起身。
到了晚上,在书房看书的他在素儿来上茶时却突然放下书徐徐问她:“当年你去皇兄府上送贺礼,回宫的时候心不在焉,那个时候本王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不记得?”
居然是要秋后算账么!!!
殿下您这个做法不道德啊!!!
素儿强作冷静地在案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回道:“奴婢记得。”
“记得?”崇亲王眉头一挑,将书扔在桌上,看着她问,“那今儿这出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张丽仪脾气好,素儿在宫里这几年没怎么挨过罚,但她也看得明白,主子不罚便是不罚,若是要罚,任你如何求情也照样会罚。遂俯身一拜,语声清泠地认真认错:“是奴婢的错,但凭殿下责罚。”
崇亲王轻哼一笑:“错在哪了?”
“奴婢一时走神…撞了殿下。”
“不,不是。”崇亲王俯视着她摇头,见她疑惑地想要抬头却终没敢抬,仍是深深地伏地,便道,“起来说。”
素儿直起身,崇亲王抬杯喝了口茶说:“你是个宫女,你服侍谁就该忠于谁。从前在宫里是母妃不知道不管,如今,你是我崇亲王府的人,本王要你专心伺候,心里不许再想没关的人。你若做不到…”他一笑,“就别怪本王不给你留面子。”
素儿只觉后背一阵湿冷,德太妃待人宽和,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充满威胁的话。眼前这个人,看上去也是宽和的,风姿卓约,可这番话从他口中以这样慢条斯理的语气讲出来,在她听来比面对一个彪形大汉的呵斥还要恐怖。
她再俯身下拜,身形几欲不稳:“诺,奴婢谨记。”
崇亲王不近人情的警告让她突然想通了些事情,一直以来她对于四皇子——当今陛下的感情其实都是她的单相思,其实可能连单相思都算不上,那是她年幼时留下的一种执念罢了。但这种执念却能给她惹来莫大的麻烦,就如今日,如果崇亲王要怪罪,她连解释都没的解释。如今她已身在映阳,与其让这种执念继续困扰着自己惹来祸端,倒不如忘了,专心做分内事图个清静。
人便是这样容易使自己受困也容易使自己脱困的动物,一旦想通了,从前的难题便霎时消失了。
素儿为人乖巧,做事也谨慎精明,又是德太妃赐下来的人,在府中本就受尊敬。现下抛开了杂念,做起事来更加得心应手,很快就成了崇亲王面前最得脸的人。
崇亲王很会治国,到封地不出三个月,便调整赋税,连斩了三个贪官,雷厉风行地彻查从前的冤案,映阳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在崇亲王做出这些决定的时候,素儿多半是在他身边的,看着他运筹帷幄,看着他指点一方江山。
她看到的,件件皆是大事,每一个决定都会在映阳掀起一阵新的波澜,直让她在旁边觉得心潮澎湃,心中对崇亲王暗生敬仰,对清明节的那个声音的记忆反倒淡了。
很快,到了年末。
那天傍晚,崇亲王写完最后一道诏书时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见他搁下笔,她问:“殿下,传膳吗?厨房备下许久了。”
他只笑道:“不了,出去走走。”
这严冬腊月的,桓州远比锦都冷多了。素儿以为他就是想在王府园子里走走,结果他径直就出了府,还没让任何人跟着——除了她。
城里已经年味儿十足了,夜市比往常热闹了很多,卖得东西也有所不同,多了不少年货。
崇亲王穿着一身很普通的浅棕色直裾,外披着黑色狐皮斗篷,看着与寻常的富家公子无二。素儿跟在他身后很是郁闷,因不知道他要出府,她只是随手扯了件斗篷披上,料子是不错,但不够厚,走了一会儿就全身冷飕飕的。碰巧又在信期,小腹开始隐隐抽痛,只能紧裹着斗篷忍着,她横不能跟崇亲王说一句“殿下您先逛着我回去加件衣服”吧!
进了家酒馆,在隔间里正坐下来勉强觉得好些,强打精神给崇亲王斟酒,身子一挪动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咣”地一声将酒壶放回桌上,几乎是无法自制地俯在了桌上,冷汗直流。
“素儿!”崇亲王一惊,忙伸手去扶她,“素儿,怎么了?”
素儿说不出话,挣扎着摇摇头,又痛得一阵痉挛。若不是刚刚进店还什么都没吃,崇亲王定要以为她是被店家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