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洌深深地吸了口气,过了许久,那宦侍才听见他惊意犹存地又说了句:“…戚王疯了?”
弦国国府。
姜怀认出来者是戚王身边的胡涤,依言随着他“借一步说话”。
房门阖上,胡涤却未多言,只将一卷竹简交予姜怀。
姜怀迟疑着打开看,尚未读完便怔住,打量了胡涤半晌:“这信里所言…”
“郎君别问在下,在下没看过。”胡涤低眉顺眼。
少顷,听得姜怀抽了口冷气:“戚王殿下又中邪术了?”
几丈外一方景致优美的院里,雁逸克制着心惊读完手里的信,挥手让简临退下。
“怎么了?”阿追边问边将手里几枚洗净的冬枣捧给他,雁逸拿了一个送进嘴里,便信手将竹简在她面前展开。
他一壁等她读,一壁迟疑着问她:“你真想他死?”
“我…”阿追尚未作答就读到了信中重点,愕然噎声,心惊不已,“不可能!这回我没把消息递出去!”
至少目前还没拿定主意。
话音一落,二人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嬴焕沉痛地写了几封信寄出去。
——苏洌读完:???戚王疯了???
——姜怀读完:???他又中邪术了???
嬴焕:(╯‵□′)╯︵┻━┻君王与君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第83章 抉择
一时间半个天下的国君都被戚王的信搅得情绪难辨。
其实这信说来无甚特殊,只是道清此次与班、皖两国的一战,因兵力上悬殊太大,自己凶多吉少。又言他尚无子嗣,如若战死,戚国多半难免一片血雨腥风,到时只好劳各位诸侯从中调解一二,莫让百姓跟着遭罪。
然后又列了几个人名,比如庄老丞相、再比如国巫殷追俱在此列,但都是位高权重的人,却没说什么太要紧的事,大抵的意思就是说这都是有识之士,在下得以与他们共事多年,劳各位盟友看在往日并肩作战的情分上提供一方庇佑之所云云…
还着意点了一下其实并不用各位费太多心,连钱都不用给,他们自己有。
…
这种信在这乱世里,实则也算常见得很了。从前也有许多国君做过类似的事,这就是种诸侯与诸侯间坦坦荡荡的交往,带着些“一笑泯恩仇”的洒脱,有托付给盟友至交的、甚至还有托付给仇人的,总之天下皆认这是君子所为,美谈一桩。
至于若要往“不太君子”的方面去想,这亦不算傻事。在国君并无子嗣的情况下,疆土只能是由手下能臣去抢。这样的时候若许旁的诸侯干预,各国虽为名声不能明抢,也要为自己的利益搏一把——看你扶持这个,我就扶持那个。咱谁也别把谁的人弄死,若不然先撩者贱,小心我揍你,我名正言顺地揍你,我拉着我盟友一起揍你!
这样一来,往往反倒不会闹得太过惨烈:既然有别国干预,大家都退一步把地方分了就行了,谁也别琢磨着把全局都占了。
各诸侯王此时“情绪难辨”,盖因戚国尚在鼎盛,戚王也还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这样的情状下突然砸来这样一封信…
大家一点准备也没有。
南束王宫里,苏洌对着这竹简看了一下午,看得都快入定了,眉头还越皱越紧。
阿娅和衔雪互相递了好几个来回的眼色,末了还是前者走了过去,将他手里的竹简抽了过来:“这有什么可苦恼的?”
她将竹简一卷扔在案上:“戚国的事到时我们不插手,但国巫要来随时来。她愿意嫁你,你就娶了她,她若不愿意,在南束也一辈子都是贵客。”
“…嫂嫂。”苏洌叹了口气,看看女王又看看被她扔到旁边案上的竹简,摇着头站起身,“借我两万骑兵。”
阿娅怔然:“…干什么?”
“去弦国,接阿追。”苏洌已向外走去。
南束人处事方式简单,其中的弯弯绕绕阿娅不懂他却明白。如若戚王战死,手下能臣欲争江山,庄老丞相与朝中纠葛多,若无人相助或许当真难以全身而退。
但阿追一个本就不是戚国人,还年轻、未婚、无子的姑娘,这种担忧根本就不该安到她身上。相反,无论谁得了天下,都仍该照旧捧着她的国巫才对。
除非还有什么别的事,让他手下的人非要杀她不可,甚至现下已起杀心了,只是戚王在信里没好明说。
若是那样,真等戚王战死再去接人哪来得及?
短短两个多月,也不知戚国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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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国国府,阿追和雁逸一并读完信,而后各自沉默。
送来给雁逸的这一封长一些,另附了给苏洌与姜怀的信,大致就是告诉他到时可寻这二人相助,阿追就托付给他渡这一劫了。
雁逸凝睇着阿追冷淡的侧颊须臾,终于问:“你怎么想?”
“我觉得他在赌我知道此事后肯定会心软,放他一马,顺带着不计较之前的事了。”阿追干脆利落。
雁逸禁不住笑:“别赌气。”
阿追冷哼:“才不跟他赌气。”
“…好吧,你这般想也有道理。”雁逸压不住眼底的宠溺,坐到她身边笑问,“那说些更有用的,你现在想怎样做?是放他一马,还是等着戚国纷争掀起,躲到南束去?”
阿追重重地呼了口气,目光再度落在眼前的竹简上,盯了会儿,回看向雁逸:“若要说‘更有用的’,我只能说,这回的事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还有谁想拿军情送他去死,但眼下他活还是死,我左右不了。”
然后她缓了两息,视线又在那竹简的字迹上划了划:“我提前没料到这事,占卜又不能卜已发生的,是谁干的我也找不出,所以…”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些,“说不准这和朝中纷争有关无关。上将军若想去救他,我不拦着就是了。”
雁逸静静看着,看着她眼波轻颤,心绪分明越来越乱。
俄而他笑了一声:“那你不记仇?”
“我知道你是他手下的将军…”阿追垂眸道。
他又问:“那我若不去救他,你会记仇吗?”
阿追蓦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她眼里八分错愕,另有两分情绪乱得解不清;雁逸眼底则没什么情绪,他认认真真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淡泊而笑:“你着实是忘不了他的。”
“不是的!”阿追一语驳回,下一瞬,心底却乱得更厉害,她紧抿着薄唇不看雁逸,缓了好久思绪才勉强理出个条理。
她生硬地说:“我不可能再对他有什么心思了,单是他初占弦国时那般轻贱我这一条,我就不能再喜欢他了——而这还是诸事里最轻的一件。”
雁逸嗤笑了一声。
“你别笑。”阿追蹙眉看向他,挣扎的神色忽地冷静下来,“上将军不明白。若单只是这些不快,我想我是可以不多和他计较的——不管怎么说,我已让戚国战败了十二次,我清楚这于他是多大的代价,也清楚在这十二战的这些时日里,他都不好过。”
这不是自欺欺人。苦心打下来的江山一点点再被撕走,于任何有志向的国君而言都是折磨。她在占卜时也看到了,看到他比先前憔悴许多,只怕所受煎熬比她当时还多。
他欺了她几回,她一刀刀捅回去。如若他能说不在意,那她也能做到把先前的不快翻过去。
但现下…
阿追叹了口气:“在这些事里,当时的难过委屈都是小的。要紧的,是我愈加清楚不论我多喜欢他,他强我弱这一点都改变不了。情状如此,我若再继续喜欢他、甚至想着嫁给他,就太可怕了。”
她哑笑着说:“他在强者的位置上,自然而然地会忽略旁人的喜怒。任何时候,他想出一口气,随便动动手段就出了。可我凭什么要上赶着受这份气?”
就拿他占下弦国那日让她去端茶倒水洗铠甲的事来说,现下想来,她不是不懂他当时是在赌气、是因恼怒她一心帮姜怀…可当时她心里也是同样有委屈、有气的,能撒这口气的却只有他。
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雁逸越听神色越复杂,摸索着她的心思想下去,这才惊觉这些日子下来,自己享受于和她相处,却还一直不知她是怎样的想法。
“所以啊,上将军不要总觉得我和戚王会有什么藕断丝连了。”阿追笑音无奈,又轻松地缓了口气出来。
“嗯…”雁逸发着怔应下,又说,“那你是不想我去帮他?”
“无所谓。”阿追轻一耸肩,“我所想的,只是把自己心里的这口郁气出出来,然后跟他江湖不见,其余的都无所谓。”
她想,她还是怨他的,但在让戚国接连战败之后,已不至于仍到要他就此丧命的份上了。
所以出气之后“江湖不见”,该算是既理智又有礼有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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晔郡外,两军已成对峙之势,但战书未下,是以平静还可多维持一时。
士兵们又在下注押输赢了。先前已连输了十二战,这回押赢的连押输的一成都没有。
还有人调侃一位坚持押赢的:“还押赢?哟喂你可真是忠心可鉴!”
“别废话!”那人啐了一口,经了前十二战,他这会儿其实都输红了眼了,“这回准赢!看我赚套昀州的宅子回来!”
众人就一通哄笑,有嘴巴毒些的直言说:“做梦吧,还昀州的宅子?不把命输在上头就不错了!”
昀州是皖国的国都。皖国本就是出才子佳人的好地方,即便烽烟四起,也没见诗词歌赋、古董字画出的少了。再加上近来戚国节节败退,班、皖两国就显得气势更足,听说昀州的房价地价在这月余里又翻了一翻,不少别国贵族都爱在那里置个宅子,是个躲避乱世烽火的好地方。
众人笑侃着,乍闻马蹄声掀起,不觉停了交谈,寻声看去,继而有眼尖的认出:“那不是上将军身边的人吗?好像叫简临?”
然后就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军营里隐约有风声,说数日之前主上给上将军去了封信。有人说是要上将军带兵增援的,也有说是主上知道这次凶险,只让上将军自己抉择是否增援。
但不管是哪样,众人都还是盼着上将军能带人来的。
眼下却只有简临一个。
“主上。”简临步入主帐,抱拳一揖,手里的竹简便呈了上去。
嬴焕迟疑着接过,打开,里面除却雁逸的亲印,只有七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信的几人:艾嘛,戚王的遗书吗?活久见啊!
嬴焕痛苦的扶额:啥遗书啊,无儿无女,兄弟已被KO,财产想分都不知道咋分,就是托你们帮个忙…
众人顿时翻白眼:帮忙啊?没兴趣。
嬴焕: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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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嬴焕见到了皖国密使。
密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戚王啊!我们求你赢啊!你赢一回吧成吗!
嬴焕:Σ( ° △ °|||)︴搞毛?你们不是敌方阵营的吗?
密使哭倒在地:你们这么连着输,我们首都房价涨得都要收不住了啊摔!来不及调控啊!要内乱了啊!
嬴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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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嬴焕收到了雁逸的来信,
上面除了雁逸的亲印,只有七个字:
“我去昀州买房了。”
嬴焕:(╯‵□′)╯︵┻━┻妈哒你回来!!!我让你护着阿追别被别的将领弄死,你特么自己去买房???
雁逸:我买的大三居啊~~~
嬴焕抹眼泪:啥?
雁逸:一屋我和阿追住,一屋书房,一屋给未来的娃
嬴焕:(╯‵□′)╯︵┻━┻计划得挺远啊?你站住!!!你回来!!!你滚回来!!!
谢谢Mint夏的手榴弹~
谢谢从风偃柳、清皓、沉疏的地雷
谢谢从风偃柳(给上将军的)深水鱼雷Σ( ° △ °|||)︴
第84章 扑倒
雁逸信里的七个字是“此番非阿追所为”,嬴焕看完后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一股惊喜在胸中激荡得他直冒冷汗,而后终于定下心神,提笔给雁逸回信。
几日后前线的急信送回昱京时,阿追正坐在廊下,慵懒地看着旁边正抽芽的柳树发愣。只觉身后由人如风一样划过去了,回头看看,见斗篷的一角正划进门去。
军中的信使常穿这样的斗篷,阿追蹙蹙眉便也进了门。屋中,雁逸已将信打开来读了。
见她进来,雁逸挥手让信使退出去等,阿追眉头浅蹙:“怎么样?”
“主上要我安排增兵,各位将领随我调遣,定下后不必再做回禀,直接派出去就是。”
他边说边到书案前落座了,阿追扯了张席子在他对面坐下,随手倒果酒来喝,二人就各自安静起来。
送过去的信只有七个字,但二人却是挣扎了许久,才决定这样写。
于她而言,现下虽觉得不至于要戚王的命才解恨了,但他自己要去送死,她也实在没心思苦口婆心地劝他别去。何况她也说不出要雁逸领兵去救戚王的话——这么凶险的一战,戚王要亲征,不管说是他乐意还是被她逼的,雁逸被搭进去都冤得很。
雁逸同样没有表露“我一定要领兵去救主上”的意思,个中原委阿追没有过问,只是简单想想也能理解——先前的几个月雁逸差点没熬过来,盖因戚王所赐。他现在就算仍还忠心,半点隔阂都没有大抵也不可能了。
这事就教人觉得怎么做都不对劲了,看他去死太过头,上赶着去帮又有些违心。二人打了好几次商量,最后才终于拿定回那七个字的主意。
——让他知道这回不是她算计的、她没想让他去死,然后想死还是想活,让他自己拿主意去。
用雁逸的话说:“主上若不是有心寻死,这一战再凶险,也还是能反败为胜的。”
他清楚戚国的兵力,先前几次战败,虽与阿追将军情透出去令敌人提前设防有关,但戚国要保留兵力也是个原因。现下如果将“保国君周全”放在首要,各处驻军尽可调集,敌军人数再翻两倍也不怕。
眼下戚王接到信得知不是她,果真就不打算这样一死了之了。阿追一边为自己造成的这影响心绪复杂难言,一边想听一听雁逸到底要怎么安排。
雁逸没写两句就停了笔,斟酌了一会儿,看向她:“阿追。”
“嗯?”她执着酒盏回看。
他沉默了少顷后说:“我想自己带兵去。”
阿追悚然一惊:“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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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王与上将军间的书信往来鲜有人知,是以泰半国府还沉浸在“又要变天”的悲意里。相较之下,囚禁弦公祖孙俩的那方院子反倒轻松一些。
尤其是老弦公姜晋。自从得知戚王给姜怀的信里言及如若他当真战死,弦国这片地方就还给姜怀后,每日都悠哉哉的。
悠哉哉地祈祷戚王赶紧战死。
数日下来反倒让姜怀都有些看不下去,一看祖父又在院子里喝着酒念念有词,上前便将酒盏夺了下来:“祖父!”
酒盏重重落在石案上,姜晋也不恼,仍是那副悠悠的样子:“你干什么?”
姜怀面色沉沉:“弦国被戚国攻占,是我们无能。戚王肯在自己死后将弦国还回,是戚王大度。祖父这般得了好处还日日咒人尽快,实在小人。”
姜怀近些日子过得也实在憋闷。堂堂一国之君一夕间沦为阶下囚无妨,乱世里的诸侯们,没有哪个不懂“胜王败寇”的道理。他细细想过,弦国在他手上丢了,纵有他的错,更多的却是“天命难违”。
早在他出生之前,弦国便已是被几大国圈在中间的一小片地方了,守土不易,开疆更难。然则疆域不拓,兵力便也无法扩张。
是以弦国迟早要覆灭,早就是自上而下都心知肚明的事。这个结果到眼前时,姜怀也没有太多的悲愤和委屈。
倒是后来让这位亲祖父给激出了悲愤和委屈。
姜晋几是从第一天开始就在喝酒,但凡醒着没睡,酒壶酒爵就不离手。喝得多了就变得神神叨叨,念念有词或者哼小曲儿,直让姜怀想起史书上沉溺于声色犬马的昏君。
现下见姜晋又是这般样子,他说了一句之后就索性继续说下去:“乞丐尚知不吃嗟来之食,祖父也是从这弦公的位子上下来的,如今因戚王肯归还弦国而如此…岂不比乞丐还不如?”
“呵,你这小子,倒还教训起我来。”姜晋不看他,衔着笑自顾自地将酒爵拿回来,“你啊,你听祖父两句。一乃不吃嗟来之食那人,本就是个傻子——他先不吃可说是有骨气,黔敖与他道歉后他还不吃,这不是傻吗?”
曾子也是这么说的。
姜怀无心跟他白费这些口舌强辩这些有的没的,只得说:“是我举例不当。”
“哎,我看也是。”姜晋很满意,顿了顿,又道,“二来这也不算‘嗟来之食’,这顶多算戚王命好,得以自己战死、把弦国还与咱们便了事,若不然,只有他更惨的。”
这话让姜怀一凛,自然而然地想起不久前他的另一番话:“这话祖父要与我说清楚。”
“什么说清楚…”姜晋白了他一眼就又继续喝酒,端然有些心虚。
“祖父有什么算计在瞒我?”姜怀稳稳地坐定了,瞟着姜晋,拿定主意要问个明白。
上回的话题是从阿追说下来的,他说嬴焕如此,自己也落不着好,指不准会死无葬身之地。可也只提了那么几句而已,姜怀听得云里雾里。
现下姜怀愈加确信这是番他不知情的算计。
只是不知和阿追有多少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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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逸同阿追解释了想亲自带兵去的原因。他说他到底是上将军,眼下戚王亲征遇险需援兵相助,于他便是责无旁贷。
阿追闻言一声冷哼,他轻轻一喟。
她余光扫见他离座起身也未理,下一瞬蓦地被人从身后拢住:“阿追。”雁逸的声音沉而稳,“我知你担心什么,但我不能再这样闷在庭院里,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了。”
她听得心里一搐,不应话,手指默默地划着他圈在他身前的手,听到他又说:“这回只要主上活着回来,我就还是上将军。但我若不去…”
那就不一定是了。就算还是,此番救戚王立下战功的将领也会水涨船高。
阿追一握他的手止住了他的话。
她自然明白雁逸有他的骄傲,他一次次地出生入死换来今天在军中的地位,这于他绝不仅是一个地位而已,还是几乎填满他年少轻狂的这些年的快意恩仇。
谁也不会想让这份潇洒在正当年时黯淡退场。
但她只是很担心此战的结果。
先前惊异于戚王竟在此时亲征时,她也占卜过一场,在幻影中看到了戚王跟将领们“诡辩”这些事必然和她无关的场面,但到了探子来回禀敌方的关键点时,幻影却突然成了迷雾一片,让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之后几次也是这样,经常到了某一个关键之处就让她再看不见。阿追这般状况隐约有数,知这不是邪术搅扰,而是关乎其中的某一方仍在举棋不定,且摇摆得厉害,最后的决断如何完全可能是天壤之别。
于是她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
雁逸一怔,她已仰起脸来看他:“我跟你一起去!”
“阿追…”雁逸哑然失笑,正想跟她描述一番战场的险恶,她蓦地转过身来!
“欸…”雁逸低叫,他本就是半蹲半跪的姿势,冷不丁地被她一扑不禁身形不稳,趔趔趄趄地连退了数步后还是向后倾了过去。幸而他反应快,眼见她也倒过来,一只手环住她腰间的同时,另一手及时垫在了脑后…
“咣”地砸出一声闷响,雁逸咧嘴暗呼:对不起啊手兄!
阿追也一脸惊悚!
她原不知他在背后到底是什么样子,转身间一撞,见他向后倒去忙要伸手去拉。却是反被他环住了腰,瞬间平衡尽失,这便一起跌了下来。
二人一躺一趴,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僵住。
“上上上…上将军…”阿追贝齿舌头一起打结,雁逸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她脑中全空,只能磕磕巴巴地继续说:“你听我说啊,我说跟你去不止是因担心,而是我亲眼看见了个中变数还能及时占卜,或许就能扭转局面…”
她居然还能一门心思说正事!
雁逸“噗嗤”一笑又板住脸:“国巫,您先下去,我们坐下议政?”
“…?!”阿追倏然意识到自己缓解尴尬的主次不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正趴在他身上,双颊“蹭”地蹿红,继而见他低笑着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
她压着脸上的燥热闷头从他身上翻下去,雁逸胳膊一撑坐起来,而后偏过头看她。
阿追窘迫地将耳边的碎发缕到耳后,强自躲避他的目光。
忽觉他凑近了,她未及抬眼,就觉额上被软软热热的一触。
雁逸一吻即止,转而已神色肃然:“多谢你。”
多谢她肯冒险同走这一遭。
不论她心底的那份担心是为他,还是为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