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面色微白:“王妃,我…”
玉引暂且没多给她说话的机会,悠悠又道:“兰婧今年才四岁,二话不说就到王爷跟前去下跪的毛病是跟谁学的?”她平淡地看着何氏,“王府里的姑娘,来日的郡主,是谁把她教得这么怯懦?”
兰婧那一跪让孟君淮看在眼里是怎样的感觉,玉引不清楚,但她乍见兰婧这样时,十分恼火。
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自轻自贱,规矩固然要有,可也不能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头。
而兰婧的那一跪,意味着她不止觉得自己比父亲低一头,还比弟弟低一头。
她也清楚这种情况或许在许多人家都有,但是,在她做主母的地方,她不允许。
她还记得小时候父母总跟她说她不比哥哥差,等她长大一点儿,则会直接一点说女孩不比男孩差。那个时候她还曾觉得莫名其妙,觉得这样什么可说的,女孩自然不比男孩差啊,都是爹娘生出来的,没有人会觉得女孩比男孩差啊?
现在回想起来她才明白,如若当时父母说的是另一套话,现下她的看法可能就是不一样的。
有些道理听上去天经地义、约定俗成,只是因为她一直活在那样的道理里,如若打小就换一套给她,再歪的理听多了也会同样变得“天经地义”、“约定俗成”。
毕竟小孩子怎么想,全都取决于大人。
“我们信了侧妃一次,信你日后能好好带她。目下看来,你并不能。”玉引言罢一喟,见何氏想要争辩,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今晚兰婧去我那儿睡,她若不习惯,就让王爷带她。日后怎么样,我和王爷商量商量,再来给侧妃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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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信阁里,孟君淮饶有兴味地带着兄弟俩洗了个澡,然后把光着身子的阿祚阿祐扔到了榻上。
给他们洗澡真是一场恶仗,他穿好衣服出来后又被泼了一身水,不得不再换一套,于是现下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挑战给他们穿衣服的事。
杨恩禄便叫来奶娘应付这项艰巨的任务,他点了点阿祚的头:“你们能不能乖一点?总这么闹,你娘多累!”
孰料阿祚一撅嘴,一板一眼:“娘在就乖!”
“…?!”孟君淮气结,“嘿你个臭小子,就欺负你爹是吗?”
阿祚含着手指认真点点头:“就欺负爹!”
“揍你!”孟君淮做事一撸袖子,阿祚反应极快,溜下床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他又不得不赶紧追他:“回来!没穿衣服,冻着你!”
阿祚还边跑边喊:“不回来不回来!”
然后阿祚初生牛犊不怕…冷地跑出了房门,一抬眼,就见娘铁青着脸色回来了。
还带着二姐。
“娘!”阿祚立刻堆起了甜甜的笑容,伸手好不胆怯地朝玉引喊,“娘抱我。”
“你又光着身子乱跑!”玉引看他这样也生不出气,只好抱起他在小屁|股上一拍,“就你最淘,看你弟弟多乖!”
“弟弟也淘。”阿祚没脸没皮地拉阿祐下水,不料被正在榻上被奶娘按着穿衣服的阿祐听见了,立刻争辩:“我没有!”
“你们赶紧睡觉!”孟君淮板板脸,而后看看眼眶红红的兰婧,便和玉引一道从兄弟俩的房间出去了。
他背着兰婧压音问玉引:“怎么把她带来了?”
“我…没忍住。”玉引叹气。
他们原本是没打算直接把兰婧从何侧妃身边带开,可是,她在何侧妃那儿越想越生气!
兰婧才多大?在亲生父亲面前说跪就跪,这是心里有多少恐惧啊?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明天一早送她回去。”玉引蹲下身摸摸兰婧的头,“兰婧不怕,今晚你父王带你睡哦,母妃睡西屋,有事要找母妃的话就过来。”
“嗯。”兰婧可怜兮兮地抹了抹眼泪,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们进了屋。
玉引沐浴更衣之后,小心地去东屋瞧了一眼,发现兰婧已经睡了。
孟君淮躺在外侧,瞧见她时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过来。
“怎么了?”玉引轻道,看看兰婧,又说,“睡得挺快啊。”
孟君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平常总是他们夫妻一起睡,玉引带孩子睡的时候少,他带孩子睡的时候更少。
所以孩子们偶尔跟他一起睡时,就觉得特别新鲜,阿祚阿祐能折腾他到后半夜,和婧则爱缠着他说故事。阿礼则“画风清奇”些,爱拉着他问近来不懂的功课。
这都很正常啊,他近来忙得底儿掉,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少,那在他难得能抽出时间陪他们的时候,他们愿意缠着他就对了。
可兰婧不一样。
兰婧最初好像也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她躺在床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他就笑说了句“不累吗?还不赶紧睡?”——结果她一下子就抿着嘴,眼睛也不看他了。
接着她就真的乖乖地睡了,一个字都没再说。
玉引听他说完这个经过也不禁蹙眉,略作思忖,道:“要不我叫和婧来陪她?明早醒来后能一起玩玩。”
“算了,和婧都睡了。”孟君淮摇头,“明天再说吧,我看兰婧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劝回来的。”
“那日后怎么安排为好?”玉引道,“何侧妃这样,实在让人生气,可我看兰婧跟她也不是不亲。当初兰婧是哭闹得厉害,如今大了,强行带开会不会更让她受不了?”
“受不了也没别的法子了。”孟君淮说着,直后悔当时还是把兰婧送回了何氏身边,“这孩子再这么下去就废了。”
玉引沉默以对。
兰婧现下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让兰婧换个环境容易,可让她心里不难过却难。
“我们再想想吧。”玉引道,又劝孟君淮早点睡,孟君淮点了头,跟她说明日再商量。
然则到了“明日”,玉引却是被孟君淮的怒吼声惊醒的。
她清醒过来后听到的第一句清楚的话就是:“没个做母亲的样子!让她回府去,别在清苑添乱!”
玉引吓一跳,也没顾上更衣,踩上鞋就出了门,到了堂屋一瞧,一地的碎瓷,起码摔了两个杯子。
“怎么了这是?”她疾步过去,孟君淮低眼一看,压住火气将二人间的碎瓷片踢开了些。
“真是早就不该让何氏带兰婧!”孟君淮铁青着脸无心多说,玉引看向杨恩禄,杨恩禄躬躬身,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
原来,和婧兰婧姐妹俩今天全起了个大早,盥洗之后,和婧就带着兰婧在院子里玩。
然后何侧妃跪到了院外谢罪。
然后赵成瑞去提醒何侧妃,二小姐现下就在院子里,能看见。
然后何侧妃没起来。
然后弄得姐妹俩都很尴尬,兰婧除了尴尬之外还很害怕。
最后孟君淮是被兰婧低如蚊蝇的哭声磨醒的,兰婧哭得喘不上气儿,小心翼翼地跟他说,父王您别生母妃的气。
何氏这干的叫什么事儿?!
玉引不知道何氏打的什么主意,但对她来说,不管她遇到怎样的事情,都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向他们的父亲下跪的。
这是让孩子的父亲、孩子自己、还有她自己日后都会很难做的做法,何氏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父王…”兰婧抹着眼泪从屋里走出来,玉引抬眼看去,和婧在兰婧身后冲她挤眉弄眼。
大致意思就是:母妃您赶紧哄哄兰婧!我没哄住!
“兰婧来。”玉引伸手抱起她,孟君淮再定了口气之后,把兰婧接了过来:“兰婧别怕,这事跟你没关系。”
可兰婧明摆着还是不安生。
夫妻俩相视一望。看来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件事都必须在今天之内有个定论了。

第88章 挑人

虽然兰婧的去处还没决定,但先把何氏送回王府是肯定的了。毕竟孟君淮开了口,下人不敢不照办,玉引也没什么理由说他这样办是错的。
连她也觉得何氏太气人了!好好的孩子教成这样,看着女儿低三下四的,她心里不难受吗?
玉引就摆摆手,示意珊瑚带着人过去一起帮何氏收拾东西,而后抱着兰婧回房,心知自己得花些心力哄她。
兰婧又惊又怕,哭也不敢大声哭,让玉引看得特别心疼。相较之下,何氏在院外的哭喊则很是火上浇油。
有杨恩禄带着人在外面拦着,她进不来,但哭喊声始终没停过。她不停,屋里兰婧的眼泪也就不停。
玉引抽神打量了孟君淮几次,眼看着他的面色一次比一次阴。
“君淮?君淮!”她叫了他两声,见他回过头,劝道,“行了,别跟侧妃发火了。”然后她指了指兰婧。
孟君淮强沉了口气,冷着脸也坐到榻边。
“父王…父王别生母妃的气!”兰婧缩在玉引怀里怯生生地劝他,孟君淮缓了一息:“嗯,父王没生气。”
然后他看了眼门口:“和婧,夕珍夕瑶呢?”
“在屋里看书。”和婧道。
“你们一起陪陪兰婧,父王和母妃说说话。”孟君淮说。
和婧便立刻跑去喊了夕珍夕瑶过来,这两个姑娘也不大,被这一出闹得都有点吓着了。但看孟君淮和玉引面色都还好,她们也平了平息,夕珍蹲到兰婧面前说:“阿狸在我屋里,我带你去玩?”
“父王…”兰婧还是泪眼婆娑地望着孟君淮。
孟君淮抚抚她的额头:“先跟你表姐去玩,中午一起用膳。你不用害怕,父王不生你母妃的气。”
玉引清楚地看到兰婧在听到最后那句承诺后双眼一亮,这才放心地从玉引身上蹭下去,向二人一福身:“那我去了…”
“这兰婧。”孟君淮在她出门后便摇了头,苦笑说,“比夕瑶夕珍规矩还多。”
玉引也是叹息。
他这话一点都没夸张。和婧早让她把心气儿养回来了,夕瑶则是入府时年纪还小,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就算是夕珍,现下也没那么多顾虑了。
有一回夕珍从前面的书房读书回来,和婢子一起抱着书,书太多了拿不动,碰上孟君淮也正过来,喊住他便说:“姑父您帮我拿一下!”
孟君淮当时回身就接了,抬眼才瞧见杨恩禄吓得一脸懵。他回了正院私底下跟玉引一说,倒弄得玉引有点不好意思。她僵笑说:“这孩子肯定当时没反应过来,你别怪她。”
“我没怪她,说给你一乐,你也别怪她。”他说,“她这样也没错,一家人嘛,亲热点好。她直接叫了我而没叫杨恩禄,说明没拿我当外人。”
是啊,一家人嘛,亲热点好。可现在倒好,夕珍夕瑶跟他们是亲热了,兰婧却怕成这样?
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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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好像过得格外漫长。入夜,一家三口躺在床上还都睡不着。
——本来他们睡觉都是不带孩子一起的,但是今天和婧非要来,她说她担心妹妹,想听听他们要怎么安排兰婧。
结果父母躺在她两侧都不说话,和婧左看看右看看之后耐不住了,翻了个身趴着:“父王!兰婧怎么办嘛!”
“…”孟君淮一喟,捏她的鼻子,“别急,这是大事,你让我们好好想想。”
“兰婧肯定不愿意离开何母妃!”和婧往他面前蹭了蹭,“今天她为何母妃哭了一下午呢,我和表姐表妹一起劝她都没用!”
“我们知道。”玉引有气无力道。
问题就在这儿。其实大点的人家,把庶出的孩子交给嫡母养,或者因为各样的原因换旁人来带孩子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是兰婧实在太黏何侧妃了,真把她强带开来她必定伤心。养母又多少跟她隔了一层,万一再对她开解得不够,兰婧就太难过了。
可是人感情上的亲疏…也不是说知道应该亲就能亲的。
比如他们曾经把兰婧交给苏良娣,苏良娣一定是尽了心的,可只是“分内之职”的那种静心,玉引细问起来,连奶娘都说,还是何侧妃这个做生母的照顾得更细致。
外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差别,孩子自己能感觉不到吗?
玉引心下琢磨着,让兰婧留在何侧妃身边不行,但把她往别人的院子里一扔了事,也不行。
几经掂量之后,她的手从被中探过去捏了捏孟君淮的手:“我觉得吧…”
孟君淮看向她:“嗯?”
“我觉得依兰婧现下的性子,若让她见不着母亲她肯定害怕,那就必须让她多见见父亲。最好跟和婧她们一样,天天能见到。”
“我可以多抽时间陪着她。”孟君淮答了一句后蓦地察觉她话里的意思,猛然侧首,“你想说什么?”
“让她来正院呗?”她明眸望着他。
和婧立刻鼓了掌:“好好好!让妹妹来!我陪她玩!”
“好什么好!”孟君淮又捏她鼻子,然后翻身侧躺着看向玉引,“这事不行。”
玉引瞪眼:“为什么啊?”
“你这儿光自家孩子就有三个,然后还有夕珍夕瑶。你别跟我说和婧夕瑶已经懂事了,我看夕珍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你再把兰婧弄过来,太累了。”
“可两个小的都有奶娘带啊。”玉引辩驳道,“我正院已经放了八个奶娘了,再加四个也不是事。到时候活都是她们干,我就管发号施令。”
“嗤。”孟君淮喷笑,笑完之后又板起脸,“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真能只管发号施令,就犯不着把兰婧弄过来了,让旁人发号施令也一样。”
“这不是说了要让兰婧多见你吗?”玉引理所当然道,“你平常只来正院啊?”
“…”孟君淮想了想,眯眼,“我也可以勉为其难见见没见过的新人。”
玉引登时瞪眼瞪得更厉害了。
瞪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一搂和婧把她翻到了最里头,自己凑在孟君淮跟前道:“不行!这个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还是让兰婧来正院吧!”
“哈哈哈哈!!!”孟君淮笑仰过去,和婧还傻乎乎地趴在玉引肩头帮她说话:“对啊,让兰婧来正院嘛!”
“嗯…”孟君淮看看和婧,“你还是自己回屋睡吧,我跟你母妃认真商量商量。”
“啊?”和婧不高兴,不懂怎么好端端地又要把她轰回去睡。
玉引用肩头拱拱她也说:“嗯,你别急,明天一早保证你知道结果,行不行?”
“那你们直接让我听嘛!”和婧不满道,孟君淮就只好蒙她说,你在这儿我们总想跟你玩,没法好好商量云云。
好说歹说才把和婧哄走了。
和婧离开后,孟君淮再次笑翻:“哈!哈!哈!哈!你当着女儿的面说这个!”
“是你先说的!”玉引板着脸冲上去掐他,心想以后真不能带着和婧一起睡了,不然就算她现在听不懂…再过几年也懂了,那时候这么一想,多尴尬啊!
然后两个人继续争论刚才的话题,他说:“不行,兰婧真的不能也搁正院了,那两个小的多磨人你当我不知道吗?搁到别人院子里,我也不会做别的事啊,这你还信不过我?打从和你…之后,我可是连两个侧妃都没碰过了。”
“哎我知道,刚才那是开玩笑的!”玉引道,“可是我怕别人照顾不好她啊?你看,整个王府里,现在就我和两位侧妃有过孩子,其他的那还都是…姑娘,能带好她吗?”
“你把和婧接过来的时候也还没有孩子。”他边说边揽过她,“你听我说啊,我是这么想。母后赐进来的那个乔奉仪,性子不是挺活泼的么?你跟和婧都喜欢。把兰婧交给她或许正好,让她拧一拧兰婧的性子。不过也不用她格外照顾什么,白天兰婧跟和婧她们一起读书,之后让她到你正院一起用膳,我也陪陪她,晚上回乔奉仪那儿睡一觉罢了,这样行不行?”
“嗯…行是行。”玉引面色深沉。
孟君淮便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就是吧…”玉引望着他,“人家现在是良娣了,晋位都大半年了!”
孟君淮:“…?”有这事儿?
然后二人又一顿打情骂俏,玉引说哈哈哈你连自己后院的人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小心出门露怯。
孟君淮板着脸凶她说小尼姑你有良心没有?我这不是一心全在这儿吗?你要是想让我熟悉熟悉她们我可以去啊?
玉引赶紧表示我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之后…
念经念到后半夜。
玉引被折腾得哭出声,呜咽着求他说咱改日再来行不行?还是先聊聊正事?
孟君淮问她还有什么正事要说,她说我帮你温习一下后院都有哪号人物姓甚名谁什么位份?
然后被迫又念了两回经。
第二天清晨,玉引趴在榻上浑身脱力,胳膊垂在底下,满脑子就四个字:施主饶命…
孟君淮把桌上的早膳尝了一遍之后,盛了碗羹端过来:“这个羹熬得不错,先吃一碗?”
玉引抬抬眼:“什么羹?”
“银耳莲子羹。”
她的眼皮就又耷拉下去,嗓音发哑:“不要,我要益气补血的。”
“哦。”他扑哧一笑,“那让他们呈个阿胶红枣的来。”
玉引别过头并不想理他。
就会在床上欺负她!回回都是!
“哎,夫人息怒。为夫昨儿个那是…咳,情不自禁。”孟君淮在榻边坐下,揭开被子,双手有力地给她揉背捏腰。
每回把她折腾狠了之后,他都会羞愧地想下回再也不这样了。这小尼姑这么好,他应该时时处处护着她,把她弄得这么难受,实在不是东西!
但是每每真到了“下回”,他又真忍不住!真是“情不自禁”!
“玉引。”他俯身在她侧颊上吻了吻,“兰婧的事你放心,我再怎么去乔氏那儿,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嗯。”玉引迷迷糊糊地一应,被他揉得正舒服,不知不觉地就又要睡过去了。
…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第89章 不解

虽然孟君淮的意思是不让玉引太操心兰婧的事,免得累着她,但在之后的几天里,玉引还是没少上心。
她想,兰婧和乔氏先前根本没怎么见过面,突然被从生母身边带离,又被交给这么个“陌生人”,兰婧心里肯定不痛快,便一连几天都嘱咐和婧读完书后喊兰婧一道过来玩。
然后她有点小惊讶地发现,兰婧好像一点怨言都没有。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瞧不出半分因离开生母而生的悲伤。
是因为年纪太小没心事?
玉引觉得不应该啊,兰婧现下四岁,要说心事太多那是不会,可这种与父母的悲欢,她应该是有的。再说出事那天,她都那样为何氏担心,现下真分开了反倒不在意了?这正常吗?
她把这事告诉孟君淮,孟君淮一敲她脑门:“你操心得也太多了,孩子不高兴你怕她委屈,高兴了你又觉得不对劲,你倒说说要怎样才好?”
“不是…”玉引揉着脑门,“我就是觉得…合理才好。”
现下这般她觉得不合理。
他双手一扶她嘴角给她扯了个笑容:“是不是这阵子事太多了,总烦得慌?我带你出去走走?”
“讨厌。”她挥手打开他的手,美目一翻,“容我再看看,真没事的话,我们出去走走。”‘
孟君淮有些意外地笑看着她:“你是真想出去玩啊?”
玉引皱眉:“你没真想带我去?”
“那倒不是。”他伸手一拥她,“其实我总在想,就是总没空。不是京里事多就是府里事多,安排容易,抽身难。”
“嗯,这倒是。”玉引啧啧嘴,“所以也别提前琢磨了,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吧。反正好地方多,也不难想。”
不过这话被他拒绝了,他想了想说:“这阵子就有空,我这就安排,赶在年前去,免得一过年又忙得没边。”
玉引:“…”
她有点意外于他突然提这事,还突然变得这么认真。只不过他这么说了,她也乐得安静等着去玩,并不想再多劝他。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他们之间总是还有一整个王府的事、有许许多多的孩子,虽然玉引知道那些事都是她的分内之职,她也很喜欢那些孩子,可她偶尔还是会想,如果能有那么一些时间,只有他和她就好了。
毕竟,这三两年里,她看了不少话本…
除开最初他“别有用心”时塞给她的那个小尼姑和天将的话本不提,之后她看的许多都是“正常”的,正常的世间男女,细腻的风花雪月,读起来让她觉得羡慕。
其实她过得也不错。是以细想起来,让她羡慕的,大抵只是那些故事里多半没有那么多人,多半停在了二人成婚时、有子女前,那是和她现下的生活不太一样的。
而她从来没体会过。
当天晚上,孟君淮就跟她说地方定下来了,往南边去,那边现下还暖和,风土人情也和北方不同,很有趣,值得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