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聿郸看到他背向身后的手上的动作,不禁一愕,但见一柄匕首从袖中划出,划出几寸后他手上一握,恰握住匕首。
“红衣”终于回过神来:“我不管你想说什么…”
她咬一咬牙:“你是英雄,你自然有许多大道理可说…”
话至一半刀光骤闪,速度之快让她难做反应,连持剑卡在红衣颈间的手都来不及挪动取她性命,便觉腕上骤有剧痛痛得脑中嗡鸣。
耳闻长剑落地之声,怀中一松…
忙定神看去,却见红衣已被拽出数步,面前之人手中的匕首正再度刺来!
“啊——”地一声惊叫,“红衣”胸口剧痛间跌退数步,背心抵墙一瞬又觉寒刃刺进半寸,她震惊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下手毫不留情的人。
席临川左手挡在身后,犹圈着惊魂未定的红衣未敢放开,右手紧握着匕首,淡声一笑:“没有那么多‘大道理’。我想说——我妻子在你手里,我若还跟你废话,我一定疯了。”
“你…”她急喘不止地低下头,看向胸前伤口的目光中惊恐交集。
“我也并不好奇你有什么道理可说。”席临川稍有切齿,“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一个人搭上数千将士的性命为自己铺路——别告诉我这一世还没有发生这件事,这种事,‘其心可诛’。”
被他护在身后的红衣忽地安了心。
她多少担心过,他会不会对这个“红衣”心软——说不上是旧情难却,只是若认真数算起来,上一世那造成几千人惨死的悲剧在这一世并没有发生过,他若因此难以狠下心也是难免。
她又无法同他解释“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是多么危险,也许这回放了她便会有更多后患…
好在他自己想得明白。
席临川说罢,阖了双眼便要施力将匕首拔出去。
却觉手上一沉,微惊之下又睁眼看去,见她的手紧握在匕首上,手指被锋刃割得鲜血淋漓:“你…你不能杀我。”
“红衣”紧锁眉头,惊恐不已地望着他,连连摇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你不能杀我…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恰好娶了占我身体的人?你不能杀我…你会后悔的,你放我走,放我走!”
席临川挑眉而未理睬,腕上再度施力,她声嘶地又喝道:“你何必强不承认!你回头看看!她项上那颗珊瑚…你敢说不是因为我才给她的吗!”
这话让二人同时一惊。
红衣木然低头,看向自己一直戴着的那颗珊瑚珠——这珠子她从成婚那日就一直戴着,是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珊瑚珠,后面有银托衬着。很简单的款式,别无其他点缀,她自也知论材质并没有多么昂贵,只听为她置办昏服的宫娥说,这是他特地向皇帝求了来搁在她昏服配饰中的,是以一直戴着…
席临川亦回过头,目光一睃那颗珊瑚珠,复又转回头来,清冷一笑:“你跟我要过这东西?那还好我没有给你。”
说罢再不耽搁,握柄的手狠然抽出,霎时鲜血四溅!
殷红的血色挥洒在他铜色的轻甲上,耳闻身后之人一声惊叫,忙回了身,将她拢在怀里,挡住身后血腥。
红衣齿间咯咯作响地发了半天抖,一边不敢从他怀里挣出来,一边又强作镇定道:“这、这珠子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该是愠怒的语中却带着娇嗔,席临川眉头稍挑,回得不给面子:“别硬撑了,怕见血不丢人。”
“…”红衣面色一红,不再佯装胆大,低回头去继续认真发抖,脑中一再闪过方才那鲜血四溅的画面,确实得好好缓缓。
这直刺心口的伤有多重,席临川十分清楚——昔年射中红衣心口的那一箭原也该是致命伤,只是她运气忒好,射得不深各样紧要脏器皆尽避开,才得以保住了命。
他那一箭原就是冲着这个“红衣”来的,此时自不会留情面。
复扫她一眼,席临川短吁口气回过头去,不想再多费时间,揽着仍发抖不止的红衣便向外去。
蓦闻身后忽有动静,目光一抬正见聿郸大惊:“将军!”
未及回头,又闻一声“兄长!”,耳边疾风而过,目光定住,席焕已冲至身前,手中短刀敏捷划过,直割“红衣”手腕。
腕上鲜血迸出,那柄小刀跌落在地,席焕猛吸几口气后终于松了劲,向后稍退两步,轻道:“好险…”
“你怎么来了?!”席临川上前一步,席焕仍有些发白的面色稍缓过来,似不知怎么解释,薄唇紧抿地看向房门口。
席临川和红衣同时看过去,见伏在门边的小萄亦是面色惨白。
“贱婢…”“红衣”怔怔望过去,神色恍惚,声音低弱。
已顾不上仍自淌血的胸口,她的目光凝在血流极快的腕上,似在沉思地看了一会儿,忽地一声低笑。
而后,一声轻得难寻的赫契语传入众人耳中。虽则极轻,却不难觅得那份森然的恨意。
“什么?”席临川蹙眉看去,甫要追问个明白,却见瘫在地上的人已然眸光涣散,气息快速地弱了下去,胸口短促的几番起伏之后,再无半点生机。
“她、她说了什么?”红衣也因她最后那句话而莫名不安,抬头看向席临川,席临川则看向聿郸。
聿郸已然被她那最后一句话惊得面容煞白。
“君侯?”席临川轻唤一声,眉头紧蹙着等了一等,聿郸才回过神来。强咽了口口水,他举步走上前去,在“红衣”的尸体边蹲下身,掰开她紧握的左手,顿时怒骂:“该死!”
“那是什么?”席临川问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东西上。
那是一枚滚圆的宝石,色泽殷红似血。应是时常抚摸的关系,表面无比光滑,光芒看上去甚至有点诡异。
“‘最后的毒咒’。”聿郸重重叹息,又解释道,“这些个巫师在赫契也被人痛恨,人人得而诛之。他们便都有这样一颗宝石,用自己的血和冤死之人的血浸泡数年,据说怨气极重,临死前用这宝石所下的诅咒…”
不听完也知道大概是“阴毒至极”之类的描述,席临川心下一沉,直接问说:“那她下了什么咒?”
“春风习习,瘟疫来袭,同一日里,你如上一世一样死去。”
沉闷道出的话语撞入每个人耳中,除却席焕因为这“上一世”的说法大感迷茫之外,其余几人皆只剩震惊。
“临川…”红衣眼中的恐惧蔓延得寻不到边际,她一呼一吸皆带颤抖地望了他许久,挣扎着看向聿郸,“一定、一定有解的…是不是?”
“不知道。”聿郸神色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凝视那颗滚圆的红宝石须臾,又道,“有人说毁了这石头就可以,也许吧…我可以着人呈去赫契王廷看看。”
席临川抑制着盘旋不止的惧意,气息稍缓:“王廷会帮忙吗?”
“不知道。”聿郸仍是这般颓然,哑一笑,只说,“新汗王的母亲死在巫师手里,把他们的尸首送去…他大概会帮忙吧。”
第154章 暂宁
着人通知了禁军来清扫这一片狼藉,席临川的手下各自告退离去。席临川、红衣连同聿郸、席焕、小萄一起往席府走,同在一辆马车上,却各自沉默到了死寂。
“将军和指挥使大人知会一声,我和禁军一起送那些巫师的尸首回赫契,我去求见汗王。”
马车停车时,聿郸才终于说了这样一句。席临川一滞:“君侯的身份…”
于大夏而言是“归降”,但对赫契来说,可就是“叛逃”。纵使新汗王算起来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也…
“无妨。”聿郸稍一颔首,神色平静,“早些年赫契被大夏打得太惨,民间不是没有怨言。新汗王已透出求和的意思,不会杀我。”
席临川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又说:“我会嘱咐指挥使大人,多派些人护君侯周全。”
言罢便下了车,厚重的府门打开,几人走进府中,皆觉得一阵轻松。
这一夜,神经实在太紧张了。纵使现在尚有后患未除,回到熟悉的府中的瞬间,也仍是倏然觉得轻松了。
那道诅咒大可先行放一放…殚精竭虑之后,先好生歇息一番才是要紧的。
几人一同到了席临川的广和苑,在案边一并坐了下来,吩咐婢子上些安神的茶来。
片刻,端着茶水进来的却是小萄。这些事情她做得熟练,头一盏茶先搁在了席临川面前、次一盏呈给了红衣、第三盏奉与聿郸…
到了第四盏,茶盏落到席焕面前,将手收回时衣袖却不经意地拂到杯盏,又是冷天穿得厚实,茶盏经此一刮便落到地上,一声脆响后瓷片四溅。
正都是疲劳之时,谁也没心思跟她计较这个。红衣没说话,席临川略一笑,轻言了句“去休息吧”,却是席焕陡一击案,大有愠恼地切齿道:“你也太过分!”
几人皆一怔。
小萄面色微白地滞了一会儿,见席焕仍有愠色,眼见面前就是碎瓷片可不敢刻意去躲,贝齿一咬便跪了下去:“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一整日下来,事事都是这样,我没怪过你吧?但这回…我知道兄长带的人多,应是不会出事,还是顺着你的意去一探究竟…”席焕本也年轻,又不似席临川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不高兴起来口吻中的怨恼便很明显,大是少年赌气理论的样子,“他们是我兄嫂,我也没指望你谢我,可你就不能好好给我端杯茶么?我就这么让你不待见?!”
一番话说得席临川和红衣皆有点懵。
席焕皱着眉头别过脸去,恼意未减地又道:“正好现下也回来了,你既这么不乐意…自己求兄长嫂嫂让你回来好了!烦!”
“…”红衣直被他这赌气的样子弄得一声哑笑,复看向小萄,见她跪在地上双眼泛红,眼眶里显有眼泪打转,忙是一笑,打着圆场道,“今天这一番折腾,都不容易。小萄想也是累了…席焕你别跟她个小姑娘计较,我带她去歇着,你们先聊便是。”
她说着就去扶小萄起来,余光扫见席焕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碍着她这嫂嫂的面子又不好硬顶,只念叨了一句“不是这么回事!”
红衣只做没听见,拉着小萄就出了房门。行出广和苑外她才停了脚,看一看小萄,温声笑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误会?”
先前那一出,难免让小萄有些怕她,听她这么问了也不敢说,摇一摇头:“没什么…明天奴婢自己跟少公子解释去。”
“你们今天为什么会去韩氏镖局?”红衣直言问道,小萄一僵。
“你说就是了。”红衣一喟,“我让你去了少公子那里,就不能越过他对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小萄抿了抿唇,踟蹰了许久,喃喃道:“奴婢就是放不下心…怕公子出事。”
红衣心底一声长叹。
小萄抬眸觑一觑她,犹豫着又说:“娘子,奴婢和少公子到的时候,外面的将士不敢拦着,所以…奴婢在门外,听到了一些话。”
红衣微愣,遂心平气和道:“听就听了吧。我信你们不会说出去,不怕你知道。”
“娘子您不是红衣。”她的神色复杂起来,话语停顿良久,才又说,“那您…昨日回府后突然说不留奴婢了,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红衣再度一愣,迎上她含着期盼和疑惑的水眸,心下滋生的猜测让她轻吸了口凉气。
“若是没有,就当奴婢没问。”小萄眸色一黯,垂下首去不再追问。
“有别的原因。”红衣平静道,凝视着小萄满脸的不安,她如实道,“那个‘红衣’想把这身子要回去。她告诉我她上一世药哑了你,我怕她回来后再来一次,觉得还不如让你先离开。”
她分明地看到小萄双目蓦地一亮,然后,却又更加沉默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红衣试探着问道,轻松一笑,“说就是了——最多不过你也是穿越的,或者重生的。”
——话虽是这样说了,但见小萄就此点了点头的时候…
红衣还是一讶。
“红衣”说牵连了两个无关的人重生,其中一个居然是她…
“娘子昨天说不留奴婢了、又让奴婢喝药,奴婢还以为…又是哑药。”小萄说着,自己也有点无奈,叹出口气,又说,“喝完了才觉出好像就是平日喝的药,没想到竟这么复杂!”
可、可不?
后续剧情确实忒复杂了,和黑巫师们pk一场,干掉了一个标准大反派配置的原身,然后冷不丁又冒出来这么一个同为重生的!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真复杂…”
一句惊意满满的感慨传入耳中,二人同时一悚,回首望去,见席焕踱步过来,神色纠结至极:“我兄长是重生的、嫂嫂是灵魂附体、帮忙的那位君侯是重生的,喜欢个姑娘…姑娘也是重生的?!”
听罢这番总结,红衣也替他纠结了起来…
嘴角轻搐,她乱找台阶地说了句“涉安侯竟也是?”便要闷头回屋,反被席焕一挡:“嫂嫂留步。”
“怎么?”红衣看向他,席焕撇了撇嘴:“小弟喜欢个姑娘,这姑娘显然有什么心结未解,只好有劳嫂嫂相助。”
红衣嘴角抽搐地看向小萄,心中大呼:“该促膝长谈的时候主动邀请别人来当电灯泡是什么心态!”
这么尴尬的事不能自己来做,红衣阴着脸把小萄又拽回了房中。重新落座说明原委,抬头一看,便见席临川和聿郸一同向小萄投去了“幸会,幸会!”的目光。
气氛一时诡异得无法描述…
倒是暂且舒缓了那诅咒带来的紧张。反正那事得先等聿郸去见汗王,急也急不得,先想想别的也好。
“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小萄怯怯地看向席焕,解释说,“此前几次是…不想留在公子身边,但刚才真是失手,困得厉害没当心。”
“哦。”席焕淡声一应,遂又蹙眉头,“但你为什么不想跟在我身边?兄长上一世没娶你,这一世有了嫂嫂更不会娶你,你宁可自己熬着?”
“不是…”小萄摇一摇头,声音愈发低了,死死低着头,语中有些哽咽,“奴婢也知道这样不好,但、但奴婢是真的害怕啊…”
满室安静中,她终于说起了自己那般执拗地非要留在席府的原因——这原因直让聿郸感慨,敢情自己在重活一世的人里,运气也还不是最差的。
小萄上一世时被“红衣”药哑后着人带出去卖了,买下她的人家也不算小,她这么个哑巴丫头,自然落不着什么好差事。
那会儿她比现在还小些,才十四岁,在府里受尽了欺负,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了六年,末了还替那户的小姐背了通|奸的罪名。
自然不会有人由她多解释什么,正好她又不会说话,强逼着按了手印,装进猪笼,沉塘。
是以上一世时,小萄历过两次被主家赶出门的事,头一次是病重得差点死了,第二回是被转手卖了后受尽欺负然后真的死了。数算下来,她那二十年里,便只有在席府的几年过得还算舒服,也就无怪她重活一世后那样执著地想要留在府里、宁可只是做杂役也要留在府里。
“奴婢从来没想过可以与公子如何,但奴婢真的害怕离开席府后会再过一遍那样的日子!”她压抑地哭出来,银牙紧咬着嘴唇,大是矛盾地又说,“奴婢也清楚少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可是…”
可是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
红衣长沉口气,大致能理解她的这种恐惧,伸手将她揽过,开导得温和:“我懂你的意思。但话说回来,重生一回更不能亏了自己,该放开心结好好过日子的时候还得好好过,这坎只能你自己迈…”
她自认不是什么口才很好的人,也做不到用一席话为小萄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思了一思,循着道理,续说:“你看…你今年十五,若按上一世来算,再过五年就是玉殒香消——可你要是这么闷着自己活,兴许还活不到那个时候呢,多亏得慌?”
“五年后…”聿郸思量着喃喃道,目光睇向正沉浸在伤心中的小萄,轻一咳嗽,“在姑娘伤心时说这个许不合适,但…姑娘活到了五年后,君侯则是两年后的春天病亡的——姑娘可知那场瘟疫最后是怎么收的场?可有什么管用的药方能救命?”
第155章 放松
这话问得小萄好生懵了一会儿,从前世不堪的回忆中抽离出来,蹙眉认真思量着,末了,却也只是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聿郸面色稍沉,有点不甘心地继续启发着,“你仔细想想?那时我虽是…咳,已经死了,但先前同将军聊起此事,说是长阳城中闹得很厉害,你总该听说过什么。那府中、或是街坊邻居,可有染病后痊愈的?”
“真的不知道。”小萄颓然摇头,“奴婢那会儿连府门都出不得,府中之事也知道得甚少,确是无从知晓后来这病闹到了什么份上、又是如何收的场,可能。”
旁的四人皆静了会儿,须臾,红衣叹息道:“知道了,你去歇着吧。日后想跟着少公子还是想回到我这儿来,随你的意。”
小萄面上一喜,又未敢擅自作答,犹豫着看向席焕,席焕大是没好气道:“我也随你。”
于是就各自歇下了。天色已太晚,席焕和聿郸也皆有乏意,席临川着人给他们安排好住处,又吩咐婢子为自己和红衣备水沐浴,刚一起身,却被红衣一拽。
他低头看过去,红衣的神色黯淡得像是覆了一层灰色,静了许久,方迟疑道:“那诅咒…”
“那是春天的事。”席临川轻松一笑,全然不挂心的样子,“现下刚深秋。我们先等聿郸的结果,就算当真没法子…冬天也还可以好好过。”
他说得足够洒脱,红衣心中却是绷得更紧,攥在他衣袖上的手不觉间添了力,她的目光有点发空:“如是你不在了…”
如是他不在了,她活在这大夏朝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头一次这般明确地生出这样的念头,红衣自己也有些吃惊。只是越加细想,就越是肯定心里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她车祸后穿越至此本就是捡了一命,横竖不亏,先前在竹韵馆为自己奋斗虽也十分带感,但和他想出这么久了,这个人到底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
突然缺失掉这一块,也必是难过得很,还不如早些去投胎。
她紧抿着嘴唇凝望着他,直抿得薄唇发白。心中迫切地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承诺,承诺“一定不会死”或是“必能熬过这一关”之类的,哪怕知道是哄她的安慰之语,也会觉得好受些。
“红衣…”席临川喟叹苦笑,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注视着她思忖良久,维持着如旧轻松的语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样的事情还是不骗你为好。”
他握住她的手,夹在自己双掌之间,认真道:“我确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顺利渡过,若是能,日后我们还有很多年可以一起走;但如不能…你自己也要好好过。”
“没有你我怎么‘好好过’!”红衣不知怎地生出点恼意,眼眶一红,“我都嫁给你了!这么快…你要我‘自己好好过’!”
“抱歉。”席临川轻吁口气,沉默了许久,又说,“我答应你,就算聿郸帮不上忙,我也会努力活下来的。但是在瘟疫来之前,我们先过得轻松点可好?近来局势太平、朝中无甚大事,你想不想去珺山?”
他就这么风轻云淡地提了个出游计划。沁出笑意的真切目光望着红衣,直让她拒绝不得。
“想…”红衣哽咽着点头,他持起她的手一吻:“那好,明天我便去跟陛下告假,我们带上席焕和小萄一起,去看看珺山的雪景。我看席焕对小萄挺上心的,若她愿意便再好不过,给他们个机会。”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越扯越远,绝口不理那诅咒和瘟疫的事情。红衣复点一点头,他这才再度起了身:“我去沐浴更衣。”
他便从房中离开了,好像一切都空荡下来,红衣顿觉连可想的事情都没有,呆坐了一会儿,就觉得乏意愈加明显。
看向床榻,她琢磨着自己先躺一会儿,等他沐浴之后她再去便可。孰料头一沾枕头就被铺天盖地的困倦覆盖,起先还有精神提醒自己先别睡,不过多时,就已熬不住了,毫无骨气地坠入梦乡…
睡意朦胧中,听到他回到房中的声音,而后听到一句笑侃:“这就睡了?好脏。”
“嗯。”她没力气理会他,闷闷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抬不起来。紧接着,便感觉他一点都不客气地把她往里推,边推还边说:“进去,我也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