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了南雁苑正屋,目光一抬就见席焕站在床边,低头看着紧阖的窗户,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得门响,他蓦地回过头来,拱手一揖:“兄长、嫂嫂。”
二人皆一怔。
这是他头一回叫席临川“兄长”,席临川迟疑着应了一声,温声道:“如何了?”
“没事了”席焕颔首,歉然道,“感觉就像睡了很长一觉,什么不适都没有,倒是听说…让兄长和嫂嫂担心了。”
“无妨。”席临川略一笑,舒了口气,问他,“找我何事?”
“兄长您看…”他向侧旁稍退了半步,让出了原被他挡在身后的一方矮柜。席临川与红衣走近了,他咧嘴一笑,又说,“我问了,那天家宴时,备好而未呈上的菜会先放在这里。”
席临川一点头:“这我知道。”
“嗯…托盘大概这么大。”席焕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矮柜上放了个方形,又续言,“如是兄长和嫂嫂各一份的,就在同一个托盘里,左边一盏、右边一盏。”
他又点头:“这我也知道。”
席焕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案桌:“那天兄长坐在右边、嫂嫂坐在左边。而放在这里的汤,婢子端起后因需转个身,便是左边的给兄长的、右边的给嫂嫂的。”
“…”二人听得同时不解起来,红衣挑眉,迎上他那和席临川故意吊人胃口时如出一辙的笑容,催促道,“别卖关子,快说。”
“嫂嫂看这里。”席焕一边说一边稍欠□□,手探向身边的窗子,伸到窗棂一处叶片图案背后。
红衣依言凑过去一看,乍见那背后的窗纸破了个洞。
“这地方刚好正对着暂放嫂嫂汤盅的位置。”他说着,手指在木叶背后轻一沾,伸到席临川面前,“我觉得这白色的粉末可能是那□□的药粉,兄长如是方便,请御医来验一验?”
第147章 失踪
席临川便找了御医来验那药粉的残迹,御医仍是验出里面有蜡瓣花,确是导致席焕中毒的药无疑。
走出南雁苑,红衣蹙着眉头想了半晌,抬头问席临川:“夫君觉得如何?”
“我们冤枉小萄了。”他道。语中微顿,又说,“席焕么…刚才突然改口叫我‘兄长’了。”
红衣点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席临川轻挑眉头,却未再多说什么。心下止不住生了一个有点可怕的念头,担心席焕是不是还是被换了魂。
诚然,也可能有另一个解释——那便是并无这么多弯弯绕绕,席焕只是因为得知他们对他的担忧,是以一下子在心中拉近了关系,故而改了口。
不想也知小萄这三日过得艰难。
红衣没有让她来见自己,只吩咐下人送她回房,等了一刻工夫,听婢子禀说郎中已离开,才去看了她。
虽然她那日着意说了一句不伤她性命,但既是“问话”,受伤还是难免的。推门便见趴在榻上的小萄脸颊肿着,听得门响睁开眼来,望见红衣,怔怔地向里缩了缩。
“那个…”红衣在离床榻尚有三五步时就停了脚,愧疚到尴尬,“对不起,我那天…我…”
不知道该怎么道这歉,她僵了一会儿,踌躇着又向前了几步,见小萄没有反应,才在榻边坐了下来,喃喃道:“我只是觉得那汤是你端来的所以…今天才知是从窗外下的毒,也听齐伯说了,连问了三日,你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很抱歉。”
“娘子…”小萄的声音轻颤,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天,奴婢听到您特意问了御医,公子的汤中有毒无毒…御医说没有,然后您说、您说如是赫契人,不会只害您一个——但您为什么觉得奴婢会有意害您?”
红衣冷吸了一口凉气,被她微红的明眸逼得心虚。
“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奴婢倾慕公子,所以才…”小萄直言说了出来,嗓中笑音嘶哑,“奴婢是倾慕公子,可是…可是奴婢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红衣喉中噎住,扭头避开她的视线,心慌不已:“我没有那个意思。”
“奴婢知道您对公子有多要紧,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小萄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看一看红衣紧皱的眉头,静下声来,踟蹰了良久,问她,“奴婢还…能不能留在席府了?”
红衣轻讶,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她,怔了一会儿,点头道:“自然。我…没想过因为这个赶你走。”
小萄轻轻地松了口气,又静一会儿,有所不放心地又说:“娘子如是…嫌奴婢在跟前碍眼,让奴婢去做别的就是,奴婢也不会擅自去见公子的。只要能留在席府,怎样都好。”
只要能留在席府,怎样都好…
这不是小萄头一次表露出这样的执著,红衣也不是头一次为她这般执著而觉得讶异。为小萄盖好被子,她便起身离开了。一连受了三日的苦,若说小萄全然不在意谁也不信,是以自己还是少在她面前晃悠为好,这点自知之明红衣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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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在这日下午,听闻“儿子出事”的席仲舒终于赶到了长阳。
齐伯亲自到书房禀的话,说暂且请他去正厅歇息了,各样情状皆暂且未提。彼时席焕也在书房中,神色紧张地望向席临川和红衣,二人同样回看向他,而后席临川一笑:“请他来书房吧。”
三人的心思各不相同。
红衣只道席临川是既想见见父亲又怕尴尬,所以索性和席焕一起见;席焕则因席临川也在,有些不知该怎么同父亲说想说的话;席临川则最是“不怀好意”——甚想通过一会儿的见面,看看席焕到底“正不正常”,有没有被“换魂”什么的。
片刻工夫,书房外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听得齐伯轻带催促地道了一句:“您请。”
三人同时望去,等了片刻仍不见有人进来,席临川无奈一笑,站起身在红衣肩头轻一敲,示意她一同出去。
夫妻一并迎至门口,入目所见,齐伯正蹙着眉头耐着性子继续“请”着,两步外风尘仆仆的中年人则神色紧绷,死低着头,狠不下心提步进去。
二人相视一望,席临川轻咳后拱手一揖:“父亲。”
仍淡看着那边的红衣清晰瞧见,席仲舒骤然一僵。
他面有几分错愕地艰难抬头,红衣也垂眸福下身去:“父亲万安。”
就没见过这么尴尬的父子相见!
席仲舒神色挣扎不已,气氛寂静了许久,他才终于向前挪了半步。脚下却陡一个趔趄,无力地跪了下去,神色黯淡:“大司马。”
这倒是真把席临川和红衣都惊了一跳。
席临川夺上前去搀扶,席仲舒却以忍不住哭了出来,席临川眉头倏皱,忙向屋内一唤:“席焕!”
席焕也赶出来,见状亦是一怔,忙上前一同扶他,磕磕巴巴地劝道:“爹、爹…您别这样,反让兄长为难。”
于是很是混乱了那么一会儿,才终于将席仲舒扶了起来。眼看他老泪纵横,席临川也有点应付不过来,窘迫地看向红衣,红衣蕴笑道:“父亲…席焕昏迷了三日,身子多少还虚,我们…我们进去说。”
可算将人请进了房中,而后,又成了另一种尴尬。
席仲舒只要一看席临川,便是满脸愧悔的样子,连带着带在身边长大的席焕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席临川看看父亲又看看弟弟,少顷,清清嗓子:“我听来回话的禁军说…父亲住在淄沛北边,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家中的宅子也是…该修了?”
席仲舒听言浅怔,似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倒还是席焕少些顾忌,短短窘迫了一阵,便说:“兄长,禁军可能…弄错了。早两年,我们是在淄沛北边住过一阵子,后来就搬到了南边,境况尚可,家中的宅子也还好,兄长不必担心。”
“…哦。”席临川简短一应,心下亦舒口气。
席焕语罢,偷眼看看父亲,又看向席临川,笑容变得愈发勉强:“有件事,我想…想跟父亲和兄长,打个商量。”
席仲舒疑惑地蹙起眉头,席临川稍一颔首:“你说。”
“我能不能,留在长阳啊…”席焕拖长了的尾音有点发虚,带着些少年做不了主时特有的期盼和堆笑意味,席临川心下微沉,不动声色地应说:“府里倒是有地方。”
“焕儿!”席仲舒当即一喝,低斥道,“明日就回淄沛去,不许给你兄长添麻烦!”
“…我不给兄长添麻烦!”席焕执拗地驳道,“我不住在席府、平日也绝不来叨扰兄长和嫂嫂,我就是喜欢长阳罢了,再说…留在淄沛也实在没什么出路。”
这般听来,这要求丝毫不过分。然则过去那许多年的愧悔加起来,席仲舒又哪有脸点头答应这样的事。听言便又要斥他,席临川皱眉一咳:“留下便留下吧。我在长阳有别的宅子,此外红衣在敦义坊也置办过住处——从前是她和翰邶王次子的王子妃同住,现下二人都嫁了人,那地方空下了。”
“嗯,少公子去住无妨。”红衣噙笑应和道。
席临川言罢安静等着,想看自己这样顺着话茬就此不让他留在席府里住,他会不会再改口要求住回来。
席焕却只是一喜,生怕父亲再做阻拦一般,立即向兄嫂一揖:“多谢兄长、多谢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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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迷雾还是迷雾。
红衣几经小心之后,算是全然对小萄放了心,知道更多玄妙底细的席临川却放不下心来。
借尸还魂…
此事不弄个明白,这提心吊胆的感觉便始终消不去。是以仍是每日按时把红衣从榻上“拎”起来、送到舅舅舅母哪里,下朝再顺道接回来。
红衣对此没说过什么怨言,但一连七八日下来,也着实有点崩溃。
“哈欠连天的,可是昨晚没睡好?”敏言长公主关切笑问,红衣苦笑摇头,敷衍说:“也没有,许是秋乏。”
“倒更像是近来心事太多了。”长公主蹙眉一喟,将手中剥好的橘子搁在她面前,温声劝道,“临川在这样的位子上,事情总少不了的。你担心归担心,也别想得太重,到头来是自己受不了。”
红衣点点头,轻道了句“我知道”,长公主又说:“不如我让她们收拾间屋子出来,你补补觉?”
这样也好,她确是有点累得熬不住了。
随着婢子进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小院,一看便是专门备给客人借宿的。婢子取来寝衣,她屏退婢子径自换好后躺上了榻,睡意很快袭来。
浑身的疲乏中,一缕浅香拂过,味道柔和且微甜,拂得她一下便全然放松下来,转瞬间睡得更深一层。
倏尔觉得微凉,似乎听得一声窗户被推开的轻响,她却没什么力气睁眼。蹙一蹙眉头想把被子盖得紧些遮挡凉意,又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恍惚中感觉被人驮在了肩上,心知应是席临川下朝来接她了,便迷迷糊糊地道了一句“我自己走”…
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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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婢子无奈地对望着,眼见长公主已敲着门唤了半天,将军夫人还是没来开门,均觉这位夫人也忒能睡。
随在长公主身侧的席临川也不禁一声干笑,上前一步,尴尬的语声中不失宠溺:“红衣,快起来,回府去睡了。”
仍是没有动静。
他挑挑眉头,挥手让婢子退开,而后取了张银票出来,向长公主一揖,将银票奉上:“舅母得换扇门了。”
敏言长公主一翻白眼,清楚他这是要做什么,接过银票往后一退,任由他毁门。
席临川亦退半步,略一沉息,一脚踹过…
十分的力气下,房门倏然大开,被踹裂的木头“咔啦”一响,响声过后,房中又再度安静。
“…哎?”长公主一愕,唤了婢子回来,“人呢?”
两名婢子向里一望,面面相觑:“没见夫人离开…”
席临川面容骤然阴冷,目光未在空荡荡地房中多做停留,森然一喝:“来人!”
随行的下人连忙进来,他克制心中惊惧,切齿而道:“传令封城!另请指挥使大人来搜大将军府!”
他决断做得快,转而向长公主一揖,声音中终于压不住慌乱的颤抖:“事出突然…舅母恕罪。”
“无、无妨。”长公主怔怔应了,定睛见他已转身向外行去,忙道,“你去哪儿?”
“进宫。”席临川足下未停,紧攥成拳的手上寒颤不止,“求陛下暂封皇城。”
他一壁摒开心中升腾不断的恐慌理着思路,一壁又抑制不住那份害怕。
竟然、竟然还是出事了!
他以为至少大将军府中该是安全的——这不是郑启和敏言长公主在长阳的府邸,这一处府邸,可是在皇城里!
府中戒备森严,每半个时辰都有侍卫巡逻。结果,他最担心地下毒倒是没有,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不见了。
“去看看席焕在做什么!”他又道,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皇城守卫、大将军府守卫逐个审问。”
没有时间多做耽搁,必须尽快把红衣找回来。
若不然,她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或者…回来的她,可能就不是她了。
一拳狠砸向院墙,疼痛从手指直传到胳膊。席临川狠咬牙关,仰望着深秋清朗的天空,仍觉得周围黑成一片。
这防不胜防的危险…
全然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手握连赫契前王储都认为已然尽毁的赫契巫术、又有本事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大将军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偷”走。
这是让他感觉无从抵抗的力量,就像在天边存在着一双眼睛,任他在长阳城里怎样小心、怎样设防,那双眼睛都能看得清楚。
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148章 巫女
红衣晕晕乎乎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帮“奇装异服”的人。
嗯,偌大的屋中皆是看上去差不多的人,四处都是。乌黑的斗篷连着帽子,从头顶一直黑到脚踝。她能看到他们脚下穿着的是在大夏朝不曾见过纹饰有点古怪的靴子,又试图看一看斗篷里是什么样的衣服,却无奈斗篷笼得严实。
这情状简直让她怀疑自己又穿越了,而且可能是穿越到了《哈利·波特》之类的书里,迎面撞上了食死徒或者黑魔王什么的。
再仔细辩一辩…
容貌也是看不到的。深灰色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只一双眼睛、一张嘴露在外面,每一个人都是同样森冷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你看够了没有?”
一个低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红衣僵了一瞬,而后翻过身去,说话之人映入眼帘。
她在屋子那端,倚墙而砌的几级台阶修得华丽,阶上她所坐的椅子…是这个年代尚未在中原流行的东西。
椅子上铺着一块或是白貂皮、或是白狐皮的皮草,红衣猜她身份该是不一般,却是也看不到她的脸——她的装束和周围的数人都是一样的,黑色的斗篷、深灰色的面具、纹饰古怪的靴子。
只是,手上多了几枚颜色各异的戒指和手镯,看上去也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
她坐姿随意,倚在靠背上,手里执着一只小矬,正磨着指甲。
见红衣回头,面具下的檀口轻启,一吹指甲上的粉末,小声清亮:“怎的不说话?吓着了?”
“你…”红衣仍自打量着她,目不转睛道,“你是谁?”
对方定在长甲上的目光稍抬,睇她一眼,轻声而笑,反问说:“你是谁?”
“我…我叫红衣。”她有点迟疑地这样答道,不确信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就把自己弄了来、还是明知故问的捉弄。
只见她持着矬子的手再度一顿,目光重新抬起后凝在她面上,须臾,一字一顿地再度问道:“你是谁?”
森冷的嗓音让红衣不自觉地一颤。
“我叫红衣。”她仍是这样答道,静了一静,强定下心神,续说,“我是骠骑将军席临川的妻子,为谨淑翁主霍清惜做事…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她话音未落,周围便是一片笑声。
“别笑她。”那女子微有愠意地道了一句,笑声又同时止住。她挥挥手,那一众穿黑斗篷的怪人便同时一鞠躬,毫无声响地退了出去。
也算是…高素质。
红衣悬着一颗心凝望着她,见她把矬子放在了手边的矮几上,而后稍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
红衣想躲,却无奈全身酸软。
“接下来的话你一定听得懂,所以别在我面前装傻。”女子在她面前定住脚,下颌微抬。总是隔着面具,红衣都能感觉出她面上的那股冷意。
“你清楚你是不是‘红衣’。”她说。
九个字,让红衣连呼吸都滞住,惊然望着她,感觉心脏都停了一瞬。
“鸩占鹊巢的日子过得挺不错?”对方蔑然一笑,啧了啧嘴,又说,“我帮你回忆一下从前的事?”
红衣轻打着颤:“从前的事…?”
“四年前你刚到席府。”她一壁说着,一壁在她榻边落了座,坐姿优雅得直有些凌人,而后,那张带着面具的脸转向她,“他射了你一箭,然后任由着你自生自灭。”
她说的“从前的事”只是这个?
红衣心里稍平静了些,衔起笑意回看过去:“但后来他救过我——好几次。我也帮过他。所以阁下方才说的事已经翻过去了,多说无益。”
“他现在喜欢嘴硬的姑娘了么?”对方冷声笑道。摇一摇头,睇着她的目光中透着压迫感,“你当真相信一个曾经厌恶你到想杀你的人会有如此之大的转变、转变到娶你为妻么?你就从来没想过…也许有别的原因?比如他其实是念着其他人的。”
“你在说什么…”红衣惊愕不已,连连摇头后眉头紧蹙,“你到底是什么人?在信口胡说些什么!我要回去了,将军下朝后会去长公主府接我…”
“你还是听我说完吧。”手指修长的手轻搭在她肩头,面具后传来的目光变得温和了些。
“我和你一样,十五岁就认识席临川了,而且很巧,也是在他十七岁的那年。”话语间传来一声明快的笑音,红衣怔怔听着,猜不出接下来的剧情。
“我知道怎么让他喜欢我,很快就成了他的妾室。他很有趣,总不安于在长阳好好过日子,一次又一次地出征…我呢?我也为自己寻了事做。”女子说着,吁出口气,带着几许思量,又笑道,“赫契人出手很大方,我没有理由拒绝那样的盛情邀请;后来他们又以汗王侧妃的名位交换,要我告诉他们他的军队会走什么地方。”
红衣半懂半不懂地听着,听得她冷声一哼:“那时他真傻啊…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书信往来时常会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军队在什么地方?可我也真傻,居然信了赫契人的鬼话,汗王侧妃…呵,不过是守着个侧妃的名分独守空房而已。”
红衣越听越迷惑,回想她说的时间段——是自己穿越后与席临川一同经历的时间段,但是她说的这些事,她却半点不知。
“还没明白么?”对方的口吻中透出了点不耐,遂淡泊一笑,“我才是红衣。”
红衣全然讶住。
她惊惧不已地上下打量着面前之人,还未来得及将这惊天奇闻消化干净,对方便又续说:“汗王对我弃如敝履,我不知道怎么出这口气,只好拿倾全部积蓄去找王廷容不下的巫者。”
昔日她为了当侧妃,与赫契人里应外合,取了一直待她不错的席临川的命;而后,又为了一释对汗王的怨怒,不惜求助于巫师、用让自己命陨的巫术致他重活,让他取汗王性命。
她觉得这是让汗王“自食其果”。
“让被下咒者重生,下咒者就要跟着重生。”
“红衣”说着一声轻笑:“可是当我的魂魄回去的时候,看到‘自己’竟已醒来了。连施咒的巫师都寻不出原因,试了又试,好像还牵连了两个无关的人,我却还是无处可去。”
而后阴差阳错的,那巫师死于这场出了漏洞的还魂咒,她却附到了这巫师身上,摇身一变成了一种常人所不知的存在。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吧。”她淡看着眼前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在看一件被夺走了的昂贵首饰,“你要怎样的归宿,我找新的给你。”
她骤然生硬下来的话语让红衣蓦地清醒了点,她怔了怔,直言问她:“你想回来当他的妻子?”
“身为日日被王廷追杀的巫师感觉总归不好。”她这样回道。
“可你杀了他…”红衣嘶哑道,“你为了荣华富贵杀了他!现在又想回来做他的妻子?!”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疯了,又为席临川上一世的遭遇而怒然不已。对方却只是静静看着她,许久,才轻一笑:“你倒是真为他着想,可他…喜欢的当真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