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被人轻拍了拍。
红衣转过头去,对上一张笑脸:“还真是你。”
“你是…”她有点吃惊地看着他,“聿郸公子?”
对方一点头,而后目光在她茶盏中一睇,有点诧异地道:“竟是茶么?我还以为你在喝酒。”
可见她方才灌茶灌得实在豪放。
不禁面上讪讪,红衣缓了一缓,站起身来没话找话掩饰尴尬:“公子您…是要去拜访席公子?”
“是。”聿郸点头,打量她一番,又衔笑道,“如是心情不好,在下请姑娘喝酒?”

第27章 复发

短暂的心动转瞬而过,红衣抿了抿唇,摇头道:“不了。”
聿郸一笑:“你是怕席公子知道?”
“不全是。”红衣略一笑,“我有敏症,上回喝了些酒,差点没命。”
“原来如此。”聿郸面露了然,继而在她对面的席上坐下了,“那我陪你喝一会儿茶好了。无甚急事,明日再去见席公子也是一样的。”
红衣略作踌躇,依言落了座。
她一直觉得,聿郸是个很有趣的人。
上一回他来长阳时,二人在廊下一面之缘而已。后来他送了她支银钗子,还陪她闲聊了好一会儿。
那会儿她刚受了那么多委屈、又旧伤未愈,平日里除了安静养伤没别的事可做,心情一片阴霾。
若不是考虑到身份悬殊太大,她是不想见他的。可不得不承认,他实在很会聊天。
从在赫契时的趣事到来长阳经商的所见所闻,聿郸的话题滔滔不绝,她闷着听了一会儿后竟就忍不住提了兴趣,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起了茬来,而后情绪也好了许多。
那天她为不让席临川多心,请了齐伯在旁“盯着”,聿郸的不少趣事说得齐伯都笑了。
其实,前后算起来也不过一刻工夫。可那是她最难的一段日子,那一刻工夫就如同三九寒冬里难得的一抹暖阳。
直至最后她才忍不住问了他,干什么特意来找她——毕竟,此前除了在廊下见的那一面外,二人实在没什么别的交情可言了。
聿郸的神色倏尔一黯,默了须臾,才道:“你受箭伤的事…怪我。”
她怔住,十分不解。聿郸苦笑了一声,这才告诉她,在箭场那天,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席临川才恼了,一箭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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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
说起来也并没有过很久,可红衣现在想来,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几年一样。不禁心下一声喟叹,愈发感到这样的日子过得太漫长了。
“为什么不高兴?”聿郸笑睇着她,伸手拎起茶壶,给她斟满茶水。
红衣短促一笑:“也说不好,就是高兴不起来。”
“我可听说席公子近来待你不错。”他这样说着,她稍一愕看向他,他又续道,“长阳城里都传遍了,席公子为了个舞姬,在宴席上和何将军幼子过了招;后来又在西市动过一次手,一直闹到了宫里——我稍微打听了一下,就听说那舞姬是你。”
这些事倒是没错,可让他这么一描述,怎么听着那么像“八卦绯闻”呢?
红衣心下埋怨了一句,而后微微笑着,坦诚地解释道:“公子想多了,那其实是何家公子和席公子有旧怨,借我当了由头,所以席公子救了我。”
聿郸衔着几分斟酌的笑意未多做置评,默了一会儿后,又道:“听说席府添了两房妾室?”
…消息传得真快。
红衣大叹这街头坊间的传话速度惊人,传起贵族世家的动向就跟二十一世纪议论明星话题一样。
她稍一点头:“是,今天刚入府。”
“然后你就来喝茶解闷了?”聿郸接话道,显然意有所指。
红衣一怔,遂即蹙了眉,带着些许不快看着他:“公子什么意思?”
“冒犯了。”聿郸颔首,笑容不变地悠悠调侃道,“其实也没什么,依在下看,这压根不是丢人的事——席公子在长阳城里本就名气不小,此番凯旋后更是备受瞩目。日日念着他的少女多着呢,早不是说不得的事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红衣又想笑又着恼。虽则循着他的思路想一想,也知道这误会来的正常,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窜火。
她一瞪他,耐着性子认真解释:“可当真不是因为这个。别人怎么艳羡跟我没关系,他那一箭差点要了我的命——就算是因为公子您先说了什么惹恼了他,但因为几句话就放箭射人也太可怕了好么?我疯了么?想给他做妾?”
聿郸一哑,听出她话中当真存着不快的意思,自知失言,笑打圆场:“罢了罢了,是我说错了。”
红衣睨他一眼,顺势转了话题:“公子又是来大夏做生意的么?”
聿郸点点头,眼底却有一抹分明的无奈。红衣看得一愣,又不知该不该问。
“现在在赫契做生意,是没什么钱能赚了。”聿郸一声沉重叹息,不住地摇头,“上一战输得太惨,弄得人心惶惶,时时准备着逃难;又逢旱灾未过,钱更要攒着,以备断粮时多买一口粮食。”
红衣听得也一叹。战争总是这样,无辜平民受害最多,古代战争是这样,现代战争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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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与聿郸在茶肆坐了将近一刻,而后她又去敦义坊看了那些孩子们,回到席府时,天色已近全黑。
身上疲乏得很,她嘱咐乐坊打杂的婢子备了热水,打算好好洗个热水澡解乏,然后睡个好觉。
热气氤氲着,舒服得好像在现代的家中。那时她学习或工作压力大时,也会这样解解压,感觉被暖融融的水气一冲,就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泼了一捧水到脸上,一阵微热之后被凉风一吹,又格外清醒。
深吸口气,心里忽有一缕轻微的刺痛。
红衣一怔。
她睁开眼,深吸了口气,感受着热气涌入胸中,而后陡然憋闷。
这是…热气太重,影响呼吸了?
她下意识地再度深吸一口气,那窒息感却更厉害了,有些熟悉的感觉惊得她身形一震,一壁舒缓着呼吸,一壁手忙脚乱地撑身出了浴池。
接触到空气时周身都一阵凉,窒息似乎缓解了一瞬,继而却又接着加重了。
红衣一口接一口地喘着气,强定着心神擦净身子,去摸搁在旁边小案上的中衣裙。
垂眸看去,指甲下已隐隐现了淡紫,就更慌了,控制着微颤的手慌乱地系好系带,踉踉跄跄地去推门。
出门前,目光在墙角放着的一只小炉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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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这专供于沐浴的房间离她住的地方不过十几丈远。
红衣猛推门而入的声音吓了绿袖一跳。
“红衣?!”她一惊,见红衣站都站不稳,连忙去扶她。又见她呼吸急促,吓得话都说不明白了,“你你你…你怎么了?!”
“找郎中…”又是这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呼吸更困难的感觉,红衣竭尽全力地喘了好一会儿,又道,“有人害我。找郎中。”
绿袖惊得怔了片刻,推门就往外跑。
席府鲜少有这样的事,大晚上的,一姑娘衣冠不整地要跑出去找郎中。
倒是看得出事情很急,守门的小厮不敢拦着,只按规矩禀给了齐伯。
齐伯也免不了告诉席临川一声。
席临川听得一凛:“绿袖急着出去找郎中?”
“是。”齐伯欠身,“她也没说明白,就说是…红衣喘不上气?”
席临川愕了一瞬,夺门而出。
被绿袖惊动之后,乐坊都乱成一片了。各屋的灯都已点明,歌舞姬皆围在一个房门外,又谁都不敢进去。
“红衣?红衣!”虞氏半蹲在地一叠声的急唤,眼前的红衣已几乎没了知觉,跌在地上侧卧着,气息也有一口没一口的,好像随时会彻底断气。
席临川排开众人迈入房中的时候,红衣连嘴唇都已全紫了。
那医馆离得不远,但若等绿袖走个来回…
他喝了一声“让开”,虞氏闻声回头一看,连忙躲开。
席临川俯身,一手托在红衣背后,一手托到腿下,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转身出门,一众歌舞姬连忙避让。
眼看着是关乎人命,一时连齐伯都不敢出声多问了。又不知席临川打算怎么办,叫了几个人,在身后紧跟着。
席临川将坊中各条道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挑了一条,直奔而去。
他脚下走得飞快,引得过往居民纷纷闪避,待看清他是谁后又忍不住多看两眼、指点一番。
红衣卧在他的怀里,已然气若游丝。
已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觉得是在移动着,耳边风声不断,却始终避不开压在胸口的巨石。
而后身子蓦地一坠,后背一片凉意,硬邦邦的,似乎是被放到了地上。
“公子?!”正领着郎中往回赶的绿袖一愕,席临川即道:“快,鱼际穴。”
那郎中都没来得及多做反应,只剩了照办的份儿——行医数载,见过来医馆看病的、见过请人去府上看病的,还没见过走到一半被病人截住的呢。
银针刺下去,在那郎中指间稳稳地捻了一会儿,红衣的气息逐渐平静了。
席临川骤然松了口气,就势坐到地上,擦了把汗问绿袖:“她喝酒了?”
“…没有。”绿袖摇头,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原本好好的,说去沐浴,今晚要早些睡,突然就这样了。”
沐浴?
席临川眉头一皱,抬眼间,与红衣仍自恍惚的目光一触。
红衣还没完全缓过来,正一阵接一阵的头晕,听到的声音也自带了回音效果。明明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缓了好一会儿,眼前的看到的画面才都变得正常,声音也变得明晰。她定睛看清眼前坐姿随意的人,大显诧异:“公子?!”
席临川睇了她一眼,扭头叫来齐伯:“回府去把乐坊上下看住,尤其她方才沐浴那屋,谁也不许动。”

第28章 查明

红衣浑身发木地在地上呆坐了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大街来的,但很清楚自己方才命悬一线,刚从鬼门关前走回来。
视线停在席临川额上,她望着他额头上尚未褪去的汗珠生了点猜测,又觉得难以置信。
少顷,席临川站起了身,她也随之站起来,而后一件大氅搭在了她的中衣裙外。
一行人一并往回走着,都很安静,没有谁去理会路人的窃窃私语。
红衣始终与席临川离了两丈的距离,目光在他的侧脸上划来划去,觉得愈发摸不明白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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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们回到席府时,乐坊上下已一片安寂。
歌舞姬们被家丁各自看在自己房中,唯虞氏尚在院子里和齐伯说着话,见红衣平安无事地回来,她也大松了口气。
“可是吓死人了。”虞氏抚着胸口,露出一抹笑意,“若不是公子走得快,只怕…”
一句话确定了她方才不敢相信猜测——真是席临川把她抱出去的。
“多谢公子。”红衣垂首一福,抬手要将那件大氅从身上取了下来。
席临川探了两个手指按在她手上,声色微冷地道:“不急,你去歇着。”
红衣又抬一抬眼皮,见他眼底眉梢冷意分明。知他心烦,她便不再多说,再度一福,与绿袖一并往次进的院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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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她将那件大氅搁在旁边,重重地躺到床上。
呼吸平顺了,心里却还忐忑着。
是有人害她,不仅她看到了,连席临川也觉出了不对头。不知能不能查出是谁——或者说,不知他有没有心思查个明白,亦或是直接息事宁人而已。
一刻后,郎中进来为她搭了脉;
两刻后,有婢子将煎好的汤药送进了房里;
再过一刻,在红衣困意袭来的时候,席临川推开了房门。
红衣顿时清醒了,明眸一挣看向席临川,席临川眼帘微垂:“我坐会儿。”
——坐会儿?!
——大晚上的他在她们舞姬的房里坐会儿?!
红衣看到绿袖在旁边一个劲地递眼色,她就是脑子再发懵,也知道这会儿不能睡了。醒了醒神,她心中叫苦地打算撑身起床,却是腕上刚一用力,上身还没抬起来,就又松了劲。
——是席临川坐到了榻边。
“…”红衣咬着牙轻一吸气,几乎能感觉到眼下自己脸上写着怎样的惊悚。
“你睡你的。”席临川瞟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解释道,“其他各屋都有人看着,我没地方去而已。一会儿齐伯把事情查清楚,我就回去了。”
身后没动静,席临川回过头,看见红衣仍微苍白的面容上,一双明眸正炯炯有神地望着他。和他视线一触,又赶忙避开了。
于是,他假作不知她紧张,岿然不动;红衣也就只好假作不紧张,拽紧被子假寐。
绿袖胆战心惊地沏了茶来,席临川抿了一口,搁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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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门被叩了两声。
红衣没来得及应,席临川就先开了口:“进来。”
房门打开,齐伯带着人进了房,两个小厮押着一个婢子,甫一松手,那婢子便跌跪下去:“公、公子…不是奴婢…”
红衣不作声地安静看着,知道她是在乐坊打杂的婢子之一。
“你自己说清楚。”席临川的声音里寻不出怒意,甚至随意得有点散漫,“险些闹出人命,可不是你说不是便不是的。”
“是、是杜若吩咐奴婢温些酒。”这婢子看着年纪不大,被这阵势吓得快要哭出来,忍了一忍,又道,“正好是红衣姑娘让奴婢备水的时候…杜若姑娘拿了酒和炉子进来,见奴婢忙着,直接就将炉子支在了墙角。她说让奴婢记着这事,说待得红衣姑娘沐浴完,酒也差不多是正温好的时候,让奴婢记得给她送过去…”
红衣直听得心底一片寒涔涔的冷意,好像薄冰似的覆盖了全身。
席临川轻笑了一声:“叫杜若来。”
杜若很快就被带来了房里,红衣冷眼看着她,她也回看过来,却是满脸的迷茫。而后一福身,向席临川见了礼,又犹犹豫豫地道:“这是…怎么了?”
席临川没有说话,冷寂持续了一会儿,杜若又道:“听闻红衣犯了急病…”
席临川蹙了蹙眉头。手上持着的茶盏瓷盖不经意地在杯沿上一磕,清脆响声在众人心里一触。
红衣听得杜若又说:“现在可脱险了么?方才把大家都吓得够呛呢…”
席临川还是不吭声,莫说杜若自说自话有些窘迫,连红衣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怎的不问话了?到底打不打算查了?
“困。”席临川低语着埋怨了一句,眉心又蹙得深了两分,向齐伯道,“温壶酒来吧。”
他说着睇了一眼红衣,续说:“拿去外面温。”
齐伯应声便去了,房中重新安静下来,席临川从容自若地坐着,红衣、绿袖、杜若各怀心思地互相看个不停,谁也不敢妄自出声。
不足半刻工夫,齐伯拿着温好的酒回来了。往瓷盏中倒了一杯,奉给席临川。
席临川轻嗅酒香,而后浅啜一口,眉头稍弯出一弧笑,他问齐伯:“在哪儿温的?”
“廊下。”齐伯回道。
“哦,那必定比沐浴时热气四散的房间要凉多了。”席临川仰首,缓缓将酒饮尽了,而后看向杜若,“在廊下温酒都这么快,你为什么会觉得在屋内温酒需要和她沐浴的工夫一般长?再者,若她有心在里面多歇一歇呢?你是当真没想到这时间可长可短,还是有心等着那酒在她身边蒸个干净?”
他的口气一直温和平淡,直至到了最后几个字时,才陡然沁出冷意。杜若面色一白,贝齿咬紧了嘴唇没有应声。席临川拿起方才搁在一旁的茶盏,又道:“乐坊上下的事是你协助虞司乐打点,这水怎么回事,你一并说了吧。”
红衣一愕,适才奉茶的绿袖也一愕——水是她们房里的水,可她们全然听不懂席临川在说什么。
席临川站起身,执着茶盏走到杜若面前:“你若仗着自己在这乐坊之内能管些事,就往别人的水里乱添东西,我也可以往你的水里添些东西。”
杜若猛一抬头:“公子…”
席临川眸中的冷色让她没了辩驳的余地。
又强自撑了一撑,杜若跌跪下去,怔然地缓了缓神,忽地喊道:“是她先没规矩!”
席临川回头扫了一眼红衣,杜若续道:“她坏规矩不是一次两次了!起先是教家人子的事…那时她是什么身份?也敢来争;后来是缕词…”
杜若怒指着红衣,一声冷笑:“上上下下,哪个不是为席府的颜面着想?偏她一味地要出风头装得心善,硬要说不关缕词的事,不觉得太虚伪了么!”
红衣听得僵在榻上,哭笑不得。只觉这人的三观扭成了一坨,解都解不开。
明明自己也在贱籍,偏执拗地觉得当时在府中做杂役的她更低一等;明明自己所处的地位完全有可能和缕词遭遇同样的事,偏还要推缕词出去来显得自己有多高尚、有多为席府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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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规矩,知不知道杀人犯法?”
席临川听得背后不远处的低言,眉头一挑。再一眼扫过去,便见平躺在榻的红衣当即避开了他的目光,分明心虚。
方才那句质问也是低低的呢喃,好像…好像是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又实在忍不住想呛她一句。
他略一哂,转回头也问杜若:“不错。觉得她没规矩你便想她死?知不知道杀人犯法?”
杜若神情一震,好似没料到席临川会如此“偏帮”着红衣,哑了一会儿,低下头去。
“公子。”绿袖在旁迟疑地唤了一声,指了指席临川手里的茶盏,大有些后怕,“那水里…有什么?”
“这水煮过青豆。”席临川睇着杜若道,“味道本就淡,沏茶后更难尝出。别人喝了也无事,但红衣对这东西过敏。”
所以,这当真是蓄意谋杀。要不是“抢救及时”,她现在已然踏上漫漫黄泉路了!
红衣牙关紧咬,只觉得跪在几丈开外的杜若可怕得令人发指——她二人才有过几次交集?虽然处得不好,但她也没想到已到了杜若想取她性命的地步!且这心思也是够毒,揪准了她对青豆过敏,早就动了手脚,害得她疹子反复了数月还想不清是怎么回事,干等着她用酒一催,要她的命。
眉头骤蹙,红衣忽地意识到些事,冷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对青豆和酒过敏的?”
此前她自己都不知道,席临川上次也是歪打正着。且就是在席临川说后,她还跟他解释说“过敏源有很多”呢。
席临川也蹙了眉头。
上一世,府中一些人知道红衣对青豆过敏,是因她和他都清楚。可这一回似是连她自己都拿不准,却被人用这法子害了个准。
“没有几个人知道。上回出这事还是在宫里,你又不在。”红衣又说。
席临川微惊,蓦地想起上回在宫中时,她曾以为是他在水里动了什么手脚。
他回过头去看向她:“红衣你…”
还觉得是他做了什么不成?
他没来得及问出口,外面脚步声匆匆而至,打断了房中众人的思绪。
一小厮在门外一揖,急禀道:“公子,聿郸公子求见。”
“聿郸?”席临川一愣,那小厮以为他忘了聿郸是谁,解释说:“是。就是那赫契的商人。”
席临川一沉,问道:“他来干什么?”
毕竟这么晚了,显然不是客人拜访的时候。
那小厮又一揖:“他说知道天色已晚,若公子不愿见,他就明日再来。只说让小的把这个转交给红衣姑娘,说可应付急喘。”
席临川略有困惑地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一看,是一只白玉香囊。色泽温润雕镂精致,略凑近一点便觉药香扑鼻,显是新制的东西。


第29章 赠物

红衣心头一颤。
她犹还记得曾因在廊下与聿郸说了几句话,便差点背上“叛国”的罪名。如今她前脚犯了敏症,聿郸后脚紧跟着就送这玉香囊来…
有时候好意真的是能逼死人的。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席临川,不敢放过他的每一丝神色变动。只见他托着那香囊看了又看,而后又睇一睇她,终于向床榻走来,伸手把玉香囊递给了她。
这东西做得十分精巧。
圆滚滚的一枚,一看便是由正块的玉石雕成,内外两层,皆有镂空的雕花。那花样是什么红衣不懂,总之是吉祥喜庆的寓意。
接到手中时,微凉的感触好似在心头一激,让刚看了一眼玉香囊的她旋即又抬了头,小心地观察席临川的神色。
“你歇着。”他稍稍一笑,而后转过身去,半点不停地向外走。临经过杜若身畔时,驻了驻足,思量道,“她是虞司乐教出来的徒弟,交给虞司乐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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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各屋皆陆续熄灭烛火,众人安然歇下,乐坊归于平静。
隐约听得有惨叫声从最内一进的院中传出来,红衣一惊,又细听了听,向绿袖道:“绿袖?你听,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