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月躺在床上琢磨着这些,把自己给琢磨得扑哧一声。
而后她又忙敛住笑,认真回忆了一番关于若凌的事情,算是为见她做做准备。
结果她却发现, 在另一个她的记忆里,这个长女出现的画面竟然少之又少。就是早早被沈晰带去亲自抚养的柔凌,留给她的记忆都比若凌多。
赵瑾月皱了皱眉,闭着眼睛细细思量下去,进一步发现在那些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也鲜少有哪一段是称得上开心的。
最后的一个片段是三个月前,也就是她下旨让刑部押安珏走的时候,当时若凌在场。
若凌被刑部的人吓坏了,抓着安珏的衣袖嚎啕大哭,乳母拽开了她,她又无助地跑向赵瑾月:“母皇不要…”她因为恐惧而紧抱住了她的胳膊,哭得嗓音发哑,“母皇别生爹的气,爹不是故意的!”
四岁的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赵瑾月即便自问从前并不算个多好的母亲,也无法理解在这里的这个“她”当时怎么能那样冷淡地看着若凌说:“你再叫他一声爹,朕即刻要了他的命。”
若凌被吓得一下子不敢再哭,正被押往外头的安珏足下顿住,怒火有些克制不住:“她也是陛下的孩子!”
她回看过去,漠然回说:“朕宁可从来没有过这个孩子。”
这句话,是当着若凌的面说的。
所以,怨不得安珏以为自己将被赐死时会求她别迁怒若凌。
她对若凌实在是过于无情了。
赵瑾月被这过往弄得怔怔回不过神,心下很有些惧于和若凌见面,同时又矛盾地想赶紧见面、好好哄一哄她,弥补从前的亏欠。
她觉得上苍让她重活一次是有原因的,她拥有同样的名字、女儿的名字又和柔凌差不多也是有原因的。
她得好好地把这辈子过好,总不能从前对不住柔凌了,在这里还继续让若凌难过。
然而翌日上午,她又不得不把这一切矛盾的心情都暂且放一放。
——朝政太忙了,她卯时开始上朝,下朝回到鸾政殿又继续与朝臣议事。事情还真不少,她一时拿不准何时才能结束便让人先去接了若凌过来,让若凌去侧殿见安珏。
让他们先见见面也是好的,若凌肯定很想他,他的心情大概也会因为见到若凌而好不少,就不要再拖了。
侧殿于是很快传来了小女孩的欢笑声,赵瑾月即便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都能感觉到那种愉快。
过了约莫一刻的工夫,侧殿的殿门咣地一声撞开,在议事的众人齐齐看去,便见一小女孩边不住地扭头边往这边跑,嘴里还在笑着喊:“不给你不给你!”
“…若凌!”赵瑾月隐约听到一声焦灼的低喝,但若凌没当回事,还在继续往这边跑。
直至到了内殿与外殿间的门槛,宫侍上前挡了她一把,她才猛地止步转身,顷刻之间,她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母皇…”她在门槛外拜下去,隔得这么远,赵瑾月都从她小小的身子上感受到了那股恐惧。
真是比柔凌带给她的感觉还要更糟糕些。
她愧对柔凌,所以柔凌不喜欢她,但也并不怕她。
赵瑾月无声地缓了口气,向眼前的几位朝臣颔首示意她们稍候,便起身向外殿走去。
在她走到跟前的时候,若凌明显地往后缩了缩,她弯腰把扶她:“起来。”
若凌站起身,她定睛瞧了瞧,若凌跟柔凌确是有几分像的。
赵瑾月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侧殿去。若凌顿时不安起来,紧紧地拽住她:“母皇别生…他的气。”
“没事,母皇不生气。”她勉强地笑笑,半揽过若凌,继续前行。
到了侧殿门口,若凌一下子跑了进去,躲去安珏身后又探出头,怯生生地望着赵瑾月。
安珏就在离门两步远的地方,显是方才想拦若凌来着,可只穿着中衣又实在不便出门。
看见赵瑾月,他低了低头:“是臣忘了告诉她陛下在议事。”
“没事。”赵瑾月迈入门中,回身关上了门。
再回过头的时候,她看到若凌已经紧张得完全缩到了安珏背后,连头也不往外探了。
“若凌?”她叫她,她也不出来,安珏扭头轻道:“你母皇在叫你。”
又静了片刻,若凌才犹犹豫豫地从父亲背后走了出来,到赵瑾月跟前福了福,低着头轻语呢喃:“我错了。”
赵瑾月蹲下身:“母皇有事在忙,你先不要往殿里跑,好好在屋里跟你爹待着。等一会儿你听着外头的人走了,再过来找母皇,好不好?”
“…”若凌很不适应地僵在了那儿,眼睛左看右看,最后迟疑着转向了安珏。
赵瑾月便也看过去,原正端详着她的安珏忙别开目光,一哂:“陛下放心。”
赵瑾月点点头,又跟若凌说:“你爹前阵子受了伤,身子还没大好,你别太闹。”
这回若凌立刻连连点头,赵瑾月摸摸她的额头便转身走了,刚伸手阖门,听到若凌小声问安珏:“爹,母皇怎么啦?”
安珏:“嘘——”
赵瑾月:“…”
罢了,不怪若凌,她爹最近也在奇怪。
晌午时朝臣告退,三人便一道用了膳。赵瑾月给若凌夹了几回菜之后发现安珏夹过去的她可能会剩在碟子里,但她夹过去的若凌一定会吃,哪怕是同一道菜。
她发现这回事是因为青椒。
桌上有道素三丝里有青椒丝,她和安珏都给若凌夹过这道菜,结果若凌一言不发地把她送过来的全吃完了,安珏夹过去的她却挑挑拣拣地留下了好几根绿在碟子里。
晚膳时又是这样,青椒肉丝里的青椒若凌看是谁夹的以决定吃不吃。
赵瑾月看了看她:“不爱吃青椒?”
若凌陡然打了个哆嗦,即刻拿起筷子要夹碟子里剩下的青椒,就连安珏的神情都一紧。
赵瑾月赶紧抚一抚她的后背:“没事没事,不爱吃就不吃了。别太挑食就行,有一样两样不爱吃的也不打紧。”
“…”若凌战战兢兢地看向安珏,安珏也又愣了愣:“陛下…?”
“都有不爱吃的东西的。”赵瑾月回看过去,笑说,“她又没挑事挑成朕这样。”
其实她本人也尚算还好,芹菜茼蒿青椒不爱吃别的都还可以。但这个原本的“赵瑾月”似乎一切素菜都不爱吃,可想而知对身体无益。
安珏好像是从成婚前便开始劝她了,可她不爱听。
但同时,她又对若凌严格得很。
赵瑾月简直觉得她只是在找着茬地不让这父女俩好过。
用完晚膳,赵瑾月还有折子要看,但她把安珏和若凌“扣”在了殿里,让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
安珏便让宫人取了棋来,和若凌一起下棋。
这一点上这盛国倒是和大应差不多,小孩子都是早早地便要接触黑白子,不懂什么棋路也不要紧,慢慢熟悉着。
他们都不敢吵到她,起初下得安静得很。
但过不多时,赵瑾月便听见若凌很小声地喊了起来:“我悔一步!就一步!”
她抬起视线从奏章上方偷偷看去,正碰上安珏局促地看过来,她便又忙垂下目光不再看了。
但安珏显然发觉了她的视线变化,微微一怔,转而在若凌头上一拍:“不许悔棋,不许说话,你母皇忙着。”
“我就悔一步嘛,我刚才放错了!!!”若凌锲而不舍地同他讨价还价,但也尽量压着音不惊扰赵瑾月。
赵瑾月藏在奏折后头禁不住地笑,又不好出声,笑得累得很。
笑着笑着,三名宫侍疾步进了殿,手里各托着一方托盘,到赵瑾月案前一跪:“陛下。”
该翻牌子了。
赵瑾月敛去笑容,轻吁着气起身走过去,可在她刚要细细地看那些牌子的时候,安珏的神色映入了余光。
她一抬眼,他很快别开了眼,面上强撑的笑意难过又怅然。
赵瑾月的心跳一瞬间快了,她窒住呼吸:“你不高兴?”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这个问法奇怪得很。
安珏匆忙摇头,却又始终没有看她,目光在棋盘上定了定,道:“没有,臣只是…”
“都退下。”赵瑾月声音微提,一众宫人即刻叩首告退,来请她翻牌子的三人也一并退了出去。
殿里没有外人了,她却愈发不知该说什么。
“爹…”若凌重新紧张起来,绕过棋桌躲到安珏身后。
安珏一壁睇着赵瑾月,一壁安抚地拍了拍若凌,而后离席下拜:“是臣的错,陛下恕罪。”
赵瑾月觉出了那股明显的疲惫。
“她”以前真是喜怒无常,所以他已习惯了她对他的厌恶,也习惯了短暂的和睦之后突然而至的怒火。
就连若凌也已经对此十分敏感。
赵瑾月一时很难过,说不上是为他还是为自己现下的处境。她在那儿僵了会儿,提步走向他,若凌犹如一只想保护家人的小兽一般恐惧又勇敢地扑住她:“母皇别…”
哪怕她先前的哭闹求情都没有用。
赵瑾月蹲身将她揽住,又看向安珏:“起来。你不高兴,我不翻牌子就是了。”
“…臣没那个意思。”安珏不免有些失措。
“你没那个意思,我也当你是这个意思。”赵瑾月短促一叹,“今晚我带若凌睡,你…”
她咬了咬牙:“你来不来随你!”
话音落下,她竟然很有些慌。
这说来奇怪得很,前些日子她尝试着翻过好几人的牌子了,这事对她来说已不足为奇,但眼下她却没底气直接说一句要他睡到寝殿去,只说一句“来不来随你”都让她紧张得连头皮都发了麻。
她于是连等他的答案的勇气都没有,站起身拉着若凌就进寝殿:“来,母皇带你看看寝殿什么样。”
她从未带若凌一起睡过,若凌也从未曾进过她的寝殿。所以只消片刻之间,若凌就被新鲜感驱散了恐惧:“好大的床!”
赵瑾月笑了声:“是啊。”
特别宽敞的一张床,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她对床笫之欢并无多少冲动,却很想跟安珏一起躺在这里,好好地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两天看评论的感受是…
你们不是真的爱我QAQ,之前说什么让我完结了好好过年好好休息都是假的!!!看到个合口的番外就又想让我写长篇!!!
塑料读者情!!!一个安珏就让你们移情别恋了!!!
我不干!!!我要闹了!!!
气得揪自己的叶子!哭着离壳儿出走!荔枝哭成荔枝干!!!
气得拒绝告诉你们专栏里那篇《青鸾诀》可能会是有女尊单元的快穿也可能直接写成纯女尊文!!!
哭着送红包!四十个!哼!!!
女尊世界的赵瑾月(四)
赵瑾月跟安珏说“来不来随你”, 沐浴之后躺到了床上, 便心里七上八下地等了起来。
结果安珏没来。
…罢了。
仔细想想, 她对此倒也并不甚意外。安珏一看就不是那种会主动“投怀送抱”的人,她翻旁人的牌子他不高兴,但她扔给他一句意味不明的“来不来随你”,可想而知他并不会来。
翌日一早她起床时难免有些动静,若凌便也迷迷糊糊地醒了。她过去哄了哄若凌,让她接着睡,而后自己匆匆梳妆更衣, 又简单吃了两口东西,便准备去上朝。
寝殿的门一看,却见安珏在外头等着。
赵瑾月一愣,见安珏要跪地行礼又忙回神扶他, 他颔了颔首, 打量着她的神情问:“陛下睡得…可还好?”
“挺好。”赵瑾月点点头,“怎的这样问?”
“若凌睡觉不老实。”他道。
赵瑾月不禁心情复杂。
若凌睡觉是不老实, 一夜里踹了她好几脚, 但小孩子不就是这样的?他为此担心到要专程来问她,可见她从前待孩子真是…不好得很。
“她还睡着,你去陪陪她?”她说着笑了笑, “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朝,你们用早膳不必等我。”
安珏点点头:“那用完膳后,臣先送她回去。”
她点头应了声好,他思忖了会儿, 又说:“臣的伤也无碍了,可否回信安宫去住?”
赵瑾月心里一空,转而又轻松笑道:“再养一养。信安宫许久没人居住,总也得让宫人收拾收拾再说。”
安珏没再说什么,安静地颔首应下。赵瑾月也没再说话,提步向外走去。安珏行礼恭送,待得圣驾不见身影了才起身,却在寝殿外怔了良久。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他这般,迷茫之下的每一刻相处都令他心惊,他却又愈发沉溺于这样的相处。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样的和睦。在她眼里,他来盛国只是为了给虞国谋福。
而她的想法其实也是对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她的厌恶之下忍辱负重地活着,不过是怕她因为他的死而迁怒虞国。
所以在虞国向盛国宣战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的一切支撑都崩了盘。
他始终记得虞国,但虞国放弃了他。
如果不是还有若凌,若凌又并不得她这个做母亲的疼爱,他大概一年前就死了。
入狱之后他先后自尽了十四次也是因此。虞国已弃他于不顾了,他又自觉不可能活着走出去再见到若凌,便没了活下去的理由。
可那个时候,她已对他厌恶到了不肯让他轻易死去。
现在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安珏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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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凌醒后,父女二人一道用了早膳,安珏就送她回了她的宜明苑。
皇帝虽没有多喜欢这个女儿,但也犯不上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她的,宜明苑总归还是个住着舒适的地方,宫人们也都细心妥帖。
安珏陪她待了一会儿便要走,若凌也没有哭闹,只是跟他说:“爹要常来看我!”
安珏想了想,在她面前蹲下身:“但凡能来,爹必会常来。但若爹长久未来,你也不要多问,更不要问你的母皇爹去了哪里。”
有些事不是若凌这个年纪该懂的,她却听懂了,眼眶顿时一红:“爹还会被抓走吗!”
“爹不知道。”安珏平淡道,温和地揉了揉她的脸颊,“但你要听爹的,别去问,别惹你母皇生气。”
“可她又不喜欢我…”若凌低下头呢喃着,“我要爹留下,我要保护爹!”
安珏笑了声,但也就那么一声,便不再笑得出来了。
他心里一阵阵地泛着酸,边思量边续道:“她不喜欢你,是因为爹的缘故。你若来日一定要恨一个人才能让心里舒服,就恨爹好了。”
若凌被他说得发蒙:“为什么?”
“等你长大一些就懂了。”他说着吁了口气,神色轻松了几分,又揽了揽她,“也不必太担心,你爹命大。你看,咱们先前三个月没见,这不是也又见到了?”
若凌红着眼睛点点头,可就算是正出言哄她的安珏也明白,她点头只是因为她懂事,不是因为她真的被这话哄住了。
这些心思搅得安珏在回鸾政殿时心里沉得很。来时为了方便和若凌说话他特意没从鸾政殿带宫人,生怕若凌童言无忌说些不该说的被传到陛下耳中。
可眼下独自走在宫道上,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凛冽的孤寂。
不过多时,他偏又遥遥看到了一片热闹。十数位宫人随行的步辇正从宫道那端缓缓行来,安珏仔细分辨了良久,方认出步辇上端坐的人是白越。
白越现下已是贵君了,是在安珏被废元君位后不久晋的位,陛下让他掌六宫事宜。
他在皇帝面前百依百顺,皇帝不爱听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说,是很招人喜欢的性子。
安珏忽而自嘲地轻笑了声,在步辇即将经过身前时退到了道旁让他先过,但很快,步辇上响起一声不轻不重的:“停。”
华贵气派的步辇停下、落稳,安珏看过去,白越也正看过来。
接着,白越笑起来:“竟能在此见到安常侍,真是稀罕事。”
说着他便向他走来,安珏颔了颔首:“贵君。”
白越在他面前定住脚,打量着他,口吻悠悠:“我封贵君时常侍称病未能来贺,后来又闻常侍入狱受审,我还道再见不到常侍了,没想到常侍命倒好,这样大难不死。”
这话说得并不算好听,安珏便没有应话。白越似乎没有在意,只轻轻一叹,自顾自又续道:“论起命数,我也确是比不过常侍,估计这辈子也没机会当一把元君,和陛下举案齐眉。”
安珏低着眼眸仍未应声,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划着:“所以,我只求这贵君位的晋封完满无缺。”
可他早在近一年前就晋封了贵君,这话说得安珏十分莫名。安珏蹙起眉头看他,他轻松地又一哂:“当时阖宫来贺,唯独常侍没来。如今既再度得见,只好劳常侍在此补上一礼以弥补这缺憾了。”
安珏眼底一颤,带着三分惊意看向他。
在盛国后宫里,贵君之上只有元君,常侍却是连员额都无限制的末等位子,白越这是要他当众行叩拜大礼。什么弥补缺憾自都是虚的,无非是乐得看他受辱。
安珏沉了沉息:“贵君,得饶人处且饶人。”
白越的笑容敛去了大半:“你若这样说,便是为难我了。”他语中一顿,“陛下要我掌六宫事宜,常侍你说,这礼数上的事,我管是不管。”
安珏沉默以对,白越复又轻笑:“倒很有风骨。”
说罢他一招手,几名宫侍当即上前,伸手便将安珏往下按。安珏刚一挣扎,猝不及防地被踹在膝窝上,难免腿上一软跪了下去。
他旋即要起来,但被按得死死的,白越淡看着他的挣扎,不耐地道了声:“行了,我不逼你拜我。”
安珏切齿看过去,他嗤声而笑:“可你既仗着陛下肯给你留几分薄面便这样目中无人,这事还是得让陛下知道才好。免得你日渐忘了自己是谁,在宫里拿起昔日做元君的架子,倒打了陛下的脸。”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安珏的反应,吩咐那几名宫侍:“看住他,让他跪两刻。”
几名宫侍躬身应是,白越便转身离开了。待得他坐上步辇,步辇却转了弯,显是要往鸾政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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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政殿里,赵瑾月下朝回来见安珏没在,知他是送若凌去了,便也没催。不过她今天难得清闲一点,就想他如果能午膳前回来最好了,她可以拉他一起用午膳,再一道出去走走。
然后她就开始琢磨可以拉他去哪里走走,琢磨着琢磨着,就满脑子全是他了。
结果她没等来安珏倒等来了白越。
白越进殿是不用通禀的。乍然见他进殿,赵瑾月好生一愣,转而笑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白越她先前也翻过牌子了,最深的印象是他脾气特别好。在原女皇的记忆力也有许多关于他的事情,大多都是轻松愉快的相处过程。
白越笑吟吟地在侧旁落了座,从宫侍手中接过茶抿了一口,接着便笑叹:“臣知道陛下近来忙着,也不想扰陛下。不过适才在路上碰见了安常侍,不得不来跟陛下说一声。”
赵瑾月一愣:“怎么了?你说。”
“他那个清高的脾气,见了臣连礼也不肯见一个…”白越无奈地摇着头,“臣倒没什么,但当着那许多宫人的面,陛下又让臣执掌六宫,臣总不能不管。”
赵瑾月心头一紧,好在脸上没显出什么,仍是笑着:“怎么管的?”
“小惩大诫,让他跪一会儿也就罢了。”白越摇摇头,满脸的无可奈何,“论资历臣不如他,他不服臣,臣也没有办法。只好来求陛下好好同他说说,日后别这样让臣下不来台。”
他说罢低眸微笑,温和守礼得紧。
当然,若皇帝能只是同安珏“好好说说”,他便也不会过来了。
他这贵君坐在掌权的位子上坐得好好的,可真没想到昔日的元君还能从狱里走出来。
宫道上,押着安珏的宫人在两刻之后还算恭敬地请他起了身,但可没打算跑一趟鸾政殿送他回来。
安珏原也没指望他们送。冬天穿得厚实,跪这一会儿倒没有多累,只不过是刚开始跌下去的那一下有点磕了膝盖。
他便自己趔趄着往回走,边走边思量一会儿该如何是好。
白越势必已经见过陛下了。
陛下有多喜欢白越他心里清楚,在过去的两年里,六宫基本都只瞧着他一个人升迁了。
他先前对白越有过不满,只刚跟陛下提了两句便迎来一场怒火。
白越晋封贵君那时他刚被废为常侍,心情实在不好便称病没有去贺,这样的事在宫里其实也不稀奇,陛下却是当晚就差人过来斥了他一顿。
这回…
唉。
安珏默然暗叹,一步步地踱回鸾政殿,在门外兀自揉了会儿膝盖,到底还算正常地走了进去。
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跪着已够屈辱,不论一会儿她还要做什么,他都不想显得更加狼狈了。
赵瑾月读着折子,余光察觉有人进殿,一抬头:“回来了?”
“嗯。”安珏点头,顿了顿,问她,“贵君来过了?”
“来过了。”赵瑾月边说边打量他,很快看出他面色青白得不正常,便站起身走到了他面前,“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