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方才已说了一会儿话,显得很有些疲累,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出,接着才一字一顿道:“皇上可以把臣妾葬得离京城远一点么?”
“什么?”沈晰微愕,不解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问她,“你想葬去哪儿?”
“臣妾也不知道。”皇后低垂着眼帘,苍白的手指划拉着背面,“就是不想守着这块地方了…在这里,臣妾总觉得规矩太多,做什么都不能自在。真怕下辈子还要投生在这儿,又是战战兢兢地过一生。”
是的,这几个月她轻松下来了,可回望过去,她依旧胆战心惊。
而且即便是在这几个月里,她偶尔也仍会被那种无可遏制的低落纠缠,那妖魔般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就会拽她自尽,让她懊恼无比。
她想,她这辈子已经没什么机会逃开了。那如果有下辈子,她要逃得彻彻底底。
“臣妾曾经有位堂姐…后来离家出走了。她说过她想去看草原,去看戈壁,去看大漠,去看江南水乡。”皇后笑了一声,“臣妾其实也想去看看。”
“皇上从这几处地方里,随便挑一个把臣妾葬了。臣妾知道这不合规矩,便也不求什么厚葬,一口薄棺深埋于地下便是。”
楚怡听得心里一阵心疼。这么多年来,皇后的思维模式到底是不可能改了,心里永远存着规矩。
即便是现在——这临近死亡的时刻,她提起违背规矩的要求,还是会惶恐不安。
楚怡于是打了个岔:“那怎么行。”
沈晰和皇后都看了过来,她佯作说笑道:“要让臣妾说啊,地方可以挑,但钱不能不要!咱就是来世想投个自由自在的胎,也得衣食无忧才好是不是?再者说了,娘娘您怎么知道阴曹地府里不用塞钱让人办事儿,您看,宫里让人传个话还得给点赏钱呢,鬼差们说不准也贪心得很。”
皇后虚弱得不行,还是被她给逗笑了。沈晰却点头说:“楚怡说得是。你想葬去别处,朕好好给你挑个地方,规矩上的事你不必担心。”
“好…”皇后长吁着气,点头应了。缓了一会儿,复又开口,“还有柔凌和阿济的事。”
沈晰轻道:“你都放心,朕会安排好。”
可皇后置若罔闻,自顾自续道:“臣妾把柔凌托付给恪嫔了。”
沈晰稍怔了一下,旋即点头:“也好,柔凌一贯和她亲近。”
“嗯。”皇后微笑着,又说,“皇上回头给恪嫔晋一晋位份,就当代臣妾谢她。”
“好。”沈晰答应下来。
“至于阿济…”皇后好似又斟酌了一下,看向了楚怡,“不知皇贵妃还有没有心力多照顾一个孩子?”
楚怡对此毫无准备,难免一愣:“…娘娘?”
“皇上喜欢你,也疼惜你的几个孩子。”皇后说着笑了声,有点自嘲的意味,“本宫近来闲来无事便爱胡思乱想,想来想去倒把自己吓住了,怕他们日后兄弟不睦。都由你照料着,想来他们会更亲近一些。本宫也跟阿济说了,这几个月本宫心里舒坦,多亏了他曦母妃,让他今后好好孝敬你。”
楚怡当真有点懵了。
她偶尔胡思,确实也想到过万一沈济登基以后对弟弟们不好怎么办的问题,没太受这个问题困扰一是因为她心大,二是因为孩子们都还小。
但她真没想到,解决办法竟然是皇后将沈济托付给了她?
她心里情绪难言,木了半晌才在皇后的注视下怔怔点头:“您放心,阿济日后就是臣妾亲生的。”
“本宫知道你不会苛待孩子。”皇后抿着淡笑。
是啊,她心里无比清楚,曦皇贵妃是绝不会苛待孩子的,宫里的每个孩子都愿意跟她亲近。
相比之下,反倒是她这个做嫡母的无比失败。沈济还好,但在柔凌心里,恪嫔、曦皇贵妃、和妃,大概都比她这个生母要好。
这辈子她真是错过太多了,眼下想去弥补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庆幸,她所嫁的人到底还是个好丈夫、好夫君。
即便她和他早已相互错过,近几个月的相伴也说不上有哪怕一丁点爱情在里面,她还是可以信任他。
她相信他会在她走后处理好一切事宜,包括她的后事,还有孩子们的将来。
正月廿一,皇后赵氏薨逝于坤宁宫。
那时沈晰与柔凌沈济都陪在旁边,皇后想叫楚怡也进去来着,但楚怡留在了外头。
皇后这会儿叫她进去是体谅她的情绪,但此时此刻,原就该是她体谅皇后的情绪。
丧钟敲响后又过了一会儿,沈晰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了寝殿。
一众嫔妃都已跪在了外殿里,或真或假地抽噎着。
沈晰挥手让她们退下,楚怡站起身上前一攥他的手,见他手心冰凉。
“…节哀。”她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他忽地伸手,紧紧地将她一搂:“陪我待一会儿。”
楚怡点一点头,又姑且先挣开了他,抱了抱柔凌和沈济:“别难过,你们的母后马上要去她想去的地方了,也会一直看着你们,你们别让她担心。”
柔凌哽咽着点点头,沈济则问她:“母后说她要葬得远一些…那等我长大,我能去看她吗?”
“当然,你们可以一起去看她。”楚怡摸着他的额头道。
沈济的情绪缓和了些,又拽了拽沈晰的衣袖:“对了,父皇。”
沈晰看向他:“嗯?”
“母后昨天跟我说…”沈济皱了皱眉,“她走后不让我们为她斋戒,弟弟妹妹们也不要。”
沈晰稍稍一讶,旋即明白了这话是怎么来的。
近几日,人人都意识到了皇后命不久矣,皇后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人人都已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下葬地问题他们又已开诚布公地聊过,后来便又说了一说其他的安排。
当时是楚怡笑叹了一句:“娘娘您可以说是吃独食了!先皇孝期未过,皇上和孩子们都还斋戒着,臣妾出了月子也又戒了起来。您这一走可倒好,供桌上整只的羊啊猪啊都要有的。孩子们一个头磕下去,口水都得流出三尺远。”
皇后把这话记住了。
孩子们作为先皇的孙辈,孝期只有一年,下个月就不用再吃斋了。但如果要再为她这个做母亲的守孝,就得再加三年。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随心所欲地为孩子们做点事。
又或许,是想彻底地扔下规矩礼数,随性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OK,卡文感顺利地过去了,于是也没有更新得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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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皇后离世的日子里…我们不发红包了,推个文
推一下自己写的文,今年早些时候写的《宗亲家的小娘子》,这是我的古言文中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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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3 章
皇后的离去弄得楚怡惆怅了很久, 不过她也在努力调整心态,毕竟沈济还需要她的开解。
于是在之后的数日里楚怡都对沈济格外照顾,但她也不愿让月恒跟沈沂心里不高兴,常是有意识地陪完沈济便去陪陪他们。月恒和沈沂倒都懂事, 一个个都跟她说:“母妃多陪陪大哥哥嘛。”
如此这般,永寿宫里时而悲伤时而乐,日子过得倒是也快。一眨眼的工夫, 皇后的百日国丧就过去了;又一眨眼,先皇的三年丧期也翻了篇,在蓝白灰几色中素了三年的皇宫一夜之间添了许多鲜亮。
沈洵和沈汀健健康康地满了两岁, 一日比一日更加淘气。月恒这个当姐姐的自己也皮, 天天读完了书就带着三个弟弟四处疯, 尤其在冬天的时候,她踩上冰刀一转眼就能溜得没影,一群弟弟就跟着她闹。
楚怡管着后宫乱七八糟的事,许多时候都束不住他们,沈晰更是政务繁忙。这个时候,楚怡总在心里感慨还好有沈济这个当大哥哥的在永寿宫镇着。
七月初七女儿节,楚怡傍晚时去看几个孩子睡没睡, 到了沈济屋外便听见他又在教训弟弟们。
“月恒今天过女儿节不读书,你们也不读书?!”沈济在屋里抱着臂瞪三个弟弟,沈洵沈汀才两岁半太小了,站在那儿东张西望也很正常,但沈沂也东张西望他就不高兴了。
“尤其是你!”沈济手里的书拍在沈沂头上, “他们两个不懂事,你多大了?”
“…”沈沂拧着眉揉额头,沈济继续道:“不好好读书你日后想当个纨绔子弟吗?”
沈沂小声嘟囔了一句,楚怡在外没听清,沈济也没听清,眼睛一瞪:“说什么?大点声!”
“我说我又没有那么坏!”沈沂不服不忿。
他看书里讲了,纨绔子弟那通常是指游手好闲、骄奢淫逸的人,大多还会有强抢民女啦、欺行霸市啦之类的爱好,他才不会变成那种人!
但这会儿他这么一说,沈济更来气了:“没那么坏就够了吗?!”他咄咄逼人,“你底下有两个弟弟,又是皇子,你就不想想怎么给弟弟们做榜样,日后怎么替父皇分忧?”
“这不是有大哥嘛…”沈沂又不服不忿地嘟囔。
这回外头楚怡虽然也没听清,但沈济听清了,登时火冒三丈撸袖子:“你再说一遍!”
沈沂反应相当快,立刻转身闪开,躲到了几步外的书桌后头:“我又没说什么!”
“你还想说什么?”沈济在后面追着他要揍,“还学会顶嘴了!哥是不是为你好?”
“可我就是没说什么!”沈沂一圈圈地跟他躲,跑了四五后,到底被他一把按在了桌上。
沈济按着他后颈:“你再给我顶一个?”
“我错了我错了!”沈沂当即认怂,“我好好读书!一会儿就把功课写了!”
“你就给我在这儿写!”沈济拎着他的脖子押他坐到椅子上,袖子一挽,“我给你研墨!”
楚怡扒在门缝外看热闹看得挺乐,到了此处,却听背后响起扑哧一声。
她这才发现后头还有个人在一起看热闹。
她要说话,沈晰笑了声没让她说,直接信手推门进了眼前的屋子。
四个男孩子同时看过来,两个大的立马规规矩矩地行礼,两个小的伸手跑过来要抱抱:“父皇!”
沈晰没抱,弯腰搂了搂他们,就绷着脸也斥沈沂:“又让你哥哥生气!”
“…”沈沂最近的功课是不太好,自知理亏便不敢吭声,只斜斜地瞪沈济。
沈济一低头正好瞧见了,又拿书拍他的头:“还敢瞪我!”
沈沂不吭声了,看起来气鼓鼓的。
沈晰一哂,不再接着说他。
话说回来,沈沂这会儿七岁多,心思不再读书上也正常,倒是沈济这个不到十岁的大哥因为先前的变故而过于懂事了些。
沈晰就让乳母把两个小的先各自抱回了房,又朝沈济招了招手:“阿济来,把你弟弟关在这儿让他自己写,咱们一道去你曦母妃殿里吃宵夜去。”
沈沂顿时痛苦惨叫:“我也要吃宵夜!!!”
沈济笑了声:“嘿,你可好好写你的功课!”
沈济说罢便出了门,这才瞧见楚怡也在,忙道:“曦母妃。”
“你教训起弟弟来越来越像样了嘛!”楚怡搂搂他的肩头,沈济有点不好意思,绷着肩头往外挣,“母妃别这样,我都大了。”
楚怡嗤笑着将他松开,三人一道回到寝殿,月恒正好也刚跟贵女们玩完回来。
她正在屋里喝着绿豆汤,看到父皇母妃便问:“我一进来就看屋里没人,都去哪儿啦?”
“我看你大哥教训弟弟了。”沈晰道,月恒两眼一亮:“咦?”
楚怡趁机跟她说:“你少带着他们一起疯。你懂事,知道玩够了还好好读书,沈沂前阵子跟着去了趟夏狩,到现在都没把心收回来。”
“我才没带着他们一起疯。”月恒撇嘴,“他们非得跟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她理直气壮地跟母亲顶,方才训弟弟们训得颇有气势的沈济却只抿着笑吃起了点心,并不帮着楚怡一起说她。
楚怡也习惯了,在沈济眼里,三个弟弟都属于“熊孩子欠揍”的范畴,但月恒不一样。
月恒作为永寿宫里唯一的女孩子,不论在哥哥还是弟弟眼里,都是天使!
转眼间又过了年关,元月初一是沈沂的生辰,再往后二十多天则是先皇后祭日。
这两年里大家都把情绪调节得很好,给沈沂庆生的时候就高高兴兴庆生,为皇后哀悼的时候也好好哀悼。
至于皇后的墓,沈晰在江南水乡给她挑了个风水宝地,除此之外还在大漠与草原各设了一处衣冠冢。这样安排的时候其实为的只是让皇后满意,但后来,这倒成了沈济努力上进的动力。
——沈晰跟他说,这三个地方等他长大之后都可以去,但是如果国力不行,皇亲国戚频繁出行是要挨骂的,可能还会拖累得皇后一起挨骂。
也正因为这个,他不仅自己上进还希望弟弟们都上进。这样就算出了什么事导致继位的不是他,弟弟们继位之后也可以好好治国,他便还可以去陵前见一见母亲。
这点小心思,沈晰和楚怡从他身边的宫人口中探知了一点。事情毕竟关乎皇位,沈晰便有点敏感,楚怡倒觉得挺好:“他这么想也没错啊,再说,我瞧这想法挺大气的。”
他琢磨的又不是“为了保证自己顺利继位要把弟弟们都弄死”,而是“希望不论谁继位都能好好治国”,这想法不是挺纯善的吗?
沈晰沉默着琢磨了半天,最后点头:“也是。”
过了会儿他又说:“不过…你就没担心过他们日后生出猜忌?阿济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另三个却都是。我有时候想想,真怕我不在了之后他们之间也变了味。到时候你如果也不在了还好说,你如果还在世,夹在中间多难过啊。”
“唉…当然也担心过。”楚怡耸了耸肩,“不过想想,血脉也不代表一切。亲兄弟就不同室操戈了么?为了皇位掐得连亲爹娘都弄死的也不少见啊!”
不止是为了皇位,就说搁在二十一世纪,从上海的《老娘舅》到北京的《第三调解室》,带给人们的例子还不够多么?
若利字当头,亲兄弟姐妹照样掐得你死我活;若家庭和睦,养子养女同样礼让有加。
所以楚怡觉得与其“迷信”先天血脉,倒不如寄希望于后天教育。他们这当父母的好好教他们,比瞎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强多了。
楚怡把这些想法跟沈晰说了说,当然绕过了二十一世纪的节目没提。沈晰听罢又想了想,再度点头:“有道理。”
“那是,本宫说啥都有道理,哈哈哈哈!”楚怡自恋傻笑,沈晰一脸嫌弃地瞅过来,一把掐在了她的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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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暖花开,一件大事落在了曦皇贵妃案头。
——采选。
这事在宫里其实稀松平常,但是先前因为大家都在守孝一直也没选过。也就是说,这是沈晰继位以来的头一次。
老实说,楚怡心里头有点拧巴。
诚然从先前的经验来看沈晰即便添了新人也不会变心,但就像她还在东宫时跟太子妃说的,让她自己选她做不来。
再者,即便有先前的“经验”,她在这样的事上也说不上对沈晰完全信任。
——她再怎么说,也是二十七八岁的人了。
这个年龄虽然远称不上老,她的颜值又放在这里,但是跟十五六、十七八的小姑娘搁在一起还是不一样的。
楚怡近来看着年轻的小宫女们时常有种沧桑感,这种沧桑感有些类似于二十一世纪工作了几年的人看刚从校门里走出来的应届毕业生的感觉,一边知道自己也不老,一边又有一点点羡慕对方的青春洋溢朝气蓬勃。
那连她这个女人都羡慕的人,沈晰能完全看不上、一直看不上?
其实说不准。
楚怡便心情很微妙,而且还不知道怎么跟沈晰说——试想一下,她如果跑去问他这回采选要不要给后宫添人,他说不要则还怕了,他如果说要,她能说点啥?
梨花带雨一下?那不是她的风格。
破口大骂?那不更相当于把他往别人床上推么。
楚怡心里头挺忧愁,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先甭提了,她先把前期的步骤办好了再说。
反正不管他留不留人,她都得过过目先圈个名单下来。如果他不打算往后宫封,这些人会被赐到各宗亲府上;如果他看上了哪个打算自己留用…
到时候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随机送40个红包
今天没有加更,我们明天见,么么哒
关于皇后的番外:
会有哒
但是我觉得古穿今不好玩
我们让她重生到一个女尊世界体验一下颠覆感!
第 124 章
楚怡于是便很佛地料理起了采选的事儿,还尽职尽责地拿去请示太后。
但圣母皇太后不想管, 母后皇太后最近索性跑去园子避暑去了, 更没这个闲心。楚怡对着一大串家世颇好的名单犯了选择恐惧症, 纠结了好几天之后, 让人把恪贵妃跟和贵妃请了过来。
廖氏是从皇后百日丧期过去不久后从恪嫔晋了妃位,缓了几个月又晋到了贵妃。这是皇后的遗愿,方便她照料柔凌。
云诗晋位则是上个月的事, 楚怡觉着宫里总共三个女孩,柔凌是嫡出, 现下又在贵妃膝下;月恒这边,她是皇贵妃且又得宠。人比人比死人,云诗的妃位虽然拎出来瞧着也不低, 可这么比就感觉差了好大一截了。
楚怡知道云诗并不计较这些,但是想来想去觉得欢宜现下也慢慢大了。她怕宫里有什么风言风语给孩子添堵, 便跟沈晰商量了一番, 沈晰想想也对, 便说:“贵妃本来也该有两个,咱宫里人也不多,给她就给她。”
自此之后,宫里就成了有孩子的三个嫔妃占据皇贵妃和贵妃三个高位、妃位空着,底下才是一干小嫔妃的格局。
所以不知不觉的,余下的人就不太敢总往她们三个面前晃悠了,位份差得太多总会有些心虚。
然而这回听说楚怡要议采选的事,就连廖氏和云诗都有点心虚。
楚怡让宫人把誊抄好的几本名册拿给她们看, 两个人边看边互相递眼色,递了好几个回合,云诗终于陪着笑开了口:“那个…姐姐…”
楚怡自己也正读着册子:“嗯?”
“你真要…”云诗薄唇微有点打颤,“你真要…给皇上选妃啊?”
楚怡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看她们,无力一叹:“那不然呢?”
皇后没了,后宫的事现在都归她管,她能撂挑子说自己不干吗?
云诗抿了抿唇,脸上瞧着也不乐:“我这心里怪慌的。现在可和从前不一样…从前都是两位太后挑好了人赐进东宫,皇上不喜欢也就不喜欢了。如今是皇上得亲自殿选,这么选下来万一有那么一个两个合了皇上的意,那姐姐你…”
云诗是真替楚怡担心。她自己和皇上没多少感情可言,欢宜好好的她就知足,但她知道楚怡跟皇上的感情有多深。
这都多少年了,皇上心里就楚怡一个。如果这时候添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进来,而且还是皇上殿选时亲自点的,那换作是谁都不一定受得了。
“就是的,我心里也乱得慌。”恪贵妃一叹,打量着楚怡问,“皇上到底什么心思,你就没问问?”
“我不知道怎么问…”楚怡低头呢喃,又喟叹着摇摇头,“算了,先选着。就算后宫不添人也总要为宗亲们选一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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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沈晰也正忙着。他最近都很忙,忙到每天都要比从前多回一二十本折子,到永寿宫时时常已是深夜,早上顾不上等楚怡醒来说几句话就又得去上朝。
不过,他是为她忙的。
去年先帝丧期满了三年,今年皇后的丧期也满了,他可以立新皇后了。
皇后的人选在他眼里就一个——必须是楚怡,只能是楚怡。可是朝臣们不答应,专宠什么的都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楚怡的出身。
她是罪臣之女,而且还入过奴籍。
朝堂上有些话说得可难听了,弄得沈晰根本不敢让她知道,只能自己先忙着,等到差不多定下来再跟她说。
今天早朝上,户部的楚成跟兵部的沈映又跟朝臣们舌战了一场。
楚成的脑子厉害,但吵架功夫真是比不上楚怡。
沈晰有时候被朝臣气着了,总是恨不能把楚怡带到早朝上去让她开骂。
不过还好,虽然楚成的嘴巴没有楚怡厉害,这一场争辩还是有理有据地说服了不少人,不少先前跟风反对的朝臣都闭了嘴或者改为觉得让曦皇贵妃当皇后也不是不可以,这是个不错的进展。
有了这个进展,沈晰觉得晚上可以稍稍偷个懒早些去永寿宫,把这事跟楚怡说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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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中,三个人聚在一起挑选了大半日,可算把原本十二本的名单筛到了只剩五本。这五本就可以先给沈晰过过目了,他可以挑出一些赐进王府或者给官员赐婚以示信重,余下的再筛两遍,留个二三百人住到宫里,放到殿选上过目。
三人这大半日忙下来都看得腰酸背疼,楚怡把云诗和廖氏送走后就让人备了热水去沐浴更衣,打算好好泡一泡,放松一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