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孕坐月子时也好、偶尔身子不爽生小病也罢,他次次都是要立刻赶来看她的,夜里也要经常摸摸她的额头问问她感觉怎么样,这才是家人之间的关心。
太子妃…唉。
楚怡喟叹摇头,想太子妃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日子过成这样,心里必定不好受。
但,她到底也没劝沈晰回去探视。
唏嘘归唏嘘,怜悯归怜悯,她跟太子妃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她很有逼数。
她真把沈晰劝回去了,太子妃也绝不会感激她,没准儿还要觉得她别有用心,或者觉得她绿茶。
…她才不要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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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又过了月余,九月末,天气就明显地更冷了些。
太子妃的病拖拖拉拉地迟迟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下来,气色比上次病时显得还要差了许多。
身边的宫女总想同她说说话,让她心情好些可她提不起劲儿,她们也只好作罢。
于是有许多时间,她都靠在床上发愣,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毓仁园依旧在接连不断地往东宫送东西,隔上一两日必会来一回,从不曾中断过。
她看得出那些东西都名贵得很,许多大概都是太子亲自挑过的,可她仍旧半分都笑不出。
一个多月了,太子从没有亲自来看过她,也没有因为她病着就让柔凌回来陪伴。他的一切关怀皆止步于这些物件,她从中读出了前所未有的生分。
到底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她每日都在想,却还是迟迟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应该加更,不过关注我微博的菇凉们昨天可能看见了…七宝酥的一位读者妹子抑郁症自杀,酥酥又怀着孕,到了凌晨一点多不得不睡。
之后我一直在陪那个妹子说话&联络警方,睡觉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今天一整天都晕晕乎乎,实在写不出来了。
加更先欠着,明天再加,我争取早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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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又过了一阵子, 太子将廖氏召到了毓仁园, 陪伴柔凌。
他原本就曾想过让廖氏代为抚养柔凌来着, 只不过时间太紧实在来不及抬廖氏的身份。柔凌到底是嫡出的女儿, 即便廖氏只是抚养,柔凌始终叫她“廖母妃”而非“母妃”, 身份太低也不合适,所以这事最终作罢。
但眼下柔凌却最喜欢廖氏,倒让人觉得挺有缘分。
廖氏也高兴,每次到楚怡房里小坐的时候都是喜气迎面, 直夸柔凌懂事贴心。道时常陪一陪柔凌,觉得日子有趣多了。
何止是有趣?楚怡瞧得出来, 在与柔凌亲近之后,廖氏的日子好过多了。
宫里看人下菜碟是没办法的事,无论是皇帝的后宫还是东宫后宅, 不得宠的女眷被克扣份例都不稀奇。未免日子更难过,大多数人只要不被欺负得太狠也不会去争。
这些事太子妃管不过来,楚怡这个侧妃也不好管。她只能自掏腰包帮一帮和自己交好的,从前是廖氏,后来多了个祝氏。
但打从廖氏常去探望柔凌之后,尤其是前阵子太子不在东宫、廖氏和柔凌走得格外近的日子里, 东宫的宫人们明显因此不敢怠慢廖氏了。
柔凌到底是东宫嫡长女,也是沈晰唯一的嫡女。
楚怡觉得这些变化廖氏大概也感觉得到,好在她向来纯善老实,不至于为此成心算计。
楚怡便说:“廖姐姐能多陪陪她最好了。她年纪还小, 和太子妃闹成那样,嘴上不提归不提,心里必定不高兴。”
“唉,谁说不是呢。”廖氏说到这个就叹气,“那天在中秋宴上争起来,真是谁都没想到。柔凌也是让殿下把脾气养起来了,真敢转身就走。当时旁人也不敢惹她,怕触了霉头,我跟过去远远瞧了几眼,她刚出殿门就抹上眼泪了。”
柔凌当时脾气再怎么大,都是建立在委屈的基础上的。这么点小孩子哪忍得了委屈,独自从殿中一踏入秋夜,一切情绪就都被激了出来。
廖氏顿了顿,脸上又有了点笑:“但这趟臣妾过来,倒看她又开心多了,多亏侧妃陪着。”
“那不是因为我,是月恒总拖着她玩。”楚怡笑道,“这俩疯丫头,那天去后山瞧见枫树上有片通红的枫叶,还想亲自爬上去摘来着。亏得身边的宦官反应快,当即攀上去帮她们摘了下来,不然非摔了不可。”
廖氏听得直笑,楚怡又问:“云诗和欢宜怎么样?”
“都挺好的。”廖氏颔首,“云良娣的性子您也知道,殿下不在东宫比在东宫还让她高兴,欢宜每日上午读完书,她便带她到花园里玩,要不就是叫人给欢宜做新衣服,天天自己打扮欢宜玩。”
楚怡扑哧笑出声,云诗的生活状态其实很接近二十一世纪时很多女孩在微博上畅想的未来生活了。
——有个漂亮的女儿,有钱,但是没有男人!
每天吃吃喝喝宠女儿,把女儿当娃娃,给她换衣服梳头,过得逍遥自在。
但她的笑声还没落,沈晰就打帘进了屋。楚怡余光一扫,起身迎他,走了两步又注意到他沉着张脸。
她福了福,继而摒笑:“你听见了?”
廖氏一脸紧张,头都不敢抬地也福身:“殿下。”
沈晰斜眼睃楚怡,心说对啊我听见了,但我能怎么办,我罚云诗你肯定不干对?
他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把这事揭了过去,只叮嘱廖氏:“别在旁人面前乱说。”
“是,臣妾明白。”廖氏赶忙应下,又福一福,“臣妾告退。”
廖氏就此便溜之大吉,楚怡一脸好笑地拽着沈晰坐:“别生气哈,云诗也不是讨厌你,她就是胆子小嘛,在太子妃面前她也不敢多说话。”
“嘁。”沈晰给了她一脸“我才懒得跟你们计较”的冷漠,接过宫女奉来的茶抿了一口,又说,“太子妃的病久不见好,柔凌…唉!”
柔凌自责的不行,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会好的。”楚怡只能这样说,“现下天冷,等开了春,怎么也能好些。”
沈晰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说:“她说想请她母亲进宫看看她,你觉得呢?”
“那当然是听她的啊!”楚怡脱口而出,满脸不解,不解他有什么顾虑。
沈晰瞧出她脸上的疑惑,苦笑了声:“赵家女眷,似乎都跟她一个性子。”
刻板迂腐。
他是前不久才知道的这件事,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当年的婚事定下来时,母妃为什么叹气。
真不愧是皇后给他挑的人。
看上去是一等一的家世出身,但就是能让他难受死。
相比之下,三弟的正妃安氏虽然出身低些,性子却比太子妃好多了,起码三弟跟她处得还行。
楚怡恍悟:“你是怕她见过她母亲之后,过得更不高兴?”
沈晰点头反问:“有可能?”
——那是相当有可能啊!
太子妃都让她女儿柔凌不开心了,谁知道她妈会不会也让她不开心?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柔凌还是个天性没被压制的小孩,而太子妃已经接受那套思维模式了,同类人相处不一定会觉得那么别扭。
楚怡便也拿不太准,踟蹰了半天说:“主要是她自己提了要求,那就…还是听她的!”
她其实是在为沈晰考虑。
不管怎么说,现下是太子妃自己想要娘家人陪伴。让她见了,这事就跟沈晰没关系了。
可若不让她见,以她的脾气不知道又会如果脑补沈晰打压她挤兑她,何必留下这种不痛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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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沈晰让赵家夫人进了宫。
宜春殿里为此而忙碌了一阵,赵瑾月特意迎到殿门口去见母亲,母亲要行大礼,被她挡住了。
“母亲快进来坐。”她说罢便连声咳嗽,赵夫人一声沉叹,随她进了屋。
大多宫人都被摒了出去,只有白蕊还在殿里侍候着。母女二人一道在罗汉床边落座,赵夫人对太子妃的身子很是担忧,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太子妃却一直心不在焉,半晌,赵夫人终是看出了端倪:“你这是…有心事?”
太子妃静默片刻,徐徐地说起了柔凌的事,又说了自己养病期间太子虽然赏赐不断,却从不曾来看过。
赵夫人面色微凝:“你是怕太子殿下因为公主的事情对你存怨?”
赵瑾月摇摇头:“殿下从来不喜欢我。我只是…我只是心里闷得慌,想找人说说话。”
她前阵子迫切地想见到母亲,自己却说不清是为什么。今天把这些话说了她才意识到,她只是想找人说说话而已。
她想把这些郁气都吐出来,想让人哄哄她,可这些事又都不能跟外人说。
她对太子的不睦和不满,如何跟外人讲呢?
赵夫人听后点了点头,又是叹气:“我知道侧妃独宠,这些年你过得不易。”
赵瑾月低着头,轻声呢喃:“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若早知如此,我宁可不入东宫。”
她是早已知道自己要面对妾室的。太子会有许多妾室,得宠的会一茬一茬的换,这些她都有准备。
她想自己只要能好好的当正妃,掌着东宫的权、让人觉得她贤惠大度,这一切她便都无所谓。就像她的母亲一样,纵使父亲有再多妾室,母亲也依旧是府里最为尊贵的那一个。
可是太子独宠楚氏一个,却令她无比难受。
她的一切支撑随着时间而土崩瓦解。她越来越坚持不住那份大度,心里对楚氏的恨意越来越多。
“唉。”赵夫人又是叹息,“女人的日子,不就是这样么?”
赵瑾月鼻中酸涩,心里怨愤地想为何楚氏不是这样,接着又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堂姐。
“我知道你为什么心里不痛快。”赵夫人曼声道,“早些年你顾姨娘独宠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感受。你爹的妾室不少,可不知为什么,一有人独占鳌头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赵瑾月旋即点头:“是这样。”
赵夫人无奈地笑笑:“可你瞧,日子不也这样过下来了。你顾姨娘得意了两年,后来也就失了势。再后来你哥哥当了东宫官,家里便也一切如常了。”
这“一切如常”的意思,是没人再在她面前拿大了。
赵瑾月却愁容未改:“可楚氏…已独宠四五年了。”
“总归有她年老色衰的时候。”赵氏心平气和,“咱们当正室的,好日子在后头,不要太计较当下的得失。”
赵瑾月怔然良久,最终也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懂的,这些道理她一直都懂的。她日日都在跟自己说,待得沈济长大,日子就好过了。
可她现下还是愈发地觉得难熬。
但看来,母亲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她还是只能自己熬着。
赵瑾月觉得一切都无比灰暗,她恹恹的,什么劲儿也提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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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圣驾回宫,一众从中秋起就战战兢兢地待在京郊的皇子们也都回到了京中。
睦亲王去时春风得意,回来时却已无人问津。府门上的“睦亲王府”牌匾早已撤去,连带着府中也一片凄清。
东宫里,沈晰在回宫的第二日接到了乾清宫的传召,说皇帝召他去下棋。
皇帝已经许久没有召他下棋了。中秋后的这几个月父子两个如同普通君臣一般,只谈政事。
沈晰于是颇有点意外,也难免有点不安,好好地整肃了一番衣冠后才随杨福前往。
他走进乾清宫时,皇帝手里剥着一枚柑橘,随手将橘皮丢进炭炉,顿时腾起一片橘香。
看见他进来,皇帝笑了笑:“来了?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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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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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意阁中, 楚怡正接待云诗与祝氏。这回两个人都没随去毓仁园, 云诗乐得清闲,祝氏却瞧着有些憔悴。
“你消瘦了。”楚怡端坐在罗汉床上打量着祝氏, 祝氏坐在两步外的绣墩上低着头,面色微微地僵了那么一刹。
楚怡不禁疑惑地看向榻桌那边的云诗, 云诗叹气:“太子妃这些日子都病着, 一个多月前她母亲进宫来陪了陪她。也不知怎的, 打从那日之后太子妃的病情尚可,脾气却忽而不对了,隔三差五就要挑规矩上的错漏。”
云诗顿了一顿:“我要带欢宜,太子妃倒不曾说过我什么, 她们几个轮流去宜春殿侍疾的日子却不好过。”说着一指祝氏,“她前些日子两句话说得不当心,就叫在廊下跪了半个时辰。这大冷的天,回去就病了,三天前才刚养好, 可不就瘦了。”
唉…
楚怡心里叹气。
太子妃这样她一点都不奇怪,赵夫人进宫之前,她和沈晰就都担心过会不会雪上加霜。
不过也未必就是赵夫人的错, 人病久了本身心态就容易崩,这也不奇怪。
太子妃的病, 断断续续也拖了有四个多月了。
柔凌近来情绪愈发低落。
“你别在意,太子妃病着,心情不好是难免的。”她只能这样宽慰祝氏, 祝氏点点头说知道,但可见还是有些委屈。
祝氏临离开前,楚怡着人备了好些阿胶燕窝之类的滋补之物让她带走。云诗没有离开的意思,待得祝氏走了,就扯着嘴角跟楚怡说:“我近来见太子妃的时候少,但听祝奉仪当时的话…太子妃这是隔空跟你较劲呢。”
“…关我屁事啊!”楚怡嘴角抽搐,“我都半年没见着她了。”
“可不是嘛。”云诗咂嘴,“但祝氏当时也就是在陪太子妃说话时聊起了屋里的盆栽,提了句你这里有两盆养得很好,太子妃便不高兴了,说祝氏话里有话,对她不恭。”
“…”楚怡讶然,“这不没事找事吗?这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啊。”
“是啊!”云诗点头,“反正…我就觉得她近来心里可能颇有不平,许是觉得你得宠又和她一样儿女双全,而且还是侧妃,怕自己在东宫立不住。总之你当心一些,快过年了,别招惹她,免得给自己惹事。”
“我知道…”楚怡应下,心里疯狂吐槽:真是莫名其妙的!
仔细想来,她是真的不理解太子妃为什么这样厌恶她——她虽然得宠,但是讲道理,太子妃不是从一开始就很希望太子宠别人吗?廖氏、云诗都是太子妃推给太子的,怎么她得了宠太子妃就不高兴呢?
她觉得太子妃的人设真是拧巴,而且越来越拧巴!
她有点情真意切地不高兴了,很想和太子妃正面刚一下。
但仔细想想,却又只能作罢——谁让太子妃病着呢?她要是把太子妃气出个好歹来,那可真是惹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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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皇帝和太子不知不觉已下了半晌的棋,始终都在聊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但沈晰知道今天十有八|九是有什么事。就拿睦亲王来说,虽然亲王位没了人也寥落了,可若就此没了下文,似乎总有点虎头蛇尾。
果然,再又落了一子之后,皇帝直了直身子,舒了口气,便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了出去。
御前宫人们悄无声息地转瞬消失,沈晰定了定神,垂首道:“父皇有事?”
皇帝手里捏着颗子,目光盯着棋局,淡声笑了笑:“朕知道,这一年多来,你心里也不安生。”
沈晰微滞,继而颔了颔首:“是。”
“朕不是有意不同你交心。只是中秋之前,朕也迟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这样对老三。”皇帝怅然一叹,“中秋之后,朕又在不住思量,这些话要如何同你讲。”
沈晰没有贸然接口,只是洗耳恭听的姿态。其实单从这样的开头里,他已觉出父皇心中沉重的情绪了,只是又实在想不到父皇到底要说什么。
皇帝稍作沉吟:“你知道当初你们刚争起来的时候,朕为何告诉你,让你给你三弟派些要紧的差事吗?”
沈晰一愣,遂道:“儿臣有些猜测,只是也拿不准。”
皇帝点点头,并未细问他的想法,只说:“你还记得你四叔吗?”
“四叔?”沈晰怔然,当真是好生想了一想才想起这一位的事情。
这位四叔是他的亲四叔,和父皇同父同母。据说先帝在时,他便颇有雄心壮志,并不服自己这个亲哥哥。
先帝为江山稳固考虑,自不会随意动摇储位,便一点也不让这位四叔沾染朝政,只让他做个清闲的宗亲安享富贵。
后来先帝驾崩,父皇继位。这位四叔的野心逐渐涨了起来,最终闹出了弑君之事。
父皇顾念兄弟情分没有杀他,将他关在了宗人府大牢中,一直关到他七八年前病亡。
皇帝长声叹息:“朕当时不杀你四叔,便是顾及先帝。朕知道先帝不让他沾染政事不仅是为朕的储位稳固,也是为保他的命。”
“但先帝失策了。”皇帝说着,将沈晰方才落下的一子拿了起来,搁去了另外一处,棋局顿时格局一变,沈晰那边倏然显了颓势。
“就是因为那么一步之差而已。”皇帝轻笑了声,“朕这些年时时在想,其实当年四弟论才学本事都是比不过朕的,若父皇让他在朝堂上一展拳脚,最后他也会输给朕。那样他是不是就会心服口服,等到朕继位的时候,是不是也就没有那些覆水难收的事了。”
所以在他的亲生儿子生出如出一辙的野心的时候,他选择了这条路。
他放任他、抬举他,让他在朝堂上大展身手,哪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心性本事都比不过另一个儿子。
这对沈晖来说虽不公平,但这或许能保沈晖的命。
“这一年多,你没让朕失望。”皇帝面露赞许,“朕知道你心里不安,但你还是把该做的事都做得很好。处乱不惊,这是为帝王者该有的气度。”
沈晰听到了这句赞许,却顾不上为此高兴:“可三弟…”
他眉心微蹙,摇了摇头:“恐怕他只觉得儿臣得胜只是因父皇袒护,而非他本事不够。”
皇帝轻哂:“你知道这三个多月来,朕时常差人责他。”
沈晰道:“儿臣知道。”
“朕并非宣泄怒火,所责之事皆是他办差时的不足之处,还有他的心急气盛。”
沈晰听及此便放了几分心。三弟素来心气颇高,能让他心服口服,才能免去后患。
“而你,朕想让你答应朕一件事。”皇帝又说。
沈晰忙回神:“父皇请说。”
“这件事朕希望你答应,但你也可以不应。朕不想听你贸然作答,你深思之后再给朕答案也不迟。”皇帝道。
沈晰缓缓点头,皇帝敛去笑意,一字一顿道:“不要为你三弟与你争位的事记仇。待你登基之后,仍给他一个亲王的爵位,让他安度一生。”
沈晰微微愕然。
其实他并没有想过与三弟秋后算账的事,但皇帝突然这般提起来,他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应。
权位之争素来敏感,历朝历代早年争过位的,都难以在日后和睦相处。
“朕老了…”皇帝长声而叹,“有事看着太医禀话小心的样子,朕便在想自己百年之后会发生什么。这几年,朕年老昏聩,弄得你们的日子都不安生——但晰儿啊,你还年轻,你继位后与朕在位时一样让你的兄弟们担惊受怕。”
沈晰突如其来地感受到了那种衰老的虚弱。前几年昏聩的父皇,都并不曾让他有过这样的感觉。
现在,父皇在思量身后事了。
他仍旧喜怒无常、仍旧患得患失,但是他前所未有地在意起了儿女们的事情。
他布了这么一大盘局将三弟捧起来又拉下去,最终却是想保三弟的命。
可怜天下父母心,沈晰希望三弟能明白父皇这份心意。
“儿臣听父皇的。”他沉然颔首,“从前的事便过去了。儿臣是当兄长的人,三弟的不敬与算计,儿臣不与他计较。”
话音落处,皇帝明显地骤然松了口气。
“好,好。”他一下一下地点着头,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这种轻松,沈晰已有至少两年不曾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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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上,皇帝大病。
高烧不知怎的突然发了起来,太医们急赶而至,乾清宫里灯火通明。
东宫自也因此被惊动,沈晰匆匆穿上衣服便往乾清宫赶,直到翌日上午才回来。
“皇上如何了?”楚怡一眼看出他神情疲惫,边问边按着他坐。
沈晰这一夜显是没少劳心伤神,木了一会儿才道:“还好,烧姑且退下来了。”
但他心里一点也没有松下劲儿。他有一股按捺不住的不安,这种不安在父皇先前生病时都不曾有过。
他怕父皇挺不过这一次。
“这几日,我想去乾清宫侍疾。”他攥着楚怡的手道。
楚怡连连点头:“应该的,你好好守着。”
“你若怕太子妃找你的事,可以先去母妃那里住着。”他说。
“这我自己看着办,你不用为我操心。”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