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被打脸的太子悻悻然, 咂了咂嘴, 深呼吸, “你哥哥真乃…奇人也。”
秋高气爽, 长河落日。山林静谧,鹿群奔腾。
这样绝好的景致, 他竟在这里烧烤?!
楚怡在微风拂来时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啊,真香!
她也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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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丈外, 楚成把几块烤肉依次翻了面,沈映蹲在旁边拿筷子戳了戳,见不出血了,夹起来就往自己盘子里放。
“…放下!”楚成皱着眉喝他,刚要咬的沈映愣了愣:“半熟的好吃啊。”
“可猪肉不能这么吃。”楚成满面的嫌弃, 见他还愣着,索性一伸筷子将那片肉抢了回来,放在炉上继续烤。
沈映撇嘴,盘膝坐到了地上。肉一时吃不着,他就只好找话说了。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烤肉?”他问。
楚成“对啊”了一句:“不然呢?”
“没别的事?”沈映打量着他,“我以为你要跟我说说正事——你这趟过来东宫官里很多人都在议论,你肯定知道吧?我觉得朝中也…”
“哦,那肯定的。”楚成抬起筷子摆摆手,“朝中只会议论得更厉害,但这有什么可说?我也不能堵他们的嘴啊。”
沈映沉吟了一下:“我是觉得这种议论多了,早晚传到太子耳朵里。太子万一后悔用你了…”
“你瞎操什么心啊?”楚成抬眸,费解地睃了他一眼便又盯向了烤肉,“有这个闲工夫,你不如添个心眼盯着另几位皇子的动静,别给太子惹麻烦。”
“?”沈映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楚成一脸好笑地抬头瞧瞧,往他碟子里丢了片烤好的猪肉:“你说呢?”
沈映发觉他又是一副常见的嫌弃他傻的神情了,无奈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太子与几位皇子…近来出了什么事吗?不是一直兄友弟恭的?”
“兄友弟恭?”楚成一声嗤笑,“你还是个宗亲,你也信?”
是,现在从明面上看,皇家的一干兄弟确实兄友弟恭,那股暗潮还没涌到外头,楚成也从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明显的不睦。
但便只是想想,他觉得人心不可能这样简单平和。
庶出的皇长子是否能安然接受自己的二弟承继大统或许还有的说,但继后所生的两位皇子现下也年纪不小了,他们就不会觉得自己只亏在了年纪上?不会觉得如若没了这个二哥,皇位就是他们的?
——可怕的是,如若这个嫡出的太子没了,皇位还真就是他们的。
他们会不会想殊死一搏?想来是会的,大多数人都会,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实在值得一搏。
所以现下的平静无论有多平静,在楚成看来都不过是一时的,朝中大员们心里大概都也已有些计较了。一旦争端掀起,任谁都难以置身事外。
“喏。”他兀自思量着,又给沈映夹了片肉。
沈映边咬边瞅他,明摆着想追问皇子之间的事情,楚成笑了声:“别急,回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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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营地里,第二天天还没亮,楚怡就被一阵马蹄远去的动静震响了。
她坐起身揉着眼睛四下张望,值夜的白玉立刻掌了灯上前,楚怡问她:“怎么这么吵?”
“殿下已带人出去围猎了。”白玉回道。
“…这么早?!”楚怡有点意外,她觉得围猎是个以放松为主的娱乐项目来着,竟然这么拼吗?
罢了罢了,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以放松为主的旅游项目里,不也有很多人三四点爬起来看升旗嘛!
她也睡够了,就打着哈欠穿起了衣服,白玉当即把青玉也叫了来,服侍她盥洗梳妆。
这个时间实在太早了,直至梳妆结束,楚怡都觉得胃还没醒。青玉问她要不要传膳,她摇头说等等再说。
但外头黑灯瞎火的,这会儿不便出去,她闷在帐子一时也没什么事可做。想了想,就坐到桌前写起了手帐。
白玉打从知道太子看了她本子里的东西后,一见她拿这个本子心里就虚的慌,寻了个由头便告了退。
楚怡回忆了一遍昨日的愉悦,然后在本子上写道:“其实太子真的人不错,长得好看又温柔。可惜了,天潢贵胄爱不起爱不起,总担心如果哪天他不喜欢我了,我就是下一个徐良娣,怂。”
写完之后,她把本子放进了抽屉。
这个本子她专门交代了青玉白玉别看,要帮她妥善收好。其实青玉白玉看了并没什么大关系,她主要是怕让太子知道。
若让太子知道了,她估计得被凌迟!她打算回头找人打个小锁把它锁上,就像现代的日记本那样。
待得天亮,楚怡用完了早膳,饶有兴味地跟马玩了一整天。
这匹马就是前阵子太子说要带她出来时着人挑给她的。底下人本着“温顺”的目标,挑了匹比她脾气都好(…)的马给她。楚怡跟它玩就感觉在玩个大型犬一样,如果它不会动不动就想舔人然后甩她一脸草料味就更好了。
她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二十一,以此缅怀从此离她远去的二十一世纪。
——脑子里闪过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还是怀念现代的。即便她在这里过得也没什么不好,但这个地方大概永远也无法取代二十一世纪在她心里的地位。
沈晰回到营地时,隔得老远就看到她把马儿长而顺滑的马鬃全编成了麻花辫。
沈晰:“…”
这也就是这马脾气好,换个性子烈的非把她踹出几丈远不可。
他忍着笑走过去,走到近处,发现她一边给人家编小辫一边还在语重心长地念叨:“哎呀,乖啦,你看你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编点辫子多好看啊?不要不高兴嘛!”
马被她欺负得哼哼唧唧,看到他过来,无奈地喷了一声重重的鼻息。
“哈哈哈哈哈。”楚怡被它弄得直笑,伸手抚了抚它的鼻梁。正要收回手继续编,背后忽而远远地传来一声喊:“殿下!”
楚怡猝然回头,沈晰也转过头,二人皆看见不远处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刚下了马,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
到了跟前,他一抱拳:“殿下,宜春殿晨起时传了太医,说是太子妃要生了。”
沈晰下意识地吸了口凉气,脱口而出:“她怎么样?”
“…臣不清楚,臣早上听说此事便赶出来了。”侍卫禀道。
这是太子离宫前着意吩咐的,觉得自己能及时知情为好。
但当时他吩咐之后就安了心,现下听说了事情,心里却更乱了。这都一个白天过去了,太子妃怎么样了?孩子生下来没有?孩子怎么样了?
沈晰强沉了口气:“备马。”
那侍卫应了声,即刻转身去准备。沈晰提步便走,走了两步,又猛地刹住。
他得把楚怡独自留在这儿了。
“楚怡。”他转身走向她想叮嘱她两句,没想到被她一把推了开来:“看我干什么!你快去啊!!!”
楚怡情真意切地着急:生孩子耶,一个白天过去了,谁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古代生孩子的那个破条件她都瘆得慌,此时此刻,她心里完全是一片对女性同胞的惺惺相惜。
她这一推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沈晰愣是被推了个趔趄,懵了懵一点头,转身向正牵马来的侍卫奔去。
楚怡手脚发冷地在原地滞了会儿,忽然一拍脑门:哎嘛!我刚才是不是推了太子?!
她崩溃地双手捂住了脸,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怎么这样!她早晚被自己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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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沈晰连一口气儿都没敢喘,终于在天明时分跑完了这原可以耗上三天两夜的路程。
进了东宫,每一个人都向他跪地道喜,但他顾不上听,似乎是因为彻夜的奔波让他累得精神有些恍惚。
入得宜春殿,太子妃跟前的白蕊迎上了前,她向他福身,他好像这时才回了神,一把攥住了白蕊的肩头:“怎么样?太子妃怎么样?”
“…都好,太子妃和孩子都好。”白蕊赶忙道。
沈晰重重地吁了口气,又问:“男孩还是女孩?”
白蕊颔首一笑,跪地一拜:“恭喜殿下,太子妃殿下平安诞下了一双龙凤胎。”
“龙凤胎?!”沈晰一瞬的愕然,转而欣喜在脸上一分分绽开,向殿中疾步行去。
女人生孩子时血气重,宫里一般都不在惯用的寝殿卧房生,会单备一处产房。
太子妃的产房选在了侧殿,沈晰走进去的时候殿里很安静。他以为太子妃睡了,走到床边才见她睁着眼睛,只是看起来很疲惫。
“殿下…”太子妃看见他时一惊,下意识地想坐起来,被他按了回去:“好好躺着。”他坐到床边抚了抚她的额头,“听说你生了,孤回来看看你。怎么样?有什么不适没有?”
“…”太子妃怔了怔,才说,“都好。”
然后却又说:“殿下为臣妾回来,更不该进产房。殿下去看看孩子们,便快些回去吧。”
沈晰哑然一笑:“这是什么话?你安心歇着就好,孤在这里陪你几日。父皇听说你平安生产必定也高兴,你不必担心那么多规矩上的事。”
赵瑾月锁了锁眉头,默了会儿,又问:“殿下去看过孩子了么?”
“不急。”沈晰抿笑,“你生孩子这么辛苦,孤先陪一陪你再说。等你睡了,孤便去看孩子们。”
赵瑾月迟疑着点了头,一边怔怔地欣赏着他的温柔,一边又费解于他的想法。
他竟然不急着看孩子,一个当父亲的,为什么会不急着看孩子呢?
她娘家人丁兴旺,她看过很多父亲的妾室生孩子,也见过其他叔伯长辈家里添丁。但凡孩子生下来,大家就总是围着孩子转的,尤其在生下男孩子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轻视。
但他却显得不在乎。
赵瑾月不知该怎么问他为什么这样,是觉得她不够好,还是对孩子有什么不满意?
想了半晌,她意有所指道:“臣妾给殿下生了个嫡长子。”
“是,不仅是嫡长子,而且还是父皇的长孙。”沈晰笑着攥住她的手。
若不出意外,但凡这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资质也说得过去,便是来日的国君了。
可目下他自己也还没继位,这话父皇可以说,他却要避讳。沈晰想了想,便寻了个委婉些的说法:“这孩子日后我亲自来教,他会有出息的。”
赵瑾月听得更心惊了。
“会有出息的”,听上去如此的模棱两可。
她一时紧抿了薄唇,抿了许久才稍稍松开:“臣妾也会好好教他。”
那个位子,理应是她的孩子的,她便要为她的孩子守住,不论他这个当父亲的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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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东宫喜得嫡长子嫡长女的消息在夜幕再次降临时传进了天子大帐。
彼时恰逢几位随驾皇子都在帐中,闻讯好生热闹了一阵。皇帝连声说好,当即赐了许多东西去东宫。太子妃这个儿媳他不便直接赏,就赏了赵家,当场赐了两个爵位下去。
然后他又说:“告诉太子,好生照顾太子妃。若敢怠慢,朕可要治他的罪。”
身边的宦官笑着应了下来,几位皇子也笑了一阵。待得笑声敛住,皇长子便悠悠地开了口:“父皇不必担心,二弟不是昨儿个一听说太子妃要生了便赶回去了么?儿臣听说他走得急得很,连衣服都没换上一身,甚至都没顾上亲自来父皇这里回个话,什么太子仪态更是都顾不上了。”
他说得轻松,就像是当兄长的随口调侃弟弟,但帐中的氛围突然变了一变,几个皇子都挑眉打量起了他。
他们之间的面和心不和确实已经很久了,可一直都还没人敢在父皇面前显露过什么。众人虽然偶尔也会“互告恶状”,但那其实更像儿时在父亲面前有意打闹的样子,并不会真的影响都谁,反而是一种有意识的粉饰太平。
这样明捧暗踩的在父皇面前说旁人的不是,今日是头一遭。皇长子也真是有胆识,这头一遭就是在说太子。
一群皇子于是都小心地观察起了父皇的神色,每个人都很好奇父皇究竟会是怎样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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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帐中的氛围因此而变得很是微妙,皇帝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这位长子, 转瞬又笑了起来:“你们都跟太子学一学。朕希望他日后不仅能当明君, 也能当好父亲、好丈夫;你们也一样, 不仅要当贤王,也要当好父亲、好丈夫。”
短短一席话,皇长子脸上的神情变了三变,众人一时也都心情各不相同。
但不论他们在想什么, 当下也都只能恭敬应是。
东宫里, 沈晰在宜春殿中待了两日, 每每去看孩子,他心里都气不顺。
因为他总能看到太子妃的母亲赵殷氏抱着爱不释手地抱着皇长孙。
这好像没什么可值得生气, 但沈晰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赵殷氏之所以会在这里奉的是他的旨,可他之所以会请赵殷氏进来, 是为了让她陪太子妃。
所以她现在日日守着孩子算怎么回事?刚出生的小孩子懂什么?谁也不认识,跟谁也说不上亲,东宫里又不会缺人照顾他们, 真正需要家人陪在身边的,不是刚辛苦生完孩子的太子妃吗?
再者,若说真是隔代亲他也理解。可若说是隔代亲, 又岂有只亲外孙不亲外孙女的道理?
两日下来,沈晰算是瞧清楚了,赵家这是打从骨子里偏心男孩子。他当真很想发脾气,皇家公主岂由得旁人这样轻视?可这脾气他又真不能发,不能再这时候让太子妃担心。
除此之外, 他还有点心疼太子妃。她的娘家对皇公主尚且如此,她从前的十几年又会是怎么过的?
两样情绪放在一起,沈晰在之后的几日便常抱着女儿去看太子妃。儿子有外婆时时抱着不怕,他不能让女儿总被撂在摇篮里干看着。
可后来他发现吧…
太子妃也更疼儿子。
她倒没有赵殷氏那么明显,身为母亲,她对两个孩子确实都是上心的。但在谈话间,沈晰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她对儿子的那份厚望,她会说要他日后好好读书、好好习武,甚至现在就开始给他物色老师。可放到女儿身上,她就从不提这些了,只说要给女儿攒嫁妆。
女孩子就只能等着嫁人么?在民间的大多数人家可能是这样,但投生成了公主的可不是一回事。
大应一朝哪个公主活得不风光?就连他某位早逝的姑姑在世时都活得潇洒恣意,看上一个番邦首领想嫁便嫁了,过得不开心便又被朝廷迎了回来,在京里养尊处优直至离世。
沈晰郁结于心,日子越长越觉得这样不是个事。最终,在第七天,他下旨让赵殷氏回了家,又亲自去跟太子妃打了招呼,说围场那边还有事,他先回去了。
“你好好坐月子,孩子自有乳母好好照顾。”他叮嘱道。
赵瑾月点了头,但在他离开后,她心里忐忑不安。
他是不是不高兴了?是不是她惹他生气了?
她近来每天都在这样想。
她从前好像也一直是这样的,但又似乎有什么不同。近来她似乎愈发紧张,每一句话都要反反复复地思量三百遍才敢跟他说,说出后又会反反复复地想他是不是对她不满意了。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轮回,越想越不安,越不安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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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里,楚怡听说太子妃平安诞下一对龙凤胎后,脑子里划过的第一反应是:卧槽,牛逼啊!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感叹,她觉得太子妃是真的牛逼。
首先在古代这个医疗条件下平安生孩子都有难度,一口气平安生下两个,必定难上加难;其次,龙凤胎的比例多低啊,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都会被街坊邻居视为难得一见的大喜事!
第三,她在想,太子妃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大德,投胎水平如此之高?出身毓秀、嫁了个不仅身份高而且对人还好的太子,十七八岁就已经是准·第一夫人了,然后竟然又咔嚓生了一对龙凤胎。
若把这个人生经历发到微博上,大家估计都得转发拜见这活体锦鲤。
她突然觉得和太子妃金光闪闪的一手好牌一比,自己看似很主角的穿越经历都被衬得像个女配!
楚怡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好生感慨了一番投胎是门技术活儿。几天后却毫无准备地迎回了一位看起来并不太高兴的太子殿下。
他回到围场就直接进了她的帐子,进了她的帐子便直接栽到了她的床上。
楚怡原正坐在案前写东西呢,被他这风风火火的动静搞得怔怔,待得回神,又忙把面前放着的本子掖进了抽屉。
然后她理理衣衫,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边去。
探头看看,太子仰面躺在那儿,脚垂在地上,双眼紧闭。紧锁的眉头间,依稀透出了一个硕大的“烦”字。
“…殿下?”楚怡犹豫着唤他,便听到一声自丹田而出的沉重叹息:“唉…”
楚怡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会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吧?但还没问,他已撑身坐了起来,没精打采地拍了拍旁边:“坐。”
他脸上满是疲惫,大概一多半是因为骑马赶路,可显然也不止于此。
楚怡便乖乖坐下了,打量了他两眼,忍不住问:“殿下怎么了?”
沈晰又叹出一口郁气,没说话,只把她的手攥了过来,在两只手间搓来揉去。
她是少有的让他觉得说起话来很高兴的人,他真的很想跟她吐一吐关于太子妃的苦水。他想跟她说,太子妃让他头疼,让他后悔成婚,让他觉得夫妻两个字沉重又无趣。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热情是如何一点点被消磨掉的。他曾经非常灼热地想当一个好丈夫,在太子的身份之外,把一个小家的责任挑起来,可是,太子妃让他举步维艰。
不怪太子妃,时至今日他也不怪太子妃。他不能说她是错的,因为普天之下和她想法差不多女人大概一抓一大把。他只能说,他的想法和她不一样,他真的难以和她说到一起去。他们这一双夫妻,可能永远都不会是一条心。
他想把这些都说出来,说给他信任的人听。可她又偏偏是妾室的身份,他不能跟她埋怨正妻的不好。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妾室觉得他对太子妃不满,不能让她们觉得可以对太子妃不敬。
人是他娶进来的,他可以不喜欢,但她没犯错,他不能不顾及她。
楚怡的手被他搓得直冒汗,忍了一会儿,她不太自在地把手抽了回来。
沈晰也没说什么,直接松了手,又沉默地坐着。
楚怡被他这副样子搞得很无奈,又不能把人轰走,只能没话找话:“殿下饿不饿?吃点东西?”
沈晰摇头。
“那困不困?睡一会儿?”
沈晰还是摇头。
楚怡:“…”
所以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嘛!
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帅这样好吗!
她又接着出主意:“那出去走走?”
沈晰仍摇了头,沉了一会儿,又点了头。
楚怡如释重负,站起身和他一起出了帐。二人漫无目的地一道走了一段,他有意无意地伸手揽向她的肩头,她下意识地挣了一下。
——一挣之后,沈晰微愣,楚怡自己也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和他相处,毕竟她的身份已经放在这儿了,和他相处是不能避免的,她也喜欢他的温柔。
但现在…
她怔怔地思量着自己的情绪。
——她在介意他的孩子?不,并不是的,太子妃是刚生孩子,可怀孕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心里要抵触不该是现在才开始。
——她是在介意他那日的焦急。
是的,那天她也急。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看过太多关于女性生育的苦难,她不希望太子妃死在这件事上,不希望任何一个女人死在这件事上。
可同样是因作为现代人,她的感情从来都是自私的。因为这一点,她一直犹犹豫豫地不敢陷入他带来的爱情里;也因为这一点,他对其他女人的关心会让她觉得无比别扭。
楚怡心里矛盾又不安,最终,还是那份抵触感占了上风。
她于是低着头退开了半步以表疏远,沈晰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放了下来。
而后他轻笑了声:“你不高兴,我明白。”
“…没有。”求生欲又使楚怡下意识地死鸭子嘴硬,“臣妾突然想起来,臣妾那天推了殿下。”
“不是因为这个。”他心平气和地戳破了她的谎言,又一声笑,“你是怪我念着太子妃,对不对?”
楚怡一哑。
仔细想想,她又摇了头:“不怪殿下,真的。”
太子妃是正妃,他对妻子好,有什么可怪的?
她只能说,这是三观差异的问题,是不同时代不同制度造成的隔阂。
他其实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男人了,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滔天的权力意味着不用在乎太多的人。但他在努力顾及身边每个人的情绪,他是个好丈夫。
但无奈她心里根深蒂固的想法是“你既然心里有别人,就不要来碰我”。
这是二十一世纪遗留给她的。
她错了么?她不觉得。
但他也确实没错啊。
楚怡就想着,要不索性跟他挑明了吧?跟他一刀两断。以后他还会有更多女人,那就让她独守空房呗?反正她没有爱情也可以安生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