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瑟显然也没料到百里落尘会这么说,侧过头去看他,只看得见他俊逸非凡的侧脸,凤目微眯睥睨着叶凝,唇角若有若无地翘了起来。
见叶凝又抱拳向倾瑟行礼,面皮上的表情过分僵硬了些。倾瑟是个疼惜后辈的神仙,叶凝礼还未行得下去就被她单手托住了,道:“太子殿下只是跟叶小姐开个玩笑,叶小姐无须多礼。”
叶凝闷着道了声:“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后来百里落尘问,今日过大年,为何叶凝还要往宫中跑?不是该在家与家人团圆么?
叶凝大大方方地笑了笑,道是进宫来给长辈拜个年。她口中的长辈,无疑是皇帝和皇后。
临走前,叶凝还特意让身后两只小婢给了倾瑟一打年糕,说是她亲手所制,想拿给太子也尝一尝。倾瑟嘴角一挑,挑出一个干净的笑来,当当然地接受了。
只是,人走了老远之后,倾瑟方才回过神来细细打量着百里落尘。那神情,带着明晃晃的探究。
将将百里落尘那席话说得口齿清晰思路明确,不大符合他的风格。
百里落尘憋了老久,见倾瑟还瞧着自己,忍不住跺了跺脚,嘟囔道:“锦瑟~~人家还不是看她见了你不行礼一点礼貌都没有,我忍不住了才说了她两句~~我们继续赏花罢~~”
倾瑟扬了扬手里的那打年糕,扭身往回走,道:“乖,来我们不赏花了,我们回去煮年糕。”
“可是、可是我才吃了一碗汤圆,吃不下了。不如锦瑟你拿去喂鱼罢。”他看着倾瑟的背影,抽了抽嘴角两步跟上,甚为无奈道。人家送什么她还真敢拿回去煮什么吃什么。
“现在吃不下中午还可以吃,还有晚上。”
“…”
(二)
倾瑟第二回见到叶凝,是在三月,桃花开后。
宫里举办了一场宫宴,倾瑟与百里落尘皆应邀入座。宫宴上,倾瑟原以为叶凝比起一般的官家小姐更似一位干练的女将军,但叶凝却也化身为千娇百媚的官家小姐,一曲曼舞舞得身比花絮柔腰若迎风柳,惊煞四座。
能来参加宫宴的人不多,相府莫仲怀一家,将军叶放一家,还有就是皇族百里一家。宰相莫仲怀一直闷头喝酒,时而摇头叹息。
倾瑟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宰相爹托大哥莫兰枢来过东宫几次,皆是打听她有无子息,还催过许多回让倾瑟不论用什么办法,快快怀上孩子。
且莫说倾瑟是神仙,哪能与凡人有孩子,况且这孩子还真不能生。若是有了孩子,即使日后百里落尘登基了,为均衡朝中势力纳了这样那样的侧妃,那宰相家仍旧是会凭着孩子而略胜一筹。
此次宫宴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一舞罢后,皇帝跳过所有人,直截了当地问倾瑟:“锦瑟觉得叶将军之女叶凝,这舞跳得如何?”
倾瑟微微一笑,道:“回父皇,叶凝妹妹舞跳得十分好,锦瑟亦十分喜欢。往后叶凝妹妹来东宫与锦瑟作伴,锦瑟还企望着能从中学得几分舞姿呢。”
皇帝开怀大笑,他不得不承认,倾瑟委实是个识大体的儿媳,倒给皇家铺了一截大台阶。
叶凝却似不大领情,只若有若无地扬了扬下巴,十足的鄙夷和不屑。
只有太子,嘴角噙着一抹冷冰冰的笑,执酒杯的手骨节青白。
宫宴结束后,皇帝下旨,封叶将军之女叶凝为东宫侧妃,五月十五与太子百里落尘完婚。
当日,百里落尘撇下了倾瑟,一人先回去了东宫。倾瑟大方自在,先与叶将军一家寒暄之后,再与自己宰相家寒暄了一阵。
宰相莫仲怀看着倾瑟,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两叹,然后甩袖离开。也只有相府里的大娘、亲娘,红着眼对倾瑟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直暗叹倾瑟命苦。她嫁入东宫明明一年都还未到,太子就要纳侧妃了。但皇家本就性薄,谁都奈何不得。
回到东宫之后,倾瑟连问都未问一下百里落尘去哪儿了,径直就回房眯了一个瞌睡。宫宴上喝了几杯酒,有些乏了。
翠翠跟在身边,皱着秀眉,想说又说不得,只得干着急一阵之后退了出去。皇帝已然将圣旨传到了东宫,东宫上下老少皆知道,太子殿下要纳侧妃一事。
(三)
倾瑟躺在榻上,瞠着双目直愣愣地盯着上方暖色的绒帐。
她想,太子马上要纳妃了,是不是该从这间屋子里搬出去了。是该让百里落尘住侧妃那里还是让他搬回东宫的主园子去?
原本太子太子妃是各有一所园子的,只可惜自倾瑟嫁进东宫以来,太子就赖进了这里,主园子都空了好久了。改明儿,她得叫下人进主园子去收拾收拾。
还是让太子搬回主园子里比较好。若是和侧妃住在一起,以后定还会有其他妾妃进这东宫来,这样莫不是太子还得屈尊与每位妾妃都同居一段时间?倾瑟来回思忖,这样不好。
想着想着,倾瑟渐渐阖上双目,睡了过去。连梦里她也在对自己说,不要急不要急,日后太子殿下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妾妃,皇家子息会一派繁荣。其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急什么。
身体里隐隐有股焦躁,让她一遍一遍的梦靥。
倾瑟梦见了初初下凡来时眼睁睁看着原太子妃在自己面前将自己给戳死时的光景,一下给吓醒了过来。原先她未觉得此事有多离谱,人死魂离对于她幽冥境司主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将将在梦里,她却由始自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无力感。倾瑟坐起身来,伸手抚了一把额上的薄汗,胸腔里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回荡。
外边的天色已然昏暗,这时突然门响了一下,倾瑟抬眼看去,只见有人拎着酒瓶踉踉跄跄地推门进屋来。
闻得满屋子的酒气,倾瑟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她翻身下榻点上了灯。
却见百里落尘双颊绯红,趴在桌子上,手里还不断晃悠着酒瓶往嘴巴里送。倾瑟移开了他的酒瓶,问:“怎的喝这么多酒?”
百里落尘侧头认真地打量了倾瑟半晌,随即竟突然似着了魔一般,凑过身来就将倾瑟打横抱起,往床榻那边去。
倾瑟眉头蹙得深了些:“你干什么。”她胸间的回荡越发地显得空洞而醒神。
百里落尘将她扔在榻上,欺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倾瑟的眉目,呢喃着问:“锦瑟,你爱我么?”
(四)
爱?什么是爱…倾瑟知晓人间的男欢女爱男女情爱,但如何才算爱?她爱他么?倾瑟十分笃定地想,她身为神仙疼爱凡人实属应当,但若要涉及男欢女爱,那便是子虚乌有。
秉着但凡傻子皆有一颗敏感脆弱的心这个道理,倾瑟未答。
百里落尘遂自言自语道:“不爱的罢,我晓得你一直都是不爱我的。不然你为何不愿为我生个孩子,为何至今不与我圆房,为何还要允许我纳侧妃?你嫌弃我是个傻子,还是我本身在你面前就是一个傻子?”
倾瑟禁不住伸手抚上了百里落尘那如流苏一般顺滑的长发,长发散在自己身上,滑进自己的颈窝子里,有些痒。她任由百里落尘压在自己身上,将百里落尘的头轻轻摁着贴近自己的肩窝里,道:“哪会嫌弃你傻。今日纳侧妃一事,不是很好么,等日后做了皇帝,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百里落尘打断了她:“锦瑟,以往你说,你只要真心对翠翠好,那翠翠必会对你十倍百倍的好。那现在,若我真心对你好,你会不会十倍百倍地对我好?”
倾瑟愣了愣,道:“韶言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关于人心的话了吗,君臣不一样,君不可随意对一个臣好,亦不可随意对每一位臣都好。你是君,我是臣。”
百里落尘忽然抬起头,桌上摇曳的烛火映照进他的凤目里,熠熠生辉。他对倾瑟霸气十足道:“那从今往后,本太子只对你一人好,他日登基,我为帝你为后,后宫三千佳丽本太子滴露不沾滴露不洒,只宠你一人只要你一人,你愿是不愿?”
倾瑟手僵硬在百里落尘的发间,身子动弹不得。她只听得到心窝子里,一段一段似城墙一样轰塌崩溃的声音。
不容倾瑟迟疑,百里落尘薄凉的唇就欺压上倾瑟的唇瓣,辗转反侧。罢后他压抑着沙哑的嗓音,再问:“回答我,愿是不愿。”
倾瑟手握成拳,安安静静地放于榻上。半晌,她方才抬起眼帘,正视着百里落尘,看进他的眼底,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不愿。”
一代英明的帝王,怎么能将爱系于一人之身。她要百里落尘成为一代英明的帝王,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上亦说,他会成为百里国英明的帝王。
百里落尘动了动唇,随即双目染笑,那笑意却令人乍寒。他安安静静,起身离榻,负着双手背对着倾瑟,一字一句清傲无双道:“好,很好。莫兰卿,总有一日,你会哭着求我。”

 


章十八 夜逛勾栏院
(一)
百里落尘动了动唇,随即双目染笑,那笑意却令人乍寒。他安安静静,起身离榻,负着双手背对着倾瑟,一字一句清傲无双道:“好,很好。莫兰卿,总有一日,你会哭着求我。”
百里落尘走后,倾瑟愣愣地躺在榻上,颤抖着伸手抚上自己的唇,唇上还残留着一股酒息,灼烫非凡。继而,她又抚上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呼吸着,反复来回许多次,手方才放上了自己的胸膛。
下一刻,她却似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害怕地将手缩了回去。
那里,果真有心跳。倾瑟,感受到了心跳。
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在她的心窝里回荡,手放在上面,亦随着有节奏地鼓动。
有好多年,她都不曾真真切切感受到心跳的声音。她差点都忘记了,自己虽没有心,但屈身的这具凡人身体有心。
会悸动,会疼痛。
整整一个多月,倾瑟都未再见到百里落尘。百里落尘搬出了她的园子,连带着粉条也跟着走了,这偌大的园子里,就只剩下她与翠翠两个人。
倾瑟不怎么说话,翠翠在边上伺候着也开始少言寡语。
东宫不久就要纳侧妃了,倾瑟还能如斯淡定,翠翠就是再沉得住气,一举一动中也透着几分焦躁。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就问倾瑟一句,要不要去太子殿下那里看看?
倾瑟自然是懒得动身去的。她一直在想,这段日子百里落尘不见她,倒也安分,他自己安安心心准备婚典就好,纳个侧妃与其圆房之后,就能如愿生个孩子了。到时候登基不久,她就可以功成身退回仙界,与这人间再无瓜葛。
虽说这太子是君玖上神的历劫之身,命格被倾瑟打乱,但倾瑟好歹也在凡间呆了这么久,该帮的都尽心帮着,算是对得住君玖上神了。就算回仙界之后,君玖上神想找麻烦,也万万不可拿此事当说辞。
只可惜,倾瑟将一切算得安安顺顺,可百里落尘他压根不是一个安顺的主儿。
今日后半下午,倾瑟在园子里半躺着,享受日日闲暇的时光。米线匆匆跑过来与倾瑟禀告,大事不好了。
倾瑟懒懒地睁开双目,见米线难得往这边跑一次,便问,何事?
米线心急如焚道:“殿下出宫了!”
“出宫了?”倾瑟挑了挑眉梢,自长椅上坐了起来。
米线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汗,道:“殿下他出宫不让奴才跟着,说是…说是在宫里憋得慌,要去、要去花街柳巷寻勾栏院!”
倾瑟幽幽问:“是哪个告诉殿下外边有勾栏院的?”
米线一脸严肃:“回娘娘,绝对不是奴才说的!是今日殿下早朝归来后,一直念叨着勾栏院,然后他就去了!”
早朝?莫不是早朝又在查哪家官员去青楼了?
倾瑟捏了捏鼻梁,站起身来,往屋子里踱去。
“娘娘…您就不管么…”米线幽怨瘪嘴。
“翠翠,给本宫弄套衣裳来,本宫要出宫。”
翠翠与米线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兴奋,娘娘总算愿意搭理太子殿下了。她忙欢喜应了声“是,娘娘!”
(二)
“娘娘…”翠翠看着倾瑟站在铜镜前,目瞪口呆。
倾瑟着了一身墨绿长袍衬得身材颀长,头发用银白发冠束了起来,手执一把玉骨折扇,双目半眯。原本一张眉眼似画的少女脸蛋,经她如此一打扮,妩媚中还真添了一两分风流气。
就跟街上那些贵家纨绔公子哥一般无二。
倾瑟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那柄折扇,指尖一绕转,折扇就跟着打了一个圈。一举一动,看起来十足优雅倜傥。她收了折扇,吩咐米线去驾马车,然后让翠翠也跟着换了一身男人装,这才悠悠往宫外去。
去到所谓的花街柳巷之后,夜幕将将落下,正是勾栏院开始张罗生意的时候。一条街走下来,倒是繁华得紧,光是在外面走着,里边就时不时传出女子的娇声软语,难怪叫许多人流连忘返。
翠翠与米线跟着倾瑟,见倾瑟一派闲散的模样,两人早已吓得不轻,直抹冷汗。若要是被人晓得他俩跟着太子妃娘娘来逛勾栏院,就是以死谢罪也难辞其咎。
“主子…您这是要去接子殿下么…让米线去罢,您让米线去就好了…”眼见着倾瑟走到了整条街最繁华的勾栏院前停了下来,翠翠立马上前去,细声劝说。
米线直捣头:“奴才去就行了!奴才去就行了!主子在外面等着,奴才这就进去找人,很快就回来!”
说着也不等倾瑟点头,米线便小跑着往那家勾栏院的大门进去。大门口顶着两只红彤彤妖冶的灯笼,同时还站了两个高大大魁梧的大汉。
大汉一下就将米线给拦下了,似看米线没什么来头。能进这家勾栏院的人,大抵都来头不小。
米线脸红脖子粗了一阵,才梗着腮帮子道:“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进去找我家主子!”翠翠在不远处看得直摇头叹息,米线就是米线,拿不出男子气概来。他若是抬头挺胸地进去,人家还会拦他?非得贼眉鼠眼畏畏缩缩地进去!不被抓才怪!
倾瑟收起手里的折扇,扇骨兀自在手中敲了两敲,对着那两个大汉道:“让他进去,去找本公子要找的人。”
俩大汉看向倾瑟,愣了一愣。还真莫说,大汉常年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过活,自然养得一双识人的慧眼,一看便晓得倾瑟是位得罪不起的贵主儿。他俩手一松,霎时米线就跟个泥鳅似的滑溜了进去。
下一刻,倾瑟转身就走。
翠翠不明所以:“主子您要上哪儿去?”
倾瑟边走边道:“且随本公子去别家看看。”
翠翠一听,急了:“主子您还想去别家逛逛?我们、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米线吧,他很快就会将殿下给带出来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三)
后来米线是在街尾一角的最后一家勾栏院门前找到倾瑟和翠翠的。倾瑟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而翠翠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她们面前正围了好些个大汉子,面上皆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十分可怖,似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大打出手一般。
大门口处有两名女子被人押着动弹不得。
勾栏院里的打杂小婢企图逃跑,亦或是将将被卖进勾栏院的良家妇女不愿接客,在这条街上那是家常便饭,这类似的事情时有发生。
倾瑟缓缓踱了过去,眉头挑了挑,随即以手中之折扇抬起了其中一名女子的下巴,女子身着不大保守,但却是生得明眸皓齿长相可观。
遂本着神仙疼爱幼辈,尤其是疼爱长相可观的凡人幼辈的优良原则,倾瑟直接与老鸨道:“这两位小娘,本公子今夜包了。”
原本老鸨以为倾瑟是想要闹事,不想她如是一说,霎时眉开眼笑,直道倾瑟是赶上了好时候,这两位女子还未开·苞,今夜头一回接客。
而急急赶来的米线和边上的翠翠一听,两腿发软。
倾瑟点点头,似对那两名女子越发的满意,问:“多少钱?”
老鸨眼珠子一转,伸出五个手指头:“五十两。”
倾瑟侧眼一挑:“那加上卖身契呢?”两名被押的女子闻言一愣,随即皆抬头看着倾瑟,眼底里难掩流光。
老鸨继而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两。”
倾瑟展开手里的折扇,悠然摇晃了起来,道:“翠翠,拿钱。”

“主子,我们没带钱…”
“咦竟没带钱么?”倾瑟继续悠然摇晃折扇。
老鸨面皮一冷:“你敢玩儿老娘?”将将松懈的汉子在老鸨的眼神示意下,一个个又蓄势待发起来,将倾瑟团团围住。
米线吓坏了,尖尖地叫了一声:“你们大胆!”
倾瑟淡定地看了老鸨一眼,道:“本公子对你还不感兴趣。”她抬手就将腰间的玉坠扯了下来,递给翠翠,吩咐道,“翠翠给本公子去相府,唔就说这家勾栏院当街欺辱良家妇女逼良为娼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下流事,让莫兰衍带人来封了此家勾栏院。噢还有,让他给本公子备一顶两人轿,送过来。”
见翠翠拎着玉坠跑远了,老鸨方才回过神来。见倾瑟那不急不缓的气度,她心知这回是真惹上不该惹的人了,忙对着倾瑟连连道歉,还将那两名女子放开,送到倾瑟面前,道是今日搞活动,白送的,不要钱!
后来莫兰衍人来了,轿子也来了,就是没带一干官差过来。倾瑟也知晓他常年在这一带混,该是混得相当熟。
莫兰衍果真拉下了脸替老鸨说了两句好话,此事才了。
倾瑟不过就是想看看莫兰衍在她面前拉下脸的模样,就当是上回他对自己不敬的回礼。她将两名女子弄上了轿,欲一起带回宫。
米线禀告说,他去寻太子殿下时,宫里来人传了话,道是太子殿下已然回宫。他们兴许是在半路上给错过了。
遂最终也没再多生事,倾瑟任由莫兰衍护送回了东宫。
(四)
被倾瑟带回宫的两名女子,一个叫白桃,一个叫以亦,据说这是她俩在勾栏院里边被人叫的名字,倾瑟也就这么将就着叫。
以亦和白桃是两个干净女子,用倾瑟的话来说是长相可观。她俩在勾栏院打杂了几个年头,不想勾栏院老鸨一心掉进了钱眼里,见她俩身子长开了,便想了法子让其接客。
倾瑟不是一般多事之人,只是偶尔闲得无聊多事起来一般一般。原本她没要求以亦和白桃硬随自己回去,可人家姑娘念这份恩情硬要随着一起回去,倾瑟也没在半路上将姑娘撇下,反正东宫不缺一两口闲粮。
只是到了东宫之后以亦和白桃才晓得,救她们的翩翩贵公子哪里是个公子,而是端端正正的东宫太子妃。
倾瑟专辟了一座园子给以亦和白桃居住,心想着她俩啥时候想出宫了,随时出去皆可以。
而太子百里落尘压根儿不晓得东宫里哪里冒出来的以亦和白桃这两号人物。他甚至都不晓得自己前脚出宫去勾栏院寻查贪官的账目后,倾瑟后脚就跟着出了宫,还办成纨绔公子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在花街柳巷。更甭说倾瑟还自青楼里带回两位姑娘。
遂百里落尘问米线,以亦和白桃是何来历。米线哪敢说实话,支支吾吾了半天,道是太子妃娘娘喜欢那两个姑娘,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百里落尘就没再多问,既然是倾瑟喜欢,随便她弄几个进来住都随她意。就是自己一个多月都未见到她,怕是自己在她心目中还抵不得那两名女子罢。
再过不久,侧妃过门了,该是会更加热闹些。百里落尘也只得如此自嘲地想。原本他以为,莫兰卿嫁入东宫了,做了太子妃了,他陪着她演戏他假意对她好,她总归会爱上自己对自己百依百顺。那时扳倒宰相也可少了些障碍。
到头来,他却有些过于入戏了。

 


章十九 婚前琐事

(一)
还记得上回相府的大娘亲娘给倾瑟送来一两带酸梅果脯,那时倾瑟不大喜欢,大娘亲娘就硬要倾瑟留着,道是总归有那么一段时间会想吃酸的。
近来,倾瑟还真就喜欢吃酸的。她将果脯拿出来,闲的时候往嘴里塞几颗,闲得慌时再往嘴里塞几颗,总之是越吃越酸越酸越想吃。
她时常动不动就会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不错,里边的的确确有凡人的心在跳动,可是为何她却觉得空落落的。似没有心一般。她就偶尔会产生错觉,是不是心就没有了,然后又会摸上一摸。
偏生翠翠就是见不得倾瑟这副模样,一看倾瑟吃酸梅翠翠牙槽就跟着酸了。有一两回她还眼睁睁看着倾瑟给吃酸吐了。
翠翠给吓得不轻,忙去招呼太医,皆被倾瑟给阻止了。她想她只是吃得太多,身体并无大碍。让那些劳什子太医过来,睁眼瞎说一阵,也无济于事。
翠翠心疼地将倾瑟扶上榻,道:“娘娘是有心事罢,何苦要如此作践自己!”眼下侧妃要进门了,倾瑟与太子又不晓得为何冷战不下,翠翠自然是以为倾瑟有了心病了。
倾瑟一听立马自榻上坐了起来,道:“唔原来有心事是这个样子的。”怪不得她最近总觉得空落落的。她冲着翠翠招手道,“翠翠乖,过来给本宫说说,本宫有什么心事?本宫最近总觉得心里头不甚圆满,莫不是闲得太久了?”
翠翠嗫喏了下,鼓起勇气道:“娘娘您是太久没见太子殿下了,定是想见殿下了,所以这般寝食难安。”她管不得倾瑟有没有想太子,只想着倾瑟能快快去见太子一面,然后两人重归于好。不然待侧妃娘娘入东宫之后,怕是更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