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这一闹,倾瑟就晓得是自己估算再一次失误了。但凡傻子皆有一颗脆弱敏感的心,这个她是知道,所以傻子常常会说自己不傻。就好比醉了的人一般会嚷嚷着自己没醉,这是同一个道理。
倾瑟身体那受得住百里落尘无耻一挂,兀自踉跄了两步,赶紧将他那块狗皮膏药扒扯下来,道:“我没有嫌弃你,乖你先放开我。”
百里落尘乖乖放开了倾瑟,一脸委屈模样。
倾瑟扶了一把额头,问:“殿下今上午看了几卷书?”
百里落尘跺脚:“老是殿下殿下的,叫我韶言。”
倾瑟改口:“韶言今上午看了几卷书?”
百里落尘颓然:“锦瑟…我们换个话题…”
“…”
(二)
倾瑟一忙活百里落尘的傻子病,百里落尘就嚷嚷着,这些日子他过得十分寂寞。他说,身边没个人陪,觉得很孤独。
当然百里落尘的意思是,让倾瑟多陪陪他。
结果倾瑟听了百里落尘一股子抱怨和哀叹之后,二话不说,当下让翠翠去召集东宫上下所有的小婢集合。
百里落尘不解地问她:“锦瑟,你要召集下人做什么?”
倾瑟笑眯眯道:“殿下不是嫌寂寞么,锦瑟这就给殿下挑个伴儿。”
百里落尘似不大乐意,鼓着嘴道:“寂寞是寂寞,但不需要下人。我已经有小卓子在身边伺候着就够了。”
倾瑟拉着不情不愿的百里落尘便去小婢集合的地方,宽慰道:“小卓子哪里懂情趣。”
不得不说,翠翠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不消片刻功夫,自前院到后院、自御膳房到浣衣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小婢,皆让翠翠给招齐了,老老实实地候在大园子里。一眼看过去,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
倾瑟满意地理了理袖摆,对着百里落尘闲适道:“韶言乖,来给我说说,你看上哪个了?挑一个就是,若是嫌不够,多挑两个也可以。”
百里落尘侧过头去,道:“我一个都不要!”
见太子自己不愿挑,倾瑟倒也自在,独自在众多小婢中间缓缓踱步,替太子挑。其实挑小婢这回事,也不是因太子吼寂寞而临时兴起的,而是倾瑟一早便有打算。
她觉得太子身边也该有个像样的近身侍女才成样子,就如翠翠那般,细心又体贴,凡是都能想得细致周到。有时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的,让太子的近身侍女照顾就可以省去了一干麻烦。
只是寻了许久,倾瑟还没能寻到个顺意的。眼见着小婢着的宫装红的红绿的绿,看得久了就直觉一阵头昏脑胀。
倾瑟捏着鼻梁问一旁的翠翠:“翠翠你觉得哪个好?”
翠翠手指头往边上一指,道:“娘娘,您看那个怎么样?”
倾瑟顺着看过去,见边上有一只小绿丫头,生得矮矮的,正灵动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偷偷四下瞧。一瞧见倾瑟正看着自己,她立马又乖顺地垂下头去。
倾瑟让她上前来,她就怯生生上前来。
小丫头那张圆圆的脸和那双大大的眸子,十分讨人喜。
倾瑟觉得小丫头有些眼熟,翠翠便解释道,这小丫头正是前几日来禀报莫兰枢到东宫的那只小婢。
还是翠翠记性好。倾瑟沉吟了下,问小丫头:“你且与本宫说说,之前是做何种差的,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脆生脆气道:“回娘娘,奴婢叫粉条,是负责前院值守的。”
这名字有些趣。百里落尘原先还满脸不屑,一听此丫头如是说,这才调转回了头,些微咧开嘴道:“你叫粉条?米线呢,米线在哪里?”
小丫头憋着红彤彤的圆脸,嗫喏了半天,道:“回太子殿下,没有米线。”
倾瑟摸了摸下巴,思忖道,这怎么能只有粉条没有米线呢,就好比天上只有金童没有玉女一般,总感觉不够完美。这一点太子的反应委实够快。
她抬眼看了看百里落尘,又看了看百里落尘身后的小卓子,认真道:“殿下,不如将小卓子改为米线罢,好搭配一些。”
小卓子一听,“咚”地给跪了。
百里落尘看似心情婉转,一口就答应了,道:“好,小卓子以后就叫米线。”
倾瑟手臂冲翠翠扬了扬,翠翠便将其余小婢给遣散了去。她对着小丫头小监子语重心长道:“粉条,以后你就是殿下的近身侍女,要好好服侍殿下的日常起居知道了吗?还有米线,你好好配合粉条。”
百里落尘欢天喜地:“米线,你快快带着粉条去园子里抓蝴蝶去~~~”
(三)
转眼到了深秋,天气愈加薄凉了些。
倾瑟来到凡间做这劳什子太子妃已然几月有余,这人间宫廷里的事,她自是应付地游刃有余头头是道。
她与太子妃这具凡人身体日复一日地相处下来,亦融洽了许多,似当真与凡人身体融合了一般,偶尔生出的一些情绪,是自己几万年来做神仙所不曾体味过的。
有时候倾瑟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日日与她同床共枕的傻太子百里落尘,她忽然不急着想要治好太子的傻子病了,不急着让太子变得聪明然后登基为王成就一代伟业。偶尔看着百里落尘的天真无邪的傻笑时,她偶尔会放任他,就算他无法成为伟岸的帝王,如此开开心心安安顺顺过一辈子亦不是什么坏事。
夜间,倾瑟不再抗拒百里落尘熟睡时一不小心过界,时不时纵容着他搂着自己睡。呼吸相互缠绕之间,满满当当的一股幽兰暗香。
今晨用早膳时,百里落尘似不大精神,睡意惺忪地坐在膳桌前。如今他每日得早起,用罢早膳过后便要去朝殿。
皇帝已经下旨,道是太子百里落尘年纪不小,该是时候参与朝政结识朝中大臣。因此每日早朝时,皇帝便特允太子聆听早朝。
皇帝有此旨意,怕是已经打算一步步将朝政交由太子打理。为此倾瑟更加是一步都怠慢不得。
每日催促百里落尘起床,替百里落尘布置早膳,待百里落尘早朝回来后还要询问他有什么地方不懂,然后与他细细讲解。
倾瑟盛好了一碗八宝枸杞红豆粥,递到百里落尘面前,道:“殿下若再不抓紧些时间,一会儿早朝怕是要晚了。”
百里落尘盯着粥,蹙起眉头,道:“怎么没有玉米粥,我想喝玉米粥。”
倾瑟道:“哪里能日日喝玉米粥,殿下莫要挑嘴。”
百里落尘哀怨地鼓了鼓嘴,然后抱起粥碗咕噜噜地喝。倾瑟又为他布置其他的菜式。他不怎么挑嘴,不喜欢的菜若倾瑟硬让他吃他也会乖乖吃,但就是只有一样从不肯碰。
那就是鳝鱼。或许要许久许久之后,倾城才会知道,原来狐狸不吃鳝鱼。
百里落尘看着倾瑟细致专注的模样,忽然停顿了下来,柔声道:“天气转冷,锦瑟不必每日与我同起,可多睡一阵。”
倾瑟一本正经,道:“我怕粉条米线手笨,伺候不来殿下用早膳。”
百里落尘捧着粥碗的手微微收紧,骨节泛出一股葱白。
用罢早膳后,倾瑟草草交代了百里落尘几句,便催促着他快去早朝,道是作为太子自然要作为群臣之榜首,不可迟到早退。
这时翠翠匆匆前来禀报,相府的两位宰相夫人,大清早便遣人来宫中传信,说是锦瑟久不回相府聚聚,就想来东宫看看锦瑟。
说起来,娘家相府来人看望,这还得经百里落尘的同意。
倾瑟还未问百里落尘的意见,百里落尘便理了理衣裳,道:“锦瑟久不归相府惹人挂念,我倒是忽略了这事。一会儿两位夫人来东宫,锦瑟可要好好招待着,莫怠慢了。”
说罢,他在小监子的引领下上了步辇,直往朝殿那边去。
倾瑟看着步辇远去,有些发怔。这种感觉,哪里不对,待她想细细察觉时,却一闪而过,没有哪里不对。
(四)
上午时分,倾瑟让人在前园子里露天摆上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日光暖暖烘下来,有几分洋洋之意。
果真没多久,倾瑟坐在园子里就看见小监子引着两位夫人往这里来,只是走在前面的还有一人,倾瑟定睛一看,见那人大秋天的还手执一把玉骨折扇装点面子,潇潇洒洒地给自己扇着风,不是相府二公子她的二哥莫兰衍又是哪个。
他今日着一身绛紫锦袍,花里胡哨的。两位娘与其一比,立刻就显得朴素了不少。
待走得近了,莫兰衍一眼就瞧到了倾瑟,忙为两位娘指道:“娘,二娘,往这边来,三妹在那里呢。”
两位娘一见倾瑟,喜形于表,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一人拉着倾瑟一只手,忙开始嘘寒问暖。
一阵寒暄之后,大娘亲娘又觉得不妥,似乎忘记了与倾瑟拜礼,又开始收敛衣裙欲行拜礼。
大娘有些歉疚道:“你看,我与你娘一欢喜差点忘了规矩了。我们甚少来宫里,锦瑟勿要见怪。”
倾瑟忙扶住了她们,道:“大娘,娘,您二老来东宫看望锦瑟,锦瑟喜不自胜,都是自家人,何须多礼。快,坐下歇息一会儿罢。”这两位娘和蔼温柔得紧,倾瑟不想对她们没好感都不行。
莫兰衍撂了撂袖摆,装模装样道:“啊呀锦瑟,你二哥我走了这么远的路也好累了。”
大娘适时地哆了莫兰衍一声,道:“兰衍,到了外边怎的还这么没规矩!”倾瑟虽说是由相府嫁入东宫的,可这里毕竟是东宫,不比得相府可以如此没礼数。
莫兰衍笑笑,潇洒自得地撂着衣摆坐下,饮茶。
倾瑟却大方不计较道:“二哥真性情,大娘莫要责备二哥。”
一家子人你说两句我说两句,渐渐说开了去。还真莫说,倾瑟二哥不仅生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连那张嘴的八卦程度也丝毫不逊女人家。
他与两位娘,说得十分欢脱。一直说到两位娘为他和莫兰枢的亲事着急了,他才悻悻闭了嘴。
后来大娘手一扬,倾瑟这才注意到随他们一起来的竟还有两只小婢,一开始倾瑟还以为是宫里的小婢。小婢上前来,手里拎着两袋子东西在桌上摊开了来。
里面全是酸甜果脯。
大娘带些八卦味,问倾瑟最近有没有想吃酸。
倾瑟老实道,没有。
两位娘顿时有些泄气,但随即又道,暂时不想没关系,日后总会想。说着她们硬要让倾瑟将那些果脯收起来。
眼见着总算被莫兰衍给逮到空子了,他胡乱编了个借口将倾瑟逮到墙角偏处,两人独处。
莫兰衍身体懒懒地靠在墙上,斜侧着双目看着倾瑟,嘴角噙着一抹邪邪的笑。倾瑟立马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莫兰卿。
倾瑟丝毫不慌乱,淡定地回看着莫兰衍,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将我拉过来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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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 皇帝病恙 风雨前夕
(一)
莫兰衍身体懒懒地靠在墙上,斜侧着双目看着倾瑟,嘴角噙着一抹邪邪的笑。倾瑟立马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莫兰卿。
倾瑟丝毫不慌乱,淡定地回看着莫兰衍,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将我拉过来想干什么?”
莫兰衍修长地五指闲散有致地把玩着玉骨折扇,道:“这不,二哥我憋不住了,老想过来与三妹单独叙叙旧了。”
倾瑟挑了挑眉头,淡却笃定道:“是你怂恿大娘和娘来这东宫的。”
莫兰衍看了倾瑟一眼,随即拿着扇子就敲了一下倾瑟的头,低低道:“你比我那个三妹聪明多了。连太子妃也当得有模有样,若是换作我真正的三妹,怕是应付不来这许多复杂之事。”
倾瑟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眼前这个凡人好没礼数,还跟她宰相爹一样狡猾。
她不跟莫兰衍拐弯抹角,直接道:“说罢,你究竟想干什么。”
莫兰衍似很满意倾瑟由此反应,勾起唇沿睨着倾瑟道:“听说我三妹跟人私奔了,此事当真?”
倾瑟面无表情道:“嗯,听说是私奔了。”
莫兰衍觉得有些好笑,道:“大哥不是说你让三妹跟人私奔的么,怎么是听说?”
倾瑟眯了他一眼:“是我让她跟人私奔的又怎样。”
莫兰衍高深莫测地挑了挑眉梢,哪晓得下一刻他忽然倾身过来,不待倾瑟反应,抬手便抚上了倾瑟的长发,将长发抚到一边,然后两只手指带些凉意地触碰这她的后颈窝!
倾瑟面色冷了些:“莫兰衍你这是做什么。”
莫兰衍凑到倾瑟耳边,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柔柔道:“三妹跟人私奔了,怎的你后颈窝里却还有三妹的一颗红痣?一般人怕是做不到如斯细节上。”
倾瑟浑身一震。她,当真是低估了这眼前之人,说不定是低估了相府的所有人。
罢了,却又听见莫兰衍一声疑惑的嘟囔:“唔,莫不是还真有借尸还魂之说?身体还是三妹的身体,就是魂儿换了一个?这还真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往前走了两步,莫兰衍又回过头来,摇起了折扇,对倾瑟万种风情一笑:“三妹别这副样子,搞得像是二哥我欺负了你一般。放心罢,你二哥我不会闲得慌将此事说出去的,今日来这里嘛…嗯嘿,主要是想逗逗你。”
最后莫兰衍还哼唧了一句“没想到三妹你这么好逗~~”,让倾瑟浑身发抖。不晓得是不是被这无礼凡人给气的。
(二)
百里落尘下早朝回来,一进园子便瞧见倾瑟独自一人坐在太阳底下,桌上一大堆果脯,她正有一颗没一颗地往嘴里送。
金色的阳光重重叠叠地铺陈下来,钳出一抹侧影,映照在百里落尘的凤目里。单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拈着果脯,低眉沉思的倾瑟。
百里落尘浅浅笑了笑,随后唤下了一旁候着的翠翠和其他小婢,安安静静踱了过去,趁着倾瑟不备,弯下身来头凑到她耳边,伸出手指就夺取倾瑟手里的那粒果脯。
倾瑟愣了愣,侧过头去,恰恰与百里落尘面对面,近在咫尺。
“这么早就回来了?”倾瑟看着百里落尘笑咧咧地将夺过来的果脯往自己嘴里塞,问。
百里落尘道:“不早了,今日早朝没什么趣,父皇身体又欠安,所以早早退朝了。哦对了,岳母呢,怎么我没见到?”
倾瑟指了指桌上大堆果脯,道:“送来了这个,没坐多久就走了。”
百里落尘伸手抓了一把,倾瑟让他慢些吃,他囫囵道:“怎的不留岳母在宫里用午膳?好不容易来一回,我还要让她们劝劝你替我早日生个孩子呢!”
倾瑟抽了抽嘴角,岔开了话题,问:“韶言乖,来跟我说说,今日早朝如何了?你将将说父皇龙体欠安,是怎的一回事?”
百里落尘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来,道:“父皇染了风寒,说是没什么大碍。倒是今日早朝,岳父和叶将军在朝堂上吵起来了。”
“叶将军叶放?”倾瑟皱了皱眉。叶将军可是朝里威望最高的一位武官,地位与宰相莫仲怀相当。两人在朝中各据一方暗暗较劲。
大抵是两方牵扯的势力颇深,皇帝至今未采取什么行动限制一方或是偏颇一方,一旦势力失衡将会十分棘手。如今两人却公然在朝堂上吵起来了?
见百里落尘点了点头,倾瑟便问:“是何原因吵起来了?”
百里落尘歪着头想了想,道:“大概他们都很看不惯对方,所以就吵起来了。”他没有说实话,宰相莫仲怀与将军叶放是因为皇家子息薄弱之问题而闹起来的。说白了就是太子纳不纳侧妃与妾室的问题。
倾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当真认为是两人看不惯对方而吵起来的。
后来,倾瑟与百里落尘不谈论政事,就懒洋洋地惬意地坐在园子里晒太阳。倾瑟早上起得早,晒着晒着就有些打瞌睡。
迷迷糊糊中,百里落尘温润地手指顺着她的长发,轻轻拂过她的耳际与额间。他似迷惘地低声问:“锦瑟,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何事,你皆会如今日如以往那般不遗余力地帮我,对么?即使我们的立场对立,我们的目的对立,你还是会帮我对么?”
倾瑟觉得面皮有些痒,伸手去抓,呢喃了一声:“嗯,会帮你。”
(三)
天气转入冬季。
不想百里国皇帝偶感风寒,原本不是什么大病,在这种天气里却很难痊愈,一直零零碎碎拖到了快至除夕。
皇帝一直咳嗽得厉害。咳得最严重的那回,还是除夕前三日,宫里的太医忙得团团转,有监子急急忙忙前来东宫禀报,说是皇帝咳出了血。
倾瑟与百里落尘心都提了起来,顾不得着装收拾,风风火火往正宫里赶。
去到正宫时,太医皆已经退下去了,皇后正陪着皇帝在御花园里晒太阳。皇帝身体虽不好,面色有些难看,但精神矍烁,那双眼睛依旧光彩,有着帝王的锐气。
皇帝看到百里落尘与倾瑟来了,悠闲道:“韶言,锦瑟,你们来啦。”他侧了侧头,对着一旁的皇后又温温斥道,“又不是生个什么大病,怎么好让孩子们瞎操心。”
皇后眼角有些红,面色十分柔和。
倾瑟声气亦不知不觉温和了下来,对着皇帝皇后福了一个礼,道:“父皇勿怪母后,锦瑟与韶言久不与父皇母后相叙,想陪陪父皇母后逛逛园子。”
皇帝吁了口气,笑道:“我们韶言倒是有福气,能娶到锦瑟这么懂事的孩子。”
百里落尘过去搀扶着皇帝,沉着一张面皮问,父皇有没有好一些。
皇帝爽朗地笑着哆了两声,道:“这是个什么病,多喝几帖药就能好得干净了。”
见皇帝身无大碍,以为悉心调养一段时间便能好完全,百里落尘才算是放下了一大半心。
两人便陪着皇帝皇后在御花园里闲逛。这个时节,御花园里的花有些没精打采,该凋的都已经凋得差不多了。
其间皇帝几度欲言又止,负着手似在赏景,其实却是在凝眉沉思。
还是倾瑟沉稳道:“父皇有什么想与臣媳交代的,父皇尽管说罢。”
皇帝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了方才叹了口气,道:“锦瑟果真心细又沉着啊,只可惜如今身在帝王家。”
倾瑟道:“父皇严重了。”
皇帝挑了挑眉,侧脸看着倾瑟,问:“锦瑟,你信这帝王家有真正的爱么?”
百里落尘面色僵了起来,低低唤了声“父皇”。他知道皇帝接下来想对倾瑟说什么。
倾瑟道:“当然有。只是帝王之爱不如坊间儿女那么狭隘自我。正如父皇,将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献给了这一方皇土安乐与山河锦绣,这如何不是爱。”
百里落尘动了动唇,神色复杂地看着倾瑟,她安静地垂着眼帘,说出这一席话,而自己却似置身事外,全然与她无关一般。
皇帝心情舒畅,直赞叹倾瑟说得好。他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毫无保留地问倾瑟,对于太子百里落尘纳侧妃一事,问她怎么看?
倾瑟顿了顿,抬起眼来,看了看百里落尘,随后道,既然帝王注定要舍小爱成全大爱,那在后宫里万无独宠一人的道理。很多时候即使身不由己,也得全力应受。
皇帝最终没再继续问,若是太子纳侧妃,倾瑟同意不同意?
当然,谁都不知道倾瑟会如何回答。大抵皆是以为她会同意。
倾瑟心里也自然这般想,她同意。人间太子日后为皇,妻妾成群该是一件平凡得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若待她完成任务返回仙界之后百里落尘连个妻妾都没有孤身一人,那就真的是她的罪过了。
(四)
傍晚时分,倾瑟与百里落尘方才自皇帝与皇后那里回来东宫。百里落尘似乎有些怕冻,一路上都在说天冷,要一直捂着倾瑟的手心才不冷。
倾瑟看着他好笑的模样,也就任由他捂着自己的手心。
回到东宫,百里落尘便让翠翠去给倾瑟取一件厚披风来,随后还没歇多久,便拉着倾瑟偷偷摸摸往外走。
倾瑟板着脸问他:“想溜哪儿去?”
百里落尘嗫喏了一会儿,才老实道:“这不马上、马上过大年了,这几日晚上听说城里会很热闹…所以、所以我们就去瞧瞧,瞧瞧就回来…”
倾瑟思忖了一下,道:“可是我不想走路,我想坐马车。”
百里落尘欢天喜地:“米线粉条,快快备马车!”
马车里,百里落尘很不安分,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跺跺脚,样子委实滑稽。马车都被他弄得一摇一晃的。
倾瑟拉着他坐下来,问:“有这么冷?”
百里落尘忙不迭地点头,牙齿都在打颤:“嗯,好、好好冷。”
倾瑟拉起百里落尘的双手,在他愣怔的神情下,握在手中,换倾瑟替他捂着。百里落尘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委屈又可怜道:“锦瑟你这样我还是冷得紧,要不你抱着我罢,兴许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