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瓶子里传来一声虚弱至极的回答:“是。”
“那本司就成全你。”倾瑟黑色的袖摆自桌上扫过,将安魂瓶收拢在了宽大的袖子里。桌上蜡烛未熄,她转身便出了房间,道,“桌上的蜡烛燃尽,你的大限就已至。你只有最后一个夜晚的时间。”
袖子里传出一道声音起伏得厉害的答应:“好,好。”
于是倾瑟带着奚月,手里拢着仙光一路穿墙走壁,不消片刻便已然到达了那偌大的侯爷府,然后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主园子里。
然而主园子里,好一派乌烟瘴气!
先前被吹散的那些符纸眼下又重新贴回来了不说,园子死角正燃着旺盛的香火。园子正中央,摆着一张香案,一个身着道服的道者将将做完法,将手上那柄铜钱所穿制的剑收了起来。
然而,边角上还站了一个人。一个美妇人,手拿丝帕捂着嘴,另一只手忙着驱赶面前的浓烟,正皱着眉咳嗽。咳嗽完了之后才问道者:“道长,做法都做完了吗?还会不会有东西靠近这里?”
道者一边收拾道具一边道:“回夫人,一切已经妥当。”
美妇人提着裙角便欲进门,面皮上难掩忧色道:“那我先进去看看,子烨这些日定是被脏东西伤得厉害了。”
哪晓得美妇人还没走到门口,里边就传出一声低吼:“都给我滚出去!我不是说了么,你胆敢靠近房门半步,我立马休了你!”
“你!”美妇人白了颜色。
袖子里的安魂瓶开始隐隐颤抖了起来。
看来即使是将奚月安放在里面,她也感受到了这些符纸所带来的压迫感。若任由这样继续下去,怕是奚月连一晚都撑不过去。
倾瑟二话不说,索性学着昨半夜君玖那般,捏了个仙诀,在园子里唤起了一股无名风。风狂烈地扫过园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将那些稳稳贴好的符纸和燃烧的香灰吹得到处都是。
大抵美妇人还不曾见过此等阵仗,霎时慌了起来:“怎么、怎么回事…道长怎么回事?!”
道者面皮上亦凝气一抹肃色,连忙重新取出道具,欲再次做法。
倾瑟眯了眯眼,一股强大的张势自身上腾起,下一刻猛然瞬移至道者身边,压低了声音凑在道者耳边,寒碜道:“臭道士,你胆敢再多管闲事,本司就对你不客气。”
倾瑟是隐去了仙身的,道者哪里能看得见她,只是听她那语气就禁不住心里生寒,手中的铜钱铸的剑一抖,给抖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再也不顾美妇人的喝喊,迅速收拾起东西,对着美妇人抱拳,惊颤道:“贫道无能,夫人另寻高人罢!告辞!”
“喂——”美妇人见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吹得愈加迅猛。她害怕得很,道者前脚一走,她后脚便跌跌撞撞奔出了园子,大叫,“有鬼啊——”
(三)
见主园子里的闲杂人等都跑光了之后,倾瑟才又捏诀收回了风。一切复归宁静。
只是,屋子里面似不大太平。
一阵乒乒乓乓杂乱的声音响起,似有人不小心磕碰了这磕碰了那。继而那扇房门应声而开。门口站了一个邋遢的凡人,不是慕子烨又是哪个。
他连双臂开门的姿势都未来得及收回,便伸出头来四下张望,口中不住呢喃:“鬼…鬼…在哪里…鬼在哪里…奚月…奚月?”
倾瑟敛下眉,自袖摆里取出了安魂瓶,将瓶口轻轻打开,见一道白光幽幽飘出。她便又捏了一道仙诀,径直抛向了屋内,撒在屋内一脚的那尊人高蜡像上。白光就似得到了指引和允许一般,飞进了屋,浸入蜡像之中。
一道清泠而安然的声音自屋内响起,使得慕子烨浑身一颤:“慕子烨,我回来了。”
慕子烨就一直傻愣愣地站在房门口,害怕转身,不敢转身。他怕将将听到的奚月的话只是一场幻觉,是他太思念她的缘故。
奚月便轻轻笑问:“子烨,你是在害怕我么。若是害怕,为何还要雕这么精致的蜡像,你若是不雕,我就没有机会附身到…”
话未说完,慕子烨红着眼角,转身奔过去便抱紧了那尊蜡像。
蜡像没有温度,依旧是冰冰凉凉的,但它手能弯曲抱着慕子烨,头能垂下枕在慕子烨的肩上。它有泪。
横落进慕子烨的衣襟里。
慕子烨问:“果真是你么奚月,你舍不得我的是不是,舍不得丢下我的是不是?”
奚月柔声道:“嗯舍不得,就想在走之前再来看一看你。”
“走?你要走去哪儿?”
“当然是走去投胎呀,不然我怎么能再回来你身边?所以要快些去投胎才好,不要与你错过了。”
慕子烨欣喜若狂,连连应道:“好好,我等着你,我等着。”
奚月问:“你这般亏待自己,怎么等?你不好好地活着当你的小侯爷,到时若是我投胎了你已经等不到我了该如何是好?”
“好好,那我便好好做我的小侯爷,等你再回来,这样好不好?”
“嗯,你可答应了我的。”
黑夜,却苍白如秋霜。
倾瑟拂着裙摆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口中却冰冷而残酷道:“奚月,你只有这一晚。桌上的蜡烛燃完,你便鬼飞魄散不复存在。”
“慕子烨,背我去山上看朝阳。”
“好。”
(四)
君玖一人,身长玉立地站在大街中央。淡得几乎没有的月光自他头顶洒下来,显得他一抹白影更加雪白。
他一直守在倾瑟会经过的这条街。
倾瑟走着,稍稍一抬头便可看见他,问:“你来做什么。”
君玖简单地吐出几个字:“来接你。”他走了过来,温柔地牵起了倾瑟的手,可手里的力道却不容倾瑟挣脱。
又是那一如既往莹莹润润的触感,倾瑟抗拒着冷冷低喝道:“你放开我。”
君玖却全然不理会,一直牵着倾瑟走,干净的嗓音淡而安然:“倾瑟,你既然可以成全别人,那什么时候能成全一下我。我也在等你。”
一波一波剧烈的悸痛,自心口涌出,霎时蔓延至四肢百骸。
倾瑟僵硬地停了下来,手捂着心口,几乎直不起身,喘息道:“呵,君玖,你还真说得出口。”
“倾瑟…”君玖伸出双手过来,欲搂住倾瑟的身体。
倾瑟冷不防抬手用力打开了他的双手,兀自一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道:“君玖,有本事你就让我相信你。有心不比无心,有心受伤会痛,我不能再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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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六 去往皇城

(一)
当清晨第一缕晨光落在凡间时,客栈里的那支白蜡烛蜡身燃尽,蜡芯上的小火苗扑腾了两下,便熄灭了。
山巅上,有一缕幽魂化作了晶尘,在朝阳的映照下光泽浅浅。还好,起码撑到了朝阳升起的那一刻。
倾瑟收拾妥帖了之后,一大早在一楼柜台结了帐离开了客栈。她没去管隔壁的君玖,独自一人走出了城门,走到一片荒郊野地,捏诀腾上祥云,直直往皇城的方向去。
还有最后一只鬼。一只恶鬼。
很快,倾瑟便到了皇城附近的一座山头。站在山头上远远望过去,皇城里面的城楼建筑高大巍峨十分气派。然而,那一座座皇城的宫殿上方,却盘旋着冲天的浊气与怨气。
而且…那皇城之中的守护龙气,已然虚弱得厉害,只要不用心分辨,就完全注意不到!任这样发展下去,情况之糟糕,恐怕就不仅仅是幽冥境的事情了。
但凡凡间的国君,在皇城深宫之中,必然会有守护龙。只要龙气越旺盛,国君一国之主的位置才越稳固长久。若是龙气有损,国君必不能周全。
倾瑟果断地揪出了这小小山头的土地神。土地神是个矮小老头儿,哪里见过倾瑟这样的上神,遂自土里一爬起来便跪拜行礼,道:“小仙见过大仙,见过大仙!”
倾瑟让土地神起来,道:“本司幽冥境没留意,让一个为非作歹的恶鬼给不慎溜回了人间。恶鬼该是在这皇城之内,浊气与怨气冲天可以理解。小土地,本司问你,为何皇城里面的龙气却也稀疏得这般可怜了?”
土地神颤颤巍巍道:“大仙可算是来了,皇城里确实来了一个恶鬼,附身在国师身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帝年纪小,对国师言听计从。小仙法力卑微也奈何它不得。不过大仙所说的皇城龙气,这个小仙也委实是不得而知啊。”
恰恰此时,后面传来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令倾瑟倏地面皮就拉了下来:“皇帝怕不只是对国师言听计从,而是守护龙被缚不得不听从国师谗言。”
倾瑟黑着额头转过身去,看着来人,阴测测咬着牙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还不回你的青丘去么,青丘都快长青苔了。”
这来人嘛,自然是毫无疑问无须多问,恰恰乃青丘君玖。
只可惜,倾瑟离开了客栈,却还是甩不掉他。
君玖冲倾瑟眯眼,微微倾城而无害地一笑,道:“本君来看司主捉鬼。”
土地神见一下来了两位上神,两位上神之间的气氛又有点不大对劲。遂连忙道:“啊呀这位大仙说得有道理啊,两位大仙还是别耽搁了赶紧入城去看一看罢就能晓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哎唷小仙我昨日又听说朝中有大臣被皇帝小儿给关起来了,指不定又要满门抄斩呢。最近啊,死的人是太多了…”
倾瑟冷冷哼了一声,捏诀往皇城去,道:“别怪本司没提醒你,恶鬼难缠,身后不知有何人相助,上神当洁身自好才是。”
君玖浅浅笑道:“劳司主忧心。”
“谁忧心你,自以为是。”
(二)
在皇城落脚之后,果然皇城里到处流言蜚语人心惶惶。
土地神说昨日又有一位朝廷官员被抓,听得一路凡人们偶尔四下张望之后方才放心窃窃私语一番,被抓的是一位言官。因极力向小皇帝进谏弹劾国师残害忠良,惹怒了国师亦惹恼了小皇帝。遂一道圣旨,将那言官的一大家子给统统抓进了天牢里。
没有哪个敢替那言官求情。
只怕那言官的一家子是凶多吉少。满门抄斩,这段时间简直是太频繁了,一般的百姓还不准议论,若要是被逮到了就得跟那些被斩的一个下场。
不过,是经历过一回的人,倾瑟对“满门抄斩”这四个字,仍旧是敏感得紧。
两人走在大街上,君玖闲闲散散地随意问了一句:“眼下要直接去国师府么?”
倾瑟一想起某些前尘往事,心里头就止不住的烦躁。遂不耐地道了句:“这与你何干。”或许是日头有些大,烘烤得倾瑟一阵目眩。说着她便转进了街边的一间茶楼。
对君玖话是这么说,但倾瑟私底下不是没有打算。若眼下就去国师府,未免太张扬。且白日里阳气太盛,不好将那凡人身体里的恶鬼给弄出来。一切还得入了夜再开始。
进了茶楼之后,茶楼里冷清得很,这也在倾瑟意料之内。茶楼本就是个闲聊侃八卦的地方,如今城里不许谈八卦了,那谁还来这里喝茶聊天?连茶楼里常备的说书也没有了。
小厮拎来一壶茶。茶又苦又涩。
倾瑟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再给对面的君玖添了一杯,继而侧头看向窗外,幽幽道:“一会儿,你就回去罢,回你的青丘去。”
君玖手执茶杯,送到唇边,淡淡回道:“理由呢?莫不是担心我会受伤?”
“我快受不了了。”
君玖的动作顿了一顿。
倾瑟自窗外收回目光,定定地放在君玖身上:“我受不了你了。”她好不容易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堤,眼看着就要不稳固了坍塌了。
君玖本就白皙的脸色,更添三分白。他问:“无论我怎么挽回,真的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倾瑟挑起唇角笑了笑,手指玩转着茶杯,道:“将将听起外面凡人所说的满门抄斩,时隔那般久,可听进我耳朵里却还颇为熟悉。君玖,你呢,觉得熟悉么?”
“如何能不熟悉”,君玖垂下眼帘,“我也对你这么做过了一回。所以我一直尽力弥补你,你为什么就这么别扭,怎么也不肯接受。”
倾瑟声音轻佻了些,道:“你也看见了,本司捉鬼的时候。凡人总喜欢沦落到物是人非之境地时方才晓得何为珍贵。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我们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已经走到了尽头再也无路可走,而我们是还未开始。”
(三)
倾瑟愣了愣。低着眉眼迷茫地看着茶杯里飘散出的热气,轻轻问:“那以前,我那般用真心对你,都不算数吗。什么叫还未开始,一切皆是你自以为是而已。”
她那般眷恋着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记忆最深处,那禁锢早已轰然倒塌。就在君玖时不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挑战着她的意志时,就已经不复存在。
凡人皆喜欢物是人非之时才晓得什么叫珍贵。君玖也是这样。
他也一定是这样。
君玖生平第一次想对倾瑟发泄。倾瑟说,让他放下九尾狐王的清高和尊贵在她面前低头,他便一直死皮赖脸地伴在倾瑟左右。那些浮华于他比不上一个倾瑟。可而今看来,她还是没有明白。
他压抑着低低道:“我都说了,那不过是一次下凡历劫而已,结局早已经注定。往后你我还有千千万万年要活。你为什么就老是喜欢钻牛角尖,自己出不来不说,还将对你好的人往死角落里逼。倾瑟,你在我面前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
倾瑟一听,猛抬眼寒碜碜地看着君玖,道:“别扭别扭,我别的没有什么嗜好就是喜欢别扭。你再说这两个字,信不信我对你不留情面?”
君玖睨了倾瑟一眼:“怎么,还不让人说。不是别扭是什么。”
倾瑟火了:“君玖,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以为你比我好哪里去了?重口味的家伙!”
“我哪里重口味了?”
“哪里都重口味。”
君玖眯起了细长的狐狸眼,似笑非笑道:“莫非我喜欢上你也算是重口味?”
“…”倾瑟心里一慌,说不出话来。
哪晓得,就在这时,倾瑟与君玖战火初歇,迎面就进来了一队人马,个个身着官服,有条不紊地走进了茶楼,径直向倾瑟与君玖这一桌来。
整个茶堂,先前还有两三桌客人喝茶的,眼下竟只剩下他们这一桌。
为首的官爷,手握着腰上的佩剑,威风凛凛,道:“方才本官在外面听到‘满门抄斩’四个字,是不是你们说的?”
倾瑟与君玖对视了一眼。君玖闲散地喝着茶,道:“是当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官爷手势一扬,喝道:“来人,把这两个人带走!”
于是两个小官差上前来,毫不留情地欲架着倾瑟与君玖走。倾瑟连身都未起,挑起眉问:“我们犯了什么事?”
“小小庶民,居然敢非议朝政!带走!”
(四)
领头的官爷下了命令,小官差便手脚麻利地一把粗鲁地将倾瑟扯了起来。而另一头亦有小官差欲来拉君玖。
小官差钳着倾瑟的胳膊,令倾瑟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然还不待她说一句话,君玖便先开了口,嗓音低沉而压抑:“放开她。”
小官差一愣,抬起头来,恰恰对上了君玖那一双流淌着汨汨寒意的眼睛。他那雪白的衣裳,些微扬了起来。
倾瑟敛下心神,手臂往后推了推,淡淡道:“放开罢,我会走。”让小小的凡人来押着她,就算她能忍受,明眼一看边上的君玖就晓得,他不能忍受。再晚一步,怕是君玖就该对那碰着她胳膊的小官差动手了。
然而,令倾瑟十分之不爽的是,她前脚转身一走,后面的君玖竟愿意让那押他的小官差给押着走!
火大…她分外火大…侧头一看见小官差那双手押着君玖的胳膊,她就分外火大…那双粗鄙的手,如何能沾上他一身雪白的衣裳…
好不容易挨到了头,那队人马径直将他俩给押进了大牢里。厚重的锁链将牢门锁得结结实实。
倾瑟在牢房里,手不停地捏着鼻梁,来来回回踱步。狂躁地踱步。
君玖捡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兀自坐下,弯着眉眼看她,淡淡笑道:“怎么,不是说要进来看看么,你不喜欢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去。”
倾瑟仰着脖子长长吁了一口气,方才走到君玖面前,俯视着他,眼睛直勾勾撂在他胳膊处将将被无礼凡人碰过的地方。那里有两道很淡的痕迹,原本不注意就看不出来,可看进倾瑟的眼里却十分碍眼。
一想着君玖不让凡人碰她,却愿意让凡人碰自己,那两道痕迹就碍眼得不得了。
她眯着眼道:“本司也不喜他人碰你。”说着便不顾君玖怔愣诧异的神色,抬手捏了一个净身决,抚平了君玖的袖摆和上面的痕迹。

 


章六十七 入国师府捉恶鬼

(一)
倾瑟眯着眼道:“本司也不喜他人碰你。”说着便不顾君玖怔愣诧异的神色,抬手捏了一个净身决,抚平了君玖的袖摆和上面的痕迹。
君玖只顾看着她。
倾瑟侧头,错开眼去,低低哼了一声。
后来在牢里的大半日,君玖都弯着细长的狐狸眼,眼睛里琥珀色的流光闪烁十分夺目。倾瑟看不惯他这般狡猾又狡猾的模样,便警告君玖,不许这样看着她,再笑再笑就一脚将他踹回他的青丘去!
君玖却不以为意,依旧肆无忌惮地瞧着倾瑟。眼看着君玖动了动唇,立马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倾瑟急急打断他,这时牢里传来一片女人的惨叫声。
这声音无疑是从其他牢房里传过来的。
君玖站了起来,手指一勾,牢门上那厚重的锁链便落在了地上。他抬脚走在前面,倾瑟跟在后面。
“官爷!官爷您行行好,求求你放过我女儿罢!”
倾瑟与君玖走到声音的发出处时,却看见一间牢房里关了似一家子的凡人,而几个守牢的官差竟进了去,拉起其中一位十四五岁年纪模样的女娃子往外拖,还不停地伸手扒她身上那两层薄薄的衣服,顺带在女娃子身上乱摸一通!
女娃子面色被吓得青白,哭得好不凄惨!
而牢里一位中年妇人与斯文夫子苦苦哀求,想将他们的女儿要回来,可惜却换来一阵拳打脚踢。专门有官差守着他们,他们一站起来便又会被打趴下。
只听拉着那女娃子的其中一个官差啐了一口,道:“呸若不是看你女儿还有几分姿色,你们再敢这么嚷嚷准给打死!反正已是将死之人,看着吧,不日圣旨就会下来,你们个个都得被砍头!让你女儿临死之前服侍服侍我们兄弟几个,是给你们这家子罪人积阴德!”
“积阴德?”倾瑟寒凛地眯起了眼,“本司打理幽冥境上下几万年,还不曾有听说过积阴德这回事。幽冥境不兴积阴德。”她的话语里,只有认真时才会带着幽冥境独有的阴森寒气,令人胆惧。
倾瑟与君玖现了仙身。
倾瑟这声无起伏波澜却寒气逼人的话,霎时吓到了一干凡人。凡人纷纷调转头来,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两个人,一人穿黑衣一人穿白衣。
凡人官差哪里见过倾瑟与君玖生得这般出众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眼睛净直勾勾放在他二人身上,讷讷地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倾瑟邪魅地勾起唇角,斜眼睨着被他们押着的那个女娃子,道:“放了她如何?本司可以破例一次,让你们积一积阴德。”
有小官差认得他们,道:“他们就是今天才被抓进来的,非议朝政的庶民!”
于是有官差吼:“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越狱!”
还有官差笑:“放了她也可以,不如拿你交换,你看怎么样?”
倾瑟想,若是没有大胆凡人说出什么要拿她交换这回事,一切皆是好控制的。可惜,偏偏有凡人不识好歹。
只听那话一说出口,倾瑟身边就白光大振。她扶着额头,意料之中地看到君玖一抹白影自身边滑过,一下就冲了出去。
(二)
结果,鬼差尽数被君玖吓晕了。
君玖似不大满意,问倾瑟:“能不能改一下这些人的阳寿?本君不喜他们活得太久。”
倾瑟便抽着嘴角道:“上神宽心。无礼的凡人多得是,若都改一改怕是幽冥境忙不过来。”她侧头看向一边被吓傻的女娃子,难得耐心地走了过去,将她被剥开的衣裳拉拢,女娃子便余惊未消地跑回了她父母身边。
走出大牢之前,倾瑟幽幽道:“放心罢,幽冥境收不过来这么多冤死之魂,你们也死不了。”
良久,大牢里才传出一声悲痛长哭:“活神仙啊——”
倾瑟与君玖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天色渐完,街上的凡人也都散得零零碎碎。君玖比平时多念叨了几句:“司主,本君实在觉得凡人之生死需要再从长计议。”
倾瑟眉头一直跳一直跳:“何以见得?”
君玖便细细道来:“就像先前那些不知好歹的凡夫俗子,本君以为将其投入畜道会好一些。”
“畜生太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倾瑟不住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