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司紧紧抿了抿唇,道:“不是浪费。”他抬起手,两指之间夹着一只药丸,又道,“张嘴。”

我愣愣地抬眼看着他手臂上身上皆是大大小小为来得及处理的伤口,他的衣袍已经不复雪白,面皮上也有一两道划伤。

原来寒潭里闭眼之前,那道向我奋力游来的人影,是尧司。

倏地双目就潮了。我乖乖张嘴含住他薄凉的指尖,他手指一抖。我只咬了他手上的半只药丸,看着他笑:“剩下的是你的。”

尧司弯着晶闪的狐狸眼,亦跟着笑了。

替我处理好了伤,他便将我自地上扶起来,道:“走罢,回去,我替你治你师父。”

我顿了顿,忙伸手摸去怀里,怀里却空空如也。我惊道:“仙芝呢?你有没有看见仙芝?我刚刚在崖壁上采的仙芝!对,对,还差一样,我还要去找蛇胆…”说着我便要再次往寒潭离去。

那只咬我的金蛇,瞧它如成年蛟龙那般大小,肯定就是蛇王没错。我得再去把它抓回来,我要它的一只胆。

“你别急。”尧司拉住了我,奈何他身体却有些踉跄,道,“都在我这里呢。”他捏个仙诀,手里蓦然现出一株小小的仙芝,还有一颗金光闪闪的蛇胆。

我咋舌愣道:“你…一人取了蛇胆?”我晓得尧司很厉害,但也晓得金蛇王身躯庞大且拥有神力…还晓得尧司负了满身伤…

尧司还未回答我,忽然重心不稳,身体向前倾了过来。他将我压住,我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抵上了一棵树才勉勉强强停了下来没倒在地上去。

他喷洒在我脖子里的气息若有若无,我吓得惊慌失措,大力摇晃着他,喊道:“尧司…尧司?尧司你怎么了?!你醒醒,不要吓我!”

尧司伸出手臂,无力地将我圈住。头就枕在我颈窝里,轻轻道:“弥浅别担心,我歇一歇就好。”

“好,好,我不担心。”我一直站在树脚下,他便一直抱着我。心里头不晓得是何种滋味,似翻江倒海酸涩至极。

(二)

后来尧司没与我一起回去昆仑山,他因负了伤被两个药童接回了天庭,临走前还交代了师父伤情的调理。我想,他那一身伤大抵也得调息好几日。

我火急火燎地赶回昆仑山后,大师兄看见我带回来的东西愣了愣,随即二话不说拿去煮了汤药。

我便一直守在师父的卧房里,一步也未离去。师父依旧沉寂得厉害,只有鼻间若有若无的清浅气息还在提醒着我,他活着。

师父喝药的时候,一干师兄们皆守在卧房里,安安静静地等着。我晓得他们亦很着急,亦想亲眼见着师父平安无事地醒过来。

我跪坐在师父榻前,手里满满当当一碗药。大师兄说师父要全数喝下去才算数。可是我舀了一小勺药汁递到师父唇边,师父紧闭着双唇无论如何都喂不进去。

反复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身后有师兄提醒我道:“小师妹换个法子喂罢。”

我想也未多想,干脆甩手扔掉了汤勺,闷头灌下一大口汤药进口中,然后对准了师父那张无甚血色的唇便弯下头去。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口对口亦是可以喂药的。

师父的唇凉凉的,亦是没有张口。我不由得有些着急。

身后又有师兄出声道:“小师妹你到底会是不会,你就这样对着师父的唇喂药定是喂不下去。得先撬开师父的唇才行。”

我抬起头来,口中包着药水,咕咕噜噜地问:“如何撬开?”

师兄们个个神色晦暗不明。还是三师兄咳了两声,先出声道:“自然是用舌撬开。”

“嗯…嗯。”我依三师兄所言,再贴上师父的唇,伸舌头去撬师父的唇。

三师兄果然说得不假,我将将伸舌触碰到师父的牙齿时,他便微微张开了嘴。我费了好些力气才勉勉强强将一碗药让师父喝干净了去。

后来大师兄检查了师父的身体,说师父正在复原,大抵是仙药起了作用,再睡一晚估计就能好得全,让我不要担心。

我便独自一人守着师父。万一他醒来了饿了渴了怎么办,有我在这里守着起码还能供个差遣。

熬到半夜的时候,我实在累得慌了,就又跪坐在师父榻前,脑袋搁在榻上,眯一会儿。想来这几日我都没睡个好觉,这一睡睡得很是死沉。

(三)

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待我张开眼时,屋子里有些暗,夕阳正下,落了满室昏黄的余晖。

我手臂无意识地伸展开来,摸了摸床榻,大惊。

抬眼看去,床榻上竟空空如也!师父呢!师父呢!

我四下焦急望去,屋子里皆没有师父的影子。他…他是醒了么?那去哪儿了?我慌张站起来欲往外边去寻师父,不想我腿却倏地一麻痛,将将才站稳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了去。

我这才意识到,腿麻了。

然我还未触碰得到地面,突然眼前一花,便倒进了一个温温润润的怀抱里。我一时怔神,手抓紧了他的衣裳,心跳得狂烈有些难以缓过气来。

头顶上方,我听见师父清清浅浅的声音如和煦的春风,在我耳边轻轻道:“弦儿小心些,莫要跌倒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去,他唇边的笑晃花了我的眼。我想伸手碰他的眉目,可我却害怕碰到的不过是一副画。

师父便又笑道:“弦儿不是说回了昆仑之后有许多话要对为师说么,为何才回来就这般呆傻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仰头看他,任眼泪滑出眼眶流过脸颊。狠狠压抑着心头莫名涌出的好多东西,将我折磨得快要窒息了。

“弦儿想对为师说什么。”他伸手捧住我的脸,手指摩挲着我的眼角,半垂着眼帘,里边倒映着夕阳沉沦的半边流火,看着我低低问。

我便再也忍受不住,轻声道:“你若出事了我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是傻的么,你知不知道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再也见不到…”

“弦儿。”他双臂霸道揽过我的腰,将我狠狠禁锢在他怀里。

我反手紧紧拥住了他,使出力气哭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怕…我宁愿你舍弃了我厌弃了我,我宁愿…宁愿…我宁愿代你去…”

我瞠着双目,师父两指竖在我唇上,听他沙哑着声音道:“弦儿不许乱说。”

(四)

师父放开了我,弯着一双流光闪烁的眸子笑睨着我,道:“为师现下已经好好的了,弦儿莫要再哭。只是为师想听听,弦儿到底想与为师说什么。”

我哭得够了,抹了抹眼泡子,心里咚咚直跳,忙退了一步,侧过脸去嗫喏道:“没、没什么要说的。”我不晓得是怎的突然好慌张,慌得嗓子眼直发干。

师父上前了一步,道:“乖,说与为师听。为师想听。”

我脚后跟不慎绊倒了一张凳子,手忙脚乱地将其扶起,道:“师、师父,你的伤可是好完全了?还有没有哪里有个痛痒的?徒儿、徒儿这就去为你煎药!”

师父却挑眉道:“唔,为师不是喝过了一碗药么,还是弦儿亲自喂为师的。”

…我面皮倏地火辣辣地烧。师父…师父他…不是昏迷不醒么!为什么会知道?!我结结巴巴道:“师、师父,徒儿、徒儿情非得已以下犯上,请师父恕、恕罪!”

师父突然近身上前,我慌得忙又往后退,却惊觉自己已经退不了了,身后面是一堵结实的强!

“弦儿想与为师说什么。”他缓缓俯下身来,呢喃,“不是有好多话想对我讲么,告诉我,我好想听。”

我大脑一片空白,全然忘记了有什么要对师父说。

他伸手抚摸上了我的侧脸,又缓缓靠近,直至我与他鼻尖对鼻尖。我心似要蹦出心窝一般,狂躁得十分不安分。师父盯着我问:“弦儿饿么?”

我喉咙发干,忍不住舔了舔唇,道:“饿。”

师父双目霎时深邃了去,再靠近了半分,似乎我的唇沿都能碰得上他的。他一手抚摸着我的脖子穿插进我的发间,一手搂上我的腰越发地紧,低哑道:“那我可以吻你么。”

还不等我说一句话,他的唇忽然压在了我的唇瓣上。大脑里一根弦瞬时崩断,全身似触了雷电一般,震得发颤。

他只是在我唇瓣上辗转反侧轻轻吮吸,却像是在抽走我全身的力气一般,身体竟无力得不听使唤,如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唔…”那一刻,心被胀得满满的,全部全部皆是他。一波一波的暖流自我心里溢了出来,我便忍不住哼出了声。

师父停了下来,离了我的唇,轻轻喘息。

我侧过脸去,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我想我脸烧红得都快要羞死人了。

下一刻师父却突然又凑上脸来,有些霸道地又噙·住了我的双唇。他舌尖缓缓而试探地伸出,就在触碰到我的牙齿时,令我浑身一个颤栗。

身体不由自主就顺着墙往下滑去。

师父身体压过来,将我抵在墙上,双手亦将我的抵在墙上十指缠绕。他舌头探进我的口中时,我不晓得是个什么感觉,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晕眩。

迷迷糊糊中,只隐约感觉到师父将我抱得更紧,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在我耳边呼唤着我的名字。

那时,我想,此生我圆满了。哪怕下一刻就死去,也是值得的。

章九十二

(一)

今早上午,我端着大师兄煮好的药给师父送去。虽说过了些日子师父伤已好,但身体还是虚得很,得好好调理调理。

平日里我们昆仑山上没有谁生个大病有个痛痒,我还真未看得出来,原来大师兄他深藏不露留了一手,晓得些病理。再加上尧司专门遣人送过来的仙丹仙药,亦是调配得十分地道。

我打开师父的门时,见师父正斜倚在细窗前,晨光透过窗柩照亮了他的侧脸。他转过头来冲我低声浅笑:“弦儿。”

此情此景,若不是看见窗柩上摆着的酒壶与一只杯子,我想我会很悸动。

我快步走进去,将药放于桌几上,一把拿过酒壶和杯子,垮下老脸郁卒道:“大师兄说近来师父不宜饮酒,师父是听不进去么?”不光不宜饮酒,连喝茶也得喝最淡的那种。

师父道:“为师口渴。”

他那神情似有几分委屈一般,看得我心肝莫名一抽。我端起药便递给他,道:“喝了这个就不渴了。”

师父侧了侧眼珠睨着药,又道:“为师已经不渴了。”

我便将药碗直接凑上他唇边,道:“师父渴不渴都得喝,莫要怪徒儿无礼。”

师父低低笑了笑,随即手也未抬,直接张口喝掉了药。罢后还直蹙眉头,道:“怎的这般苦。”

我咧了咧嘴,满意道:“大师兄说苦药良口。”

师父挑眉道:“羽儿说的应是良药苦口。”

我嗫喏了声:“还不都是一样。”

我收拾了药碗走出房门之际,师父忽然叫住了我,道:“弦儿今日随为师去一趟上隐罢。”

“上隐?去那里做什么?”我禁不住问。我晓得上隐是河神所在的地方,师父平日不怎么走动为何突然想去那里了。

师父道:“昨日上隐鹤使送来喜柬,河神今日大婚,该是很热闹。”

我道:“河神不是已经婚过两回了么。”这个八卦我还记得,之前大师兄与我侃过,说是河神面相倜傥举止风流,家里本已经窝了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不想在天庭又勾搭上一只美艳的仙婢给带了回去,婚了两回。

莫不是,这还要婚第三回?

师父似看透了我的心思,道:“嗯,娶第三个。”

我闷声问:“师父想要去么?”也不晓得这第三回婚那河神娶了个谁。

师父似笑非笑道:“嗯,去看看。上隐倒是有些趣。”

(二)

师父捏诀,招来祥云,便载着我一同去了上隐。

半路上我忍不住道:“师父,你身体没恢复完全,这次莫要喝酒。”

师父“嗯”了一声。

腾云飞了一会儿,前边就传来隐隐约约阵阵喜闹的声音,看似要到了。我侧头看了看师父,却不慎见他两袖一身轻,突然想起了什么十分心伤道:“师父…咱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带贺礼了…”

师父一愣,道:“咦,没带贺礼么?”

转眼间,我与师父下了祥云,在一条翻腾的河岸停了下来。立即河里便钻出两只小婢上前迎接,领着我们直往河里去。

上隐里边的光景与陆上无异。一路走进去亭台楼阁绿水池塘应有尽有。

我与师父进得园子,里边仙神簇拥好不热闹。却看得我是干笑连连,我与师父忘记带贺礼便贸贸然进来,一会要是拿不出什么恭喜新人岂不是闹笑话么。

但师父他老人家,十足的淡定。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便低声提醒师父道:“师父,一会我们拿什么庆贺人家大婚呀?”

师父挑了挑眉头,不语。

这时突然凭空冒出个声音来,戏谑道:“啊呀,没带贺礼不如将你这小徒弟抵给我算了。”

我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一个红艳艳瑞气十足的男子正站在师父边上,手搭在师父的肩膀上,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还冲我眨了眨他那双闪耀的桃花眼。

我警惕地看了看他搭在师父肩上的那只手。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好生不讲礼,敢对我师父毛手毛脚。

那人丝毫不知趣,连身体也向师父倾了过来,摊手笑道:“卿华你肯是不肯?难得我再婚一回,我的贺礼呢?莫不真是这小徒弟?”

这回我听出了个苗头。这红艳艳的不是别人,怕就是今日成婚的主角河神。如大师兄所说看他面皮确实俊美非凡,言谈举止也确实轻佻浮夸。

我对他生不出一点好感来,尤其是见他轻浮我师父。

只见师父挑起唇角,干净利落地伸手拂开了红艳艳,道:“我不过就是来看看笑话,哪有带什么贺礼。”

红艳艳不乐意了,瘪唇幽怨地望了师父一眼,道:“喂卿华,好歹几万年的仙友,你何曾这般对我落井下石过,真真让我好生伤心啊!”他双目一转,简直跟个唱戏似的,霎时又笑若春花,道,“你还真莫说,这次我真决心婚最后一回了。我是真心爱我娘子的,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出水芙蓉啊!”

师父哼了一声,道:“上回不也是这么说的?”

我算是听明白了,这红艳艳压根就是喜新厌旧的流氓货!

“那是我一直没寻着对口的!今日我娶的这个就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信不信由你。”红艳艳信誓旦旦道后,又看了我两眼,突然附在师父耳朵边细语了一句:“不过还是你这个绝色,不枉你辛辛苦苦忍耐那么久。怎么,如今开窍了么?”

虽我无心听到,但那货的声音不大不小,恰恰够钻进我耳朵里。我眼皮翻了翻,翻出了个美丽又大方的白眼,抛给红艳艳。

师父眉梢扬了扬,瞥眼看他道:“这与你何干。”

红艳艳摸了摸下巴,闷笑道:“还是东华说得好,果真是对坑人的绝配师徒。”

(三)

那红艳艳的河神听师父唤名为冰夷,是师父的老仙友。以前我未与师父一齐出山参加过他的仙友宴会,不晓得师父竟还有如此损的仙友。

我着实是想不透彻,师父风度翩翩飘逸儒雅,怎么就与说话毫无遮拦节操没个下限的河神做了仙友了呢。

而且一见面就跟块牛皮糖似的,粘住师父不放。看得我十分阴郁。

后来河神没引师父与我去喜宴正堂,说是那边太过喧哗,而是带我们弯弯拐拐去了另一座园子。

我们去的那个园子很安静,一路摆设名堂都与外边换了副模样,品味倒高出许多。

只是没想到的是,待去到了那里我才发现,园子里不光是只有我与师父还有河神,一张八仙桌还围着四五个男神仙,个个身上仙气渺渺瑞气万千。

我一一瞧过去,不想认识的只有一两人,其中就有东华帝君。

他们见了我与师父,皆露出先前与河神那般无二的不怀好意的笑来。我不禁有些疑惑,问师父:“师父,他们为何见了你要这般笑?”

师父抽了抽嘴角,道:“为师不知。”

河神兴冲冲地走过去,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便仰头灌下,流出酒渍顺着他的下巴滑进衣襟里,然后倚着桌沿笑道:“今儿人总算是来齐了。”

我一时看得有些晃神。突然觉得他像是一只温柔的妖精一般,十分魅惑惹人。

东华帝君闲不住,先对着我蹭了两下下巴,轻佻地出声道:“啧啧,也不看看,卿华今日带了谁来。”

他边上还坐着一位紫衣华服的男神仙,连眼珠颜色都是紫的,正悠哉地抿着酒。那男神仙我还记得,正是天庭的紫极仙君。上一回做仙会时我与泠染还一道去过,只是那时他打扮得端端正正看上去甚为刚正不阿。而今日他将头发都松散了下来,衣裳也穿得松松散散,竟让我看出了一丝魅气,越看越顺眼。

同在的还有一位穿绿袍子的神仙、一位穿银灰色缎袍的神仙和一位穿青蓝色袍子的神仙,他们皆眯着一双眼在我身上来回瞅。看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河神冲我招了招手,道:“小徒弟,快过来,给大伙认识认识。他们都好奇得紧。”

我巴望了师父两眼,问:“师父你认识他们么?”我怎么都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成了一只猴子。

师父眯了眯眼,道:“为师不认识。”

桌上的男神仙们一听师父如是说,开始不满,做沉痛状道:“喂喂卿华,且不说你自捡了一个小徒弟便开始冷落我们,如今好不容易盼得你将小徒弟养大成人带过来大家见见了,你却说不认识我们。你这不是有意伤了我们的心么!”

看他们一个个幽怨得不成样子,除了东华帝君还颇为正常。我霎时有一种“师父是负心汉”的奥妙感。

(四)

绿衣男神仙提起酒壶晃了晃,冲师父走过来道:“别的先不说,今日你迟了时辰,先自罚三杯罢!”

师父轻笑一声,似没怎么在意,抬手就要去接酒壶。

我有些恼,先前还提醒过师父莫要喝酒莫要喝酒,这才一转眼他就忘了。遂我抢先一步拿下绿衣神仙的酒壶,闷闷道:“师父近来不适,不宜饮酒。”

绿神仙愣了愣,随即笑着打量我师父,道:“近来不适?莫不是夜里太操劳了?”

“操劳么…”我扭头看师父,心道师父夜里除了睡觉还能如何个操劳法,不想却看见师父的额头黑了下来,一下便晓得这绿神仙是在有意捉弄我师父。遂我梗着脖子道,“你才操劳,你日夜都操劳!”

桌前的其他些个男神仙立马就喷酒了,仰头大笑。我不晓得他们笑什么,面皮刷地一下烧了起来。

师父拉过我,嘴角亦噙了抹笑,指着面前满面绿光的绿神仙开始与我介绍道:“弦儿,这位是风神。风神日夜撒风,自然是操劳得很。”

随后师父又将其他男神仙一一指与我认识。紫衣男神仙不用说我认得是紫极仙君,还有那个银灰男神仙好像是个夜游神,青蓝男神仙是司命星君。

还真莫说,我一直以为司命星君是只干老头,如今一见才晓得,竟是如此儒雅可观的男神仙,举止十分随意潇洒。

将将一坐下,他们就凑了过来,问:“小徒弟,七万年与你师父相处得可还好?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摁住活蹦乱跳的眉心,道:“甚好。小仙唤名倚弦。”想来这些没个脸皮的上神在八卦界是摸爬滚打惯了,我权且先忍上一忍。

后来他们又问:“倚弦小徒弟你觉得你家师父如何?”

“…”

“小徒弟你师父对你好不好,不好的话你完全可以来我们这里。”

“…”

“小徒弟你喜欢你师父么?”

“…”

师父绷着一张老脸,将桌上的果盘移到我面前,道:“弦儿,不用理会这几个老没羞的。”说着他还眯着眼一一扫过男神仙的面皮,颇有些警示的意味。

我算是晓得了。师父他老人家不光只有河神一只损友,还有面前一帮损友。我抓住一颗葡萄往嘴里送,道:“师父,徒儿没理会。”

后来他们又兀自嗷嗷了一阵,河神便被催促着去前园子招呼仙客,说他今日仙婚如何都要露个面。河神依依不舍地离去时,还好说歹说让我们在这里呆到晚宴过后方可离去。况且他的新娘子我们总归要见上一见。

河神走后,几个八卦上神凑了一堆,开始胡侃。其实我对此是十分不屑的,只竖了两只耳朵。但有些八卦他们说得实在是没头没尾,不如大师兄说得详尽,我便会出声纠正他们。

纠正纠正着…他们便拉我一起侃了。

PS:某云觉得和师父这样安宁的日子十分圆满~乃们觉得么?唔,要开新文了,但又不晓得该写什么,最近好愁人哟~

章九十三

(一)

多些人说话就是热闹。天庭八卦被我们侃了个遍,连河神他娶的三门老婆也都从头至尾说了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