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后子桑篱连夜追剿刺客残余,最终却只追到一部分,其余部分似从卫国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那一夜,子桑篱带出去的暗卫,却只剩她一人回来。她武功本就不高,卫倾安唯独喜欢派遣她去做危险的事情,唯独她愿意为了卫倾安去做危险的事情。

面对卫倾安的质问,子桑篱从不言自己差点九死一生,只云淡风轻道,刺客全死了。她看不惯,便全杀了。

慕沁雪手臂上的伤好全了,卫倾安时时刻刻陪着她,褪去一张·万年冰山脸轻挑着双唇,陪她在房里读诗作画,陪她在花园里饮酒散心。

一次在后花园里,慕沁雪亲自为卫倾安斟酒,竟当着子桑篱的面让卫倾安喝酒,喝下那被她下了青国宫廷安神药的酒!

慕沁雪就是要她子桑篱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如何折磨的卫倾安!

子桑篱气得疯了,上前夺过了酒杯,却换回卫倾安的一扇耳光。临走前,她将整壶酒皆灌入了自己口中。

安神药用量一大,便成了毒。

慕沁雪来看子桑篱时,与她道明了真意。一切不过布局而已。子桑篱想查探的刺客,想知道她为何要伤自己的手臂,她只淡淡道,子桑篱入了她的圈套。

她就是想让子桑篱与卫倾安反目成仇。她就是想让卫倾安毁了子桑篱,然后再安稳死在自己手里。

因为他们灭了她的国。

那时子桑篱笑道:“你不是爱慕他么,十年前便爱慕着他,想要他做你的驸马。如今,你如愿嫁给了他,你的青国亦没有亡。他为了你一人,甘愿不要那万里河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慕沁雪亦笑道:“因为国仇还未报,卖国贼还未杀。”

子桑篱垂下眼帘,道:“你我做个交易罢。”

“如何交易?”

子桑篱道:“灭青国乃我于太子所提,出谋划策乃我于太子所出,行军布阵乃我于太子所布,上阵杀敌乃我于太子鼓舞士气。灭你青国的不是卫倾安,是我子桑篱。你父皇,欠下我子桑家一笔血债。”

慕沁雪白了脸色。

安静了半晌,子桑篱才又轻声道:“当初你一心想我帮你让他对你念念不忘,如今你如愿了。他爱的人叫慕沁雪。我们做个交易,我还了你的国仇家恨,你替我爱他,如何?”

慕沁雪终是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我还了你的国仇家恨,你得替我爱他。

章八十七

(一)

子桑的园子里,树叶都飘黄凌落了,不如其他地方的枝叶常青。

卫倾安坐在树脚下,手里握着那吊半染血的小玉坠,怔怔出神。

那日,子桑在我房里,与我道她的家仇似海与我道她的肝肠寸断。她不过是个替人牵线送信的人,奈何要将自己也陷了进去。

我问子桑:“家仇得以报了,你为何还要执着?”

子桑颤安然笑道:“有什么执着不执着的,子桑独自活了近二十载,背负两国骂名早已习惯了孤独。黄泉路上谁都可与我作伴,我唯独不想遇见他卫倾安。”

只为了初初卫倾安一句誓言:莫要忘了,我叫卫倾安。有朝一日,我卫倾安必定带你去卫国,看遍卫国的锦绣河山。

但最终却还是换得一首错过。都说凡人一生苦短,他们却一生都在错过,一生都无法白首不相离。

我便问她:“那你为何不告诉他你就是当年与他日日相见的人。”或许她告诉卫倾安,只要她告诉卫倾安,就会是另一番光景。

她扯了扯唇角,低眉轻轻道:“若他不娶慕沁雪,青国真要亡了,那该如何是好。”

我有些不解。到头来,到底是谁在谁在棋局之中?

卫倾安与子桑篱皆是可怜的凡人,一生皆爱而不得,爱而不得。

“弦儿,走罢。”师父走在我身边,与我轻声道。他带我回去了昆仑山。站在祥云上向下望,能望见树脚下那抹一夜落寞的人影,越来越小。

可惜了,子桑篱再也见不到卫倾安一世久安。

路上,师父眼神飘忽迷离看向别处,幽幽道:“弦儿,人间自有一番百态情滋味。”

我应道:“徒儿知晓。”

师父停了下来,问:“那弦儿为何要难过。”

我道:“徒儿没有难过。”我晓得,凡人之命自有天定。我也早已了悟,凡人尚且如此,纵然是神仙,活过千千万万年,但不小心一个错过,也会越走越远。

但,我害怕。

眼睁睁见着那如昙花一般纯净又决然的凡人女子凋落,眼睁睁见着她与心中之人一步之差天人永隔,我害怕。

我微微仰头看着师父的侧面,明媚的阳光铺下来,很晃神。万一哪一日,我就如这般一步之差了呢?

如今,师父就站在我的身边,师父的手背若有若无地贴着我的手背。只听他在我耳边轻轻温语,心里头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我突然好想…什么都不去管不去隐忍不去回避,我唯一好想握住的,是师父的手…就在我旁边…

就算他是我师父,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只要我绕一绕手腕,我便可握住他的手,握住了就不想再放…如何都不想再放…

就算往后他躲我避我厌弃我,我也不放…

“师父…”我轻声唤道,我想问他,我可以握住他的手么?我可以与他并肩一直走到那天边的尽头么?

然我只稍稍动了动手指,还未握得住,师父却突然抽出手去,抬手捏诀施在祥云上,双目幽沉道:“弦儿且与为师先到了昆仑山再说。”

说罢,祥云倏地加快了速度,急急往昆仑山上飞去。

这时我才发觉,四周隐隐围起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压迫感。

(二)

要真是能那么快到达了昆仑山就好了。师父一路用仙法催动祥云,祥云跑得越来越快他的身体却越来越绷紧。

我已经开始觉得四周很不对劲。

看着妖邪之气四溢愈近的境况,我心里一阵暗惊,不知是我没遇到过还是如何,竟从未见过如此强烈厉害的邪气!就连上回下界捉鬼遇上无涯境的东皇钟不稳,在人间留恋的戾气也没今日这般厉害!

莫不是哪路妖物知晓了我与师父的仙踪,在这半路上种下了埋伏?

师父将我护在身后,身上的仙气不可抑制地散发了出来,衣袍缓缓腾起来,发丝向后扬飘忽在我的面皮上。

我忧心地看着师父眯起的那双细长的眼睛,里边眸光乍寒,不由得嗫喏了声:“师父…”

师父双目顾着四周,嘴上却轻柔道:“有为师在。”

听了师父的话,似服了定心丸一般,我竟真的不怕。我冲师父笑道:“师父乃司战神君三界无敌,徒儿不怕。徒儿只想师父快快了结了此处好与徒儿一齐回昆仑山,徒儿有好多话想要对师父讲。”对,有好多话要讲,我想告诉师父,时隔七万年,我已再次识得情滋味觅得有心人。

师父斜了斜眼珠,唇角一挑,道:“好。”

话音刚落,突然四周邪气迫近,速度快得很。只见我眼前一晃,黑压压的一片!我定睛一看,我们面前正围满了好大一群妖邪!他们长相形状各异,面目十分可怖。

我见过一只两只的,但没见过这么一群两群的啊!

我咬着牙惊颤颤道:“师父,他们是何方妖物?”

师父道:“并非妖物,而是魔孽。”

魔孽…魔孽?!魔族已经七万多年未在三界作乱,为何突然就出现了?!莫不是…莫不是魔族又…他们的老大不是被关在无涯境的东皇钟…里面…么…

师父寒声与魔孽道:“上次侥幸自本君手里逃脱不过数日,就这么快要来寻死了么。”

数日…不过数日…那时师父在人间了无声息地消失,竟是去对付魔族这群东西了?!

哪知魔孽十分嚣张,丝毫不惧师父,似乎不晓得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七万五千年前大败魔族的三界鼎鼎大名的司战神君。二话不说,拔腿便向我们冲来!

若是我一个人定是应付不来,指不定三下五除二就成了人家的盘中餐肚中肉。我惊慌道:“师父,他们忒不知好歹,要决斗总、总该一个一个上才对…”

师父他老人家十分淡定,道:“弦儿害怕了?”

我伸手拽紧了师父的衣袖,亦淡、淡定道:“哪里、哪里会怕…这些、这些徒儿收拾得来…”

师父轻笑一声,先不祭出轩辕剑,未待我反应得过来,竟扬手捏了一个结界罩在了我的身上!顿时我四周仙光闪闪,只见师父站在结界外面,身长玉立英气勃发。

我大惊:“师父?!你这是作甚?!”

(三)

师父只微微启唇一笑,道:“让他们伤了为师的弦儿得不偿失。”

每一回师父的话语皆是清清淡淡的,却如蚕丝一般一丝一丝一层一层将我包裹起来保护起来。我一直以为师父那是爱徒心切,但如今每听他这么说一回这么做一回,我只觉得心痛。无法抑制的心痛。

但我什么都未说。我晓得他亦想我什么都不说,只乖乖呆在他为我设的结界里,看他司战神君的挥战英姿。

后来师父置身于魔族邪佞堆里,杀声一片。我见他依旧连轩辕剑都未祭出,便能轻易与那些魔族小杂碎纠缠。

在昆仑山修行了七万年,我的师父一直温温润润清清浅浅,时不时嘴巴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我一直幻想,战场杀敌时我那如温和小白脸的战神师父该是如何如何的威风凛凛霸气十足。如今我总算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心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起一伏而翻涌滚动澎湃悸痛。满眼皆是他的身影,脑海里皆是他的模样,挥之不去散不开来。

不消片刻,死伤一大半。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肝这才缓缓落回了心窝子里去。

有个别小魔惮于师父的淫威,开始惶恐不安,一眼便瞅见了我。伸出爪子想要来抓我。

这回我连晶盾都懒得结出,睁眼便见小魔触碰到了师父的结界捂着冒青烟的爪子疼得嗷嗷叫。怪只怪这些东西不识好歹,师父的结界有那么好容易钻进来么?

然正待我对小魔孽生出鄙夷之时,突然,只感觉脖子一阵寒栗的冰凉!冷幽幽恐怖的气息贴近了我的后背,自我背心传来,一直凉透至脚尖!

(四)

一口凉气直灌入我耳朵里,只听得一声同样凉幽幽的声音道:“啧,本尊一出来就寻到个好东西。”

我惊悚地侧头看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面色沉稳不乏狡猾之色,大抵三十岁的模样,双目正寒碜碜直勾勾地盯着我!他那双爪子此刻正捏在我的脖子上!

他到底是何人,竟、竟能破了师父的结界而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我身后!

霎时我看见不远处的师父浑身猛地一震,一道强烈得刺眼的仙光自他手里挥散而出,那剩下的一小群魔孽还未来得及嗷嗷叫两声,便被仙光烧得连渣都不剩!

师父手里,金光闪闪。待华光散后,那俨然是一柄通透血红巨大无比的神剑!师父,祭出了轩辕剑!我头一回看见师父手持轩辕剑震慑天地的模样!

那是一种如何张扬的傲骨神气!

下一刻,师父手腕一转,手持轩辕剑倏地一转身,快得我眼花缭乱,直往我们这边冲过来。顿时一股灼热难耐的气流迎面扑来,烧得我面皮生疼。

耳边一声讥诮的冷笑,捏着我脖子的手紧了一紧,身体随之晃了两晃,几乎被他单手提了起来。

头发随着迎面的热浪向后飘散了去。红光虽振,但我努力眯起眼,还是能看得见师父面色冰寒,轩辕剑直直向我刺来!

我想,若是被那大家伙给碰到了,会不会比一般的小刀小剑要痛上许多?说不定还未能感觉得到痛,不管妖魔鬼怪还是罗汉神仙,瞬间便会被咔嚓掉。

然轩辕剑在我喉头处,离那只捏着我脖子的手不过半尺,停了下来。我顺着轩辕剑火红的剑身一直望过去,看见师父握着剑柄的手,那么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果真用来握剑也那么好看。

身后之人似有些不满,纳闷道:“司战神君如何不刺下去?”

师父握着轩辕剑的手紧得骨节泛白,一张脸肃色凝眉,对着他一字一句道:“放开她。”

章八十八

(一)

师父握着轩辕剑的手紧得骨节泛白,一张脸肃色凝眉,对着他一字一句道:“放开她。”

那人非但不放开我,爪子还在我脖子上来回摸了两把,惹得我又生起一阵恶寒。他道:“当年司战神君将本尊压于东皇钟下时毫不留情,啧啧,如今倒是舍不得了?”

我听得心惊肉跳。东皇钟…莫非…莫非此人就是魔族的首领?!

师父周身怒气更甚,道:“本君再说一次,放开她!”

哪晓得那人丝毫不受师父震慑,反而手倏地一收紧,差点将我给掐断了气。他满身戾气,狂躁道:“本尊被你关押在东皇钟内七万余年,如今本尊有本事自那破钟里出来,难道你以为本尊还会怕你不成!”

他看到师父震怒的模样,忽而眉峰一挑,又道:“况且司战神君若不怕,尽管冲本尊杀过来好了。”说罢他再一次将我的身体凌空提起,甩了两下。

他奶奶的,本神仙的脖子要断了,忒他妈疼!

师父霎时失了以往的淡定,惊呼道:“弦儿!”

其实本神仙十分火大,火大得不得了。想我师父堂堂战神,却被我这个徒弟给制衡着,想打打不得想杀杀不得,如何想如何窝囊。

我咬咬牙,冲捏着我的魔族首领道:“你…你这劳什子魔族头头,刚跑出来就、就不安分,信不信、信不信我让师父再关你一次…魔族也该有节操,哪有你这般卑鄙龌龊的,净干些让人不齿的事情来…”

魔族头头面色变了,很不好看。

师父在一旁示意我莫要再说,可我就是闭不上那张嘴!

我又道:“喂你这劳什子魔族头头,七万五千年前输给我师父一次,如今捉住我想要挟我师父,你、你莫不是怕再一次输给我师父罢…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我、我真不晓得你是如何自东皇钟里逃出来的…指不定、指不定就是我师父宅心仁厚放…放…你…一…马…”

我一向嘴巴不听使唤,这下敢情好,实实在在地激怒了魔族头领。最后一口气随着他的手一捏紧,给稳稳当当地卡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只得干蹬腿。

师父二话不说,立马对他出招,仙光凛冽毫不留情。

魔族首领单手抵挡,二人一时斗起法来。幸亏师父出手及时,魔族首领又单手应对有些猝不及防,他另一只手这才松了些,让我喘上一口大气。

我立马大叫:“师父!徒儿若去了你就弄死他!弄死他弄死他!仙法轩辕剑,莫要客气,只管往他身上招呼!”

(二)

师父嘴角抽了抽,一道强劲仙光自手里飞出,直击魔族首领的肩头,道:“弦儿休得胡说,为师不会让你有事的!”

魔族首领奸诈地笑了两声,面对师父的仙光,那厮竟然身形一移然后拎着我便往他身前挡!真真是卑鄙至极!

师父见状大惊,忙挥一挥袖袍,让仙光斜飞消散,自我脸颊侧边飞了过去。

我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好险!

我挣扎着侧头怒瞪魔族首领,骂道:“你这破烂头头下三货,哪里有个做头头的觉悟!你想整死我啊!有本事你放开我,与我师父光明正大地来一回决斗!”

魔族首领幽深地一笑,随即双目犀利地在我身上来回打转,道:“本尊正有此意。”

我大喜,急道:“那你还不快放开我!”

还真莫说,本神仙的嘴巴功夫总算使了一回好。危难时刻,我想保护自己,这次尤为想保护自己。因为我不想看见师父为了我受人钳制,当不好战神打不好架。

然事实证明,魔族是个没操守没信用的败类族。魔族首领嘴上说得好听,但如何都不见他松手放了我。

师父一直紧绷着身体,双目盯着魔族首领,寒幽幽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么样?”魔族首领侧过一张老脸来,笑眯眯地看着我,随即竟伸手来摸我的面皮!还笑道:“司战神君这七万年来没闲着,还养了个如此绝色的好徒弟。本尊便领了司战神君的好意,权且收下了,拿回去当本尊的第九任老婆罢!”

…第九任老婆…

师父当场暴怒,道:“休想!”说着他便要上前来夺我。

魔族首领却闲适道:“你敢再上前一步,本尊立马杀了她!”

师父动弹不得。

我十分火大十分火大…看见师父受他钳制,我就十分火大…我憋不住一口气吼道:“混蛋球球谁要当你第九任老婆你这个老东西快放开我放开我!信不信本神仙要与你拼命你竟敢如此欺压我师父!下一回让我逮到你的把柄信不信我让师父杀你全家杀得你们魔族连渣渣都不剩!”

魔族首领却不顾我的言辞和身体反抗,径直扛着我便要走。我一施法捏诀他便给我掐熄,一点后路都不给我留!

他走了几步,师父似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隐忍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魔族首领顿了顿,道:“三日后本尊便娶了这第九任新老婆,若司战神君胆敢带领天兵闯我魔界,就休要怪本尊对她不客气!若司战神君敢只身一人前往我魔界,或许本尊还可以留点余地。”

我一愣,努力侧头向后看,师父的身影立在那里,看得不清晰。

只听师父道:“好,一言为定。若弦儿有丁点差池,本君就是上天入地也要尽数灭了你魔族,一个不剩!”他对我轻声又道,“弦儿且乖乖等为师三日如何?”

不…不…魔界虽不在三界,但我晓得,里面魔族何止千千万万!若师父…若师父只身一人…我不敢想象…

被带走之前,我惊恐地对着师父大叫:“你不可以——唔唔——”嘴被人捂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我不要他轻易涉险,入魔界,只为了救我。我不愿意。

(三)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入得三界之外的魔界。

魔界很混乱一点秩序都没有,想来是他们老大被关押了好几万年游手好闲自由自在惯了。待魔族首领拎着我入得魔界时,里边真的是各色各样的魔族都有,见了我就跟见了酸菜萝卜似的,咧着一张嘴直掉口水,还争先恐后往我身上蹭!

若不是惮于魔族首领的淫威,怕是他们早扑上来将我吃了个干干净净。

我晓得自己是神仙,身上有仙气,自然很招他们的胃口。眼下除了乖乖跟着那破魔族头头,我别无它法。

一直到了魔族里边的宫殿,小魔孽才稍稍安分了些。

首领头头将我拖进大殿后边的一见屋里,大力地一把给甩在了榻上!霎时我的老腰都疼得直打颤。

我揉着腰杆,怒道:“就不晓得轻点啊!你这个卑鄙窝囊的混蛋,抓我算个什么光彩,有本事光明正大正正经经地与我师父再打一回!他定是要打得你屁股尿流不可!”可抬眼却突然看见了头头那双幽深暗沉的眼睛,我忍着痛闭了嘴。

这里没有师父撑腰,我肯定掐不赢他。

还不待我想出个什么能逃脱的法子来,魔族首领倒先一步一步走上前,靠近榻边。

我忙往里头缩了缩,惊道:“喂你、你你想作甚?”我越发觉得他那双眼睛深沉得可怕,里面似隐藏了千般万般老谋深算一样,让人捉摸不得。

他冲门外道了声:“进来。”

结果我往门口外面一看去,却见一个妇人走了进来。那无疑是一个妖冶明艳的美妇人,而且还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美妇人!

美妇人那媚眼如丝的眼神往我身上一撂,不晓得为何,我直冒冷汗。

美妇人一进来身体就不住地往头头身上贴,头头自然乐意得紧,手臂搂着她,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腰际。

美妇人双目紧紧抓住我不放,口中却柔柔弱弱娇媚道:“魔君,你答应过妾身,要救活我们的孩子的~~~”

我直愣愣地看着美妇人的肚子,孩子不是还未出生么。况且…况且依照人间师父离开的日子来算,魔族头头出了东皇钟才不过十余天,哪里来的这么大肚子!

我见头头一副温香软玉在怀一副十足满意的样子,还不晓得他是不是被人给戴了绿帽子。遂干干笑道:“先莫说什么活不活的,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么?你看看你被关了七万余年,莫不是你娘子是你在东皇钟里面的时候怀上的?”

美妇人转过头来,恨恨地剜了我一眼。我咬牙决定保持沉默。

魔族头头脸色亦不大好看,对着我半眯眼,突然手臂一挥施了一个法,竟让我全身动弹不得!

(四)

魔族头头对美妇人道:“去吧,孩子今日便可活过来。”

美妇人很开心地向我走了过来,便摸着自己的肚子边对我阴森森地笑道:“对,有了你在,我肚子里边的孩子便会活过来。”

我脑子轰地一声,一片空白。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死胎?!莫不是七万年前就已经是个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