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皇兄的女人,自己都看顾不好,与臣弟何干?她…勾引臣弟。”
微翘的嘴角。
含笑的眼眸。
这一瞬,这个行军三年的少年王爷、少年将军,卸去了一切的荣耀与沉稳,他只是皇室中被宠坏的少年。
他笑着这么和你说,“皇兄的女人…与臣弟何干”,轻描淡写把自己所有的责任,都推开了。
他笑着这么和你说,“她…勾引臣弟”,不动声色把所有的污水,纷纷泼在了巫珑的身上。
这少年男人,就像是一株盛开的灼灼夭夭的夹竹桃,色香弥远,分明美得让人窒息,却偏偏能要人命。
当他存了那些阴毒心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逃的过。
然而,当他要守护某一些人时,那个人不管做了什么,他也会温柔、大度地包容对方一切的任性与无礼。就像此时他一心要守护的雪妃。
巫珑惊讶的连怎么哭,都弄忘记了。
她呆呆地看着韶华秀。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无耻?
对,没错,就是无耻。
虽然韶华秀的脸上笑得是那么的纯真无邪,可他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小丫头急了。
她刚要说些什么,冷皇已经走到池水中,不由分说横抱起池中的小人儿,漠然道:“难道不是八弟见色起意?”
韶华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他修长纤白的指,轻轻抚摸着自己挺秀的鼻尖,酝酿了许久,含着笑意的嗓音,这才淡淡传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皇兄的品味一样…特别。”
清亮如水的目光,淡淡从裹得和粽子似的巫珑身上滑过,透着说不出的轻蔑。
巫珑只觉颈后的寒毛纷纷炸立。她一个激灵,慌忙往冷皇的怀里使劲缩了缩。
呜,被看光了。
惨了,她又想哭了,怎么办呀?
小妮子泪眼汪汪,眼泪继续“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韶华锦轻轻拍了拍她,似乎在安抚。
这个韶华秀,恁好的皮囊下,偏偏非要把巫珑往地狱里拉,他看冷皇不为自己的挑拨所动容,索性再加了一把邪火:“皇兄可要看好这个女人了。今天她能勾引臣弟,明儿个,就能勾引其他的男人。大凡长相纯真的女人,骨子里都放荡的很。”
“说完了吗?”冷皇淡淡问了一句,似乎丁点儿也不生气,柔软的嘴角反而挑起了一抹笑。
第13节: 宫妃一日(2)
可韶华秀整颗心,冷不丁狠狠一瑟。
帝王生怒,众生胆寒。
韶华秀再放肆,不过料定了冷皇是个顾念亲情的人,他顾念着皇祖奶奶的身子骨儿,所以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手。
可对方毕竟是沧原的皇,翻手即为云,覆手即可雨。这世上,没什么是他不敢办、不能办的事儿。哪天,他若不顾念那点儿亲情,就会像失去控制的狮虎,没人能够承受得起帝王之怒,这天下,都将被颠覆。
当年父王选韶华锦为皇,自己为臣,就是看出了韶华锦惊才绝艳,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与皇兄的差距,到底是在哪儿。
可现在——
看见冷皇微笑的样子,他忽然若有所思。韶华锦无论心计与城府,都掩藏在温雅和煦的微笑下,从容不迫,微笑自若。这是何等强大的自信与自负。不管你说什么,他都能冷眼旁观,他就算怒,也不形于色。
韶华秀摸了摸鼻子,忽然意识到,自己,完败。
他淡淡掠了一眼某个听见自己的话,泪眼汪汪、手脚冰凉的小丫头,放诞的目光中,分明透着一分冰寒刺骨的冷意。
任何危及雪儿幸福的人,都是他韶华秀要铲除的对象。
海棠池的事儿,毕竟是宫人机灵,及时唤来了老太后,从而压下了一场险些发生的宫廷血案。
可就算如此,一连七天,韶华锦的脸上,一直覆着一抹极寒的气流。
那寒意,虽然淡,却是天子之怒。
天子之怒,何等大事。
从那天开始,朝堂上的大臣们一个个胆战心惊。
朝臣们一个个心里怕。但是怕归怕,就是不敢问。
谁也不知道,向来温雅从容的冷皇,到底怎么了。
您想了,朝堂之上,冷皇听着大臣们的奏折,原本是淡着容颜,可是眼中忽然绽出一星儿冷戾的杀意…
就这么一星儿寒意,骤然而过。
还不知是听到奏章,生气了,还是纯粹对大臣们不满意。
这亏了朝臣们一个个伴君如伴虎,锻炼了强大的心脏。若是换成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指不定活活吓死在金銮殿上。
对宫里的宫女、太监而言,近些天来,日子也不好过。特别是光明殿当差的这群,简直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原来,是肥的流油的好差事。如今,却是肥得流血的“好”差事。
大家每天早起,第一件要干的事儿,就是摸摸自己的脑袋,唔,还好,尚且安在脖子上。接下来,该干吗,干吗。
海棠池知晓真相的那批宫人,一个个被残酷地剜目、割舌。
如今,大家只知道冷皇心情不好的原因,大约与这个近来忽然得宠、又在某日忽然失宠的小宫妃,有一些干系。
但是具体有什么关系…
唉,千万别知道!因为知道的,都变成瞎子和哑巴了!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对别人而言,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好过了,恨不得一个个买了砒霜、白绫,干脆死了痛快。
对传说中某个得了宠、又开始失宠的小宫妃而言,哈哈,这就是天堂啊!
为啥说是天堂呢?
看看巫珑如今的生活作息表,您就知道了。
【旧作息】
晨起,冷皇上朝,伸手捞起身边睡得迷迷糊糊的某个妮子,然后对着女娃儿可爱的小粉唇吻下去,修长纤白的指尖挑开女娃儿胸前的衣襟…
“皇上,时辰到了。”太监尖细洪亮的嗓子,陡然从层层叠叠的帷幔后传来。
冷皇走了,小丫头拼命、使劲、费劲全身力气,一边开始把自己胸前散开的衣襟扣上,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奇怪,衣服什么时候散开的呢?好不容易系回去了…
日上三竿。
“娘娘,今天您想吃什么?”宫女温温柔柔地问。
躺在床上装死的小丫头,听到吃的,擦擦口水,立刻两眼发光从床上爬了下来。
…
【新作息】
晨起,冷皇上朝,巫珑呼呼大睡。
“皇上,时辰到了。”太监尖细洪亮的嗓子,陡然从层层叠叠的帷幔后传来。
冷皇走了,小丫头继续呼呼大睡。
…
总而言之,虽然巫珑还住在光明殿,与韶华锦同宿同寝,可韶华锦分明把她当成了空气。
偶尔,清冷的目光撞见她,也如冰封千年的冬水,冰冷得让人发寒。
一开始,巫珑有点不习惯。
不过,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少女别的不强,适应能力一流——绝对是堪比猪坚强。
没了早晨的叫醒服务。
没关系。
某人睡得香甜香甜,美梦一个接一个。
没了吻别。
哈。
这点更好了,要不,她总担心自己心脏“噗噗”直跳,跳啊跳的,会不会跳出心口。
情商零蛋的小丫头,居然一点儿都没发现韶华锦这一系列的举措,不过是逼她服软。她越开心,韶华锦心情就越暴戾。
后宫的妃子稍微有点眼色的,都看出冷皇宠容五,宠到了骨子里。
倘若冷皇这么对她们,她们早就融成了一滩春水,恨不能在冷皇身下夜夜欢爱,抵死缠绵。
偏这个容五!
美人们嫉得发狂,恨得牙痒。
见着了,却一个个镇定自若,不痛不痒地扑着团扇儿,装出一幅惊讶的模样,“妹妹难道失宠了,那一定要离皇上远点了,要不,指不定被打入冷宫,瞧瞧卿贵妃啊…”
做不了风浪,哪怕能让容五离皇上远点,她们都舒坦。
第14节: 宫妃一日(3)
巫珑不知道卿贵妃是谁。
不过,她却深知“听人劝,得一半”的道理。
于是,就这么鼓着包子脸,十分严肃地接纳了姐姐们的建议。
离冷皇远点…
再远点…
她离得越远,冷皇的面色越黑。
八王爷的话,韶华锦当时看似没听进去,其实早就在心头埋下了一根锐利的毒刺。
韶华秀是比他俊秀?
还是比他伟岸?
既然能去勾引韶华秀,为什么不找他?
他等着巫珑娇媚成一摊水,可巫珑愣是没心没肺。
韶华锦等了七天,终于爆发。
“把这些给容五拿去。”
“这是…”
“告诉那丫头,一天背不出来,一天不给饭吃。”这是厚厚一沓接着一沓的经史子集。
皇上这是准备把容主子当鸭子,强硬地填米进去吗?接旨的太监苦着张脸,有些同情起巫珑。
这些日子,巫珑天天在冷皇上朝以后,带着大家插科打诨。在沧原皇朝,发行简易的扑克、塔罗牌等等现代游戏。
每天不是玩斗地主、就是中上游、八十分。再闲点,干脆画好塔罗牌,然后坐在这儿,帮宫女们占吉凶、卜姻缘。
这丫头,虽然玩这些也是半吊子功夫。不过,拿到古代,糊弄这些连纸牌、塔罗牌都没见过的古人,绝对绰绰有余。
在巫珑的带领下,最近光明殿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小日子过得很丰富、很滋润,整个光明殿,呈欣欣向荣的蓬勃姿态。
太监、宫女们和巫珑的关系,更是融洽加铁杆!
特别是鲁木德,简直把巫珑当成铁哥们——御花园里,他们说了小娘娘那么多坏话,可小娘娘居然一点儿也不怪罪自己!
小娘娘真是心胸宽广,度量如海…
收起那些歌功颂德,小太监鲁木德看见皇上给巫珑强加下来的这些厚厚书籍,还没拿去,先替她头痛起来。
不是他鲁木德瞧不起小娘娘,真没见过巫珑翻过书。
何况坊内风传,容相爷是个规矩人,养女儿,纯粹根据圣贤书来养——所谓“女子无才就是德”。
无才…无才!
一想到这种情况,小太监浑身冷不丁一个激灵。
天光灿亮亮地耀着眼。
巫珑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拿着支笔,正在画着什么,忽然一抬头,看见小太监鲁木德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
她抬头朝他笑一笑,低头,继续胡乱涂鸦。
鲁木德苦着张脸,胆战心惊地指了指桌上一沓沓书,低低唤了声,“娘娘。”
“别吵,我还差最后一点儿,大天使加百列啊…我最喜欢加百列了…”挥了挥小肥手,巫珑心情大好地往竹简上涂啊涂,涂啊涂。
“娘娘,我知道您心情好。”
“嗯嗯。”
“我也知道您每天心情都不错。”
“…”哈哈,这小子倒是很清楚嘛!巫珑连眼睛都笑了起来,是呀,本来就是心情不错嘛,最近睡得好、吃得好,猪一样的生活,品质保证!
“可是,我保证您听完皇上的话,您绝对笑不出来了!”
放下毛笔,小妮子拧起眉头,奇怪地看着鲁木德。
后者咬了咬牙,再深呼吸,一连几次,似攒足很大的勇气,终于吁一口气,用力地把皇上口谕,大声念了出来。
“皇上让您半个月之内,把这些东西统统背下来,记到脑子里,一个字都不许错。一个月后,太傅要来皇宫考校娘娘的学问,答错一句,一顿不许吃饭。”
“统统答错呢?”
“那就一直不给吃饭…唉,娘娘,您干什么?”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娘娘这是在干吗呀?
画都不画了。
她不是喜欢画吗?
“笨,收拾东西走人啊。与其被饿死,不如趁早开溜!”巫珑满脸严肃,分外利索地从椅子上爬下来,迅速手脚利落地收拾起自家行当。
收拾到一半,她忽然发现自己拼命往前,可是怎么也够不到桌上自己刚刚画好的加百列。
周遭静悄悄地,丁点儿声音也没有。
风吹在身上,凉凉的。
小丫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惊讶回头——
冷皇韶华锦黑着一张俊容,生生撞入眼帘。
“救…命…啊…”
略带稚气的绵软嗓音,就这么忽地拔高在光明殿的上方。
这时,光明殿才似忽然打破了一个魔咒。
众太监、宫女一个个双腿发软,冷汗淋漓,“呼啦啦”地跪倒一片,高声长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势,气势恢弘。
冷皇看也不看,犀利阴沉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巫珑,寒声斥道:“遇到这点儿小事,就退缩了,容福教出的女儿,就这么点出息?”
“我…我…”
分明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现在的冷皇,看了却让巫珑整个人都觉得一股子寒,从脚跟蹿起,抖抖抖,抖抖抖。
呜…一紧张,她发现自己又想打嗝了。
小妮子哭丧着小脸,拼命捂着嘴。
韶华锦气得面色铁青,这就是容五,他宠到骨子里的容五!
“不是朕赶得及时,你就这么逃了?”
一想到——
宫中再也见不到一张灿烂可爱的笑脸。
再没有羽毛似的吻,轻轻落在自己唇角,软绵绵地说:“不要生小巫的气好不好,你刚才亲我的时候,眼睛都在笑,我还是喜欢看见你笑的模样。”
第15节: 宫妃一日(4)
没有人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只为他这个人,而非他天子的身份。
…
想到那样的情况,他的心狠狠抽痛起来。
差一点。
只差一点,这丫头居然要弃他而去。
冷皇袖底的拳,忽然紧紧握紧,紧得似乎要毁灭所有能砸碎的一切。
连天色,都阴沉起来。
一阵大风,呼啸地迎面扑来。
卷起冷皇明黄色的衣袍,衬得他俊美的容颜,宛如魔神在世,说不出的冷戾阴暗。
所有宫人,第一次看见冷皇这般模样,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
冷皇的心里,困着凶狠暴戾的狮虎。
在他温文俊秀的外表下,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这个看似文弱却君临天下的年轻男子,十三岁的时候,在先皇驾崩后,曾经一人抵万地守住了辰坤宫;在宫乱的时候,一言不发地护住了自己的生母不受乱党牵连。
那时宫乱,几乎大部分宫妃都受到了一辈子难以忘怀的羞辱。
唯独冷皇的生母,在辰坤宫中安然无恙。
十三岁的韶华锦,如魔神降世,单凭手中的剑,神挡杀神,佛挡灭佛。乱党虽然凶猛,可依然心惊于少年皇子骨血里的残酷杀意。
所有与少年皇子过招的叛军,一个个死状极其悲惨。
这简直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手段。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用修罗场来形容辰坤宫外的景象,毫不为过。
宫内,一片安详。
宫外,血雨腥风。
再后来,宫乱平息,叛党伏诛。
十三岁的韶华锦一言不发,亲审叛党。
没人知道,在大理寺狱中,他到底是怎么会审叛党。那时候的朝廷大臣,只看见少年皇子眉目温柔,只道他心思温软,都怕他一个错念,放过叛党。
谁知,韶华锦果真没用死刑。
株连九族,无一幸免。
三年时间,他用了一切残酷的刑罚,让一众叛党终于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三年后,叛党死尽,一个个尽是拼劲力气,自绝而亡。
十六岁的韶华锦听到这些时,只是轻轻唾了声。
刚刚坐稳皇位的少年冷皇,分明俊脸柔肤,眉目温柔,可说出的话,愣是让所有听见的人,从头到脚,冰凉透顶。“呵,真是便宜了他们。”
那么轻的话,大臣们却一个个冷汗淋漓。
这么狠厉的心思,如此阴沉的手段。
才十六岁的少年啊!
从此,韶华锦在庙堂的地位,再没人敢觊觎。
日子一天天过,冷皇的治国之策,刚柔并施,那些狠厉暴戾的手段,被他好好藏在温柔清美的笑容下。沧原日渐强盛,大家渐渐忘记这个文秀的年轻皇帝,骨子里的阴戾是多么可怕。
一直到现在。
太监、宫女们看见韶华锦眉宇间的阴戾,仿佛是一个平衡,忽然被人打破。
关于皇帝少年时候的那些手段与传说,猛地浮出水面,似毒蛇一般,狠狠咬了大家一口。
所有人惊呆了,吓愣了。一个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小丫头的下巴被他捏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呜,人家只是不想被饿死。”
背那么多东西,她哪里背的完?
呜,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连人权都没有了!
巫珑撇着小嘴,眼泪汪汪地看着韶华锦。
韶华锦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对她的泪颜视若无睹,“不管你有没有那个意思,就算要逃,也得问问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能逃到哪去?你敢逃,朕必然会让容福为自家不听话的女儿,付出血的代价。”
最后那段话,话音几乎从齿缝中蹦出,带着说不出的阴冷与暴戾。话音落下,如惊雷炸响九天。
巫珑的嗝,一下停了下来。
分明应该气愤,应该不满,可是在她脸上居然看不见任何一种激烈的情绪,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圆眸,纯然无辜,一眨不眨地看着韶华锦。
一双软绵绵的小手,轻轻抱住他。
小妮子把头埋在他的腰间,声音带着尚未褪去的孩子气,“说什么血啊血的,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好不好?”
似一种糖果似的香甜,细密地围绕而来。
不知为什么,韶华锦原本冲上脑海的怒意,在这一瞬,忽然平息下来。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天子之怒,祸及苍生。
从没人能让冷皇的怒气这么快平息下来,容相爷的五女儿,到底给皇上施了什么妖法,居然三言两句,就制服了皇上心中可怕的狮虎。
神呐!
大家都以为巫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冷皇的怒气的确是消了,可依然对巫珑视若无睹,冷冷冰冰。
“娘娘,请回答老臣,己所不欲,后面一句是什么?”
太傅考校小宫妃的日子,慢慢逼近。
御花园中,十来个发须花白的吏部大臣捧着厚厚一沓竹简,头痛地看着眼前小脸被墨水画得一塌糊涂的某妮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皇上说,要找些文采出众的大臣,教娘娘读书。
皇上说,教会了娘娘,只要对付过太傅的考校,一个个加官晋爵。
皇上还说,教不会,自领罚吧。
天子施恩,这些被点中的文臣,都以为得了万岁的赏识,一个个暗喜在心。
可谁知娘娘却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问她什么,一概不知。即使是偶尔答上那么一两句,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第16节: 宫妃一日(5)
这些老文臣一个个半生不得意,别人吃肉,他们喝汤。就指望教出娘娘,在告老还乡之余,也能博取个清名,为官场生涯划下圆满句号。都以为容相爷才华卓绝,生出个女儿就算没经教化,至少也是灵慧人儿。谁知道,见到巫珑,他们才知道错了!错了!
半生清名,毁于此旦!
老臣们长吁短叹,长吁之后再复短叹。
“己所不欲,必施于人。”这厢,巫珑手中提着毛笔,张着无辜的圆眸,用清脆的嗓音,大声答道。
“扑哧!”有人喷茶。
“砰咚!”有人撞墙。
“哐当!”有人晕倒。
“错了,错了!”出题的老臣拉长的嗓音,说不出的悲愤。
侍墨的小太监们汗流浃背,立刻把厚厚的竹简翻到“书”中的页,行,然后放在巫珑的眼前。
淡黄竹简,字体遒劲。
正是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巫珑趴倒在桌上,手心的毛笔转呀转,“刷”,墨汁继续在脑门划下一道黑痕,小家伙这些天,纯粹被折磨坏了。
她可怜兮兮道:“夫子们,你们都知道何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都不愿意教,我也不愿意学。不如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到这,小妮子眼中明显亮晶晶的。
答应吧,答应吧。
她叫乌龙,可不是叫干瘪乌龙,这么折磨下去,她迟早变成干瘪乌龙。
“扑哧。”
花影几动,分花拂叶间,露出一张清美的脸,来人长身玉立,穿月白色的锦袍,这是常服。出入宫廷,这家伙居然不穿朝服,巫珑拧着眉:不从朝服上判断对方的官职,她根本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不过,敢这么光明正大在各大文臣和自己面前出现,他肯定有皇命在身。
这样的人,大约很受皇帝宠爱吧。
小妮子咬着指甲,肠子打结,不再多想,继续低头研究书简。
老文臣的脸上,却各自浮现出极精彩的表情。
其中一个老臣想上前,却被另一人拉住,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妄动,老文臣长笑道:“何大人不是抱病在家,怎么有闲情来御书房观教?”
“这宫中的空气,可清新的很,来不来,难道还要向诸位老大人知会么?”他轻轻笑了,嫣润的红唇,挑出的一抹笑意,媚到极致。
老文臣的脸上,浮现出厌恶与嫌弃。
其中一人,冷冷唾了一句。
“不知是宫中的空气清新,还是特地来找娘娘的麻烦。”
“麻烦?这话说得可是大不敬了。君是君,臣是臣,界限分明。咱们做臣子的,怎么可以给皇上找麻烦。”折扇抖开,男子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绽出了嫣然明媚的笑意,他用扇子抵着下颚,嘴角流露出一丝清润的弧度,懒懒笑道,清越的嗓音,也似乎带着一丝魅惑,分明是个男子,却有妖娆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