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瞒不住老人,如果不说出原委,老头儿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确是刘盈,于是索性坦坦荡荡道:“刘盈没有生花妙笔,也不是什么才华卓绝之辈,如果真的和顾小姐堂堂正正比吟诗…”
“如何?”老头儿被吊上了胃口,眼巴巴望着刘盈。
刘盈轻描淡写吐出了两字,“我输。”
“可火把节上,你确实赢了。”这点是老头儿最不明白的地方,这她自己也承认了赢顾倩兮不是靠的才华。
“我有一炷香的时间去想我到底要吟出什么样的诗句,自然能赢了顾小姐。”
“你那时候分明在写…”
“没错,我当时,写的是东夏草书。我自幼学习文字,自然对草书、行书、楷书都烂熟于胸。东夏的草书,看起来和西丘文有点相似,但毕竟不同。因为这点相似,东夏百姓都不敢学东夏草书,害怕东夏官兵不分青红皂白,抓了人去。学习草书的人少,自然认识草书的人也就不多。即便有,也只能认识潦草几个简单的字。”
这个解释,简直是惊得黄泉老人连下巴都合不上了。
他支吾数声,颇有些不可置信道:“于是,你当晚写的全部是草书。”
“没错,我写的是草书。”
“你赌天封没人认识这些字!”
“事实上,我赌赢了,不是吗。当四十一首诗,被拿到老法师面前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那一个时辰内,我想到的那些诗句,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念出来了。他们录入成普通的小楷,自然认为我胜过了顾家小姐。”
刘盈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只是一件小聪明,小计谋。
可黄泉老人却忍不住佩服起她缜密的心思。
——能在那么短暂的时间,做出这样一个赌注,把自己的名声通通压下,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心思缜密的问题,还干系到胆识。
寻常人,便是给她创造了机会,也不敢置之死地而后生,压上这么一柱赌。
这女娃儿,看似普普通通,浑然无害。
可是她懂得利用最恰当的时间,用最有效的方法,不管是大智慧还是小聪明,都能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的能力,精密计算好一切,玩一场豪赌。
不管她是不是申嚜的学生,黄泉老人是非常欢喜她的性子。
干盗墓这一行,讲究的不仅是眼力,也是智慧和胆识。
偏偏,刘盈极有天赋。
大约是人老了,也没那些争强好斗的心思。黄泉老人此时看着刘盈,只觉一个好秧苗,越看越欢喜,笑眯眯道:“小姑娘,你想不想学盗墓?”
“我为何要盗墓?”
“这天下的财宝,再多多不过地下的。你若是与我学了盗墓的本事,从此金银珠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富贵荣华手到擒来。”
“就像您这样?”
一句话,宛如最尖锐的毒刺,刺得黄泉老人陡然从一阵心痛,终年窝在地底,自称是黄泉老人,你当他愿意与尸虫为伍吗?是人总有几分虚荣,谁不想高头大马,春风如意走天封?谁不想金罗绸缎,仆侍如云妾成群?
然而,便是有金山银海,他也享用不得。
自西丘亡国,东夏官员杀尽了他申家人口,却终于回忆起还放走了一对兄弟。
对申家人,杀无赦。
他没有申嚜的好运气,只有蜗居在地底。
老人目光赫然阴毒下来,看着刘盈,浑没了先前的和善模样。他说,“你与老夫不同。”丢出的一句话,冰冰冷冷,似带着透骨的寒风。
刘盈并不在意,只缓声道:“我没有什么大志气。却知道人情这东西,欠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不喜欢欠人情。可是的确是欠了申老夫子的人情。我来这儿,并非是为了叨扰前辈的清修,只是想问前辈几个问题。”
“你有话速速问了,看在申嚜的份面上,老夫也不为难你。”说这句话,他显然已经动了隐约杀机。
先前刘盈能破他的阵,只不过他太轻敌,失了先机。
如今,他知道刘盈有几斤几两,若再次发动八门绝命阵,焉有刘盈活命的机会。
大凡经历骤变的这类人,见不得别人好,容不得人家刺伤口。
刘盈那句话,显是让他痛了。
刘盈见他要走,慌忙追上,急声问:“天封地牢到底在哪儿?”
“你要救申嚜?”
她点头,老人立刻笑了起来,笑声似乎从齿缝中露出,渗得人心里发酸,“省省吧,顾琅不会动他。顶多关上一阵。”
那些拂动的挽联,遮着老头儿如鱼一般灵动的身影,影影绰绰,仿佛一晃就会消失在眼线里,刘盈知道他这是要走出阵心,连忙跟上。
老头儿走得很快。
在阵中,那阵诡秘忧伤的箫声,又响了起来,呜呜咽咽,诉不尽的悲伤。
刘盈只觉这箫声一开始有些渗人,听多了,却觉有些耳熟。
可她一时焦虑,根本想不出何时听过这个调子。
她问黄泉老人,“一阵是多久,顾琅既然不会伤他,为何要关他?顾琅要把申老夫子关到什么时候?”
“也不长,等他死了,就会被丢出来了。”
这一句,终于激怒了刘盈。
她忽然间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黄泉老人的背影,分不清是悲伤还是怎样一种情绪,让她陡然间失去了辩解的力量。她握紧拳,一双晶透的眼眸中,忽地绽出了一丝悲悯。
“黄泉前辈,若有一天,他不在了,你独在人间,会不会难过?”声音中孤零零地响起,似水滴砸落在地面,轻轻一溅,就什么也不剩,只留下说不出的清冷与怜悯。
不知为何,黄泉老人听见这样一句,心里竟然微微一动。
有一种酸涩的情绪,如咬了一口没熟的青杏,酸酸的,*的。
刘盈站在那儿,孤独地宛如融入了挽联中。
那些墨迹飞扬,她在雪白的挽联里站在,周身似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一滴泪,不觉砸落脚面。
世上最亲,莫过血亲。
为什么拥有这些的人,总能将近在咫尺的温暖当成累赘?
如果可以,她宁愿用一切换回失去的亲人。
孤苦一人在世,那种痛,是巨大的丧痛。
为何他却不懂?
刘盈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砸落,心痛的剧烈,除了失所爱,失所亲也是这世间最无法忍受的一种痛,痛彻骨髓,却无可奈何。
“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飘得无影无踪的老头儿,忽然又回到了刘盈身边,双手背负,沉沉叹出这句话。他个子原本就不高,面上没几两肉,尖嘴猴腮,宛如一幅营养不良的模样。
当他看人时,那双眼睛白色多过黑色,总给人一种阴沉狠厉的感觉。
如今,他离刘盈这么近。刘盈一抬眼,这才发现他右眼之中根本没有瞳仁,似生生被人剜去,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可怕。
“小姑娘,申嚜肚子里那点墨水,不多。他教了你什么,莫不是西丘文?你学西丘文做甚?这世道,任何沾了这东西的人,都讨不了好。”
刘盈安静地看着他,知道他已经变了心思,只不过老人家的脾气总是怪些,总想要挖些不为人知的事儿,满足满足自己无趣的生活。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我学西丘文,其实只是为了追查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
“与亲人有关。”
“你的亲人现在哪里?”
刘盈沉默了下,终于吐出两个字,“黄泉。”
黄泉老人虽然乖戾,多疑,却毕竟活了两甲子的年岁,吃过的米比刘盈走过的路还多,他听到这儿,赫然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小姑娘不惜冒着与东夏王朝做对的危险,也要查出那个与亲人有关的真相,很显然,她的亲人也是为了这西丘文字而丧的命。
真如她说,申嚜若是死了,自个儿在世上便一个亲人也没了。
说是不搭理,若真个不搭理,也不会在绝命牌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就窜了出来。
第十三章
铲子从地底挖开了一条通道。
老头儿不愧是盗墓的专家,根据风向、土地以及许多东西,赫然寻到了最适合的一条路。
“天封的地牢在顾琅为自己建的虚墓里。这铲子挖到这儿,算是到底了。这四面都是铁钉成的墓室,一防水,二防盗。”他一边说,一边朝前跋涉。
也不知挖了多久,两人眼前赫然光线大亮。
铁铲生生从铁钉建成的“地牢”里,寻出了一方空缺。
刘盈的眼神刷地就亮了起来。
黄泉老人道:“你从这儿进去,一直往里走。关于机关秘法,老夫已经传授给你。你若能一直到了最底下,就可以找到申嚜。”
“您不与我一起去吗?”刘盈惊愕。
“一起去,若是被捉了,便是连接应的人都没了。你这丫头平时那么聪明,这么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没想到。”
刘盈抿唇,点了点头,跳入了墓道里。
顾琅为自己建的这个生墓,十分宽敞,便是再多几人一起走近,也不嫌拥挤。
墓穴中,每隔十步,就有一盏长明灯。
仔细看去,会发现长明灯下,分明是无数小小的夜明珠镶嵌而成。没想到顾琅一生简朴朴素,服美乘肥上扣出的银钱,却用在生墓上。这墓穴建得一点也不吝啬,下了很大的本钱,俨然另一个小宫殿。
刘盈心中涌上一种荒唐的感觉。
也不知她是好运还是背运,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噪杂的声音。
有足音越来越近,刘盈慌忙带上饕餮胡头,像一只壁虎似的,飞速爬上壁顶,悄无声息把自己融入墓壁。
声音近了,但见一个熟悉的影子跃然入眼。
来不及多想,她慌忙伸手一拉,将人抓了上来。紧接着,也不知她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丢了出去。后面的官兵追上,只听着前面响动,只道闯墓者逃远了,吆喝着纷纷追去。许久,等后面再听不见人声,刘盈这才跃下壁顶。
长明灯,和着夜明珠柔亮的光芒,赫然照亮一切。
宁王揭开她的胡头,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她,那眸中有刺探,又疑惑,也有不屑,许多种情绪交错而过,最后,那些刺探与不屑,全部变做一片冷然。
他冷冷盯着刘盈,似要在她身上盯出几个窟窿,“你来这做什么?”
“民女若不在这,王爷今儿个就要把命卖给顾城主了。”
宁王目光陡然一厉,冷哼一声,“他没这么大的胆!”
一句话,嚣张狂妄。
刘盈知道,他有嚣张的本钱。
可不管顾城主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如果在这里撞见了“酒色财气荒唐无能”的十九王爷,传到摄政王的耳朵里,恐怕就不好办了。
正想着,只见宁王不由分说,朝另外一条墓道走去。
她刚要换条路,只听宁王冷硬的声音,不由分说掷了下来,“那是条死路。”
“王爷探过?”
“从这里,路开八方,各自对应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这有生门,自然也有死门。其余的,有通向顾琅老儿的书房,也有的通向城外郊野,我刚才误闯了伤门,引来官兵。不过这生墓才初步建好,阵法奇门不曾完全布置齐全,这才让你侥幸从外面进来,误打误撞破了这伤门。”
“王爷懂奇门遁甲?”
刘盈试探问了句,奇门遁甲与军事切切相关,有传闻说,这是“帝王之学”,如果宁王连这个都学过,她就不得不重新衡量这个貌似荒唐的王爷了。这个宁王在东夏皇城一系列的装疯卖傻,不是为了自身的平安,莫非是为了更大的权柄?
她悄悄抬眼看了宁王一眼。
但见宁王似乎根本没察觉她问这句话的用意,不耐回了句,“本王座下门客三千,自然有精通的人,本王学这些何用。”
声音若金玉相击,坦坦荡荡。
看样子,他不是刻意去学的。刘盈心中暗暗想,稍稍放下一颗心。
幼皇在位,摄政王掌权,若这宁王也生了反心,两虎相争,东夏朝恐怕少不得三年大乱。
两人在墓道中,悄无声息地往前走,就像两抹孤魂。
刘盈不知道宁王来这里做什么,于是在后面,心不在焉。
也不知走了多久,路到头了。
这似乎是条死路。
长明灯耀在光洁的石板上,反射出雪白的光芒。
这样的光,在墓室中,白得有些渗人。
她刚准备转身另外找路,就看见宁王伸手一抖,袖中抖落一柄小小的匕首,用匕鞘沿着石壁开始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
这样的声音,在墓室里响起,空荡荡的。
刘盈眼中凝起淡淡疑虑,轻声问:“这石壁有什么不对?”
“按理儿,伤门与杜门相对。这里应该既然是杜门,自然应该另有隐路。你在旁边找找,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开机关。”
生、开、伤、杜、景、休、死、惊。
一共八门。
每一门,各自代表了不同的意思。
伤门见血光,杜门却是最适合隐藏的一门。
只要找到了隐藏的机关,就可以柳暗花明!
刘盈熟读经史子集,自然也看过关于“奇门遁甲”的书籍,虽然通读了字句,却毕竟比不得宁王有备而来,如此精通。
看来,这个“好色王爷”肚里的货色,比自己想得多出了数倍。
她不动声色估着宁王的底。
就在这时,也不知宁王手中的匕鞘敲到哪个地方,只听得“喀嚓”一声脆响。宁王所站的地方,竟生生开了个大窟窿,从底下赫然蔓上浓浓的瘴气。
这一见,惊得刘盈满脸苍白,宁王若是在这儿没了,摄政王还不得领兵灭了天封。她大呼一句“小心”,不由分说飞身掠去,一把抓住宁王的手,往上狠狠一抛。刚把宁王丢上去,她就后悔了。
借力使力,无可厚非。
可宁王抛上去了,自己就成了这个借力的人,还不得代替宁王落下去。
刘盈只觉心下陡地一空,一颗心蹦到了嗓子眼,身子一沉,赫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下坠落,眼前触目处尽是瘴气浓浓。
电光石火的刹那,她忽然觉得自己心思活泛起来,一瞬间想到了无数。
——这掉下去,自己就得把命卖在这里了。
——她若死了,小狮子会不会有一点点难过?
——宁愿他不知,也不愿见他有任何的不开心…
一想到那种可能,她心里痛得剧烈,可转瞬又想到,胡荼如今,怕是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又岂会为自己的事上心。
刘盈,你想多了,你想多了呀!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可是感情若能收放自如,这世上岂会有伤心失意?
也许是经历过比死还要痛的事,生死关头,刘盈居然不害怕,她只是不甘,不甘一事无成。不甘此生,憾事无数!
“小刘夫子!”
许是错觉,她居然听见了宁王惊惶的尖叫,一声凄厉,似贯穿云霄,穿云裂石。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索性闭眼。
“小刘夫子!”又一声厉吼,眼见着那一抹纤弱单薄的影子就要坠到地牢底下,从最上方的墓道,居然横穿下一条绳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缠住了她往下掉落的身子。
刘盈只觉腰间被什么缠住。
一睁眼,瘴气浓浓的地儿,赫然间风轻云淡,她整个人被大力拽了上来。眼前,是宁王英俊的面颊,此时却紧绷着,额角沁出一滴儿汗。
空气中,弥散着潮湿且冷冽的味道。
“呼哧…”
宁王似乎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搏,居然喘起了粗气。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刚出生的小兽,有些迷惑——任谁从从容赴死的死境,忽然站在厚实的土地,呼吸着空气时,恐怕都会有这样的茫然。
长明灯燃着轻盈柔和的光芒,耀着两人脸颊,水气生光。
宁王素来漆黑凶残的眼眸中,居然似藏着一汪的水意,波光潋滟,媚得让人心中咚咚直跳。
刘盈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愣愣看着眼前的男人,喉咙忽然堵了堵,好半天才想明白是宁王救了自己,她张了张口,好半天蹦出一句话,“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只是这绳…”她看着那绳子,饶是练成了铜墙铁壁的面皮,此时也禁不住红了红脸。
宁王死死看着她,深深看着她,似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里。
就在刘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只听宁王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微喘和粗哑,冷声骂道:“好一个小刘夫子,你这是做甚,用自家的性命来救本王,你以为本王会记你一辈子吗?休想!”
说实在的,刘盈真没这么想过。
宁王的命金贵得很,想必他从小到大,应该不乏侍从为他拼了性命,也要保他万全。
不说那些护卫用命保了他,他会不会记着别人的恩。就算是记着,刘盈觉得自己真犯不着用自家性命来换他的命。
她当时只下意识救人,纯粹没想那么多的事。
只那一瞬,也许不想让天封变作焦土,不想让最后一片蕴藏西丘文字的地方,消失在东夏…那只是文人对文字的一种最直接的感情。
没想到居然被宁王误解成这样。
刘盈闭上嘴巴,沉默不语。
宁王的呼吸渐渐平顺下来,他眼中那汪水光潋滟,也渐渐褪了妖异的媚色。
这一瞬,他又恢复平常的模样。
刘盈解开腰间的绳索,悉悉索索中,但听宁王别扭的声音淡淡响起,“你要负责。”
“负什么责?”
她一头雾水,实不知忽然蹦出的这句是什么意思。
好半天,才见宁王慢条斯理帮她把腰间裙带解开,淡淡道:“本王解了*,把内衫撕成布条系起,缠在你腰间,这才把你救起。这救命之恩,你要以身相许。你我之间,连裙带都解了,处于礼法,你自是得对本王负责。”
堂堂一个大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原本是十分好笑的事情,刘盈却笑不出来。
宁王面上神色那么认真,让她一时头大。
就在她愣在原地的时候,宁王眉峰一皱,忽然出手,屈起指尖狠狠弹了弹她的脑门,寒声道:“傻了呀,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
刘盈嘴角抽了抽,好半天,干笑两声,心道:这叫玩笑吗?
没想到宁王说起冷笑话,真是不遑于小狮子胡荼。
那两字浮现脑海,她心口又是一痛。沉默了一瞬,她向前几步,摸了摸光秃秃的白石墓壁,轻道,“素来只听说过杜门有隐藏之妙,没想到顾城主倒是精明,居然在这里设了陷阱,若不是有王爷怀中的融瘴宝玉,恐怕咱们今儿个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顾琅这一步算得精明,还不知这杜门藏了怎样凶险…”
按宁王的意思,如今是生了退念。
可他话音未落,刘盈忽然一拳敲在宁*才敲上的地方。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是瘴气迭生,敲上第二次,墓壁居然“轰轰”一阵响动,石壁赫然打开,亮出了另一个黑漆漆的地道。
刘盈眼中一喜,取了盏长明灯,与宁王一前一后进了地道。
两人一进去,石壁立刻合拢。
长明灯的光华,耀得地道中一片亮堂。
地道并不长,地势颇陡,上上下下,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到底了。
这是间十分简朴的石室,长明灯放在架上,满室亮堂,能看见这里除了一张桌,一把太师椅,就什么都不剩。
刘盈和宁王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杜门为什么会通到这个地方。
这时,从石壁后面,忽然传来一对年轻男女的对话声。两人一惊,慌忙遮住长明灯,黑漆漆的暗夜中,逼仄的石室中,宁王的双臂紧紧拢着刘盈。
她小意地退了退,企图挣开宁王的怀抱。
可不等挣出,石壁外的声音,赫然又响起,她登时平缓了呼吸,不敢乱动。两人离得这么近,肢体相抵,呼吸纠缠…
一种潮湿和暧昧的气氛,在不觉中弥散。
宁王有些心神意乱,把头埋在了她的肩上,灼热的呼吸扑在了她的耳跟。
刘盈浑然不觉,一副心思全扑在石室外的动静上。
她悄悄掰开石壁上的小石块,隔着扇小窗,赫然看见外面天光透亮,仕女屏风色调明艳喷薄,却不显分毫轻浮。一个精致的梳妆台上,明亮亮的铜镜清晰无比,下面随意搁着些胭脂水粉,明丽生芳。
这显是个女子的闺房。
然而,最让刘盈震惊的,却是房中的两个人。
那个坐在窗前的少年男子,眉目灵秀,姿容清美,浑身上下若拢着一层寒冰,只见一眼,都觉触骨伤肤,说不出的冷冽之意萦绕心头。刘盈心中一紧,狠狠攥紧了拳,尖锐的指甲掐在掌心,她稍稍清醒了些,退开一步。
“怎样?”宁王低声询问。
刘盈把长明灯悬挂上方,缓声道:“这是个暗室。顾琅这老头儿不知如何想的,居然在自家女儿的房中设了这玩意儿,恐怕是用来监视用的。”
这是顾倩兮的闺房,女子闺房,宴得居然是胡荼。
刘盈心中钝钝的痛,痛到麻木时,已经分不出最初那撕心裂肺的感觉。
宁王眼中掠过一分诡异,唇齿间轻轻含着那几字,淡淡问出,“这是顾倩兮的闺房?”
刘盈点头。
宁王沉思了一下,低声道:“如果这是顾倩兮的闺房,那么顾琅把暗室设在这儿,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在刘盈疑惑的目光中,他缓声道,“顾倩兮恐怕根本就不是顾琅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