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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马车里一片寂静,又行了段路。那绿听忽然睁开眼睛,淡淡看着费研,高声道,“让镖师们不要入林,换一条道走,绕开这里。”声音比较大,又过了窗帘,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啊?”
费研还来不及发表惊讶,就听着外面领头的镖师高声笑道。“从这条道儿走比较快,若是要绕路,怕是又要多费三天行程。”
“逢林莫入,你是走镖的人,莫不是连这点事儿也忘记了吧。”
“这趟镖是我保的最平顺的一趟,走到这儿了连半个歹人也没遇着。何况你们箱子里的物什不过是些丝绸,也很寻常,寸长的绿林盗匪只顾着盯黄金珠宝,哪儿有人会打这儿的主意,姑娘就放宽了心罢。”
镖师们纷纷应和,都表示不愿再绕路。
绿听见他这么说,知道镖师们已经生了怠惰的心,任自己怎么劝,都未必管用,于是也不再多话,只是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秋红的位置和她换了座位。
“绿听,你怎么了?”
费研从没见过她这般认真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外面传来镖师们哄堂大笑的声音,“小小个丫头片子,也知道道儿上的规矩。咱们可都是走镖的老江湖了,东家尽管放心,据对不会有事儿的。”
就这样,商队缓缓驶入了树林。
路该死哑巴通畅,马车进了林,因为地上铺了层厚厚的树叶,倒也不是太颠簸,只是光线有些黯淡。
又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众人说说笑笑,各自嘲笑着绿听的多以。马车里也恢复了原样,听着众人说笑的声音,和马车滚过地面,马蹄儿笃笃,车轮而辘辘的声音,听不着分好的鸟鸣声。
不知怎的,费研心中护眼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二十三章(4)
“呀喝!”
地晃山摇中,地面八方密密麻麻出现了无数黑影,先行的骏马纷纷被绊倒在地,发出尖锐的嘶鸣,一张张大网黑压压地盖了下来,就在这时,只听着无数箭头离弦的声音破空而来,发出尖锐的呼啸。
“不好,有埋伏!大伙儿快撤!”
然而,警觉到底太迟了。明晃晃的刀光在白日下午比冷酷,就见得血光接天,镖师们猝不及防,纷纷被打落下马,尚来不及反应,薄刃已然霹下。一时间,惨叫不绝于耳,无数匪盗蒙着面,狰狞地大笑,砍上马车…
七日后,快马加鞭,传讯千里。
“你说皇后娘娘在靠近息城的地方,遭遇盗贼,惨遭毒手?”云皇的眸光陡地一厉,犀利的目光直射座下侍从而去。
“哪儿来的奴才,好打的胆子,敢咒皇后薨了,不要命了!”朝颜见云皇铁青着脸,一声冷呵,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那奴才战战兢兢,脚都软了,本被吓傻了,听见朝颜的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不迭地解释道:“你才听王上的命令,从娘娘出了皇城后,便一直派人跟踪,不曾远离。可快到息城的时候,却听着太后娘娘下来懿旨,命奴才采办明湖的草药。耽搁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赶到的时候,却发现盗匪拦截,车队中无一人生还。”
茶盏从桌上掉落在地,一地茶水纵横。
听到这个消息,云皇整个人都愣住了,连杯子什么时候从手心滑落,摔破在地都没有反应,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掐紧了。
是太后!
是太后要除掉夏侯绛,他本以为不专宠夏侯绛一人,借了耳目,便可以让太后以为自己对夏侯绛不过是利用,并不曾付出感情。他本以为,他如今忙乱无比,无法顾虑到她,她只是要逃出了皇宫,便可以躲过太后的毒手。
他只是打算尽快将阿尔蒙族谋反的事儿解决掉,就可以接她回宫,从此便可以和她永生永世,相守一起。
一道水光,从他的眼角地闪过…
可他到底低估了太后对他的占有性,她居然…派人杀了夏侯绛。
在场所有的宫人侍卫,只见得云皇眸中,陡然燃起了一片熊熊烈焰。
花开两支,各表一枝。
这时,阿尔蒙族的勇士也到了牢狱,准备救出风陵南。
“七皇子,属下已经迷昏了侍卫,您就随属下一起走吧。”
“我们在沧原伏下的所有棋子,都被云皇拔除了,若要东山再起,若没个二十年,恐怕不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请您顾惜您自己的性命。”
“请您顾惜您自己的性命!”
来的侍卫们纷纷跪下,一个个眼含泪光,劝着风陵南。可后者却只是微微摇头,即便是穿着素色的牢衣,他依然文秀如女子,只是面颊微微地憔悴。
他自认虽为阿尔蒙族的皇子,即便是一枚攻下沧原的棋子,如今失败,即便是死,也不愧对阿尔蒙族的子民,生死有命,他并不在意。
只是想到夏侯绛,一想到这个名字,心里还是会痛,痛地宛如失去呼吸。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初时,他对她好,也不过是想利用她。
云皇的嫔妃个个非同小可,精于算计。真说起来,夏侯绛也不是好惹的主儿,脑瓜儿不见得比旁人愚笨,反而更懂低调与平顺,难得的是,她虽说聪明,毕竟心思单纯,于是便被他选中了。
恁好的棋子,莫非夏侯绛。
可越是相处,却越让他心惊。不知是什么时候,分明是利用,却沾上了说不清的情愫,于是行事间,再没了从前的谨慎,她是他最大的弱点。
比起杜子腾,他独缺不够狠心,不够冷酷,难怪会败在杜子腾的手上。
云皇,分明也是喜欢夏侯绛。
可云皇就是能斩断一切的思念,细细布局,他怎的也想不到,原来看似好欺负的杜子腾,竟是假寐的狮子,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根本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沧原富饶,百姓安泰。
这么多年来,也许他败的并不是云皇,也非是为了夏侯绛而有的弱点,而是先败给了自己,让这样安泰富饶的土地,染上血腥,他终是不忍。
这些日子,风陵南看开了许多。
他…很想再见夏侯绛一面,宁可被云皇杀死,只要能见她最后一面,一死又有什么呢?他负她信任,和她相交的初衷不过是利用,可是现下,他的的确确喜欢着她,超过了自己的性命。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其中一个阿尔蒙勇士跟着风陵南许久,也识得眼色,见他的模样,约莫着大概与夏侯绛有关。
“七皇子,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但说无妨。”
“属下知道你大概是相见皇后夏侯绛一面,可是沧原的皇后,夏侯绛,已经在息城边的小树林遭遇盗匪,被乱刀砍死…您再也见不着她了,难道您还要在这儿等着她来看您吗?她再也无法来了。据说是太后下的旨意,要除掉夏侯绛…”
沉默良久,风陵南袖底的拳一分分我进,就当众人放弃了救走七皇子时,只见风陵南轻轻松开了拳,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闭了目,唇角的鲜血映衬着他比女子还要文秀三分的面容,绝美地惊心动魄,却也万分的悲戚。
许久,只听他缓缓道:“好,我跟你们走。”
次日,风陵南逃狱传遍皇城。然而,云皇大病一场,虽下了命令追回风陵南,不论生死,但毕竟被他逃了。从此风陵南消失在沧原。
有人说,风陵南回到了雪域阿尔蒙族,也有人说他死了,传闻很多,但没有一人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是生是死。
没多长时日,太后生了场怪病,半天的功夫,这人说没,就没了。连着云皇也病了,云皇这一病,来的猛烈而凶险,养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好。
有人说云皇是因为太后薨了,因孝成病,也有人说是因为云皇想念皇后夏侯娘娘,思念成疾,众说不一,没个准儿,可云皇的心病却是坐实了的。
太医院治不好他的病,于是张贴皇榜。从民间招募良医,陆陆续续的有民间的大夫进了宫,也不见王上的病有所好转。
直到开春,王上的病奇迹般的好了,这才天下安定。
云皇的病好后,开始整顿后宫,疏散了后宫所有的嫔妃,只留了后位空悬,并不曾昭告天下,皇后薨了,也许他心里终是留着分想念。
时如流水,匆匆而过,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天蒙蒙亮,脚步磕绊在石子上,发出闷响。
不多时,水声“哗啦——哗啦——”,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屋里,传来一把懒惰的嗓音,带着这些孩子气的稚嫩。
“秋红呀,说了很多次,这么一大早的,再屋子里睡着就好了,你不用来侍奉我洗漱穿衣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就可以了。”
“姑娘说的是好听,昨儿个,幸好有我,若不是你出门前和我打声招呼,你那穿着呀,定要惹了乱子。人家赵夫人家刚办了丧事儿,你穿着个大红衣服去她家,成什么样子!”
好听的女嗓笑着数落,屋里人咕哝两句,不吭声了。
许久,屋里探出了乱蓬蓬的小脑袋。
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孩子,五官虽然寻常,却有股让人舒心的亲和力。
不一会儿,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提着剑,从院外走了过来,看她的模样,应该是刚刚晨起舞剑回来,一见着她,那屋里的孩子眼眸儿登时一亮,“啪”地一下关了门,迅速梳洗起来,眨眼的功夫识整好了,立刻窜了过去。
她拉着那黑皮肤的女孩,好声央求,“绿听,你回来了,你说了教我练剑的,就今儿个吧,我今儿个起的早呀!”
原来,费研那日在小树林里,并没有被乱刀砍死。
绿听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她虽记不清前事儿了,但武功却极好,见着盗匪们操刀砍来,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那些杀手。
费研一行人这才逃过劫难。
费研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念之间,救下并且收留了女孩竟如此神奇,绿听识字,也会武,靠着她的帮助,众人这才在息城落了脚,并且生活下来。
一开始,众人根本就不懂息城的语言,沟通许多不便。
绿听虽然不喜言语,但适应能力却是极强的,她听懂了当地人的话儿,并且一手采办了房屋、天地,大伙儿过的这才平顺起来。
息城是个小城,临着星沉海,所以虽然地处着偏远,却也富足。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不假,因为靠着海,主食向来以鱼虾为主。
这样的境况,一直到黄河楼的出现。
原来,费研识得各种五谷作物,但息城人只当是杂草,她将那些作物弄到了府邸,栽种起来,次年竟也丰收了,吃不完的,便干脆开了个酒楼,专门做些精致的吃食,息城人没吃过这些吃食,自然觉着新鲜有趣。
如此,费研的独立生涯就这么风生水起的过上了。
第二十三章(5)
在息城安顿下来,远离了皇城,那些或喜或忧的往事就这么静静沉淀。
对她而言,离开皇城是无奈中的必然。虽然不那么喜欢那个金碧辉煌的皇宫,虽然那里有那么多在后宫中争锋相对、争宠吃醋的美貌少女,虽然那里的记忆从一开始到现在,总是那么的单调和苍白,可费研还是觉得心中钝钝的痛。
再逃宫的这些日子里,费研的心境成熟了,再不是从前莽莽撞撞、不知深浅的小丫头,在外的历练,让她学会了许多,也放弃了很多。
也许,时光飞逝,如此终老一生,倒也罢了。
辞岁迎新,锣鼓喧天,迎来新年。
从光明殿而出,绕过弯曲的青石大道,正是四九寒冬,明黄色衣袍的年轻男子长发披散,竟赤足走在雪地上。
昨儿个才下过一场新雪,地上却积攒了厚厚的一层。这样严寒的冬季,赤足走在上面,连着跟在他后面的宫人都禁不住都有种寒噤的感觉。
“王上要回寝宫歇息吗?”
“去书房,还很多折子没有批阅。”
沉默了一下,杜子腾长袍轻挥,缓步而去。
隔着重重落叶乔木,拖着食盘路过的宫女们,看着王上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自从王上病好以后,就一直勤于政事,偌大个后宫空了,真是寂寞呀。”
“皇后娘娘薨了,王上心里很不好受吧。”
“可是这样没日没夜的勤于政务,铁打的身子都禁不住呀。”
宫女们知道这些儿,云皇杜子腾的背影越发地瘦削起来,长袍垂落,长发披散,恁是惊采绝艳的身影,却令人禁不住心中酸楚。
在朝堂,他是说一不二的王,可是每当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桌,看着所有事情都做完后,他睡不着,于是便对着皇后娘娘住过的寝宫发呆。
任手中的茶盏捏碎,瓷渣透过掌心,殷出了殷红的鲜血,却依然无知无觉。
再然后,在他低头的时候,眼眶便渐渐地犯了红。
王上的沉默,王上的痛楚,在宫中当差多年,他近身的侍卫都是知道的,明明那么意气风发、无所不能的云皇,却为了女子而黯然神伤。
也有大臣谏言立后,可那些折子,都被压下了。
若有哪个大臣,想着自己劳苦功高,自家的女儿惊采绝艳,便想和王上攀上关系,将女儿们的画像呈入宫中。
逼急了,杜子腾只是微笑,可那些姑娘身边的丫鬟侍女们隔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一次两次引起了惊慌,当时间久了,众臣渐渐也明白了王上的意思——恁严密的守卫都无用,他杀了小姐们身边最亲近的人,是在给众臣示警。
如此下来,再没有人敢为王上做媒。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息城的黄河楼如果只是些寻常的菜色倒也罢了,偏偏产业越做越大,费研筒子果然有风生水起的能耐,利用了现代的技术,做出了沧原从来没有过的美食,渐渐地黄河楼名传九州,闻风而来的老饕门数不胜数。
其中,就有江湖上最怪异的侠女——童敏敏。
筷子上夹着一块东坡肉掉在桌上,童敏敏瞠目结舌地看着穿梭堂前的清秀少女,嘴巴张得老大,好半天说不完整一句话。
“夏…夏侯…夏侯绛…”宫千九不得了密报,说她死了么,居然…居然没有死。童敏敏狐疑地看了眼硬被他拖到黄河楼的宫千九,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怀疑夏侯绛“死而复活”的消息。
脑海中电光石火,童敏敏忽然拍案而起,整个人都跃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宫千九,阴测测地磨着牙,张扬的模样半分未改。
“你早就知道她没死,是不是?”
她忽然想起宫千九虽然为皇家办事,效忠王上,可因为云皇的存在,他受过的苦楚却多不胜数,对着云皇伊始便存了坏念头。
莫非,莫非他又准备报复云皇,所以才隐瞒夏侯绛没有死的消息?
“童敏敏,大庭广众下,把你的脚从凳子上放下来。”
“你…你…”
童敏敏心中无数个念头转过,忽然又想到,宫千九原来就对夏侯绛存了点花花肠子,隐瞒不报,该不会还是想趁着夏侯绛隐姓埋名,重新来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吧。
不行,这可不行!
童敏敏急了,她虽然精明,但遇着和宫千九有关的事儿,总忍不住犯傻。如今,她心里的小九九看看夏侯绛,又看看宫千九,早打得噼里啪啦响。
不知各位看倌,可还记得童敏敏原本就是数字白痴,算个什么东西,总能算得错误百出,漏洞连连。
这小九九啊,她还是不打为妙。一打就全歪了。
此时的小费研,长了两岁,出落的越发清秀可爱,少了原先的莽莽撞撞,正得意地朝秋红、绿听眨着眼睛,她根本不知道隐居的日子即将到头。
三日后
雪白的鸽子扑簌这翅膀,飞往皇城,脚上系了个环儿,正是个密报——“皇后娘娘如今安好,正在息城,打理着一家名为黄河楼的酒楼。”
童敏敏拍拍手心,心情很好。
费研的黄河楼傍晚打烊,心情也很好。
当鸽子平安地将消息传达到皇城中,送到云皇杜子腾手中时。此时一是阳春三月,开春的桃花已经绽放。
也许,在不久后的将来,皇宫又将鸡飞狗跳,皇后归来。也许不久后的将来,某个心痛已经太久的帝王会舒展开两年来第一个笑容——也或许,当不久后的将来,在沧原旧历五十一年,将书写一帝一后,幸福永远的美丽童话!
——全文完
番外1
我叫落花,是绛云殿的宫女。
在三日以前,我本是偏殿洒扫的粗使宫女。
在皇宫当差,哪个宫人不知道,王上的性子其实是极为阴冷淡漠,宫人们稍有小错,轻则禁食关入黑屋,重则杖笞,有不少的宫人曾被杖笞至残至死。
很不幸,我在清风殿,替人当差时,打碎了皇后娘娘送给王上的琉璃盏。
高高的围墙,将皇宫切成了一个个格子,时有鸽子飞过,洒落“呜呜”的鸽哨悠鸣。
我靠坐在一块废旧的宫墙,背后沁出了粘腻的冷汗。
忽然,一个小小的石块砸在我的手臂,抬头望去,是一个约莫三、四岁,极秀气的孩子,蹲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我,眉眼中透出明媚地几将裂帛的灿烂。
“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他幼嫩的童音,带着云团似的娇软,浑然如无害的小兔子,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只是我现在实在是很难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低低的抽噎。
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搭在我肩上,语重心长地一声叹息,“哎,其实我也很想哭呀…”
他靠近时,身上甜甜的气息便扑了过来,他的声音有掩不住的悲愤,我不由惊讶地抬起头,这孩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膝盖处破了个大洞,浑身十分狼狈,应该是哪个宫人的义子吧。
在宫中,因为宫人们是没有子嗣的,于是会从宫外偷偷收养一些义子义女,就当百年之后,尚有人送终。
宫里的日子到底是寂寞的,这些个宫人若是出不了宫,也会悄悄把义子或是义女接入宫,一来是见见面,增些感情,二来是带着他们见见世面。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做的是偷偷摸摸,其实皇后娘娘是私许了这事儿的。可有些阴冷冷的公公,却不许这事儿发生。若是被这些公公发现,这些个孩子从来难逃一死,其中,以钱公公为甚,最不容人。我心下一惊,下意识多看了他两眼,莫非他被钱公公发现了。
我停了抽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前面传来一阵叫嚣的声音,尖细地嗓子,阴冷冷如蛇一般,“在哪里,那小子在哪儿,给我逮住他,往死里打!”
“啊——救命呀!”
那孩子跑了两步,咯噔一下跌倒在地,再也跑不动一步,尖声叫嚷着,眉目俱厉,倒也有几分气势,“放肆,你们敢动我,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小小个太监的义子,敢和本宫这般说话,给我拿下他!”钱公公的嗓音极是尖锐,带着些气喘吁吁的狼狈,我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好不可笑。
“我乃是…”
那孩子刚要开口,却被人狠狠往外拖了出去,“姑姑救我,姑姑救我呀!”他挥着小手,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心里犹豫了一下,终是抹了抹眼泪,起身。
“钱公公。”
“落花有事儿要和公公说。”
“你是哪个殿的宫女?也配和咱们公公说话?”旁边的小太监们叫嚣起来。
我强自镇定,攥紧了袖底的手绢,手心沁出了冷汗,却依然一字一顿,清晰道:“落花在清风殿当差,这小公子虽说一身粗布,但眉眼间与小皇子相似,公公莫要抓错了人,若是惊扰皇子,震怒圣颜,怕是在场的各位,都讨不了好…”
横竖都是难逃一死,这孩子甚是惹人心疼,我若能救他,就算此时撒谎,又有如何。
“此话当真?”
钱公公目光犹豫起来,上下打量过我,蛇一般滑腻冷酷的目光让我打心底里凉了起来,那孩子放弃了挣扎,满眼惊讶地看着我,钱公公冷笑一声,“你是清风殿当差的宫女?我怎么没见过你?”
“宫中恁多的宫女,公公还能一一认全么?”
公公身后的小太监们骚动起来,小声议论着。
钱公公犹豫半晌,终于一挥手,让人松了那孩子,我慌忙上前,牵住了他,“一会儿,走到御花园处,趁着死角处公公看不见你,你便卯了劲地逃出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皇子?”
我愕然,旋即以为他不过是说笑,并不在意。
然而,当御花园处,齐刷刷的宫人见着小皇子,慌忙跪拜后,我瞠目结舌,这才知道身边这貌不惊人的孩子,果然是皇子,一个穿着红衣的清秀女子一把拥住了他,手指一动,狠狠敲了上去。
“小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杜云亭,你居然到现在还没放弃出宫。”
“嗳…夏侯绛,又打我头,会敲笨的!”
“你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你叫我什么?”
“夏侯绛呀,你自个儿不是说要英才教育,母子间无代沟…”
“你你你…”
“嗳,你别结巴嘛,父皇看见你这个迷糊样,肯定后悔立你为后啦…”
那女子迷迷糊糊,那孩子人小鬼大。
我被挤出了人群,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众人渐渐远去。
一个清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多谢姑姑带小皇子回来,朝颜有礼了。”我回眸望去,逆光下,那年轻侍卫边,冷峻而立的年轻男子,他眉眼深邃而冷峻,宛如天边新月,在看着清秀女子的背影时,却格外温柔,看他明黄色衣袍,我惊慌失措。
“王上万岁…”
“嘘,不要让娘娘发现本王在这儿。”听说王上最近在和娘娘闹别扭,已经三日不曾召寝了,没想到私下却一直默默看着娘娘,片刻的分离也觉割心。
原来外间传言的云皇,纵然是千般阴冷,却极是重视夏侯娘娘,极其宠溺小皇子,纵是曾经英雄魂,此时化作绕骨柔。
这,便是真心相爱罢。
我本以为打碎琉璃盏,我难逃一死,可三日后,我被调入了绛云宫。
新的生活,即将开始…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