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月扭过头,深深叹了口气,哪怕她一直觉着曹贵人面容可憎,但也不得不承认,论相貌,人家只比洛嫔差一点点,甩自己三条街不止,宛儿这傻孩子竟主动给敌人送弹药。唉!回去后得开个会,纠正一下奴才们对自己盲目搞个人崇拜的错误,必须要让大家理智的接受现实:她们小主一直以来都是以有趣的灵魂取胜,好看的皮囊嘛,大家就不要太在意了。
“你们……你们笑什么?”
宛儿脸都气红了,却见曹贵人轻蔑道:“我和你主子说话,有你这小小宫女插嘴的余地吗?你这就是以下犯上,以卑犯尊,还不掌嘴?”
“我……”
宛儿面色一下变得苍白,却见宁溪月横跨一步,挡在她的身前,一扬下巴,骄傲道:“宛儿是忠心护主,这是优点,你一个别宫的主子,凭什么替我教训奴才?我想你不会是升了贵人得意忘形,以为我还是常在,只能向你低头吧?”
“可是她一个小小宫女,敢顶撞我,就该掌嘴。在宫中,以下犯上者,人人皆可教训。”
曹贵人咬定了宛儿的错误不肯松口,却见宁溪月沉了脸,阴恻恻道:“是吗?若说以下犯上,刚刚你身边的奴才们还笑话我呢,这算不算以下犯上?”
“你……”曹贵人一愣,接着一张芙蓉面就气得涨红起来:“你胡说,休要血口喷人,他们笑话你什么了?这宫里,难道还不许人笑?”
“他们笑话我丑。”宁溪月神情严肃认真,表示自己不是在开玩笑:“你觉得我去皇上面前哭一场,说曹贵人身边的奴才们笑话我容貌丑陋,不及她们小主漂亮,我身边宫女帮我说了两句话,她就说我的宫女是以下犯上,要打要杀。你说你的奴才们会是什么下场?”
“你……你撒谎,根本不是这样,明明是你的宫女先说的。”
曹贵人快要气疯了,却见宁溪月阴沉一笑,悄声道:“没错,但这里只有我们两方人马,你说咱们一起去皇上面前告状,皇上会相信谁?”
会相信谁?这还用说吗?皇上对宁溪月的宠爱,宫里有谁不知道?这一次来尽情苑,她住在晚晴阁,除了皇后和皇贵妃的居所,便数她那里清幽雅致,离着皇帝的景明宫也近。曹贵人住的倚云楼,论环境虽也好,却离景明宫将近十里地,简直和冷宫差不多。饶如此,比起那些在宫中出不来的,她这也已经算是受宠的了,只是万万比不得眼前这女人。
这样一想,曹贵人的气焰立刻便低了下去,愤愤瞪了宁溪月一眼,咬牙道:“哼!今儿不和你一般见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可没有这样好过关了。”
说完带着几个奴才扬长而去。这里宁溪月看着她的背影,伸手摩挲着下巴一脸沉思,忽听身旁一个怯怯的声音道:“小主,奴婢……奴婢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嗯?”宁溪月回过神,就见宛儿一脸忧虑,大眼睛水汪汪带着泪意,却拼命忍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只紧张看着她。
“别胡思乱想,这算什么麻烦呢?不过你以后别单独出门,没有我给你撑腰,一旦在路上遇到她,可有你受的。你看那女人的面相,就是个睚眦必报的。”
宛儿一眨眼,眼泪到底涌出来,她拼命点着头,哽咽道:“奴婢……奴婢就是听不得人说小主半个不字儿,而且刚刚曹贵人太气人了……”
不等说完,就听宁溪月道:“你肯忠心护主,这是好的。只是宛儿啊,那个……小主我今天必须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你家小主我真的只是中等之姿,论相貌,我在这宫里嫔妃们的排行确实是垫底,倒数第一的那种,明白吗?像‘我家小主最美’这种滤镜,你一定要摘下来,平静地接受现实。”
“噗”的一声,素云在旁边忍不住喷笑,就见宁溪月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笑。身为管事姑姑,奴才们的思想教育本来就是你工作中的重中之重,都这么多天了,还不能纠正她们对自家主子的错误认识,这是你的失职啊素云。”
“是,小主,奴婢知错,只是大家都这么想,奴婢实在纠正不过来。”
素云忍着笑福了福身,就见宁溪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你说说你,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还能指望你什么?算了,还是等我回去开个会吧,这种盲目吹捧主子颜值的歪风必须狠狠杀一杀了。”
说完又转身看了眼曹贵人消失的方向,柳眉微皱,若有所思道:“素云,宛儿,你们觉得今天曹贵人突然出现,又闹了这么一出,正常吗?”
第六十六章 变生肘腋
“这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吧?大概是游园遇上,曹贵人觉着能和小主平起平坐了,所以就跑来耀武扬威,这也是有的。”
“只有这么简单吗?”宁溪月看向素云,却见她纳闷道:“不然呢?还能怎么不简单?”
“具体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有些突兀。”宁溪月抬眼看向假山,忽然道:“这假山后就是草地,连小径都没有,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还是说,原本就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们?”
“也许是贪看花树,就走来了呢。”素云笑着道:“小主,您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没法儿不想多。从我管了御膳房,便日夜提防着有人下绊子,没想到就这么平平安安过去了一个多月,素云,你说,这正常吗?”
“确实不太正常,不过很可能是皇上暗地里和皇后皇贵妃打了招呼,所以哪怕她们心里嫉恨,明面上却也不敢做什么。”
宁溪月摇摇头,感叹道:“素云,这是什么地方?是后宫。如今我得皇上宠爱,这固然是护身符,却也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俗语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懂吗?”
“小主所虑极是。”素云和宛儿都认真起来了,素云沉声问道:“但不知小主要如何防范?”
“呃……如何防范?除了不给她们把柄外,这东西……还能怎么防范?”宁溪月陷入了冥思苦想中,然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于是一挥手:“算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该怎么防范?还是见招拆招好了,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素云:……
宛儿:……
尽情苑地方大,可供游玩之处也极多。许是环境宜人的关系,就连皇后的病也有了起色,这一天难得来了兴致,将此次跟随皇帝来避暑的嫔妃们召集到一处,前往清波湖去赏荷花。
这种热闹宁溪月是喜欢的,她还想着能不能划船。谁知众人只是在湖心亭里坐了坐,便说湖上风大,对皇后娘娘的凤体不好,于是就回来了。
宁溪月怅然若失,回首望着远处的碧波千顷,心想算了,你们不划船,哪天趁着清闲,我自己过来划。嗯,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唉!他就是有兴趣,大概也没时间。真是,细想想,这皇帝做的也没味儿,说是避暑,结果避得了暑热却避不开工作,那些奏折简直就是摸着脚后跟过来的。昨晚看他嘴角好像起了个燎泡,嗯,他说今晚过来,不如给他弄点清心败火的甜汤喝喝。
正想着,忽听前面有人笑道:“说起来,清波湖的荷花虽好,但太多了,争奇斗艳的,倒让人晃花了眼,反而不如这小池塘里,几枝荷花亭亭玉立,别有一番风情。”
宁溪月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随着人流站在一座拱桥之上,眼前是一个一亩见方的池塘,四处也种植着几株荷花,果然比起清波湖“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象,又是另一种赏心悦目。
“荷花倒也罢了,我倒是觉着,这里的几十条鲤鱼养的不错。瞧瞧,过来的那一条金灿灿的,哟……这一条,这一条是红闪闪的,真漂亮。”
舒妃指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笑容明媚。而宁溪月却瞪大眼睛看着躲在荷叶下的一只乌龟,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浮现出曾经课本上那副池塘生态图,心想着这乌龟可比那图里的大多了,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该不会建园子的时候就放进来养着的吧?
刚想到这里,忽然就听身旁一声尖叫:“啊!你敢……”
叫声未歇,一个人影迅速从桥上坠落下去,宁溪月看向一旁空位置,就见宛儿面色惨白,东张西望,一边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宁溪月瞬间就明白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曹贵人对宛儿的恨意竟会这么深,宁可以身犯险诬陷于她。
这事儿要是坐实了,宛儿真是跳进太平洋都洗不清。别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贵人,就算是皇后,也必须要给对方一个说法。
不好,宛儿性命难保。
宁溪月转眼间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当下想也不想,纵身从拱桥上追着宁贵人就跳了下去。
“小主。”宛儿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也要跳下去,结果就听宁溪月在半空叫道:“给我好好呆着。”
话音落,只听“扑通”一声,她也已经跳进了池塘里,一手揪住了曹贵人的衣服。
皇后和皇贵妃谁也没想到会上演这么一出戏码,一时间也都愣住了,见宁溪月抱住了曹贵人,皇贵妃这才醒过神,连忙大叫道:“救人,快来人,救人啊!”
宁溪月的声音也在下方响起:“曹贵人,你没事儿吧?坚持住,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啊!你别抱我抱的这么紧,抱太紧我救不了你,咱俩都得死,你冷静,冷静啊……”
桥上嫔妃们就看着宁溪月抱住曹贵人不停挣扎,舒妃忍不住急切叫道:“曹贵人,你松手,你别抓的宁贵人太紧,这样你们两个都会淹着。”
你们眼瞎了吗?明明是她抓着我不放,我脑袋都被她摁在水底下好不好?
曹贵人在水里拼命扑腾着,却苦于不敢张口叫喊,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那是宁溪月的指甲在上面狠狠挠了几下子。她想要探出头去,可对方的手使劲儿摁着,让她没办法抬头,偏偏这女人还在那里惊慌大叫:“曹贵人,你别慌,我是要把你的头抓出来,你不要动啊,天啊,你这一动,身子太沉,我根本扶不起你……”
拱桥上又传来“曹贵人别动,你听宁贵人的话”之类的叫喊声,只把曹贵人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心想我不动?我再不动就要死在她的手里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啊?
一边在心里大叫,终于这一口气到了尽头,她再也受不了,张开嘴巴刚吸了一口气,就有无数水流涌进嘴巴。
我要死了吗?
曹贵人恍恍惚惚的想着,心中实在是后悔不迭:明知这女人是个不怕死的无赖货,怎么就跟猪油蒙了心一般,听信了香云的蛊惑,跑来对付她呢?这下好,就算那个瘸子宫女必死无疑,可自己也要死了,她是贵人啊,这样贵重的命去换一条蝼蚁般的贱命,值得吗?
都是这个女人,我原本不用死的,这水明明也不很深,坚持一会儿就等到救援了,偏偏她跳了下来,她这是要将我置于死地,怎么甘心……怎么能甘心?好,你要害死我,那你也别想活,索性一起死吧。
想到这里,曹贵人再不惊慌挣扎,抓住了宁溪月的衣服,拼着最后的力气和意识就要把她往水里拽。忽听一个轻轻的声音传来:“救人的已经来了,我奉劝你忍耐一下,若是想拽着我一起死,那咱们就同归于尽。”
一听说救人的已经来了,曹贵人于恍惚意识中陡然放松下来,两只手还抓在宁溪月的衣服上,人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下水的太监们迅速托着两人浮上水面,曹贵人的手还抓着宁溪月的衣服不放,为首太监摇摇头叹道:“这池塘其实不深,若不是曹贵人太紧张,抓着宁贵人不放,让宁贵人带着她游几尺,脚就够到地面了。偏偏是她抓着宁贵人挣扎,才让两位贵人遇险。”
这太监是个会来事儿的。
宁溪月赞许地看了太监一眼:有他这番话,自己救人的功劳和曹贵人为了求生抓着自己不放,险些害人害己的罪过就都坐实了。
正想着,就听拱桥上皇贵妃大怒道:“这贱婢竟敢谋害主子,简直胆大包天,来人,立刻将她拿下,拖去杖毙。”
“慢着。”
宁溪月心想果然来了,此时已经到了岸上,她一把扯开曹贵人抓着自己的手,大喊一声,也顾不上浑身湿淋淋的跟只落汤鸡一样,便往桥上奔去。
皇贵妃面沉如水,连皇后都皱起眉头,沉声道:“宁贵人,你如今形容不佳,还是赶紧去收拾一下,有什么事不能放一放再说?”
“放一放?放一放我家宛儿的命就没了。”
宁溪月心里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蹿:真特么是一群好主子啊,为了让自己难受,这种法儿都能想得出来。而且怎么说,自己刚刚也是下了水,她们好歹装也得装出点关心的模样来吧?结果可好,自己还没上岸,就要把宛儿拖出去打死,这是正常人能干出的混账事儿?
“这个宫女蓄意谋害主子,宁贵人难道还要为她脱罪不成?”
皇贵妃盯着宁溪月,阴恻恻问了一句。就见她也是面沉如水,一路冲过来,二话不说挡在宛儿身前,沉声道:“贵妃娘娘,事情还没弄明白就要杀人,是不是不太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刚刚我为了救曹贵人,可是跳下水去了,这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结果就换来我的宫女被活活杖毙?这是后宫的规矩和道理?”
第六十七章 人心险恶
“你是你,你的宫女是你的宫女,你们二者能混为一谈吗?糊涂东西。”
皇贵妃厉声斥责,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不赶紧将宛儿处置了,再稍后怕是又要拿这主仆没办法。
可恨啊!好好儿的计策,只要成功,那瘸子宫女必死无疑,也能狠狠教训一下宁氏这贱人,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可谁能想到?她又不按照道理行事,你自己什么身份?堂堂贵人,竟然主动下水救人,怎么想的?一个奴才的性命,就那么重要?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这是什么混蛋逻辑?
“即便不能混为一谈,事情总要弄清楚。贵妃娘娘协理六宫,总不能草菅人命吧?”
宁溪月丝毫不退,实在是气坏了。这一个个哪里是女人?分明是吃人的魔鬼。也难怪谭锋总喜欢往自己那里跑,对着这些个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的女人,谁特么能舒服了?
好在她愤怒之下,还没有失去理智,特意点出皇贵妃只是协理六宫,这就是在提醒皇后: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贵妃越俎代庖啊?皇后的面子要不要了?
当然,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事儿皇后并不会很放在心上,甚至对方也乐见自己受个教训。然而这些心思比起威严受损,那就不值一提了。宁溪月赌的就是皇后的尊严和骄傲不容亵渎。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淡淡的声音道:“宁贵人说的没错,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就这样急着喊打喊杀,没有这种道理。”
“皇后。”皇贵妃心中一凛,终于也回过神来:自己情急之下,竟全忘了皇后,这样不将她放在眼里,那女人哪里受得了?可她也是没办法,时机稍纵即逝,万一让皇上知道此事,这一次便要功亏一篑。
一念及此,她便转身看向皇后,以眼神传达自己的心思: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这女人坐大?这可是曹贵人落水才换来的机会,失去了往后不会再有,你何苦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纵容她继续嚣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只可惜,皇后完全不会这样认为:坐大?呵呵!再大能比皇贵妃大?比起皇贵妃对自己的威胁,宁溪月又算得上什么老虎?最多就是只虎皮猫罢了。她父亲犯下的罪过,早就注定了她的命运,皇上再宠她爱她,也不会让她在后宫大权独揽,多说也就是个协理六宫的妃子,看着是很不爽,但也仅止于此。
所以皇后看都没看皇贵妃一眼,目光在周围妃嫔脸上掠过,她沉声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救治曹贵人,此处离倚云楼太远,舒妃,就先去你的清平殿吧。”
“是。”
舒妃连忙答应,皇贵妃急道:“皇后……”
只说出两个字,就听皇后厉声道:“先救人要紧。妹妹对此有异议吗?”
“臣妾……没有。”
皇贵妃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然而看到皇后冷冽中带着讥讽的眼神,她就蓦然醒悟过来: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要揪着宛儿不放,就等于是昭告众人,这事是一场阴谋,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杀鸡儆猴。即便大家不说,宁溪月肯定会说;就算宁溪月也不说,皇上心里也肯定会清楚明白。
当下只能暂时罢手,和众人一起,急急往舒妃的清平殿而来,宁溪月也随在人群中,忽听身旁一个关心的声音道:“宁贵人身上衣服全都湿了,不如你先回晚晴阁收拾一下吧,这么多人,也不用你盯着救治。”
宁溪月回头一看,认出是一个姓薛的答应,这薛答应容貌虽好,但性子太平和懦弱,平日里在一众妃嫔中也是个不起眼的存在。上次去御膳房,那被捉弄的小宫女就是她的人,主仆都是一脉相承的胆小隐忍。却不料这个时候,竟是她第一个对自己表示关心。
于是点点头,微笑道:“无妨,好歹是我救的人,总要看着她没事了才能安心。”哼哼!和姐斗,以为我会给你向皇上卖惨告状的机会吗?做梦去吧?
因为宛儿腿脚不便,所以其他嫔妃宫女都已经进了清平殿的院子,她们几个却还在后面慢悠悠走着。宛儿似乎是吓傻了,整个人都呆愣愣的。薛答应实在看不过眼,轻声道:“你这宫女好不晓事,你主子都这个模样了,还不快回去拿套衣服来?”
“啊?啊!”宛儿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眼睛一眨,眼泪就下来了,忽听宁溪月淡淡道:“回魂了?回魂后就好好想一想,等下该怎么说怎么做。别哭,哭能解决问题吗?倒只让人觉得你好欺负。”
“是,奴婢……奴婢明白。”宛儿一把擦去眼泪,这才看清主子一身湿淋淋的模样,十分狼狈难堪,她心中恐惧尽数化作怒火,拳头也紧紧握起,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落下,一边哽咽道:“奴婢一条贱命,死了便死了,她们不该这样害小主……”
“打住。”宁溪月摇摇头:“一码归一码,这一次她们要害的是你,不是我。至于我这模样,是我自己弄得,和她们无关。行了,没吓着就好,刚刚我都怕你经此一吓,再吓出个好歹来。好丫头,这会儿尚且不能放你回去,咱们到清平殿看看,想来皇上就快到了,咱们须得在皇上面前将事情分说明白,你且放宽心,有什么说什么,万事有我在呢。”
“是,小主,奴婢明白。”宛儿接连点头,一旁薛答应和身旁宫女震惊看着这一幕,都有些糊涂了,暗道这……这听前面明明是教训,可到后来怎么就不对了呢?所以……这其实是宽慰?我的天,自己还落汤鸡似得,倒急着安慰奴才,这……难怪人都说宁贵人与众不同,这也未免太与众不同了些。
主仆两个惊讶的说不出话,忽见宁溪月转过头来,微笑道:“多谢妹妹陪我这一路,这会儿还要劳驾你身旁宫女替我跑个腿儿。你也看见了,我家宛儿腿脚不太方便,从这里到晚晴阁,一来一回要费不少时间。”
“贵人是要去晚晴阁取衣服吗?这没什么,红荔,你是认识晚晴阁的吧?去和那里的管事姑姑说一声。”
“是,小主。”红荔答应一声,偷偷看了宁溪月一眼,却见她正笑眯眯看着自己,小宫女吓得连忙低头一溜烟跑了。
“红荔胆子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是有意对贵人不敬。”薛答应生怕自己一时好心,却因为自家宫女的疏忽,倒结了仇,于是连忙解释一句。
宁溪月温和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想当初我刚到照月轩的时候,春草秋桂她们也和红荔是一样的。”
薛答应听了这话,不由纳闷道:“当初?那现在呢?”
“现在?”宁溪月叹了口气:“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啊。自从被她们发现了我就是一只纸老虎的秘密后,现在她们就差没上房揭瓦了。”
薛答应吃惊地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噗嗤”一声笑出来,只笑得花枝乱颤,小声道:“贵人说话真有趣。其实是从你闯去慎刑司救了秋桂后,她们才都变得大胆起来吧?”
宁溪月惊讶道:“咦?我就这么点光辉事迹,已经传遍后宫了吗?”
薛答应笑眯眯地点头:“对啊,贵人既然知道是光辉事迹,那怎么可能不传遍后宫?肯为了奴才去闯慎刑司的主子,后宫里从古至今,也就只出了您这么一位。”
“不……不至于吧?这真是,就做了这么点好事儿,还让大家都知道了,真让人不好意思。”
薛答应:……
“妹妹别笑,这眼看要进清平殿,曹贵人还昏迷着呢。”
宁溪月经验多丰富啊,一看薛答应的表情和身体动作,就知道她又要大笑出声,连忙提醒了一句,一边在心里嘀咕道:真是服了,古代女孩子们的笑点怎么这么低啊?春草秋桂她们是这样,这个薛答应也是这样,素云能好一点也有限。唔!倒是皇后和皇贵妃玉妃那种视端庄优雅如命的,肯定不会这么笑,但是她们也忒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