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锋那是什么眼睛?就宁溪月这级别的,说他会读心术都不算夸张,当下一看对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所想,疲惫心中不由自主就感到几丝温馨和熨帖,他伸出手,微笑道:“走,陪朕去窗前听雨。”
“确实有点儿心疼。”
宁溪月老实承认,将手交到谭锋手中,被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握住,看着他清澈中透着一丝炽热的眼神,心脏也是猛烈跳动,暗道:真是可恶啊,长这么好看干什么?你是皇帝,明明靠实力就可以横扫一切,竟然还长了一张好脸,这是犯规,犯规懂吗?嗯,别人是真龙天子,我看你不是,你应该是老天爷的私生子才对。
两人来到窗前,素云亲自捧来茶水点心果子,见宁溪月伸手托腮,看着窗前雨滴,一副醉心其中的模样,心中大大松了口气,暗道爱动不爱静的小主竟然真能陪皇上听雨,不错不错,果然长进了。
“是不是觉着有些无聊?”
谭锋显然也是很了解宁溪月的,见她看着窗外雨幕,似乎有些出神的样子,忍不住笑着问了一句。
“没有啊。我觉得挺好的,脑补的正欢快呢。”
“脑补?”
“哦,就是在脑海里自己补充一些想象中的场景了。”宁溪月吐了下舌头,小声解释:“臣妾经常有一些怪话,皇上见谅。”
“不妨事,这也是一项才能,多锻炼一下,也许就不会那么笨了。”谭锋点点头,看见碟子里的大枣核桃,忍不住拿起一个,歪头看了会儿,方送进嘴里。
宁溪月面无表情看着他:“皇上,您就夸我两句能怎的?会浪费您的唾沫吗?臣妾到底做了什么?让您一刻不损我就难受。”
“不是贬损,这是朕的风趣幽默,别的嫔妃想要,还没有呢。”谭锋忍不住笑,然后慢慢点头道:“这枣子核桃夹在一起,口味儿倒是不错。你于吃的方面,的确精通。似这样东西,明明十分简单,朕在别的宫中倒没见过。如何?朕也不像你说的那般严苛,瞧,这不就夸你了吗?”
“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夸的啊?”宁溪月垮下肩膀:“枣子蜜饯干果,哪个宫里不是配备的齐全?也不用非夹在一起,配着吃味道都好,臣妾不过是闲着没事儿,这才把它俩夹在一块儿。上次送了一碟子给太后,她也说好吃。”
“朕喜欢的东西,太后自然也会喜欢,这就是母子天性。”谭锋点点头,又吃了两个,拍拍手道:“说说吧,刚刚都脑补了些什么?”
“嗯,臣妾想着,春雨贵如油,这一场雨过后,大概就要种地了。在江南那边,沃野千里,一眼望不到边的土地上,农民们赶着奶牛,在辛苦犁田,小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打闹,远处青山连绵起伏,在如丝如雾的细雨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谭锋没想到宁溪月脑海中真有一副脑补出来的图画,只听得悠然神往,喃喃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江南,溪月,你说江南真的那么美吗?”
“江南是很美啊。”宁溪月双手托腮:“那里有无数的桥,桥头数枝桃花。穿着春衫的女子,撑着美丽的油纸伞,在桥上匆匆而行。梦入江南烟水路……皇上,你说这是多美的画面。”
“是啊,如果不是这么美,也留不下这么多传唱千古的诗词了。”谭锋苦涩一笑:“只可惜,朕虽为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这辈子却只能在皇城中,不知北疆风雪,也看不到江南烟雨。唉!这样一想,即便是唯我独尊,却也没什么趣味,还不如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能看遍这大江南北的无数美景。”
“皇上可以下江南啊。如今运河……呃……臣妾的意思是说,江南虽好,可其实也有不好的地方。您想啊,那些房子都是临水而建,得多潮湿,估摸着到了梅雨季节,墙上都能长蘑菇了。这种地方,想一想是很美的,但真正去那里住,嗯,不好不好,臣妾还是觉得咱们京城的气候才是最宜人的。”
谭锋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接着叹息道:“江南,朕倒真想去看一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可惜啊,天子出巡,麻烦事太多,更怕劳民伤财,如今国家正处于休养生息的阶段,朕便如此靡费,正经成了个昏君,所以……再等等吧。”
宁溪月的心猛然就砰砰跳起来:皇上真的有南巡之心?天啊,如果真有这个机会,他会带上我吗?从小到大都在这京城里,每年去两趟佛寺,住两回农庄,就是难得的福利,难道进宫后,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下江南?
谭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看着外面天色暗沉下来,他就对于得禄道:“派人去御膳房,就说朕今晚在照月轩用膳,也不用叫他们过来翻牌子了。”
“是。”于得禄心道:我怎么说来着?早知道皇上来了照月轩,就不会再出去了。得!各宫主子今天算是又白等了一场。
宁溪月却十分高兴,谭锋之前只在照月轩用过一回晚膳,虽然并没有一百零八道菜那么夸张,然而三十道菜却也是各有特色,不愧是御厨们精心烹制的,味道口感那叫一个棒。
也就是那一次,宁溪月心里就打起了偷师的主意。然而这东西不是看一上午就能看出门道的,谁知今天上午去了趟御膳房,晚上就又有御膳吃了,这是怎样的运气?
正想着,忽听谭锋疑惑道:“是了,朕来的时候,听见你在教育奴才们,刚刚没多想,现在倒有些纳闷,你怎么想起拿御膳房的事情举例子?难道你亲见过?”
“啊!不是,那个……我没亲见过,但是……这……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啊,是不是?平日里听春草秋桂她们说得多了,臣妾就生出很深的感触……”
宁溪月不等说完,就听谭锋平静道:“需要朕再提醒你一句吗?欺君之罪,那是要杀头的。”
第五十九章 夫妻闲话
“啊……呃……”宁溪月肩膀垮塌下来,苦着脸道:“皇上,您能不能当做不知道?这俗语说得好,人生很艰难,别总拆穿。”
“这是你家的俗语吧?”谭锋都无语了,咬牙看着宁溪月:“你又干什么好事儿了?不会跑去御膳房了吧?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宁溪月,你自己说,你有没有一天能让朕省心?啊?”
“我……我……”宁溪月真是委屈啊:不就去了个御膳房吗?这也叫事儿?就算她只是个贵人,可后宫也算是她的家吧?逛逛自家厨房算什么?在娘家的时候,每逢年节,她正经是厨房主力军好吗?也没听爹爹说过什么。
一看见她这个模样,谭锋就没脾气了,只能摇摇头,无奈地用手指指着她,咬牙道:“一说你你就装可怜,等到好了疮疤,立刻就忘了疼,接着再作天作地去,你也看看这后宫里,有没有你这样的?”
素云和下面伺候的奴才们神色不动,心里都一齐翻起了白眼,暗道皇上,天地良心,您可从来没给过小主疮疤好吗?也不知你们俩怎么就那么投缘,从您第一次来,小主就开始作死,偏偏就没死,不但没死,还如鱼得水。后宫里她确实是与众不同,但这与众不同是谁惯出来的,您心里没数吗?
果然,刚想到这儿,就见宁溪月又笑着挪过去了,抓住谭锋的胳膊摇晃,一边娇笑道:“臣妾也是有皇上撑腰,才敢如此率性而为。皇上,若是我也变得和其他嫔妃一般彬彬有礼优雅从容,那就不是我了啊,这种气质虽好,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趣味,还是臣妾这种天真单纯更好,是不是?”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天真单纯?明明就是单蠢。”
谭锋冷哼一声,见宁溪月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对对对,单蠢,就是单蠢,臣妾蠢得很,所以皇上可一定要多照顾些啊。”
“你……亏你还有脸说。”皇帝陛下也没辙了,没好气看了眼下面奴才们:“你们贵人去御膳房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听见了吗?”
“是,奴才遵命。”
众人一起行礼答应,心中异口同声:看,就说是你惯出来的吧?
用过晚膳,姜德海就指挥着小太监们抬着木桶进来,给谭锋和宁溪月洗浴用。
谭锋坐在榻上看书,听着后面叮当哗啦的搬运木桶声和倒水声,不为所动,等到声音停了,他放下书本,却见旁边宁溪月怔怔出神,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遂纳闷道:“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皇上,您说内务府那边就不能做几个大一点,能容得下两个人一起洗浴的木桶吗?现在这木桶……呃!臣妾……臣妾什么都没说。”
“嗯?”谭锋眉头一挑,看看屋里没别人,便一把将人揽进怀中,微笑问道:“什么意思?想和朕一起共浴?”
“别看宁溪月平日里说话行事作风大胆,然而真被皇帝陛下这么坏笑看着说出这样的话,她的脸还是忍不住一下就羞红了,连忙结结巴巴的否认:哪……哪哪哪有?皇上,您……您不要污蔑臣妾,明明……明明是你自己想洗吧?”
“胡说。”谭锋义正辞严地反驳:“朕可没想过要什么容得下两人一起共浴的大木桶,这是你说的。”
“臣妾……臣妾只是觉着……觉着现在的木桶有些小,施展……施展不开而已……”
宁溪月拼命辩解,心想完了,我看皇上是学不会“看破不说破”这种事了,不是说古代的人都很保守吗?为什么这家伙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还能如此流畅?就跟说吃饭喝水差不多。
正想着,后背被温柔的拍了两下,接着谭锋起身下榻,一边笑道:“想洗鸳鸯浴?有机会啊。等到盛夏去尽情苑避暑的时候,朕记得带上你,不就行了?”
“尽情苑?”
宁溪月立刻眼放绿光,尽情苑的大名她可是早有耳闻,按照父亲和进宫后宫人们的叙述,那就是这个时代的圆明园啊,甚至有可能比圆明园还要宽敞奢华,三十年方才建成。前朝最后一任皇帝的灭亡,很大原因就在这座园子上,当时老百姓饭都吃不上了,皇帝还要征收建园子的税赋,终于逼得百姓们不堪重负,纷纷揭竿造反。最后园子建成,但那个皇帝没享受过一天,就在起义军攻破京城后自杀了。
“对,尽情苑。”
谭锋轻轻弹了宁溪月挺翘的鼻尖一下,这女人论长相真不算漂亮,但就是她这些生动活泼的神态,由这么一张脸做出来,立刻就大放光彩,凭添几分活色生香的动人滋味。
“皇上,您可是天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宁溪月回过神,连忙抱住谭锋手臂,将事情敲定,却见谭锋哈哈大笑道:“你把朕当成什么人?还用得着敲锤定音。实话告诉你,原本朕就想着要带你过去的。还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一言既出让你给吃了?”
“吃了吃了,我吃了。”听说今年自己可以去尽情苑,皇帝陛下在宁贵人眼中已经成了圣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不行,这个女人……一只不算好看的狐狸精。
谭锋心中有把小火苗烧了起来,轻轻捏了下那红苹果般的娇嫩面颊:“好了,赶紧去洗吧,洗完了……才能芙蓉帐暖度春宵。”
“皇上。”
宁溪月瞪了谭锋一眼,转身跑走了:哼哼!竟敢调戏我,皇上您是不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样的熏陶啊。老实说,我这到底是在后宫,不敢把本性全都释放出来,不,一半都没释放呢,不然的话,反调戏我能吓死你。
谭锋看着那如小鹿般转眼不见的身影,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女人是改不了了,也不知道年纪大了后,她能不能学会优雅从容那一套,后宫中虽然最不缺这种女人,但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也会别有一番风情。不过一直这样赤子之心也挺好,反正……如果是她的话,似乎怎么做都还蛮可爱的。
一面想着,也来到后堂,只见正中明黄色的大木桶正冒着袅袅热气,早已经习惯了的皇帝陛下忽然就觉得:宁溪月说的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这个木桶,确实有些小,如果再大些的话,能让两人共浴,那比起温泉池,应该会另有一番情趣。
云雨之后,皇帝陛下和宁溪月的精神还都很好,两人便躺在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此时的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一次再寻常不过的闲聊有多么重要,甚至重要到改变了天下以及朝中的格局。
“我知道你是个洒脱的,用你的话说,喜欢率性而为,只这里是后宫,你行事也不能没有一点儿顾忌。太后和朕纵然想护着你,可后宫的规矩在这里摆着,朕也不能不遵守吧?就拿这次的事来说,若被皇后知道,她要罚你禁足,朕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开始的画风还是很普通的,谭锋不过是警告了宁溪月几句,然后这大胆的女人就攀了上来,两只手臂缠住他脖子,嘿嘿笑道:“罚禁足臣妾不怕,只要不罚月银就好。”
说完又可怜巴巴道:“臣妾存到现在,也不过存了二十两银子,若是被皇后娘娘都罚去了,皇上您下次就少赏点珠宝首饰,多赏点银子好不好?”
“你要银子做什么?”谭锋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懂不懂后宫的事?赏首饰,那代表着一个嫔妃的脸面和恩宠,银子算什么?好嘛,朕竟不知道,你除了好吃之外,还爱财,这正经是饕餮和貔貅的混合体啊,宁溪月你怎么养成的这么奇怪的性子?”
“说我爱财好吃我都认了。至于后宫的事,谁说我不懂来的?我之前教育奴才们的那番话,明明很有道理好不好?”
谭锋忍不住斜睨了枕边人一眼:“才夸过你有自知之明,你就开始妄自尊大,还要不要脸了?”伸手轻轻拧了下宁溪月的鼻尖:“就你那个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整个就一歪理邪说,朕不提也就罢了,亏你还有脸主动拿出来说。”
“我这个正经是至理名言来的,怎么就成歪理邪说了?”宁溪月坚决否认,接着“循循善诱”道:“皇上您嘴上虽然不好意思承认它有道理,但是您心里想一想,世间的人是不是这样?正所谓人情冷暖世间百态,其实大体也脱不出这些罢了。”
她这么一说,谭锋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朝堂和后宫那些纷纷扰扰。细一想,别说,这话还真是道尽了世间大多数人情故事,因不由微笑道:“虽然你这套歪理搬不到台面上,但确实也有其道理。”
“是吧是吧?”宁溪月得意了:“听说这些日子,朝堂上也是纷争不断,所以这几个字,应该被大臣们发挥的淋漓尽致了。说起来,我爹当初还有权力的时候,就是那种不要脸的老狐狸,所以才能位极人臣。”
第六十章 结发之情
谭锋:……“虽然朕对宁大人也颇有微词,但你作为他的女儿,似乎不用为了讨好朕这么贬损他吧?”
“皇上,这怎么能是贬损?恰恰相反,这是臣妾对家父的最大褒奖。您仔细想一想,在您登基前,他在朝堂上是不是基本上横着走?就是因为他既有谋略又不要脸。而其他很多大臣,只具备这其中一样,所以自然不是他对手。也幸亏皇上英明神武天纵英才,才能让他一败涂地,但这其实和他的能力无关,只能说他当时眼睛出了问题,唉!能力再好,眼光不行,落到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噗”的一声,谭锋忍不住喷笑:“原来这是夸奖啊?不知这话要是传到宁大人耳朵里,他会不会气的当场吐血。”
宁溪月笑道:“皇上您也太小瞧家父了,他只会老怀甚慰,深以臣妾对他的了解为荣。”
谭锋无语地瞪着宁溪月,好半晌才摇头道:“真是不可思议,你们两个竟然是父女。朕还听说,宁大人对女儿爱若掌上明珠,你在他面前……也敢说这样话?”
“就是因为我敢在他面前说这样话,我爹才对我爱若掌珠。”宁溪月嘻嘻一笑,把脸埋在谭锋脖子里:“我爹说我这是赤子之心。”
谭锋感叹道:“这倒是,你是这样性子,你爹……虽然他此前眼光有问题,但确实是个能臣,且他对大哥,当日也是忠心耿耿,这又何尝不是赤子之心?说起来,朕如今励精图治,身边倒也的确需要这样的臣子帮扶。”
“皇上,朝堂上的事情,是不是特别多特别乱?让您忧心烦恼。”宁溪月抬起头,一向明媚的面容上难得带了点担忧。
“怎么说?”
谭锋挑眉,就听身旁女子叹息道:“我爹当初犯的那是多大过错啊?您竟然还想用他,若不是大臣们都太不省心,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谭锋:……“宁溪月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朕的胸怀就这么狭隘?连一个犯错之臣都容不下?”
“不不不,皇上您别误会,臣妾并不是说您胸怀狭隘,恰恰相反,臣妾真觉得您的胸怀比大海天空还要宽广。不然那些站错队的大臣,怎么着也得有几个人头落地,有几个流放千里,但最后您还让他们都安然告老还乡。这种事,非胸怀宽广之君王,绝对做不到。至于臣妾之父,那更是皇恩浩荡。臣妾不敢妄自揣测皇上想法,但上次您调他去户部任职,对家父来说,这便是明贬暗升,所以臣妾猜度着,您可能是要用他做事,结合如今朝堂上传来的各种消息,哪怕皇上就是要用他做一把刀,也算遂了他平生志向,臣妾嘴上没有说过,心中着实感激不尽,想来家父定然也是如此。”
谭锋定定看着宁溪月,好半晌方长叹一声,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点,轻声道:“这种话,也只有你敢说,你怎么就这么大胆?偏偏朕知道你是一片赤诚,你啊你……真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说完闭上眼睛,沉声道:“你放心,就算朕要用宁大人做那把破局的刀,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要他事君以忠,行事不要太过张扬跋扈,朕就不会给他一个鸟尽弓藏的结局。”
宁溪月心中一跳,暗道事君以忠?行事不要太过张扬跋扈?这说的是谁?好像在之前,皇后和皇贵妃的娘家对皇上登基都出了大力,其他几位嫔妃的娘家,只要有能力,那也是倾尽全力的。没办法,他们都没有选择权力,天然就只能站在皇上这一边。所以……到底是哪家飞扬跋扈了?听说皇贵妃的娘家行事十分放肆,如今和皇后家势成水火,难道是她家?不对啊,皇上对贵妃娘娘明明宠爱有加,对皇后也是尊重的很,那又会是谁家?
“你刚刚说,朝堂上传来的各种消息,都有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谭锋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倒让宁溪月紧张起来,她觉得自己今晚失控了,怎么什么话都拿出来说呢?皇上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得意忘形,太没有自控力。
“其实也没什么……”
“欺君之罪。”
宁溪月:……
“好!皇上这可是您自己非要听的,不是臣妾后宫干政,反正咱们只是闲话家常,出了这门儿,不对,下了这床,臣妾说过什么,一概不认。”
“笨,朕要想治你的罪,你说什么都得认。行了,就当咱们闲话家常,你给朕说说。呵呵!后宫不能干政,可哪朝哪代?这后宫不是和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明着不干政,暗地里也要摆布。”
“嗯,既然皇上都明白,那臣妾也就不怕了。其实也不过是些寻常消息,大小官员们都知道的。无非海贸、北匈、税赋之类。臣妾只是有些感慨,皇上,您才二十出头啊,寻常百姓家这个年纪的小子们,大多还是愣头青呢,您却已经要为这偌大帝国殚精竭虑,压抑天性,逼迫自己成熟稳重。如今北匈虽退,可国库空虚;藩王虎视眈眈;海贸却因为触及一部分人的利益,难以推行;辽东部落众多,不好融合,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以至于沃野千里却荒无人烟,好好的白山黑水鱼米之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浪费,不能发展。百姓要休养生息,可天灾人祸就没有断过;偌大版图,百废待兴。这些担子全都压在您身上,有时候臣妾都不敢深想,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这些担子,任何一样压在臣妾身上,大概都会把我压垮。可皇上肩负着它们,没有发疯没有放弃,平稳带着这个国家向更好的方向艰难前行。呼!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可能真的是吧?若非天选之才,哪里能承受住这样的重重压力?”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这是宁溪月说完这番话后,谭锋心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想法。
他目光淡淡看着枕上两人缠绕在一起的乌黑发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后宫所有的女人都在仰望他,他是她们的夫君,是她们的天,她们看着他,也盯着他能够带给她们和家族的荣华富贵。却从没有人想过,他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没有人想过,他为治理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他被所有女人崇拜,可真正心疼他的,除了母后之外,恐怕也只有这个单蠢的女人。这才是真正结发夫妻才会有的感情,既是知己,也是良人,一体同心,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