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桑绿枝诚挚的感谢,陆云逍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听上去好像关怀,但语气却是冷漠之极,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替对方掩饰一下女儿身份。
桑绿枝脸一红,暗道他竟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女儿身,看来这绝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仕宦子弟,要多少历练,才能练就这样一双毒眼?
惊愕同时,一股微羞暗喜之意也在她心中轻微荡漾着,于是她低下头,小声道:“公子说的是,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莽撞了。”
陆云逍没再理她,而是转头看向那铁面人,有些疑惑地看着那露在外面的一半面庞。经历了这样的事,此人还是如此镇静沉默,这份儿定力连他也不由有些佩服,只是这样的人,怎么偏偏手无缚鸡之力?连朝云都能收拾下那十几个无赖,他却只有挨打的份儿,这怎么想都不应该啊。
真是个奇怪的人。
陆云逍心中想着,却也没有深究此人身份的意思,因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朝云暮云,于是两个小厮便知道爷是要离开了,连忙紧走几步过来服侍。
“公子可是要往江南去?这正好和我们顺路。”
桑绿枝看到三人举步的方向,连忙问了一句,与此同时,有一个猜测逐渐浮上心头,让她原本便生了孺幕渴望的一颗女儿心更加跳的急促起来。
陆云逍皱了皱眉,淡淡看了桑绿枝一眼,依照他的心思,出手救下这几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并不想再带着三个拖油瓶往江南去赈灾,何况这里还有两个女人,还是两个姿色很不错的女人,一旦被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他敢情是想等着那些油盐不进的御史参他一本吗?
仿佛是看出了他目中的冷淡,桑绿枝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猜测,终于咬牙踏前一步,鼓起勇气道:“我们在路上,不敢给公子添麻烦,实话不瞒公子,小女子乃是当朝太医院院正之女,姓桑名绿枝,此去江南,虽是瞒着家父,然而小女子心中确实是想为江南百姓做些实事,大灾过后,最怕有疫病蔓延,小女子不敢说自己能当什么重任,然而自幼家学渊源,也是略通岐黄之术,到时或许可为江南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陆云逍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听见桑绿枝这番话,他就明白此女大概是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心中倒也不由得有些佩服,暗道不管行事如何,这份儿眼力倒是不错。只是一想起曾经有过亲密关系的那位院正之女,心中不由就添了几丝厌烦,冷淡道:“岐黄之术,不过末流,你身为院正之女,想来从小也是锦衣玉食,何苦去学这些东西,枉自污了女儿清静?”
陆云逍和夏清语的事说起来也算是侯府秘闻,这样不甚光彩的事当然不可能几天工夫就传出去人尽皆知,不过桑绿枝也是大户人家,又自小学医,各个贵族府邸的夫人小姐一旦染恙,但凡熟识的都喜欢请她过去诊治,因此在京城中,也算是有许多交好的朋友,再加上父亲乃是前院正的好友,所以对那对夫妻的关系也有耳闻。此时听了这话,不由得便暗自琢磨起来,心想若他真是陆云逍,这大概就是想起了他的前妻,所以迁怒于自己?
她却并不恼怒,微微福身郑重道:“救死扶伤之术,怎可说是末流?世间若无医术,无大夫,会是什么样子?便如公子,您自然是人中龙凤,但您敢说从小到大,不曾请医问药?敢说一辈子也不需大夫登门?至于我一个女孩子却学习医术,这也不难理解,我若没天赋,自该安分随时,每日只以操持女红为要;然而我既有天赋,如果因为是女儿身就枉费了上天恩赐的天赋,这岂不是暴殄天物?”
陆云逍沉默不语,桑绿枝这番话让他想到了夏清语,想到那个女人嫁给自己五年,从未曾透露过一丝她会医术的言语,却在最最紧要的关头,一出手便救了祖母性命,等若狠狠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相比起来,这女孩儿虽然有些张狂不懂事,但比起那个阴险深沉的女人,倒是十分高尚的,且也因为这份高尚和此时的无畏气度,显出几分坦诚的可爱来。
一念及此,冷淡面色稍稍化开了些,他点点头,淡然道:“姑娘此话倒也不错。”说完再不发一言,便转身离去。
朝云和暮云看着桑绿枝之前慷慨陈词,心里直叫乖乖隆的咚,暗道好么,我们爷这辈子算是和悍女脱不清关系了不成?刚刚把家里那个休了,这会儿路上随便救个女人,也是这副德性。不过说起来,这桑姑娘也多说就是曾经那位奶奶被休之前的水平吧,比起被休后那位主子的辣劲儿,似乎还差了许多道行。
但这和自己等人似乎也没什么关系,该担心的应当是她日后丈夫。因此两人见陆云逍举步,便想也不想的冲旁边主仆三人微微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桑绿枝一愣,旋即嘴角荡起一丝微微笑意,暗道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缘分,若是这会儿还要扭捏骄傲,让这缘分溜走,我岂不是傻子?
虽如此,心中到底因为陆云逍的冷淡有几分恼怒,偏这恼怒还不能让那男人发现,因此只好横了身旁铁面男子一眼,恨恨道:“你是木头吗?人家救了你,竟连句谢也不会说。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走?等着刚刚那些人回来继续抢咱们?”
陆云逍脚步未停,面上眉毛却是微微一皱,心中暗道:女人莫非都是这样蛮不讲理,擅长迁怒的?还是说当朝太医院院正都是些教女无方的家伙?罢了,这终归是别人的事,和我什么相关?
既然没有相关,陆云逍也就没有再管过身后那主仆三人,一路而行,转眼间便到了傍晚时分。
事实证明,即使是文武双全,深得圣宠的小侯爷,也不能未卜先知,所以在眼看红日西下,面前身后却都是笔直官道的时候,陆云逍便做好了露宿野外的准备。
只是看着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阴云密布,终于连那轮红日都被隐到了云后,他心中终是不由得苦笑起来,暗道好嘛,这些天一直顺风顺水,偏偏今天要露宿荒野,也偏偏就在今天,这老天晴朗了一天,竟是要在这个时候下雨,难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想着,忽听身后脚步声响,接着一身男装的桑绿枝终于来到了他面前,看着他苦恼问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莫非公子要露宿荒野?可这天看上去就要下雨了。”
陆云逍目光在远处青山上梭巡,想着莫非真要上山去找个山洞捱一夜?只可惜当日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不然带两顶帐篷也好啊,反正朝云那惫懒货身上也没带多少东西,加两顶行军帐篷也压不死他。
桑绿枝见他不说话,便撇了撇樱桃小嘴,小声道:“你看着也不像那小肚鸡肠的人,怎么?不会就因为上午我和你说的那几句话,便生气不理我了吧?”
陆云逍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倒是身后朝云终于忍不住,咕哝道:“我们公子是什么人?会和你一般见识吗?别扰了他思路,不然今晚真得露宿荒野了。”
桑绿枝心想就这么个鬼地方,我不扰了他思路,难道他还能凭空变出一幢房子不成?因正要说话,忽见陆云逍双眼微眯,似是看见了什么意外的景象,于是她连忙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就见从距离官道大概一里多地的青山上,隐隐约约间似乎有三个人正往山下而来。
这道路两旁的山都不高,且十分奇异的没有生长什么树木,只有些嶙峋怪石和野草。这样的山北方常见,南方却很少见,虽为山,然而却是孤山,没什么连绵起伏的山脉,没有茂密的树林,也就不能为动物提供遮蔽之所,多说也就是有些刺猬野兔山鸡之类的东西,所以这一带像这般的孤山虽多,却不可能让人们射猎采果,不然此处也就不会是这么一幅人烟稀少的模样了。
此时正是春季,山上那些野草野花看上去也是刚刚生长起来,所以桑绿枝实在不明白那三个从山上下来的人是做什么的,尤其看梳的发髻和衣服颜色,那应该还是三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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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不是冤家不聚头
随着几个女子渐渐走近,桑绿枝忽然发现陆云逍的面色变了,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眸子眯得更加狭长,仿佛是遇见了什么敌人一般,浑身上下竟生出了几缕斗志。
这个一向冷淡的男人竟会对几个女子生出如此大的情绪,想到自己先前跟了他将近一天,也没得他回头看一眼,桑绿枝心中顿时升起极大的不满和愤怒,而这股不满和愤怒她同样不能发泄到陆云逍身上,所以就只好送给那正说笑而来的三个女子。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身后的朝云低叫一声:“我……我的个老天爷,怎么……怎么会是大奶奶?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奶奶?桑绿枝的心中一凛,眼睛瞬间也眯了起来。
“今天运气不错,找到不少葛根,这东西可食用可入药,尤其是治疗伤风感冒,少不得它,多亏了白蔻,不是她听见那声狐狸叫就害怕了,非要往西面去,哪里能找到那块宝地?”
夏清语背着沉甸甸的大箩筐,虽然那里的葛根和几种草药压得她腰都有些弯曲,却完全不能减低她的热情和精神,与身边两个累得无精打采的丫头兴奋说着话,然后回头看了眼那大青山,她深深吸了口气,满足道:“太好了,这沿途咱们已经采了不少草药,不过若要治病赚钱,这些还远远不够,所以进入江南地界之前,咱们还要在这一带多盘桓几天,然后把那些草药或晒干或炮制都弄好了,这样到了江南,手里有药心里就不慌了。”
“奶奶何苦如此费事儿?您去江南是要治病,又不是开药铺,负责开方子也就是了,何苦定要天天上山采药?累也罢了,奴婢只担心您让蛇虫鼠蚁给咬了,听说这南方多毒物,若是被咬伤,可怎么了得?采多少药不也是白搭?”
白蔻叹了口气,却听身旁白薇苦笑道:“行了,你不用劝了,奶奶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这样的无本买卖,不过是付些辛苦罢了,她哪里肯放过?”
“没错,还是白薇更了解我。”夏清语一拍手:“何况这个时候,离蛇虫鼠蚁什么的横行还有阵子呢,若不利用好这样时机,会遭天谴的。再说了,这些山上草药资源如此丰富,不都采下来炮制好了等着赚钱,天也不容我啊。开方子让人去药铺抓药,哪里有咱们治病开方配药一条龙赚得多?”
得,这奶奶根本就是钻进钱眼里去了。白蔻白薇摇摇头,却明智的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咦?”
忽见夏清语放慢了步子,看着前方皱起眉头,白蔻白薇连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远处官道上,站着几个人,似乎也正望着这里,虽然距离有些远所以看不太清面目,然而对方的身形姿势,却让她们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熟悉感。
“那几只傻鸟站在大道上干什么呢?这天都阴沉下来了,他们想挨雨淋不成?”
夏清语不留口德的小声批评着,然而越往前走,她的眼睛便瞪得越大,当终于看清道路上那几个人的面目时,曾经的侯府大奶奶不由自主便停了脚步。
“我去啊,老天不是玩儿我吧?这样也能遇到?”
她在嘴里咕哝了一句,然后拉住白蔻白薇的袖子:“你们……你们帮我看看,我眼睛好像出问题了,怎么……怎么看见了那个缺德渣男的身影呢?还是说,只不过是长得相像的两个人而已?”
很快夏清语就知道不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因为白蔻白薇的身子已经僵硬的好像一具尸体,她们震惊看着对面二十几步外的男人,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个嚣张可恶的女人,怎么也会在这里?难道她还指望着制造什么巧遇?笑话,以为我会给她重新回头的机会吗?离了侯府,越发不像话了,莫说德容言工,竟是连口德都没有,说谁是缺德渣男呢?她怎么不看看自己那副河东狮的可憎可恶模样?
陆云逍面容冷冽,只是心中那些话却不能说出来,不然岂不成了泼妇骂街?那个女人是不在乎名声的,他总不能连侯府世子的风度都不要。
两帮人彼此大眼瞪小眼,空气中流淌着诡异而不友好的气氛,这气氛就连桑绿枝都感觉到了。她偷偷看了陆云逍一眼,只见这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眉眼虽然仍是镇静,面色却已成了锅底黑,很显然是恨极了对面那三个女人。
这本来是让她窃喜的情景,然而她心里却没有一点儿喜意。脑子里只想着俗语说的好,爱之深责之切,若非是爱的太深,又哪里会有如今这样强烈的恨意?可怜跷家女只知道侯府有只河东狮,前些日子终于被小侯爷忍无可忍休弃的事,却不知对方是“害了小侯爷的骨肉”,也因此,她很容易便把这份憎恨和爱恋联系起来。
就在桑绿枝因此而对夏清语产生了强烈的妒恨和怒意之时,便见对面三个女人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
“我就说今天出门撞乌鸦,肯定没好事儿。也罢,应在这上面,总比破财好。”夏清语挥着手,如同赶蚊子似得,一边给白蔻白薇洗脑:“你们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前面那几个都是稻草人,只是做的很逼真而已……”
“喂!你怎么说话呢?”
朝云终于忍不住了:这大奶奶都落魄成这样了,怎么反而比先前更可恨厉害了呢?那张嘴也越发不饶人。想一想陆云逍的身份,自然不屑和对方耍嘴皮子,暮云是个忠厚老实的,也所以,这为主争光的重责大任,便只能落在他身上了。
却不料夏清语像躲瘟疫似得拉着白蔻白薇绕到他们身边十几步外,然后就那么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白蔻白薇还在一旁怯怯附和着:“是,奶奶说得对,我们什么都没看见,那就是几个稻草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朝云痛心疾首的捶胸:白蔻白薇那是多好的两个丫头,跟着这主子出府不到一个月,竟也学得这样不留口德。
“罢了,和那无知蠢妇一般见识做什么?”
咽不下这口气,朝云正想上前替主子挽回荣光,却被陆云逍一伸手拦住,他一回头,见主子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在想什么,于是便连忙凑过去,小声道:“爷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她们是在哪里住的?”
陆云逍的确是非常憎恨夏清语不假,不过他到底是被皇帝寄予厚望的人才,所以很快就把这份儿憎恨埋在心底,从而思考起最关键的问题。而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便听远处传来“哞”的一声,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辆牛车悠悠而来,车辕上坐着一对衣着朴素的男女,看上去像是一对夫妇。
“叶大哥,叶大嫂,你们回来了?今天的生意怎么样?”夏清语带着白蔻白薇上前,热情和那对夫妇打着招呼,然后牛车慢慢停下来,拉车的老黄牛又“哞”地叫了一声,夏清语拍拍它的牛头,随手从身后筐里拽出一把野草喂进黄牛嘴里,开心笑道:“你这头小气牛,敢情天天吃我的草吃上瘾了是不是?我的药筐空间多宝贵啊,还得特意腾出一点来给你装鲜草。”
陆云逍眼睁睁看着她和那头牛说完话,便爬上牛车,动作利落一气呵成,竟没有半丝为难忸怩的样子,饶是以他的定力,此时也不由得张大嘴巴,震惊之极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在不停回荡:见鬼了,我一定是见鬼了,那个女人……她……她怎么会和村夫村妇如此平和说话?在她眼中,这些低贱的泥腿子不是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吗?
朝云和暮云眼珠子也都快瞪出了眼眶,忽见那牛车上的叶大哥向这边看了眼,犹豫一下才对陆云逍道:“哥儿是要往哪里去?这方圆百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个村子,这会儿眼看要下雨了,你们若没有地方可去,便坐我的牛车到我们村子暂住一夜如何?”
不登陆云逍说话,便听马车上的夏清语“哎哟”一声,然后摇头笑道:“叶大哥,你也太实诚了,上赶着不是买卖,好心通常都被当做驴肝肺这谚语没听说过吗?你这样热情相邀,只怕人家要把我们当做开黑店的呢。实话和你说,那是京城寿宁侯府的世子陆小侯爷,你担心人家没地儿过夜,不是瞎操心吗?”
那对夫妇显然被小侯爷这个名头吓到了,两人连忙跳下车辕在地上磕了个头,呐呐道:“是草民唐突了,小侯爷莫怪。”
夏清语一愣,接着便懊恼的捶了捶脑袋,心想大意了,我这个穿越女不会把什么小侯爷放在心上,可这些普通百姓一辈子只怕连县太爷都没见过,又哪里禁得住小侯爷这三个字?不过还好,这样一来,只怕叶大哥也就熄了招待渣男的心思,哼哼!别怪我使坏,谁让你太渣呢?连小妾都看不透,若这是本小说,你也就是个炮灰货,绝对成不了男主角,男主角都是英明神武会读心术的神一般存在,怎么可能是你这蠢货。
第十五章:过招
正因为自己肚子里偶尔冒出的坏水儿而得意,下一刻,夏清语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云逍上前亲手扶起叶大哥,淡然道:“这是在民间,不是朝堂和京城,不必多礼,你只把我做寻常人看待就是。不知你们的村子在何处?我们错过了宿头,正不知该如何办好。”
叶大哥让小侯爷的贵爪,哦不,贵手扶了一下,整个人都受宠若惊了,结结巴巴道:“我们……村子是……叶家村,就在……就在前边那条小路尽头,二里地……就到了,肯定……能在落雨前赶回去。”
“那就有劳二位了。”陆云逍微微一笑,转头看了桑绿枝一眼:“姑娘可要和我们一起?”
“要,当然要,有现成的村子,谁要露宿荒野挨雨淋?”桑绿枝鸡啄米一般点头,心中兴奋简直要满溢出来,虽然此前她已经很肯定自己的猜测,然而从夏清语口中得到证实,还是让她忍不住就激动起来。
真的是他,真的是那位文武双全前程无量的陆小侯爷,皇上看重宠爱的小舅子,皇贵妃的弟弟,两位皇子的舅舅。天啊,这样的好事儿,怎么会忽然就砸到我头上?呵呵,若是能得他青睐,便是将来做了小侯爷的续弦,那不也是堂堂一品诰命吗?和他相比,爹爹给自己定的那位刑部员外郎之子又算个什么?虽说订了亲,可到时候,他有胆子和陆云逍争人吗?
整个人都陷入妄想的桑姑娘,在听见陆云逍的问话后,更是兴奋的不知所以,亦步亦趋跟在对方身后,竟是把朝云暮云的位置都给抢了。
六人来到牛车前,却见夏清语伸直了腿大喇喇坐着,丝毫没有给他们倒地方的意思。桑绿枝不禁皱起眉头,暗道这女人也太不自觉了吧?莫非以为这样就能另辟蹊径,让小侯爷重新忆起曾经的夫妻之情?哼!怎能让她如愿?
一念及此,正要开口,却发觉周边气氛似乎有些沉默严肃,她心中一颤,抬头看向陆云逍,却见男人静静立在车前,面无表情看着夏清语。
夏清语毫不示弱的对视着:妈的失算了,哪想到渣男脸皮这么厚?他竟然真的能放下架子来坐牛车,混账东西,你是小侯爷你知道吗?牛车这么低档次的东西,你就不怕掉身价?何况车上还有我,你那吞天噬地扔休书的冷酷范儿哪里去了?和我一起坐牛车?要不要脸了你?
正在心里大力腹诽,就见陆云逍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全是讽刺嘲笑,然后他抬起头,对刚刚坐上车辕的老实男人叫道:“大哥,但不知我们要坐在哪里?”
夏清语面色一整,她终于明白渣男那个充满嘲笑的笑容是怎么回事了,果然,下一刻,便听到叶大哥惊慌的声音:“夏姑娘,您怎么能坐在那儿呢?还不给小侯爷腾个地方。”
一边说着,叶大嫂也已经笨拙的爬过来,在夏清语不情不愿的挪了窝后,她就将车上那条刚从城里买来的毯子恭恭敬敬铺在牛车当中,然后低着头恭敬道:“小侯爷请坐。”
陆云逍满意的坐在了这块“风水宝地”上,桑绿枝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坐在毯子边缘,事实上她真的很想挨着陆云逍坐,然而考虑到那样实在是太不矜持,让小侯爷误会自己是个随便的女人就糟糕了,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特么这就是啊。
夏清语懊恼的扶额,心想骄傲了吧?自大了吧?轻敌了吧?就算是炮灰渣男,他也是陆云逍,皇帝看重的国家栋梁,你不能太看轻他的智商啊。好吧,不是他智商高,是我大意之下智商变负数了,我为什么要拆穿他小侯爷的身份呢?难道我指望着叶大哥叶大嫂能听见他的身份就夹着尾巴逃走?凭什么啊?他们又不是江洋大盗,这下可好,叶大哥叶大嫂眼里都没我了,呜呜呜那条毯子之前都没拿出来,这差别待遇太明显了,也不想想大黄饥肠辘辘的时候儿,还是我喂得鲜草呢。
这女人也会认输吗?
陆云逍目不斜视貌似在看小路两旁的田野,其实眼角余光一直在注视着夏清语,他以为这恶毒女人不会如此轻易认输,肯定还要想到别的办法来挑衅,例如偷偷踹自己下车什么的,当然,如果是被休前的夏清语,她肯定不敢这么干,但是被休后,他就是觉着这种事情不够那个蠢女人干的,所以暗中一直有防备,不打算给前妻一丁点儿逞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