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姑娘,您过来看看,表少爷送了好多东西来呢。”
玉儿见宁纤碧和海棠山茶回来,连忙上前像喜鹊似得叽叽喳喳禀报。这时宁纤碧才看到,桌上床上都堆着东西。
蒋经是个细心的男人,他又没有兄弟姐妹,如今也算是家财万贯,因此给这个最看重的表妹的东西能差到哪里去?不但不差,反而是巨细无遗,举凡各种上等的绸缎沙罗,各样新奇的点心,还有两大盒子京城老字号的别致首饰,甚至就连各种吉祥花样的金元宝银元宝,都替宁纤碧准备了许多。
之前他欠宁纤碧的钱,一早就还回来了,本来岳磊都在积极准备着开分号的事,谁知步骤又被赐婚这件事打乱,不得不暂时耽搁下来。
宁纤碧看着这些金银元宝,心中叹了口气,暗道不用说别的,只这些元宝,恐怕便是上千两银子了,这大概是他怕我进了亲王府受气,所以在各样东西上都极尽所能的送过来。唉!表哥对我,那还真是没说的。嗯,算了,他做哥哥的疼我这个妹妹是应该的,大不了等他和齐家小姐成婚时,我也多多奉上贺仪便是。
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得又有些甜丝丝的,暗道这一世里虽然自己仍是不如意,然而总算身边亲人或多或少,都因为自己而得到了幸福,这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吧。
到了晚间,宁纤碧少不得去宁馨院请安,姜老太君自觉愧对了这个孙女儿,便拉着她的手说了半个时辰。之后又想让宁纤碧在自己房里睡,祖孙两个好说说体己话,却听余氏笑道:“老祖宗,芍药明日不到四更就要起来呢,恐她扰了您。”
姜老太君心说我这一夜还能睡得着吗?只是余氏既如此说了,她也就不再坚持,若是自己这祖母都要和孙女儿说体己话,那人家母亲怎么办?这个最得意的孙女儿,可是明天就要出嫁了啊。
离开宁馨院,宁纤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她已经说得很清楚,对于白采芝陪嫁到亲王府的事情,她没有任何的想法和意见,这是真的。比起上一世里,这一世的姜老太君让她认识到了对方的更多面,不用说她素日里对自己也是慈爱的,又是被白采芝蒙蔽。只说宁德荣出事时,这老太太坚决地态度, 就足够让宁纤碧从心里尊敬爱戴她了。
只是,她已经极尽所能的开解祖母,然而祖母能不能真的放下这个包袱,那就不一定了。宁纤碧叹了口气,知道老太太为外孙女儿做了一回不地道的事,这根刺,恐怕要扎在她心里一辈子了。天可怜见,她真的不想让祖母的余生就在愧疚中度过。
“我出嫁后,母亲也当多开解开解祖母。”回去的路上,余氏便像小时候那般牵着宁纤碧的手,芭蕉和樱桃默默跟在后面,她们心里对姜老太君都有意见,只不过连余氏都不能说什么,她们就算抱不平又能如何?
听见女儿这样说,余氏不由得冷哼一声,喃喃道:“问心无愧的话,还用得着开解吗?你爹爹原本铁板钉钉的不肯答应,结果过来说了一个时辰,回去就答应了”
“娘,女儿都跟您说的很清楚了,白妹妹陪嫁过去,是帮女儿呢。您素日里也听了进去,怎么这会儿却又钻进牛角尖去了?”宁纤碧无奈的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余氏哽咽道:“我…我就是心里不平,老太太只顾着她自己的外孙女儿,你还是她孙女儿,却把你置于何地?”
宁纤碧笑道:“娘,若说这府里最了解女儿的人,不是您和父亲,而是祖母。她老人家知道我的性子,知道我这一世里会活得好好儿的,所以才会替白妹妹考虑。娘您放心,女儿就算嫁过去了,也绝不会卷进亲王府的暗斗中,女儿定然会好好过日子。”然后等着和离那一天,再回来你和爹爹膝下尽孝。
最后一句话宁纤碧没有说出来,不过余氏只听到前面几句话,能够感觉出女儿的坚决和自信,她心里也便安稳了好些,因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轻声道:“你放心,百善孝为先,无论你祖母做出什么事,她总是我婆婆,我自然会孝敬她的,你嫁出去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千万要记着孝敬公婆,不用过多牵挂府里,明白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体贴
宁纤碧点点头说“明白。”母女两个到底又去房里说了会儿话,期间兰姨娘和宁彻宣也进来,没有外人,宁彻宣对这个姐姐的担忧和依恋才显露出来。上前拉着宁纤碧的手道:“姐姐,那天爹爹问我,若是将来姐姐受了气,不能在亲王府住了,回来后我能不能照顾姐姐。我向爹爹下了保证。所以姐姐不用怕,从前都是您照顾弟弟,为我遮风挡雨。现在我一天天长大了,先生也夸我的学问好,将来我也要像爹爹一样,努力地考举人考进士,然后做官,做大官,还要让表哥帮我做生意。那样姐姐一旦要回来,便可以吃穿不愁了。弟弟要证明给姐姐看,如今,弟弟也可以为您遮风挡雨,所以,若是受了委屈,千万别忍着,您别忘了还有我。”
“好,好好好,姐姐将来若是不如意了,就回来找宣哥儿,就靠着宣哥儿过活。”宁纤碧看着弟弟那双坚定真诚的眼睛,忍不住一把搂住了他,眼泪扑簌簌落下:虽然这一世还是要嫁给沈千山,还是要重复上一世里的悲剧婚姻,但是…相比起这点悲剧,她收获的亲情和关爱真是太多太多了,这一世的她,比上一世里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原来,上天对自己的补偿,竟是在这里。
宁彻宣这一番话只听得余氏和兰姨娘也是珠泪连连,少不得也上前拉着宁纤碧,只说她要是不如意,别有顾忌,实在不行就回娘家来。大房二房若为这事儿歪嘴,就是把家分了也没什么之类的话,无非是让宁纤碧安心罢了。
肖姨娘恰好走到门外,先是听见宁彻宣的话,之后便又听到余氏和兰姨娘的话。想了想,终是冷笑一声,也不进屋,便转身下了台阶,回自己房里去了。
宁纤碧也和余氏兰姨娘宁彻宣说了几句,重点提出肖姨娘,淡淡道:“母亲和姨娘宣哥儿都记着,有的人是不能惯毛病的,所谓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说的便是这样人。你存着忍让之心。想着有一天等她自己醒悟,那更是做梦。之前肖姨娘不安分,经过那几件事。让我把气焰敲下去了,方有这两年的安生日子过。等我离开后,恐怕她还会兴风浪,母亲和姨娘宣哥儿必要记着,不要惯出她的臭毛病。这回松了,下次便不好禁管了,三房这些年的好名声,别因为她的带累,再成了整个伯爵府的笑柄。”
余氏兰姨娘都点头答应,余氏便哭道:“都要出嫁了。也不知要面对个什么样的摊子,如今却还是操心我们的事,难道我们还不如你?你就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兰姨娘便道:“姑娘明儿还要早起,太太放她早些回去休息吧。老爷这会儿还在书房,婢妾恐他伤心,不如派人请回来,小厨房炖了清心败火的银耳莲子汤。让老爷喝几碗。”
余氏答应了,派宁彻宣去请宁世泊回来。宁纤碧则是回自己房间。
回房后却见宁德荣也送了礼物过来,老头儿也是细心,除去吃穿等物,还有两张证书,却分别是“右归丸”和“五子衍宗丸”的。这一下宁纤碧当真是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两样药都通过了,右归丸和这五子丸配合着吃,是专治不孕不育的,这对于许多不孕不育的男女来说,都是一个福音,而且这部分群体虽然很少被人提及,却是数量庞大,这一下,百草阁的药可以说是更上层楼了。
拿着那两张证书,看着一片喜气的房间,高兴过后,宁纤碧却又有了淡淡的一缕惆怅。
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八月初七的上弦月已经落到了西边。她想起自己上一世里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弯月。只是那个时候,她是多么兴奋啊,还以为自己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觅得一段如意姻缘,因为她要嫁的丈夫是这世上最英雄了得的少年。
想到沈千山,想到上一世里自己对他的痴迷,宁纤碧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难言滋味:那个男人在做什么呢?呵呵,这样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不被赋予任何期待的婚姻,他还会放在心上吗?应该是不会了吧。这样也挺好,他不在意,自己也不用在意,这一世里,两个人便擦肩而过好了,虽然这擦肩而过的时间有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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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
如意从床上睁开眼睛,便看到今夜刚刚要了她身子的男人正坐在窗前榻上,窗子开着,他看着天上明月,似乎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如意的声音,沈千山转回头去,看着女人从床头拿起一件衣服要下床过来,他便淡淡道:“不用忙乎了,你睡吧,我出去走走。”说完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如意愣了一下,接着一双细长柳眉不禁皱起,她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忽然喃喃自语道:“爷心里的那个宁家六姑娘,究竟有什么魅力呢?我竟不信,还有女人能把爷这样的男人不放在眼里?”
她忽然冷笑了一声,在床上柔柔的伸了个懒腰,轻声自语道:“这样也好,若不是她瞎了眼,这样的男人哪里轮得到我?”话音未落,忽觉一阵冷风吹来,这才发现窗子还开着。
“唉!”如意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叫外室小丫头进来关窗子,一边在心里想着:终究是不够细心,不过也是,这样少年了得的人物,怎能像那些没骨气吃软饭的小白脸,对哄女人最拿手呢?做人也不能太不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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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小径一路悠悠而行,想到今晚的性事,沈千山心里有些懊恼。
他恨宁纤碧无缘无故的厌弃自己,更不想让人看轻,以为自己是强求那个女人:那好啊,自己就不强求她,她不喜欢自己不是吗?那这五年。自己就不动她了,靠着那冰清玉洁的身子,说不定五年后,她还能有自己的幸福生活。
一念及此,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愤恨赌气,还是心中对宁纤碧始终狠不下心。他只知道,今夜的男女之欢,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一丝的快乐。虽然那个如意已经尽量的顺从取悦自己了。
“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不知不觉就走到明天要作为新房的院落前。却见雨点从院中奔出来,沈千山有些奇怪,漫不经心道:“睡不着。随便走走,这已经后半夜了吧?你怎么也没睡?”
雨点就是当日的燕来,原本是把名字改成点点,但她终究没办法接受这样萝莉的名字,就加了姓氏。改作雨点了。
“奴婢想着明天有许多事需要忙碌,便觉着睡不安稳,索性也就不睡了。”雨点一笑:“珠玉也在里面呢,爷饿不饿?若饿了,正好进来,奴婢和珠玉弄点夜宵给爷吃。”
她们两个是沈千山的贴身丫鬟。所以今夜就被薛夫人派到了这新房中守着,想也知道,这两人都有机会成为沈千山的女人。虽然最终她们因为看得通透而退出,可是想到爷今晚去了那个扬州瘦马的房里,两人心中怎能没有淡淡惆怅?
却不料在院中说话到后半夜,正觉着有些发冷,便看见黑暗中一个人提着灯笼走过来。两人都是熟悉沈千山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自家爷过来了。因此雨点连忙迎了出去。
“也好,倒真觉得有些饿。”
沈千山微微一笑,将灯笼交给雨点,然后迈步走了进来,珠玉忙在葡萄藤架下的石登上又铺了一个坐垫,服侍他坐下,又为他倒了杯茶水,雨点则已经到小厨房做夜宵去了。
“你们觉着,这个院子如何?是不是有些偏远了?”一边吃着宵夜,借着大门口红灯笼的微光,沈千山四下里打量着院子,忽然问了一句。
平心而论,这院子是在亲王府后院靠西北的角落,以沈千山正室的身份来说,确实偏远了些,离着睿亲王妃和薛夫人甚至是沈千山的书房都很远,就连那两个扬州瘦马如意轻怜的屋子,她们因为是小妾,因此住在给白采芝安排的院落里,那可是要比这院落近得多了,任是谁看到这样的安排,恐怕心里都会划魂儿:这正室奶奶,莫不是刚成亲就被打入冷宫里了吧?
不过别人不清楚内情,珠玉和雨点心里却是明镜儿似得,作为沈千山身边伺候的丫头,又都是眼眉通透之人,爷那天回来在房中的暴怒,大吼的那些话,还有四皇子来时说的那些,她们若是再猜不出来,那真是蠢笨如猪了。
因此雨点便连忙笑道:“虽是稍微远了点儿,不过六姑娘那个人听说是喜欢清静的,这院子不入别人的眼,她说不定就会喜欢,何况离着大长公主也近一些。”
她这一说,珠玉就也连忙附和了几句,不过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爷,这院子位置或许没什么,可前后院会不会太空旷了些?这院子又大,房间又多,点缀的东西却是少的可怜,不过就是后院种了几棵杏树桃树,这前院一组太湖石,这…委实有些简陋了吧?我看白姨娘那个院子,倒是比这里齐整的多,虽说…六姑娘开罪了爷”
“我不是因为和她赌气,才不往这院子中安排东西。”
沈千山听出雨点和珠玉话中的一丝,原本他也不用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情不自禁的就脱口而出:“白芍院的后院建了百草阁后,房前屋后都是她种的东西,打理的也十分雅致,她是个不俗的,我这俗人若安排了,恐怕她还看不过眼,到时让她自己安排就好了,她应该也喜欢自己布置。”
第一百九十章 绸缪
雨点和珠玉这才明白过来,彼此对望一眼,心中同时叹了口气,暗道六姑娘那般对爷,可爷这一片痴心,表面上似乎是已经斩断情丝了,然而心中却还是想着,这大概就是“情到深处无怨尤”吧。
“前两日听四皇子说,还要为您张罗纳两房妾,爷要不要再准备两个院落?”珠玉想了想,终于还是好奇的问了出来,却见沈千山摇摇头,淡淡道:“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还嫌这亲王府的后院不够乱吗?”想到宁纤碧当初拒绝自己的理由之一就是亲王府里的勾心斗角,沈千山心中一片烦乱,站起身冷哼道:“希望到时候大家都收敛一些,不要闹得太不像话了,不然,就让爹爹和大伯好好儿整顿整顿,祖母还活着呢,她们现在就这个模样,可是嫌她老人家活得太长?”
珠玉和雨点对看了一眼,心中都是暗自凛然,暗道公子这番话,竟是将两位太太都带进去了。想也知道,这亲王府中若不是那二位斗得欢,哪里能有这般热闹?
正想着,就听沈千山又道:“珠玉,雨点,这些天你们跟着我,服侍很是尽心尽力,虽我身边也有别的丫头,不过论聪慧和伶俐,却都不如你们两个,你们做事也稳重,深得我的心思。因为如此,所以我不愿意让你们在我这里受委屈,明白吗?”
珠玉和雨心中一动,复又一痛,她们明白沈千山这话里的意思:不是你们不如如意轻怜那两个外来的,而是因为你们是我真正的贴心人,我这颗心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交给别人了,所以不愿意祸害了你们。
两人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失落,忍不住便落下泪来,珠玉轻轻叫了一声“爷”。就听沈千山又淡淡打断她道:“原本,那位白姑娘我也是不想要的,然而宁家定要将她添在陪嫁单子上,我命长福去给她递话,她又坚决不肯听我的劝,只说自己的名字已经添在了单子上,这一世里便是我的人,若不能进王府,情愿自梳明志,我没办法。正好母亲也喜欢,这才让她进门,但是你们两个是通透性子。不像她那般认死理。将来爷必然替你们找一个好归宿。
雨和珠玉彼此看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冷笑,暗道那位白姑娘,可未必就是善茬儿,不进亲王府就自梳明志。还真是抓准了爷的脾气。至于一往情深,若爷不是亲王府里的男人,而是普通百姓,她还会一往情深吗?
也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也许是心中嫉妒,珠玉和雨心中对白采芝一点没有好感。反而是宁纤碧,虽然在她们看来,这位正室奶奶有眼无珠。竟然不认自家爷这样优秀的男人。却也不失为真性情,她不喜欢,便敢说出来闹出来,丝毫不慑于王府权势。这样的女子,若是喜欢爷。也必定就是真心,因此反而得到了她们的认同。
沈千山怔怔看着门前那一串大红灯笼。明明是喜气洋洋的,然而衬着他此时有些悲伤地心境,竟显得无比刺眼。
注视良久,他方转过身来,轻声道:“六姑娘恐怕是不想打理我房中的事情了,她不是那好弄权的人,何况对我还有芥蒂,以那些事我会交给白姑娘打理。只是这些年来,生意分红和地里的租子,加上几次皇上的赏赐,我这身家也着实丰厚了些,倒是不宜全露出来,所以这府中属于我的那两间库房钥匙,就由你们保管着,一旦遇上什么紧急要用钱物的情况,事急从权,你们便做主吧。”
“爷”
珠玉和雨万万没料到沈千山竟然会将这种天大的事情托付,一时间不由得都愣住了,却见主子从怀中掏出两串钥匙,分别递给她们一人一串,轻声道:“这便是老祖宗当日单独给我用的两个库了,呵呵,老祖宗疼我,盼着我能够富贵绵长,给这两个库分别命名金满银满,虽俗了些,却是老祖宗一片关爱祝福之意,你们也知道这两个库是在哪里,从今后,那里便归你们打理,明儿一大早去点点东西,素日都锁着,倒也不用什么婆子媳妇守着,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珠玉和雨接过钥匙,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大的事,爷竟然就托付给她们了,这是何等的信任?而且听爷话里的意思,那是他的小金库,不打算让任何人染指的,要不然其他库房里都有婆子媳妇把着守,是为了取用东西方便。这里却不设任何人,沈千山护食的性格便可见一斑了。
但是珠玉和雨点也能够理解:亲王府产业众多,皇上倚重沈茂,素日里年节下来的赏赐,可比给睿亲王的丰厚多了,这些钱都是入在公中,由睿亲王妃打理,薛夫人为此心中愤愤,却因为那亲王的爵位将来大概会落在自己儿子身上,不得不隐忍着,这种情况下,沈千山哪肯动自己的钱?公中的钱不知被睿亲王妃暗地里弄去了多少,他不比沈茂忠厚不计较,心中已经有了本账,肯替公中省钱才傻呢。
“行了,明日还要忙碌一天,早些睡吧。”沈千山叹了口气,淡淡嘱咐了二女一句,便转身出门,沿原来的小径,仍回去自己书房了。
呆呆看着男人落寞的身影,雨点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擦着眼泪道:“这辈子我和爷恐怕也有缘无分了,然而芸芸众生之中,我能在他身边服侍,能做他的贴心人,这已经是上天眷顾,珠玉姐姐,我…我再无所求了。”
“好你个不知羞的。”珠玉脸上也淌着眼泪儿呢,却伸手去拧雨点的脸,一边假装咬牙道:“你这蹄子就知足吧,来了不到半年,瞧瞧爷有多信任你,我是服侍了三年,才能得到今儿这份信任,你若还有所求,老天爷也要落雷劈你的贪心。”
雨点笑道:“是啊,我也没想到爷能这样信我,想来这也是一种缘分,爷把我救出了火坑,让我免了那被人践踏的凄惨命运,我也只有肝脑涂地报答爷了。只是我真真想不到,人人都说咱们爷有多么冷酷无情,战场上眼也不眨就可以杀几十个鞑子,可是谁能想到?私底下他这样的温柔和蔼。”
“温柔和蔼?”
珠玉愣了一下,忽然摇头叹气道:“你千万莫要因为这个,就以为爷的心是软的。做爷的贴心人是荣幸,却是一步不能踏错,嗯,也不是这么说,别的地方行错了一星半点也就罢了,唯有这…唉!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了,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还害着单相思的少年。只是雨点你千万记住,爷今日能对咱们另眼相看,便是因为咱们自尊自重,所以才有爷的这份欣赏和信任,你千万莫要在将来头脑一热,想着自己姿色倾城,比别人又差不到哪里去,所以邀宠献媚,若是那样,你这辈子就完了,爷对这样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厌弃。”
雨点笑道:“这还用姐姐说?我自然明白。青楼里没给我别的,除了琴棋书画之外,便是这颗玲珑剔透心肝。”她这话说的十分骄傲,对于自己的长处,雨点在知心人面前是不掩饰的,若没有这份玲珑,她当日在飞燕阁也不可能长袖善舞。那时恐怕谁也没想到,那些恰到好处的笑容下面,竟掩藏着一颗赤子之心。
“不过姐姐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骄傲过后,雨点的八卦心思也被勾了起来,却见珠玉黯然摇头道:“从前,你还没来的时候儿,我身边也有一个姐妹,叫珠香,我们两个都是夫人安排在少爷身边的,目的便是做通房丫头”
雨点万万没料到沈千山无情的时候会冷酷到这种地步,听完了珠香的遭遇,不由得喃喃道:“那…那她现在境况如何?”
珠玉叹道:“还能如何?嫁给了那样人,她还能有好下场吗?上次我去偷偷瞧她,白头发都长出来了,拉着我的手只是哭,说如今连饱饭都难得吃一顿。她原先就比我年轻漂亮,可是如今,看上去竟似比我老了二十岁。我也没办法,只能给她留几两银子,恰好她那丈夫回来,因我是爷身边的人,他倒不敢扎刺儿,我便暗中敲打了他一番,但愿从此后珠香的日子能好过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