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皱眉道:“这是做什么?谁都知道川哥儿是被姜姨娘指使的,他一个四岁孩子,能懂什么?被他母亲一吓唬,还不是吩咐什么说什么?”
静姨娘悠悠道:“固然如此,但孩子们却不会去深想这些,他们只知道川哥儿恩将仇报,陷害你这个大娘,所以就同仇敌忾了。”说到这里,便微微一顿,轻声道:“不过我也奇怪,这几位小爷可都不是善茬儿,怎么独独和奶奶这样贴心?连他们亲生母亲,也没亲热到这个地步。”
苏暖暖笑道:“兰奶奶云奶奶都是大家子出来的小姐,自然重规矩,小家伙们在她们面前,举手投足都要循规蹈矩,时不时还有训话,又要督促学习,不许玩乐,就有些亲近处,想来也是有限。在我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忌讳,躺着坐着自在随心,自然他们就喜欢往我这里来。”
“姐姐这话说得,好像你不是从大家子里出来似得,当日平国公府何等尊贵?只可惜后来……”意识到这是苏暖暖的“伤心事”,静姨娘就没有再说,而是凝重道:“姐姐,恕我多嘴说一句话,孩子们或许是天真烂漫,但爷的这几位妻妾,却都没有好相与的,先前川哥儿的事,您还没吸取教训?依照我的心思,倒是想个什么由头,让几位小爷少往你这里来的好。”
苏暖暖无奈道:“我何尝不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今天川哥儿没过来,我心里纵可怜他,却是一句话也没多说。奈何孩子们不知道怎么的,非喜欢往我这里钻,世子爷又没个正形,如今偏偏喜欢在我这里召集孩子们问功课,或者教几笔字画,我难道不许他叫孩子们过来?说我怕你的妻妾们陷害?我倒是有心说这话,怕就怕这位爷性子上来,要把所有孩子送到我这里养活,那我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一百六十八章:撩拨
静姨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苦笑道:“云奶奶急躁狠毒;兰奶奶柔弱深沉;姜姨娘是个没知识的。奶奶说的没错,您要是和爷说这话,爷说不准真会把几位小爷送过来。罢了,且小心着些就是了,川哥儿的事情出来后,我料着没人再敢拿孩子们做文章,爷对这事儿一直没放松,府里人都知道。这会儿要利用孩子们做文章,不是上赶着给爷送把柄吗?”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有静姨娘的丫头珠绣过来,说是几个婆子等着请示年节下一些安排和花费,静姨娘便起身离开了。这里红莲给苏暖暖端了一碗茶,微笑道:“奶奶,姨娘如今管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这倒是个好事儿。”
苏暖暖冷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云奶奶在府里兴了这么长时间的妖风,连川哥儿的事都十有*是她做下的,若还让她耀武扬威管着家,岂不让人看着咱们侯府里没人了?静姨娘处事公道,机变也不少,我问了几个人,都是交口称赞,能者上位,这才是正理,云奶奶爱蹦跶,以后就让她在夏雨轩里蹦跶吧,别祸害府里各处了。”
转眼间就到了年根下,这一日恰是腊月二十三,府里热热闹闹过了个小年。
在北院和房老太君用完晚宴后,苏暖暖要回春风苑,却见段庭轩走过来,她便小声道:“云奶奶如今管家之权旁落,你看看那脸色,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如你过去坐坐吧。”
“她那是咎由自取,我明明都提醒过她。”段庭轩看了眼徐冉云。口气不是很好。虽然对段茂川拉肚子事件的调查陷入僵局,但几条线索都隐隐指向徐冉云,且里面好像还有薛芝兰身边人的影子,毕竟之前笼烟煽风点火也不可能做到无迹可寻。然而这全都是小侯爷自己心里的猜测,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就如苏暖暖所说,当时太过急切。什么证据都毁了。这会儿再想重新寻找线索,千难万难。
因为这个,所以段庭轩对两个平妻的态度都有了转变。打心眼里不愿意再和她们在一起,偶尔相处一回,就觉着话里话外都透着试探和抱怨,他就更腻歪了。正好这段时间也忙,所以都是在春风苑里过得夜。只是除了香云红莲两个丫头,没人知道他和苏暖暖从未同床共枕过。
“不管是不是咎由自取,事情已经发生了……”苏暖暖还要苦口婆心,却被丈夫一瞪:“我有没有说过我讨厌你这种把我往外推的态度?走吧。有件重要的事要同你商量。”
“有你今日讨厌我把你往外推的,当初三妻四妾做什么?既然你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苏暖暖心里还有怨气呢:这样一个英俊多金同为吃货风趣幽默还强大可依靠的美男子丈夫。她却因为自己的原则问题只能看不能吃,也很郁闷好不好?
回到春风苑。将丫头们全都支出去,段庭轩沉思了良久,方轻声问苏暖暖道:“开春后我可能要往江南去一趟,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游山玩水?”
“游山玩水?”苏暖暖惊讶了:“你身在高位,竟然还有时间游山玩水?怎么?该不会是皇上太子对你生了什么猜忌之心吧?”
“别胡思乱想。”段庭轩瞪了苏暖暖一眼:“你就不能想我点好?”说完手指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沉沉道:“平章已经死了快三个月,连尸体都寻不到,皇上震怒过后,似乎就把此事放下了,然而今天却将我叫到书房,说有意派我去江南,问我是明着去还是暗里去。”
“皇上要派你下江南?”苏暖暖更震惊了:以皇上对段庭轩的看重,竟然会派他下江南查一个御史的死亡,可见其对此事有多么重视,莫非连皇帝都对襄阳王起疑心了吗?
“我倾向于暗中查访,到时候仔细装扮一番,应当露不出马脚来。”说到这里,便看向苏暖暖,用极富感染力的语气诱惑道:“如何?你去不去?江南啊,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江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江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够了,我去。”
苏暖暖败退,段庭轩这货深谙诱人之道,这几句诗词简直就是直击自己要害。上辈子她去过江南好几次,然而这一世,架空时代的江南又是什么风情?真的好想去见识一下啊,尤其季节也好,草长莺飞,花红柳绿,一夜春雨过后,那些狭窄幽长巷子中传来卖花姑娘清脆的叫卖声,篮子里装着数十枝带着雨滴的杏花……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段庭轩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和苏暖暖一拍掌:“你也太没用了,我才念了三句诗,就答应了,害我准备好的剩下七八十句都没了用武之地。”典型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小人嘴脸。
“我有一点不明白。”苏暖暖也深恨自己的定力不足,但她真的好想出门,和段庭轩一起在江南游山玩水,暗中访查龙平章的死亡内幕,或许会就此揭开襄阳王的大阴谋,为自己父母平反冤案也说不定。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江南都有什么美食小吃呢?应该会和自己前世的有差异吧,说不定还能学几手回来。
“哪一点不明白?”许是苏暖暖答应这件事让段庭轩很高兴,小侯爷兴致勃勃地问。
“我一向表现出来的,也仅只是喜欢美食,有些贪吃而已,你从哪里知道我也喜欢这些风花雪月般的浪漫?所以故意拿了这些诗词来诳我?”苏暖暖的确是很奇怪,自己骨子里的浪漫细胞早被吃货细胞给侵占的差不多了,段庭轩到底是从哪里发觉的。
“上次普善寺,明明夜凉如水,你偏偏要在月色下采集露水,若非骨子里便喜欢这些浪漫旖旎,怎会做出这样蠢事……”
一语未完,就见苏暖暖眼睛危险眯起,小侯爷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站起身道:“那个……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和二弟商量,先走了。”
“喂喂喂!”苏暖暖叫了几声,但段庭轩充耳不闻,脚下生风转眼出了院门,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喃喃自语道:“我又没说什么,至于吗你?”说完了捡起炕上针线绣了几针,心思就不由自主飞到草长莺飞二月天的江南,二十四桥明月夜的景致应该是极美的吧?但不知段庭轩要乔装私访的话,会用什么样的身份?难不成要扮作渔夫,然后因为缺少一个鱼婆,所以那货瞄上自己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苏暖暖一颗心被撩拨起来了,连之前兴致勃勃期待着的新年都不能浇熄这团热火。
*************************
“奶奶今日真是辛苦了,大年下,人人都能得几天清闲,您却亲自在厨房忙活着,这谁能看得过眼去?”
腊月二十六是做点心得日子,一大清早苏暖暖就带着香云过来厨房了,指挥着厨娘们做了许多点心,除了府中人人喜欢的发面大麻花和金丝酥饼雪绵豆沙之外,还包了许多油角,包完油角后剩下那些不成形的碎面片被她随意扔进锅里一炸,就是又甜又香的炸片子。玫瑰鲜花饼因为是段庭业特意要求保密的,所以不能在厨房里做,但除此之外,烧卖,南瓜饼,红枣米糕,花生酥等都做了不少预备着。
薛家媳妇这会儿自然要努力奉承,亲自搬了一张干净椅子,让苏暖暖坐下歇着,又捧了一杯热茶和两盘刚炸好的点心过来,却见苏暖暖只接茶喝了,一面轻声道:“厨房里这些,你心里要有数,我走后让大家继续忙着,到时候府里每个人都能分到才好。等到腊月二十八,你把厨房事安排好,去我小厨房帮我两天忙,还要做些新鲜花样,大过年的,总不能就用这么些老八样对付过去了吧?”
“这还叫老八样?奶奶说的这个炸片子和油角都是没吃过的……”薛家媳妇激动了,却见苏暖暖微微摇头一笑:“是岭南那边的东西,即便我不做,早晚也会传过来。你二十八去我小厨房,那时候做的才是真正新鲜点心。其实依照我的心思,就在这厨房里做,偏偏你们二爷跟看守国家机密似得,说要是在厨房做,得由他带人把厨房围起来,还得一人负责一块儿,反正就不能让人把法子学全了去,我没办法,只好叫你过去帮帮忙,好在东西都是现成的,你去了咱们直接开做。”
“是,奶奶放心,奴婢就是豁出去晚上不睡觉,也保准在二十八之前把厨房安置地妥妥当当。二爷其实说的没错,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侯府的酒楼指望着这个赚钱呢。”
薛家媳妇喜气洋洋地答应着,这才明白前几天苏暖暖跟她要了许多食材的用意,因恭恭敬敬把主仆二人送出去,她回厨房后声量就更足了,一时间整个厨房二十多个人都被支使的团团转。
第一百六十九章:身后有人
离了厨房,两人沿着路径慢慢向春风苑走着,香云便抱怨道:“自来也没有这样道理,奶奶一个世子夫人,跑去厨房做点心,简直身价都没有了。”
苏暖暖苦笑道:“行了,我如今被这个世子夫人的身价束缚的已经够惨了。难道还不许我做几样喜欢的事?去厨房做点点心怎么了?人人吃着点心的时候都会感激我,难道还会有人因为这种事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叫恩威并施,懂不懂?”
香云咕哝道:“没听说过恩威并施是这么个做派。不过也罢了,奶奶开心就好。”说完又提醒苏暖暖道:“奶奶别只顾着看景,也得注意脚下,这雪虽然厚,也保不住就不滑,摔一下不是玩的。”接着又抱怨道:“真是,也不知管洒扫的婆子们哪里去了?昨日傍晚雪就停了,她们竟是一上午也没把路径收拾出来,难道都去躲懒了?”
“你别冤枉人,谁敢躲懒?肯定是大年下,府里人手不够用,所以才忽视了这里的路径,本来嘛,除了我这个主子外,还有谁会特意往厨房跑。”苏暖暖替婆子们说了一句话,然后站在岔路上看了看,忽然笑道:“走,去园子里,这会儿园中想必更寂静,白雪红梅,正好看个够。”
“奶奶,这会儿你才想起赏梅?”香云哭笑不得,却见苏暖暖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恰是这样时候,能在园中得一会儿清净才好呢。”言罢不管香云,便径自往园中而去,香云无奈,也只好跟上了。
进了园里。只见白雪茫茫,远处的亭台楼阁静静矗立,老木寒云寂寂无声,平添几丝冬的冷冽萧索。
苏暖暖没有捧手炉,只戴了个貂皮袖套,这会儿将手抽出来,拂掉身旁柳枝上的积雪后。就觉着有些冷。连忙将手凑在嘴边呵着气,忽见斜刺里一个穿着墨绿色绸子棉袄的妇人走过来,看见她便满脸春风上前陪笑道:“奶奶怎么这会儿来园子里了?天气冷得很呢。”
苏暖暖笑道:“刘妈妈这是从哪里来?怎么忽然就出现了?倒吓我一跳。”
刘妈妈笑道:“我在外面。有人和我说不知谁进了园里,将树枝子掰的满地都是,所以我过来看看,半天也没看见什么人。不成想出来时就遇见了奶奶。奶奶可是要赏梅?冷香阁这几日都没有动火,您且等一等。我去拿些炭盆过去,再置办两个手炉脚炉。”
“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打算去冷香阁,只在梅林里走一走。若是有软垫,拿一个来就是。”苏暖暖阻止了妇人,于是对方便匆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个厚厚的全新软垫进来,恭敬道:“这是从未用过的。里面都是上好的鸭子绒,坐在秋千或石凳上也不冷。”
香云将软垫接过去,便对妇人笑道:“刘妈妈,我那红莲姐姐明年就要嫁去你们家了,聘礼可都准备好了?虽然红莲姐是个丫头,可她是我们奶奶面前第一等得力的人,你们可不能太糊弄。”
刘妈妈连忙笑道:“那哪儿敢啊?别说不敢,就是敢,我也不能这么做不是?红莲姑娘是大奶奶调教出来的人,模样性情样样都好,能来我们家,那是列祖列宗几辈子烧了高香才求来的好姻缘,我们不敢怠慢。聘礼到这会儿还在寻呢,虽我们家是府里下人,但好歹祖上也是跟着老太爷出生入死的,这份儿脸面总得顾着,不是上好的东西,哪能拿来充数?奶奶和香云姑娘尽管放心,我家声儿对红莲姑娘喜欢的紧,将来断不会亏待了她的。”
苏暖暖笑道:“我看着他也好,不然当日就红莲心里中意,我也不会同意。难得那孩子整日在外跑,却没染上什么风流习气,愿意和红莲白头到老,不往屋里放人,这就是难得了,但愿你们心里不要有怨言,能帮衬他们夫妻和和美美的才好。”
刘妈妈笑道:“大奶奶就放一百个心好了,一个奴才秧子,往屋里放什么人?没的淘澄坏了身子,还弄得屋里乌烟瘴气的,我们不是这么不懂事的人。等那两个孩子成了夫妻,肯定恩恩爱爱的,不会让奶奶不放心。”
苏暖暖点点头,知道这会儿是大年下,就让刘妈妈去忙了。这里香云和她一起往梅林里去,一边咕哝道:“我就不明白红莲姐姐,放着鲁大娘这个总管事家的儿子不要,倒非要嫁给刘声,那刘家有什么好?虽然也是有头有脸的,可刘妈妈看园子,她丈夫管着收租子,连个管事都没混上,红莲姐姐凭什么就认定了他家?”
“权势有什么用?若是能选择,自然还是选人了,有数的,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刘声是红莲看中的,爷也说过刘家都是老实人,那个刘声看来也是十分喜欢红莲,不让他往屋里放人,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能两情相悦,就不错了,身份地位都不算重要,只要有我在,谁还敢亏待了红莲不成?”
苏暖暖感叹着,只香云却仍是为红莲懊恼,忽听自家奶奶没好气道:“你不用这会儿替红莲着急,我问你,现在红莲不可能和鲁家结亲了,那你愿不愿意和他家结亲?若是愿意,我就让爷去和鲁家的说,想来他们也不会不愿……”
不等说完,就见香云小脸惨白,连声道:“奶奶,奴婢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吧,我……我还小呢。”
“呸!还小?还小怎么知道和双喜打得火热?就差没私定终身了吧?还在我面前弄鬼,哼!”苏暖暖冷哼一声,香云一听这话,敢情自己那点小心思主子早了如指掌,与其抵赖,不如求着奶奶,将这事儿坐实了,省得家里还有什么管事人家打自己的主意,万一求到太太跟前,太太来找奶奶说,那时拒绝就不好了。虽然这样会冒些险,但奶奶向来随和,也不甚把这些陈腐规矩放在眼里,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一念及此,再不犹豫,便跪在地上求苏暖暖为自己做主,气得苏暖暖一把将她拉起来,没好气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做什么又跪又拜的?你膝盖就这么软?你和双喜的事,让双喜去找爷说,没有个女孩儿为他出头的道理,他要是连这点担当勇气都没有,叫他趁早死了心。”
香云吐吐舌头,嘻嘻笑道:“果然奶奶向着我,奶奶放心,我叫他去说,他不敢不说的。”
苏暖暖一瞪眼,正要说话,就觉着身后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连忙回过头去,却没看见有人。
第一百七十章:处境糟糕
“奶奶怎么了?”
香云奇怪,就见苏暖暖扭回头道:“奇怪,好像有人在看着我,只是回头却没发现。”
她这样一说,香云就害怕起来了,四下里望望,只见梅林幽深,热烈盛放的梅树间只有自己这一对主仆,因正要劝苏暖暖离开,就见主子又猛然回过头去,这一下连她也注意到了,好像有人影在梅林后一闪。
“是谁?”
香云大着胆子叫出来,一边对苏暖暖大声道:“奶奶,我过去看看,看看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一旦吓到奶奶,让爷知道,看不剥了他的皮。”
话音未落,就见一棵梅树后闪出一条人影,连声道:“是我是我,香云姑娘别误会,我只是在这里看看梅花,见大奶奶来了,怕她责怪,所以躲了起来。”
这一下苏暖暖也看清楚了,不由得诧异道:“是杨家媳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川哥儿的乳母么?这大年下的,难道你不用照顾哥儿?怎么倒跑到梅林里看梅花了?万一你家哥儿因为无人照看有了闪失,你是死是活?”
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色俱厉,段茂川因为之前的事被段茂名等人排挤,如今处境她不问也可以想象,所以反复叮嘱那几个小家伙,不许他们为难段茂川。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连段茂川的乳母都敢偷懒耍滑,放着少爷不管,大雪天里跑来看梅花,姜姨娘好歹也是爷的妾室,段茂川还是段庭轩的儿子呢,墙倒众人推也不是这么个推法,怎由得她不生气?
“大奶奶明鉴。我们……少爷有人护着,所以奴婢才……才偷空儿……”
那杨氏赶上前来,一遍蹲身行礼一边小声辩解,眼睛还不住往梅树后面看着,这番作态让苏暖暖觉得奇怪,忍不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在一棵粗壮的老梅树后。有一点鲜黄色透了出来。看形状倒像是个小虎头,于是她就明白了。
“这大冷天,你领着哥儿来这里。冻病了怎么办?小孩子贪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苏暖暖知道段茂川就躲在梅树后,虽是松了口气,然而想到这天气容易着凉。就又忍不住训斥起来。
“回奶奶,奴婢实在……拗不过哥儿……”杨氏说到这里。眼泪就夺眶而出,声音也哽咽嘶哑起来。
“到底是怎么了?”苏暖暖就知道这里有事,看向旁边,恰好有个石墩子。于是让香云将软垫铺上,她坐下来,方看着杨氏道:“你好好儿和我分说。若真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不辩是非。”
杨氏惨然道:“其实奶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哥儿当初当着众人面前说了谎。陷害奶奶,如今府里的人见着我们都躲着走。学里那些人,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的?我们哥儿性子憨厚,从前只因为名少爷护着,所以那些人还不敢怎样,如今几位少爷看见哥儿,都说他包藏祸心恩将仇报,不肯理他,哥儿在学里的日子也越发不好过了。今日几位少爷拿了奶奶送的点心,在学堂里四处送人,我们哥儿也是嘴馋,想要一块,被森少爷好一通奚落,他又没话好说,因此放学后自己哭了一场,就非要往园子里来,进来了就拿那些树木枝子撒气,奴婢也不敢十分劝,若不让哥儿把这股火撒出来,憋在心里,还不定会怎样呢。”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们奶奶的错儿了?”香云眉毛都快竖起来,其实杨氏只是诉苦,并没有怨怼苏暖暖的意思,但听在她耳里,这话就变了味儿。只因为她对姜姨娘和段茂川实在是厌恶到了极点:小孩儿怎么了?小孩儿就可以忘恩负义听着娘亲的话撒谎?如今自食苦果,可不是大快人心呢,名少爷他们当真干得漂亮,也就是奶奶,性子太宽容了,竟然还去关心那个小王八蛋,总叮嘱其他少爷们不许欺负。若不是这个丫头的卑微身份,香云都恨不能挑唆小少爷们狠狠给段茂川一个教训。
果然,听见她的话,杨氏惶恐的一下子就跪倒在了雪地里。姜姨娘母子的日子如今已经是十分凄惨了,云奶奶被夺了管家之权,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心思来管她们的死活?若今日自己得罪了大奶奶,这侯府就真是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了。谁不知道这府里如今就是大奶奶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