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洞察
一边想着,就来到江氏的院里,只见三个姨娘和一个小妾都在屋中,这几人当中,只有那小妾一直没有子女,金凤举却也没有卖掉她,这些年也没再往自己屋里添新人,他于情爱一事上,其实是极为淡漠的,只不过当日被逼着娶了傅秋宁,金镶侯府才会给他纳了这么多人,也算是无奈气愤之下的一个小小反击。
见他过来了,如今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平妻江氏便吩咐丫鬟们摆饭,一边迎上来帮他脱了轻罗披风,清脆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我还以为你让荣亲王府连晚饭也一起留了呢。王爷也是的,刚从苏州回来,在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巴巴把你叫了过去,又不知道说什么,留了午饭不说,如今还呆到这么晚,也不让人捎个信儿回来。”
金凤举笑道:“原是有些事要商议。倒让你们牵挂了。”说完,三个姨娘和那个小妾也连忙上来问好说话。金凤举忽然看见几个孩子从屋外跑过来,手里拿着纸球,看见他回来了,都欢叫一声扑过来,喊着爹爹,接着便七嘴八舌的告起状来,一个说弟弟画了乌龟团纸打他,一个说哥哥在自己身上画了一只短尾巴喜鹊。几个女孩儿也叽叽喳喳的取笑着他们。
金凤举面色就淡下来,不自禁便想到晚风轩里的两个孩子,在椅子中坐下问道:“你们倒是玩的热闹,我临走时吩咐你们写的大字呢?还有,这些天背了些什么书?都说来给我听听。”
一提起这个,两个男孩儿四个女孩儿就立刻不做声了,一个个偷眼瞧着父亲,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姨娘许氏见几个孩子冷了场,便忙走上前来道:“爷也是的,这刚回来就问他们的功课,才都是多大的孩子啊?正是贪玩儿的时候。何况老太太和太太都说了,如今残冬刚过,免得孩子们每日里读书上火再弄出些什么毛病,说是天气再暖和些,再让他们上学呢。”
江婉莹也走上前来替孩子们说情,几个小孩儿都是人精似的,立刻便往他身上滚,一边蹭着他说尽好话,说的金凤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道:“你们啊,便是和我打缠缠就来了精神,一说到学习,什么都不是。这些绫罗绸缎和那些名贵的笔墨纸砚,真真是让你们白糟蹋了。”
话一出口,江婉莹便不服气了,冷笑一声道:“爷这是怎么了?从王府回来便说这些话。我也不信了,难道王府中的少爷小姐们就都一个个乖顺懂事,每日里捧着圣贤书不放?让你这样的夸奖。”
金凤举笑道:“你还别和我说嘴,姐夫府里的孩子,除了小四之外,的确大多都是好玩乐的,和咱们家这几个一样,然而这世间,自然有比你这些孩子出色不少的。”
姨娘霍氏上前笑道:“妾身知道爷说的是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只是谁让他们命不好,出生在那样人家,再不努力读书,将来还有出路吗?咱们家的孩子如何与那些穷棒子比?有侯爷和爷这样的爷爷和父亲,还有他二爷和大伯也是朝中为官,他们将来还用愁吗?”
她说完,才见金凤举的面色沉了下来,不由得心里“突”的一跳,连忙行了个万福,陪笑道:“妾身就是愚笨心思,爷莫要怪我拙嘴笨腮……”
“没有怪你。”不等说完,便被金凤举淡淡的打断,听他淡然道:“你这样的能说会道若都成了拙嘴笨腮,别人可都怎么办呢?”说完起身道:“有些饿了,吃饭吧。”
霍氏脸孔涨得通红,忽听江婉莹笑道:“瞧把妹妹欢喜的,真看着今儿爷夸了你一句能说会道是吧?”说完掩嘴笑着离去。
霍氏又羞又恨,剜了江婉莹一眼,凉凉道:“我虽是首当其冲,不过只怕姐姐身为当家主母,也是难辞其咎,今儿爷的意思可是明显露出来了,觉着咱们家孩子不如别人呢。”
一句话说的江氏停了脚步,眉头也皱了起来,却听许氏也在一旁笑道:“当家倒是真的,主母怕是未必呢,那个正妻的名头,如今可还没落在奶 上,妹妹你说话当心些,万一惹怒了奶奶,咱们两个做姨娘的,可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江婉莹的手立刻就握成了拳头,心中这个恨啊,咬牙暗道:这么多年了,每回都拿这个说事儿,好,你们就等着,那么个没用的废物,让她占了五年正妻的名头,也是足够了,如今弘亲王府也收敛了不少,也是时候把她休掉了吧?因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有些得意起来。
姨娘崔氏和那个小妾月兰最老实不过,是绝不敢在这种场合插嘴的,忽听金凤举在饭桌旁叫道:“在那里嘀咕什么呢?怎么还不过来?”她们才停止斗嘴,一个个笑颜如花的赶了过去。
一大张桌子上,只有金凤举和江婉莹还有孩子们围坐在一起,三个姨娘和小妾这时候不能上桌,只能在旁边伺候着,且不能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
不说金凤举和妻妾们在这里用饭,只说晚风轩中,从金凤举走后,气氛就立刻变的欢乐起来。
藏锋和藏娇手里举着玉佩,欢快的你追我赶,一会儿又停下来,交换着看看彼此的,一时间,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玉娘走出来,擦着眼泪道:“骨肉天性,这的确没办法抹灭,奶奶看小侯爷从前何等狠心?又是几年都没露过面儿,可是给了少爷姑娘一点子东西,就把他们乐成这样。”
傅秋宁笑道:“总算他的良心还没让狗全吃了,知道给孩子件礼物做个念想,也不枉孩子叫他一声爹。”说完见两个小孩儿对着烛光高高举起玉佩,不由得吓了一跳,忙上前把玉佩取下来,一边道:“两个小祖宗啊,这东西名贵的很,你们这么冒失,当心摔碎了。”一边说着,就把玉佩给了玉娘,道:“找几根红线拴起来,给他们戴在脖子上。”
藏锋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娘亲,既然这么名贵,不如拿去卖啊,是不是可以有好多钱?”
“你钻进钱眼里去了?这可是你们的爹给的,日后他即便不来,也是个念想。怎么就要拿出去卖?你倒真舍得。”傅秋宁又好气又好笑的摇头,却见藏锋低下了头,红着眼圈道:“爹如果不来,不喜欢我们,留着念想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卖了,娘和玉娘雨阶就可以少绣一点花,好好儿歇歇眼睛。”他说完,藏娇也就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娘亲,每天晚上你们都要点着那油灯绣花,眼睛会累坏的。”
第十九章:看透
傅秋宁忍不住将藏锋和藏娇一把搂进怀里,只觉眼泪止也止不住,如珠子般啪啪往下掉着,玉娘也在那里哭。只把藏锋和藏娇都吓了一跳,连忙替她擦着眼泪,一边期期艾艾道:“娘……别哭……别哭……都是孩儿不好,惹娘亲伤心了……”
“傻孩子,娘亲不是伤心,娘亲是高兴的。”傅秋宁搂着两个孩子,看向玉娘道:“你看看,咱们可不是没白疼他们?这么点儿的年纪,就知道心疼咱们了。那些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小小姐,哪里能有他们懂事儿?”
玉娘也擦着眼泪笑道:“可不是?奶奶说的真真是至理,所以富贵人家多出纨绔,倒不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傅秋宁点点头,又握着两个孩子的手道:“放心吧,娘亲心里有数,每天晚上做的时间也不是很长,睡眠又好,第二天也可以锻炼,一天下来,倒也不怎么累眼睛,这些事我会安排的,你们两个好好读书就行,不必为我们担心。”
藏锋和藏焦点点头,于是傅秋宁就让他们去厨房看看饭好没好,见两个孩子去了,她这才对玉娘道:“锋儿和娇儿不知道,他们今天,是救了我一命啊。”
玉娘大惊失色道:“奶奶,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叫……救了你一命?难道……难道小侯爷……他竟然是来杀您的不成?”
傅秋宁苦笑道:“他不是来杀我,他只怕是来休我的。只要我被休回镇江王府,即便我自己想要活着,我那狠心的爷爷和父亲也万万不会容忍我活着败坏门风,定会一根绳子勒死我,好对外说我为保名节自尽,倒可以不轻不重的稍微抹黑下金镶侯府。”
玉娘骇然无语,却听傅秋宁继续淡淡道:“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小侯爷来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要迟的多了,想来我这闭关锁院的方法,倒也有些效果,最起码他在五年后才又想起我来,让我逃了几年的性命,又等到锋儿和娇儿长大,让他看见了,动了恻隐之心,我这一劫大概是逃过去了。”
玉娘面上这才恢复血色,喃喃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以后小侯爷就不会再想着休掉奶奶了是吗?但是也不会再过来?”
傅秋宁道:“嗯,应该是再不会过来了吧。不过也许过几年后,或者就是现在,他应该会把锋儿和娇儿接走,放到其他人房里,让他们继续念书光耀门楣。或许他会把我留在这里一辈子,那便是我的造化。又或许他不念我这几年养育锋儿娇儿的恩情,将我休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切顺其自然吧。将来只要锋儿和娇儿能给入了族谱,他们便是小侯爷名正言顺的长子长女,即使不是嫡出,倒也应该没人敢随意欺负打骂,这我也就放心了。”
“不,一定不会休掉奶奶的,小侯爷……小侯爷不会这么没良心,这些年,奴婢偶尔去别处,也能听人说他从未再纳新人进府,可见他对那个二奶奶是长情的,但凡是这样的人,他……他不至于这样的没良心,奶奶放心好了。”
“嗯,但愿如此吧。”傅秋宁微微一笑,暗道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天,我也未必就肯回镇江王府坐以待毙。也许逃出去,在哪个戏班子里也能混口饭吃呢。
因为才从苏州办差回来,所以金凤举倒是着实的忙碌了几天,基本上就在宫里和荣亲王赵伦府里走动,白日里倒是没什么时间回侯府,不过夜晚回来,也只是在妻妾们房间里轮流歇一歇,一时间倒是还顾不上傅秋宁和两个孩子。
终于这一日事情的余波都平息的差不多了,皇上怜他辛苦,特意准许他休假三日,不必上朝。目前金凤举还没有正式的封侯,身上领着的是一个翰林修撰的职务,只不过他并不在翰林院内编书,而是随时奉皇命巡视全国各地,就等于是长期的钦差,最肥也是非常有权力的一个职务了。
平日里不领钦差之职时,他才会去翰林院内协助编书,也是闲散职务,所以倒自由一些,只是这休息三日不必上朝却是有些难得。因此这一日便饱饱的睡了一觉,待起来时,只见日上三竿,江氏在一旁笑道:“这些日子你着实辛苦了,看睡到了这个时候儿。快起来,今儿中午你还要做次主角儿呢。”
“做主角?什么主角?”金凤举起身洗了脸,对几个丫鬟的爱慕热切目光仿佛视而不见,将毛巾向盆里一丢,才坐在椅子上,江氏亲自为他梳头,一边笑道:“竟然真的不知道?今儿是你的生辰,难道忘了不成?”
“我的生辰?难道今日是四月十六?”金凤举愕然转身,却被江氏照头发上轻轻拍了一下,听她笑道:“别乱动,瞧梳乱了。”
金凤举微微一笑,只惹得那几个偷看他的丫鬟个个脸红心跳不已,当着奶奶的面儿又不敢上前,只能一个个在心里暗暗哀怨,心道谁家少爷是我们家的这个样儿啊?别说是将来的小侯爷,便不是小侯爷,这屋里也该有几个甚至十几个通房丫头吧,时常听别人家的奶奶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只有我们这位爷,忒不解风情,到现在,还是他身边那两个侍女当着通房丫头,呸,明明都二十多岁了,还不嫌害臊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知用什么狐媚子手段,哄得爷就是不肯换了她们。
“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都出去吧。”江婉莹在镜子里看见丫鬟们的形态,不由笑着打发了出去,然后伸出春葱般的手指在金凤举脸上轻轻一划,小声道:“表哥就是长了这样一副好相貌,听闻京中人都说你是这京城里的第一美男子呢,原本你都成婚几年了,孩子也都四五岁,这第一美男子的名声也该让贤了才是。可上次和五奶奶她们聚着,大家还是这么说,我就奇怪,替你摘着说,不该再让你占着名头了,都有六个孩子的人,还是什么第一美男子啊?可是你猜她们怎么说?”
第二十章:生日
金凤举淡淡笑道:“怎么说有什么要紧?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长的好不好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别觉着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话说的,谁敢这么想你?谁不知我们家爷可是御前的红人,这代天巡守的长期钦差,可是前无古人,后也未必有来者,可见当今圣上对您的器重,皇上是千古明君,他看重的人才,谁敢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别人怎么看我又如何,只要奶奶你不这么想就好。”金凤举拉住江婉莹的手笑着道,却见江婉莹红了脸,轻轻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的甜言蜜语,难怪咱们府里那些丫鬟看见你眼珠子都不会动弹了。”想了想又坐在金凤举身边,叹气道:“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六年了,我和你的儿女都有了两个,其实你还这么年轻,才二十二,一言一笑还是这样的迷人,表哥,你这样出色,我真是害怕,害怕哪一日里你就厌烦我了,我也再配不上你,看你这模样,比我还年轻一些呢。”
金凤举笑道:“你为家事操劳,自然辛苦。你放心,我这人你难道还不知?最是厌烦争斗争宠,那时迫不得已多娶了几个,我已觉着愧对了你,还要什么新人啊?我也不喜欢,有你们几个和采莲碧玉陪着我,足够了,本来事情繁忙,在府里的时候也不是很多,幸亏你们争气,不然哪有这么多的天伦之乐可享?”
江婉莹注视着金凤举俊秀无比的容貌,一颗心不由痴痴的,倒在对方怀中,脉脉闭眼道:“表哥,你说,我们能白头偕老吗?”
“胡说,怎么不能白头偕老?”金凤举佯怒道。
“表哥,我怕,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能自己左右的,天意难违,我……我真的怕……”
“怕什么?你又多心了不是?”金凤举安抚的拍拍江婉莹肩头,心中升起一抹怜爱:“好了,你自嫁了我,时常说这样话,如今不也是好好的?你只说怕太顺遂太幸福容易夭折,可如今咱们也平平安安的过了五年,不要再多想,快起来更衣,随我一起去给老太太和母亲请安,今儿虽是我的生辰,却是要陪她们好好乐一乐的。也不知父亲近日有没有信来,我这阵子太忙了,也没顾上问。”
一边说着,江婉莹也起来了,自己擦干了眼泪,重新梳洗过,又更换了衣裳,和金凤举来到后院,陪金老太君和侯爷夫人一起说话,稍后金家二老爷的夫人和女媳们也过来了,到晌午后方尽欢而散。
因一行人回到江氏房中,金凤举也难得偷到这浮生半日闲,也不去别处,只在炕上与妻妾们说笑,因说到开春要收这一季租子,江氏便说那些佃户们越来越有些放肆,去年秋的租子就少交了近一成,今年春又央告着要减一些,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金凤举在旁边听了,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去年年景不是太好,多少地方都遭了灾,咱们家算是遭灾少的,佃户们也不容易,开春了又要开地买种屯肥的,花费也不少,他们要减,给他们再减一成也就是了。”
江氏便笑着埋怨道:“哎哟我的爷,您上下嘴皮子一张,说的倒是轻巧,减一成,减了一成他们倒是轻松了,咱们家吃什么?这真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金凤举微微皱了皱眉头,许氏在一旁看见了,心中雪亮也似,忙笑道:“姐姐不能这么说,咱们爷是什么人?别看他不管家,其实这家里什么事能逃过他的眼?皇上主张仁政,咱们爷常在御前行走,乐的给百姓们施点恩德,这有什么?慢说是一成租子,便是减掉五成,于咱们王府也没有碍,究竟一年里吃穿用度,谁指望着那点租子啊。”
霍氏也附和着道:“真真许姨娘说的没错,虽然我们不管家,不过这些年冷眼看着,也知咱们府里不指望那点租子,各处的产业,随便拿出一家店铺,一年赚的利润怕也就不比租子少了,真真那点子租子还不够九牛一毛的。更何况咱们爷圣眷正隆,每年赏赐下的金银珠宝宅子店铺,是这府里头一份最多的,姐姐平日里忙的脚打后脑勺,还只怕忙不过来,这会儿却有闲心惦记租子?何必呢?”
江氏气的咬牙,面上却丝毫不露,冷笑道:“这是什么话?再怎么泼天富贵,也都是由一枚枚铜钱积起来的,何况租子这二三万银子,也不是十分小的数目,最难得是那些野味河鲜以及上好的米粮,你们素日里吃的玩的那些野味宠物,还不都是从租子里来?这会子倒编排的我狠心无情,不顾及爷和百姓似的,我知道,你们是看我管家,心里有怨,也罢了,我倒是撂给你们的好,也看看妹妹们比我是不是有十倍的聪明。”
金凤举在旁边听着她们唇枪舌剑含沙射影,一会儿暗示这个往娘家里搂了银子,一会儿又说那个许多贵重首饰再没戴过,是送给了谁?他心中着实厌烦,暗道这些人过这样日子,还是觉着不足,倒恨不得能大权在握金银满山似的,若让她们过一过那傅氏的日子,是不是不到五天就要寻死觅活了?
他是个沉稳的人,很难对谁动感情,也就极少发脾气,心里虽不喜,脸上却只是挂着淡淡笑意听着,一边歪在被上看着地下的孩子玩儿,只见六个孩子都是粉雕玉琢一般,虽与自己只有三四分相像,但因为娘亲美貌,倒也不输于藏锋和藏娇。
正看得得趣儿,就见几个孩子忽的起了争执,原来却是为了江氏的女儿绣贞不小心把霍氏女儿的裙子上弄了一块油污,惹得小绣如哭了起来。绣贞也不知道自家爹爹看着这边,还只道他听着娘亲们说话呢,便撇嘴道:“什么值钱东西?这样的缎子,我们房里不过是做抹布用,沾上点油污正是应该的。”说完又伸手在小绣如的裙子上抓了几把。
便有许氏的儿子上前推开绣贞,不屑道:“是,谁敢和你们大房里比?你们娘亲管着这府里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呢,有什么好的,自然留给了自己用,都把不要的给了我们,只是这事儿也太不平了些,你们自己跋扈也就算了,还这样的不知耻,到处嚷嚷,小心惹毛了我,一状告去奶奶那里。”
第二十一章
江氏的二儿子金振轩笑道:“你便去告啊,看我怕不怕你。”不等说完,许氏的女儿也冷笑道:“你别狂,我知道奶奶是最向着你们的,到时候要告,也不告诉奶奶,去告诉祖奶奶,让她给我们做个评断。”
金绣贞哼了一声道:“你去啊,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茜香罗的衣裙,你就去告诉祖奶奶说我们欺负你们了,这样好的布料都不穿,给了你们穿,你倒是去告啊……”
金凤举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心中只觉有一丝寒冷,他素日太忙,一年里鲜少有教育孩子的时间,只想着有先生,有这些聪明伶俐的母亲就够了,却没想到,侯门富贵之家,却只教会了这些孩子互相攀比,一个个小小年纪,倒是十分聪明伶俐,真能做他们娘亲的左膀右臂了,只可惜,这份聪明劲儿全都用到了歪路上。
因想到此处,就咳了一声,对一旁侍立的丫鬟采莲道:“你去把少爷小姐们叫过来,我考考他们的功课。”
几个孩子一听爹爹说要考较功课,登时傻了眼,一个个畏畏缩缩的过来。江氏和许氏等人正斗得热闹,忽听金凤举说要考孩子们,这才意识到不妙,三人这时候倒是齐心协力了,霍氏忙笑道:“爷,前几日才考过了,怎么今儿又考?”
金凤举瞥了她一眼,冷淡道:“前几日考了吗?还不等考,你们不是都为他们找了理由吗?”
众人见金凤举面色不快,便不敢再劝,江婉莹张了几次嘴,终于还是摄于金凤举的威严,也不敢多话,只有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只问了两个男孩儿振翼和振轩,金凤举便不再问了,起身冷冷道:“去年考你们,便只是会这些,今年再考,还是只会这些,便是一棵树,这半年时间也该长了一截,你们倒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
说完又看向江氏许氏等人,怒斥道:“慈母多败儿,你们怜惜孩子我知道,也不阻拦,只是怜惜不等于溺爱,你们自己看看,一个个穿戴的绫罗绸缎,吃的山珍海味,却半点才学没有,还不是平日里你们纵容出来的?我为他们费尽心思延请名师,如今他们竟然还不如那晚风轩里傅氏教导的两个孩子有出息,这还不都是你们的过错?”
江婉莹一愣,这些年因为金凤举对傅氏母子不闻不问,她早已失了戒心,却没料到今日丈夫竟重新提起那个女人,一时间不由得酸气冲天,撇过头去冷笑道:“怪不得呢,我说今儿这样日子,倒发这样大的火,原来是去了那贤良淑德的晚风轩,是,我们怎么能敢和人家比呢?从进了府被冷落六年,就是一根爆仗,这六年时间也足够熬得出不了响声了,可不是最沉稳不过的?若说我们教子无方,我们也认了。只是爷你身为父亲,难道就没半点儿责任?我虽无才,可也知道三字经里说的是养不教父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