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着山羊胡子正要侃侃而谈,就听几个小伙计都叫道:“掌柜的,这天可眼看着就晌了,您还急不急着回去啊?”
言掌柜笑骂道:“你们这些小猴崽子,我难得有个可以说说话的人,倒催起我来了,好好好,开始吧开始吧,我在这里看着呢。”说完拿出算盘,那些伙计便开始往外搬布。”
到底是人多,不过一刻钟,二百多匹布悉数搬到了外面的马车上,这里言掌柜也把账算了出来,笑道:“这回绝大多数倒是绸缎,如今太平盛世,就算平民百姓,也时常买绸缎来穿的,倒是最好卖。嗯,这些布共是九十六两银子,我这便给了姑娘,前一回是不知道布能不能卖出去,这一回却不必有这层顾虑了,完全可以把钱给姑娘,让你再去进原料继续织染。”
言掌柜说完,跟在他身边的伙计二毛就递过来一个荷包,里面却只装了六两碎银,接着言掌柜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阮云丝道:“大通钱庄的银票,全国通兑,姑娘认识吧?”
阮云丝当然认识,接过来微微看了一眼,就将六两银子还给言掌柜的,一边笑道:“第一次我也是手头紧,就算让掌柜的帮忙。如今却是不能再让你们帮我白卖这布,这六两银子我不要了,论理,掌柜的帮我代卖,费用本该比这个还高些,只是我也的确要存些钱,留着日后把生意做大……”
不等说完,便听言掌柜的笑道:“无妨,钱你拿着吧,如今你这些布倒还不放在流锦布庄眼里,将来若是出产的更多,少不得我也要沾点便宜,这几次就算了,五公子也是这个意思,你一个女人,能过活已是不易,更何况如今还能自己做出这份事业来,已经值得人钦佩了。”
说完了,也不等阮云丝再说,他便和小伙计们一起出了门,赶了马车扬长而去。这里芸娘和钟南钟秀方忙进屋来,他们刚刚已经在外面听说这二百多匹布足足赚了九十六两银子,此时不由得欣喜难当,钟秀便笑道:“素日里我只是在人家中帮工,织出坯布来卖过,费得功夫不少,赚的钱却不多,哪里想到自己买生丝织布,然后染了出来,却能卖到这么个价钱呢?”
芸娘笑道:“你看着这钱赚的容易,其实里面不知多少道道儿呢。不必说别的,就是那水温,你知道什么时候放布什么时候把布捞出来吗?掌握不好这个火候,差一点儿,也染不出这样质量上乘的布来。”
钟南则在旁边兴奋道:“云丝姐姐,咱们的染料作物又用完了,是不是还要去进一批回来?”说完听阮云丝点头道:“没错,你再去进一批,我和钟秀赶赶工,争取冬天前再织染出一批布来,交给言掌柜的过年卖,之后冬天咱们就不做了,只是织布就好,攒了留着明年再弄。”
钟南点头道:“那好,我明天就去。”说完却听阮云丝笑道:“也不忙,这几天去就成了。对了,这几天忙着赶工,我也顾不上问你们兄妹的功课,三字经上的字可是认全了?会背了吗?”
兄妹俩都点头。阮云丝便道:“既如此,明日南哥儿就先去城里一趟,买些笔墨纸砚回来,也该教你们写字了。这些日子咱们把钱都买了原料,日子过得紧巴,你们跟着我,也足足有两个月没吃肉了吧?如今好容易有了钱,南哥儿,你就拿二两银子出去,兑换了铜钱后去小集市,买些卤味回来,嗯,你嫂子和妹妹还有我都喜欢啃鸡爪,这个需要多买些,还有卤猪头肉,还有焖的很烂的蹄髈也买几个回来。”

第五十八章:小公爷登门
钟南高高兴兴拿着钱去了,芸娘见他一路奔跑,唯恐他年少轻狂,忙追了出去叫道:“小心点,别毛毛愣愣的,当心摔着,哎呀……”
阮云丝这里正看着钟秀拌鸡食,忽听芸娘一声惊叫,她和钟秀都吓了一跳,两人忙奔出门来,只见街门外站着几个人,身后都是高头骏马,芸娘正把街门打开,把几个人往院子里让,一边笑道:“小公爷今儿怎么想起过来了?”
阮云丝一看到当先走进来的苏名溪,心里就忍不住抽抽了一下,所谓做贼心虚,她每次看到苏名溪,就觉着心里却是有点发虚,十分害怕哪一天对方就会换上怒气冲冲的面容,冷笑着对自己说:阮姑娘,你的事情露馅儿了,令尊特地托我来带您回去。
只是这时候也唯有堆上一丝笑容迎上前,和苏名溪打了招呼,一边就在心里恨恨道:几个月不见踪影,我还当和他的这段萍水孽缘总算是揭了过去,怎的如今又上门来?
苏名溪却仍是那一幅温润如玉的模样,微笑道:“过些日子要和皇上去西山狩猎,这两个月东西奔走,许久没练箭了,我也怕手上生疏,在秋猎大会上丢人现眼,所以带着几个人来这里练练,好在这都是从小儿练惯了的技艺,倒也没生疏多少,收获不小。因为猎物多,所以特意给姑娘送几只过来,其他的已经命人都送回府中去了。”
阮云丝看向身后王彪等几个侍卫提着的猎物,有狐狸,狍子,獐子,麋鹿,野羊,甚至还有一个动物连她也不认识。苏名溪看到她困惑的表情,便微微一笑道:“那是雄麝,姑娘莫非忘了?从前我也带过麝腿给你。”
阮云丝拍了拍额头,笑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只那时候儿是洗剥好的,我竟不知原来盖了张毛皮后,竟是这模样儿。”她一边说就一边在心里腹诽,暗道这如果是现代,麝可是国家保护动物,你们这就要算作是偷猎者了。
却听王彪哈哈大笑道:“姑娘不知道,亏得爷箭法如神,一箭射进这畜生的额头令它丧命,不然假若有一口气,这畜生也是要咬破自己的香囊,那就有些可惜了。”
苏名溪淡淡道:“用得着你在这里替我吹牛呢?不过是运气罢了,什么箭法如神?没得让阮姑娘笑话。”话音落,他终于看到了在阮云丝身后怯怯站着的钟秀,疑惑问道:“这是……”
“哦,我因为要染布,没有个帮手不行,恰好芸姐姐家的两个弟妹无处可去,所以就留在我这里帮忙了。”因为那地下钱庄日后没有再过来纠缠,所以阮云丝也就没将这事情透露出来,她知道只要一露口风,苏名溪就必定会帮忙,她并不想欠对方的人情。
苏名溪点点头,微笑道:“小姑娘的模样倒是极好,竟然肯如此踏踏实实的做工,算是难得了。”虽这么说,但他却并没有因为钟秀的光彩照人而对她多加关注,转过头问阮云丝道:“是了,上次从姑娘这里买回去的缎子,我原本没在意,谁知我母亲和几个妹妹用了,都说这段子厚实匀密,十分难得,做衣衫和鞋子都好,且洗了几次,那颜色竟一点儿看不出改变,让我有机会,再来姑娘这里买一些回去,说要多买几样颜色呢。”
阮云丝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的国公府夫人,竟然看上了自己的绸缎,平心论,她自然之道自己织染的布质量很好,不过那到底还是面向平民百姓开放的,在国公府这样的人家里,恐怕就未必能入流了,谁知今日苏名溪竟特意提起。
因只好将流锦布庄刚刚提走了所有布匹的事情说了出来。苏名溪点头道:“如此说来,竟是我晚了一步。无妨,姑娘不是还要织染吗?下一次给我留几匹出来。是了,你这里还需要人手吗?要不要我给你安排几个?”
“不必不必,多谢公子费心。”阮云丝心想我的天爷,这就够多了,小公爷,请你千万千万别可怜我,对我这样的照拂,能用您那名头,偶尔扯扯虎皮做大旗,吓走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我就知足了,别的我真无所求了。
“真的不用吗?”苏名溪的目光在钟秀身上停了一下,那意思很明显:不用你还请了人?他虽然对于染织一道是门外汉,却也知道那活计十分繁重,不是一个女人能担起来的,阮云丝竟然靠自己的力量染出了那些布匹,真不知是有怎样的力气和恒心才能达成。因此心中对这个女子着实钦敬佩服。
只是令小公爷奇怪的是:素日里自己若是对哪个女子流露出亲近之意,当然,这是那些女人自认为的,哪怕自己和她们多说一句话,多看她们一眼,便立刻要趁机上前亲近说话的。如今这个女子却是自己真心想要亲近一番,嗯,当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和她在一起,身心都是十分舒畅,忍不住想和她多说说话,多了解下她的过往经历,但偏偏,对方对自己的躲避之意却十分明显。
苏名溪最开始以为阮云丝是立志守节,谁知后来才得知她是被人休出来,既如此,便不该是为了守节避嫌疑才是。何况自己虽然数度上门,但始终守礼,并没有逾越分寸之举,因何到如今对方仍是一副淡淡的拒人千里之外模样呢?
如果换做别人,便是上赶着求这位小公爷去家里也不能够。但世事往往弄人,这世上怕也只有阮云丝是一心想将苏名溪往外推的,却偏偏只有她推不出去。苏名溪也知道对方这种态度,自己就该断了往来,即使怜惜同情,也感激那一夜收留之恩,年节时派几个小厮仆人来送些东西也就是了。可他却偏偏管不住自己,这一晃几个月没登门,已是他极力克制的结果,可昨日在朝堂上看着权奸陷害忠良,偏偏自己还不能因为一时义愤强出头,因此心下郁闷时,就又不由自主想到了此处。

第五十九章:明志
可是也不能空手来啊,难道去街上买了点心提到阮云丝这里,说阮姑娘,我特意来看你了。那只怕对方要吓得把自己直接推出门去吧?因此苏名溪才叫了家中几个护卫,一起来这西山打猎,然后趁着送猎物的时候上门,此时虽见阮云丝面上淡淡的,但见她布衣荆钗,身上淡淡的花草香随风送入口鼻中,苏名溪郁闷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一点纾解。
当下问出这句话,却听阮云丝微笑道:“我是小买卖,用不着太多人手,有钟家兄妹已足够了,芸姐姐还时常来帮忙。”因一边说,就将苏名溪和护卫们让到屋里,她只陪着说了几句闲话,便借口摘芸豆去了后院,只让芸娘和钟秀在屋里陪着。
阮云丝这时心中奇怪,暗道苏名溪向来是个很懂分寸的人,就算给自己送猎物,也是送完就走,绝不惹闲话。今日怎么倒还流露出了要在这里用饭的意思呢?他堂堂小公爷,也不至于就把这一顿便宜饭放在眼中吧。
摘了满满一大篮子芸豆,回到屋里时,恰听街门响,只见钟南飞一般的跑了回来,手中提着些野味,进了屋看见苏名溪等人,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也不顾好奇此人身份,便拉住了阮云丝的手惊慌叫道:“阮姐姐,我看见前些日子那些地下钱庄的人又来了,还带着两个媒婆子和几个老头儿,不知……不知是要干什么,八成还是要打小秀的主意。”
钟秀面色一瞬间惨白,苏名溪虽不知具体什么事,却也可以大致猜出来,钟秀这容貌的确是惹祸的根源,若是富贵人家还好,养在深闺中,未必有人知道。若是在贫民家,不被人发现也就罢了,一旦被发现,怕命运也便不是她和家人可以左右了。
因看向阮云丝,沉声道:“怎么回事?这兄妹可是有了什么麻烦?”
阮云丝还不等说话,芸娘便禁不住心中愤怒,“啪啪啪”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之前的事全都抖搂了出来。苏名溪越听,面色就越沉,一双明亮眼睛只盯着阮云丝,沉声道:“既有这样的麻烦事,姑娘为何不去找我?我虽不是什么权臣,但一个地下钱庄,还不放在我眼中。”
阮云丝心想:得,您别自谦,您要不是权臣,谁算权臣?要说您不是权奸,嗯,这个我还相信。只是我凭什么非要去找你?有麻烦我自己解决不行吗?竟然还拿出这样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
她这样想,倒不是因为心中有不满,而是有点惊慌,看苏名溪那表情和口气,好像自己有了麻烦就该去找他似的,不找就是不把他放在心上。只是两人什么关系,难道这小公爷竟然不知?若是明白两人之间毫无关系,为何会用这样态度说这种话?
一边想着,便深深吸了口气,毫不畏惧的和苏名溪对视着,一字一字道:“小公爷事务繁忙,些许小事,民妇怎敢妄言打扰?更何况小公爷乃是朱门高户,民妇自知身份低微,绝不敢擅自登门授人以柄的。”
她这番话就是在提醒苏名溪,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去找你,更不可能去登你家的门找你,无端端让人传那些流言蜚语。
阮云丝的话让苏名溪有几许失望,不过转念一想,阮云丝这么说并无不妥,不但不妥,反而十分合适,也正因如此,才越发说明她是个知礼懂分寸进退的奇女子,令人敬服。只是想着她认为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心中却不怎么是滋味。
表面上自然是不肯露出来的。因此苏名溪便微微一笑,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是我唐突了。不过今日既然赶上,恰巧倒可以替姑娘赶走这么一群苍蝇,不然总是绕着你嗡嗡叫,也是极烦人的。”
阮云丝福了福身,沉静道:“那就多谢小公爷了。秀儿,快过来谢过小公爷。”
那兄妹俩从刚刚问了嫂子苏名溪身份,得到确定答案后就傻了,小公爷啊,还是大官,对于连看到地保都觉着高山仰止的钟秀和钟南来说,这简直就是没法用语言形容的存在。因此兄妹两个这会儿全都成了石头人,直到芸娘推了他们一把,方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拜见苏名溪,结结巴巴颤着声音谢过了他援手之恩。
苏名溪便对阮云丝笑道:“难道姑娘没告诉他们和我有些渊源吗?瞧这紧张劲儿,倒不像我是帮他们的,而是来害他们似的。是了,小兄弟你提着那些东西,难道不觉着累?放在桌上吧。”
钟南怎也没想到堂堂小公爷,天大的官儿竟如此平易近人,听他说这话,这老实孩子就连忙将几个大纸包都放在了桌上,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恭敬道:“放……放下了,这里是些卤味,云丝姐姐和嫂子都喜欢吃卤的鸡爪子……”
阮云丝差点儿没仰面栽倒,心想这混小子说什么呢?你没话找话跟他说你现在正读书也行啊,你告诉他我和你嫂子喜欢吃鸡爪子做什么?那边芸娘也是狠狠瞪了小叔一眼,心想啃鸡爪子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你这家伙还敢说出来,让小公爷怎么看我和你云丝姐姐。
苏名溪却是眼睛微微一亮,低下头轻笑一声,然后才抬头又问道:“是吗?那她们还喜欢吃什么?你都知道吗?”他心中有点欣喜,一切和阮云丝有关的事情他都很感兴趣。
“哦……”
钟南根本都不用威逼利诱的,就想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却听阮云丝咳了一声,淡淡道:“好了,那些人过来了,南哥儿和我出去瞧瞧。”
钟南到底还是把妹妹放在心尖上的,因一听这话,也就忘了向苏名溪“出卖”情报,苏名溪本想先出去的,不过转念一想,又坐了回去,从袖中拿起一柄泥金折扇,微微摇了摇,一派悠闲自得模样。
那十几个人当真是来势汹汹,进了院子,看见阮云丝和钟南芸娘挡在面前,为首的那个大汉正是上次那个,此时真正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用不着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钱已经还清了,咱们不会再来聒噪,今日过来,却是送你们一桩天大的好事,还不赶紧想想怎么谢我们呢。”

第六十章:撞枪口
阮云丝看着他身后那几个穿红着绿头插红花的媒婆,还有一个山羊胡子戴着眼镜,看上去如同师爷的干瘦老头,和另几个乡绅地主模样的老头子,不由得暗自冷笑,心道好大阵仗,只可惜,赶日不如撞日,今儿你们可不就是撞到枪口上去了呢。
她还不等说话,钟南已经抢先道:“什么天大的好事?少来,凭它天大地大的好事儿,我们不要就完了,识相的你们赶紧走,不然有人收拾你们。”
因为正午阳光明亮,屋中却相对暗一些,加上阮云丝等人在这里站着,那大汉又是满腔兴奋,因此这时候竟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人。听见钟南的话,他便桀桀怪笑道:“这事儿只怕也由不得你们了,甄尚书家的公子看上了这个小丫头,这不,派人说媒来了,你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卖甄尚书几分面子吧?”
甄尚书?
阮云丝却没想到那地下钱庄竟然能抱住这当朝一品的权奸大腿。话说当今皇上还算是圣明的,不过既然是皇帝,就总难免有些喜好和厌烦事物。而这位甄尚书,则是最会揣摩圣意的,皇帝喜好的他削尖了脑袋也能弄来。皇帝不喜欢的,就算是亲爹老娘进了牢狱,也别想让他多说一句,有点类似于和珅严嵩一类的人物,或许还比那两位的人品更加不堪。
和苏名溪不一样,苏名溪那是救过皇帝,立过赫赫战功,被皇帝视为子侄一般的宠信。这位相爷却是被皇帝视为左膀右臂,用的得心应手的红人,破例让他掌管着六部中的两部,名符其实的双料尚书。两人在御前倒是不分轩轾,只不过苏名溪正直刚强,这甄尚书却是虚伪狡猾,在臣子中的名声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忠义刚烈之臣自是以苏家马首是瞻,而虚伪奸猾的佞臣却是紧紧团结在甄言的身边。好在皇帝还不算糊涂,又有前几位皇帝打下的盛世基础,所以这天下还算是一个繁华的太平盛世。
那大汉不过是地下钱庄老板的一条走狗,那老板当日虽然没能将钟秀弄到手中,心里却是记下了有这么一个丫头,后来他通过绿水知府张灵信的门路结识了甄尚书的独子,心里这个高兴就别提了,偏偏甄府什么没有?左思右想,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恰有一日听张灵信说起那位公子喜欢美人儿,这老家伙立刻动了心思,在甄公子面前透露出小王村有一位西施一样的绝代佳人,甄公子立刻来了兴趣,派心腹来小王村查探了一番,回去果然说有这么个女子,他不由得心急如焚,若不是前些日子刚刚闯了祸,在大街上被苏名溪看到打马长街伤了人,如今被他老子在家里禁足,今日只怕就要亲自前来了。
此时这些人报出了甄尚书的名头,自以为水到渠成,却不料阮云丝仍是冷笑一声,慢慢道:“若我们不答应,难道甄尚书的公子还打算强抢民女么?”
一句话问出来,只把大汉和两个媒婆都问住了,没料到这村妇竟是如此胆大,连甄尚书的面子也敢不卖。那大汉眼睛一瞪,就要发火,却见一个媒婆扭着腰上前,阴阳怪气的笑道:“啊哟,妹妹这话可不对。愿意不愿意,也要问过人家小姑娘才是,你算是什么人,就给她做主?”说完又转向钟秀,舔着一张菊花似的老脸谄媚笑道:“哎呀呀,我之前听人说小姑娘貌比西施,还只以为是以讹传讹,哪里能有那样的美人儿?却没料到亲眼见着,竟似比西施更胜几分。姑娘放心,就您这么个品貌,做了尚书公子得人,那可比不得别的姬妾通房,立刻就能开了脸做姨娘的。到时候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珠围翠绕奴仆如云的岂不好?何苦要在乡下受这种罪?瞧瞧这手,都粗成什么模样了?啧啧啧,罪过罪过,好好一颗明珠,却要在这里蒙尘。姑娘放心,进了尚书府,不出一年,你这双手啊,就又养得白白嫩嫩,到时霜雪皓腕再配上两只极品的绿玉镯子,那是个什么风情?哎呀呀……”
这媒婆很是有几分口才,她做过这么多大媒,有几个女孩儿不喜欢富贵生活?因此便在这上面下功夫。却不料钟秀品性至真至纯,哪里是寻常贪慕虚荣的女子可比。因见这媒婆摇头晃脑的,身后又有苏名溪坐镇,这小姑娘头一次大胆起来,上前很啐了那媒婆一口,大声道:“呸,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不稀罕你也无奈。这辈子我便跟在云姐姐身边,豁出去不嫁人,我也不要嫁那什么尚书公子,别说什么姨娘,就是八抬大轿抢了我去做少奶奶,我一刀子抹了脖子就完了。”
那媒婆被兜头啐了一脸,心下也是恼怒,冷笑道:“好不识抬举,真有那个时候儿,你以为死活还由着自己?两位大爷,我是没办法了,你们看怎么办吧?”
“叫我说,什么怎么办?干脆一根绳子捆了送进尚书府,怕这没见世面的丫头不睁大了眼珠子瞧呢,好日子过不到三天,你就拿棒子轰她出来她也不肯了。”地下钱庄的大汉嚷嚷了一句,而他身后的几个老头儿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那个师爷样地便走上前来,咳了一声道:“小姑娘,听我的劝,趁着这会儿大家伙儿好声好气的,您就赶紧应了,还能给你哥哥姐姐赚两个金银花花。不然等到甄公子恼了,到时候还是要进尚书府,可那个时候儿,就不同现在了,你便是受罪也是活该。”
“好大的口气,莫非甄相素日里便是教你们这般横行霸道的做事?”
那大汉见这相府里的清客出面,不由立刻得意起来,下巴扬得老高,正等着看好戏呢,冷不防从阮云丝身后堂屋里传来一个声音,他心中一惊,旋即暗恼,心想这又是从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可恨啊可恨,不会今儿这差事还是要办砸了吧?
而那清客一听见苏名溪的声音,更是惊疑不定,只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忽见阮云丝冷笑道:“上回你们来了,我便说过,小公爷偶尔会来这村里,大概你们也不信,今儿既撞上了,就亲眼瞧瞧吧。”说完将身子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