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章
“你是说…太子?”林夫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儿子,见他点头,于是怒从心头起,大骂道:“他还来见雪季干什么?他竟然还有脸来见雪季,是谁把我们害成这个样子的?”一边说着,就要冲出去。"^"香似雪和林锋行也不阻拦,反正牢门锁着,岂是林夫人能够撞开的。
香似雪和林锋行惑的是:都这个时候了,太子来见江雪季的目的。正如林夫人所说,自己等人被害的蹲大牢,全是太子一人的功劳,从把自己等人下在这里的那天起,他就应该很清楚他和江雪季之间不可能再有联系了。所以这么多天他都没有露面也是情理之中,还能关照狱卒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等人,这就算是他难得的有心,只是这种时候,大初一的早晨,他怎么却又跑了过来。
往下的饺子吃的就不是那么有滋味了,众人一边吃着,一边等江雪季回来,只觉得如同过了一年那般漫长,江雪季还是没有踪影,饺子都冷透了。林锋行放下筷子,挪到香似雪身边,悄声道:“你说会不会是太子把舅舅给掳走了啊,反正舅舅现在只是个死刑犯,他想做什么,我们都反抗不了。”
香似雪摇头道:“我们虽然反抗不了,但是皇上和小江会不帮我们看着吗?他们救不了咱们,但是阻止舅舅被太子强迫还是能做到的吧?何况我听着狱卒那个意思,竟是太子殿下亲自驾到的,不然怎会那样害怕。这么重要的争储时候,已经最后关头了,他怎会允许自己行错一步路张旗鼓的到天牢来,已经是给了皇上一个口实再劫了人,这个大把柄足够他一落千丈跌进深渊中的,这人冷酷精明,怎会做这样蠢事。"^"”
林锋行点头,觉得似雪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实在不明白到底李经找江雪季干什么,又过了许久,终见狱卒们将江雪季送了回来舅舅脸上的表情一如往昔般平静,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波动。回来后就坐在角落一言不发,任林锋行香似雪和林老爷等人怎么问,只是翻来覆去一句话:“没什么可说的到桥头自然直。”
这话将大家弄莫名其妙,都不解其意。江雪季看着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想大笑一场,只不过他的自制力实在非常人可比,心中虽然舒畅欢快面上却仍是不露半分声色。说到底,他仍是怕李经把权力看的太重旦回去后又改变了主意,那岂不是让大家白高兴了一场里逃生后又重新被推进死局,那可不是一般的痛苦了。
初一闹了一上午容易完午饭的时候,宗族亲戚们都渐渐散了,李越便带着皇后和璃妃蕊妃还有李江李风哥两个来到偏殿休息,一家人都自在歪在那大炕上,下面铺着虎皮大褥子,暖呼呼的说不出的舒服,璃妃便笑道:“这从昨儿到今天,竟是这时候才正经歇下来。”
皇后和蕊妃那里剥着瓜子子喂给李江和李风,蕊妃在旁边看了,想起自己的儿子已不在身边,不由得慢慢红了眼圈儿。就听皇后劝道:“这有什么可伤心的,三皇子虽然不在了,其他的皇子就都是你的儿子,我们等一下去探探二皇子,也不知他的伤寒好了没,偏是大过年的,赏什么梅花啊,这可好,到底赶年病了,正巧,他没有母亲,你又没有儿子,不如认了他做儿子,这在咱们宫中也是常有的事儿。”
璃妃称赞这个主意好,李越也点笑道:“正是如此,这样一来,他有母亲可以依傍,你也有儿子在膝下承欢了。”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一声朗笑道:“父皇母后怎么都躲到这里来享清福了?倒叫儿臣好找,我说前面大殿里怎么冷冷清清的。”随着话音,李经挑开帘子走了进来。
李江忙起身道:“太子哥去哪里了?这半天也没有回来,我吃午膳的时候还特意找你来着,也没找着。”一边说,就亲自搬了个凳子放在自己身边。却见李经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忽然微微笑了,那笑中似乎有不尽的深意,接着听他轻声道:“没什么,就是出去转了一圈儿,这场雪下得好精神,京城里整个儿都白了。”
李江默然,心想这大的雪,似雪和林大哥在牢里也不知有没有冻着,虽然我已经吩咐过狱卒们,难免他们不会阳奉阴违,正出神想着,忽听身旁的李经道:“如今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父皇,儿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拐弯抹角的太磨叽,也不符我的性格。”
李越皱眉,心想经儿难道真的狂妄.了这种地步?但见儿子面上一篇平和之色,并没有得意张扬之举,心中忽然一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然而下一刻,他就听李经正色道:“父皇,儿臣知道,你早就想废掉儿臣这个储君之位了,也是,儿臣过去做的事情,确是天理难容。儿臣如今想想,都觉愧悔。如今儿臣也没有了争位之心,就请父皇下旨,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立六弟为皇太子吧。”
这几句话他说来是轻描淡写,听在众人耳中却不啻于石破天惊,皇后和璃妃蕊妃只惊得连手中瓜子都掉了下去,李风和李江虽然之前李越露了点儿口风,却也以为不过是父皇痴人说梦,太子如此热衷于皇位权力,哪可能轻易放手。因此并没放在心上,此时骤然听见这话,只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也不能合拢,到如同两只蛤蟆般显得有些可笑。
关键时候,到底还是人家皇帝,毕竟早前心中已经有了点谱儿,因此短暂的惊愕过后,李越就恢复了常态,垂下眼微微一笑:“经儿怎么忽然说这种话?你若不做太子,以后又要如何打算?”这后一句话是明显的便首肯了李经的请求,蕊妃皇后璃妃等更是始料不及,目光转到李越身上,心里只想着自己莫不是在梦中?
“启禀父皇,儿臣其实是有两样最珍爱的东西,皇位固然在其中,只是权衡了一下,儿臣更想要另一件珍宝,但这两者不可兼得,所以儿臣挣扎了这许久,还是决定放弃皇位,只要另一样珍宝能够伴儿臣一生,便别无所求了。”李经的眼睛如同灼灼发光一般紧盯着李越,然后站起身道:“如此一来,人人都欢喜,只是儿臣从此后不能在宫中父母膝下尽孝了,好在小江是个好孩子,一定可以替儿臣补偿这份遗憾。”
一百七十三章
越见李经似乎是要往外走,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想了气道:“经儿,你…想好了吗?你真要为一个人而放弃整个天下?其实你若真是肯放下猜忌之心,这皇位未尝不可兼得,朕相信,你弟弟也是这样想的。
”话音刚落,李江就一个劲儿点头道:“没错没错,如果哥哥不在猜忌兄弟们,能善待皇室宗亲,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太子哥哥当皇帝,毕竟他的治国能力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李经却不回头,低声道:“不了,我既然已经放下,便要放的彻底,父皇,那样珍宝在我身边,我便有了天下,又要这个天下做什么?我为了他,连争了二十多年的东西都放弃了,又怎能忍受他这一生只能默默站在我的背后,所以父皇,儿臣多谢你成全了。”言罢,竟是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经儿他…”皇后也急了,这孩子从来就和自己贴心,怎的如今发生这么大变故,自己却是半点儿都不知情,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呢。
“不必着急,经儿向来爱戴你,日后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李经感叹着,忽又皱眉道:“这孩子,什么都不说清楚就急着走了,小江,你追出去问问他,到底能有什么法子帮着似雪和锋儿脱离这叛国之罪?他必定是有办法。”说到这里,不由得愣了一下,喃喃道:“是啊,留了后招,经儿肯定是在办这件事情之前,就把这后招给留好了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经儿这样的孩子为他设想到如此地步,恩,朕也真的想好好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了。”
李经从宫里出中就如同卸下了一块大石头,听见后面有脚步声道是李江追了出来,他转身,兄弟两个就在一片白雪中相对而望,好半晌,李江才喃喃道:“太子哥哥…我真的很敬爱你,我不想和你争什么储君之位果…如果你能回心转意的话,这个皇帝,还是你来当吧?”
“傻瓜,世事是早已注定了。”李经走上前,对这个恨之入骨的弟弟,又露出兄长般的慈爱:“哥哥这二十多年关在皇城中却在外练功,过那逍遥日子今老天爷公平,让咱们俩到换了个个儿让你在这皇城中当皇帝,也让哥哥去尝一尝逍遥江湖的滋味放心,哥哥不是一去不复返,等你登了基,得封我一个王爷的头衔,俸禄也得多给我一些,我可不想靠着雪季,好像吃软饭一般。这样每年我也能回来几趟看你。”
他一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李江,朗笑道:“好了,你去吧,将这封信交给母后,有些话,我还没有勇气当着她的面儿说出来,都在这封信里了。只求她能原谅我这个不孝子,待过个一年半载,她消了气,我自然回来看她老人家。还有香似雪林锋行的案子,你去城北的庆明公府里,先前我已经去了信,他们会让你见一对母子,那个女人,便是救那一家人的关键了。我的那些心腹臣子,虽然是我的心腹,然而都是能臣直臣,我刚刚已去了信和他们说明情况,他们不是迂腐的人,有了我的吩咐,都会尽心辅佐于你,你便留在身边吧,若信不过,换别的臣子也是可以的,哥哥知道这滋味,不干涉你。”
一路说着,竟然就渐渐去远了,剩下李江在他身后呆呆站着,细品着他这些话,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李经马厩里牵了一匹好马,带着自己素日信任的七个黑衣护卫,径自来到天牢,狱卒们刚刚吃完午饭,一看,哟,太子爷这怎么又来了?敢情大过年的,他倒把天牢当成自己家了是吧?一个个迎上前去,却听李经笑道:“本宫奉皇上口谕,特来提江雪季前往宫中,你们去把牢门打开。
狱卒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心想皇上要提人。怎么能亲派太子过来呢?再说了。就算要提。皇上也该提林大人吧?那才是天子门生得意重臣。莫非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地东西。想从江公子这里寻突破口?这…这也不通啊。
想是这么想。谁敢真地阻当朝太子。他想提谁提不出来。就算日后皇上追究。自己等人倒霉要问罪地话。那也是日后。现在若不替太子把事儿办了。他身后那几个黑衣人可不是吃素地。冲上来把自己给砍了。谁还能替自己这么几个狱卒做主啊?因此狱卒们权衡再三。立刻就选择遵从李经地意见。
李经一直来到天牢里。这一次也不让江雪季来见自己。竟是亲自迎了过去。江雪季听见脚步声。面上露出淡淡微笑。忽然对林锋行道:”锋儿。这次大劫。我们算是逃过来了。日后你要好好孝敬父母。疼爱似雪。奉养你大哥大姐。舅舅以后可能和你们在一起地时候不会那么多了。江家地这些生意。我会逐步地都交给你。恩。现在恐怕不行。怎么着也要等半年吧。”
林锋行和香似雪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怎么就逃过来了?不是过几天就要上刑场了吗?舅舅莫非说胡话?话音未落。就见李经出现在牢门前。一双眼睛只含笑看着江雪季。轻声道:“我来接你了。我履行了承诺。雪季。你也该履行你地承诺了吧?”
江雪季地目光从每一个人地脸上掠过去。然后微微一笑。转身就往牢外走。忽然袖子一把被扯住。回头一看。竟然是香似雪。她愤怒地瞪着李经。倔强地昂着头。一字一字道:“舅舅。若是拿你后半生地幸福来换我们地性命。那我们宁愿和你一起共赴阴曹。舅舅。我们都不怕死。你决不能被这个混蛋给强迫。”
李经嗤笑一声。心想我现在地太子身份还没废呢。敢骂我混蛋。你这女人找死。他转过头去。也扯住江雪季另外一边地袖子不肯放松。
江雪季回头看着香似雪,忽然微微一笑,淡淡道:“似雪,你还记得吗?我在马车里和你说过,他不会强迫我的,我也不会受任何人的强迫。”说完,轻轻拽出袖子,然后转身和李经并肩而行,身后的呼唤声嘈杂而急切,他忍住了没有回头。
一百七十四章
“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锋行没有唤回舅舅,香似雪,原谅他们的想象力贫乏,像这样戏剧化的收尾,怎么可能是他们这种长期接受封建礼教教育的人能够懂得呢?但是香似雪就不同了,那是在现代的电视电影熏陶中长大的孩子,什么匪夷所思的剧情没看过呢?所以她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香似雪苦笑一下,转回身道:”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太子和舅舅说,只要舅舅和他在一起,就能让我们不用死呗。”话音刚落,林夫人和林锋行都气的大骂起来,林老爷也是浑身颤抖,捶足顿胸道:“唉,雪季这个傻孩子,为什么要受胁迫?他后半辈子完了,我们就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日日夜夜要受熬煎?唉,你这个傻孩子啊。”
“错了。”香似雪倚在牢房的栅栏上苦笑:“你们都错了,舅舅他…不是被胁迫的,他是自愿的。也许,他也爱着太子,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一句话,石破天惊。林夫人先尖声吼道:“这怎么可能?雪季他绝不会是这样的人,他怎么会爱上一个男人?他是被强迫的,一定是,那个孩子,有什么事情都爱埋在心里,非要自己去承受,他一定是为了我们…”
香似雪闭上眼睛:“娘,难道你没有听到刚刚舅舅说的话吗?他知道我也是像你这样想的,所以他告诉我,他不是被强迫的,他说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娘,难道不是吗?舅舅给我的感觉,清高洁白如云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他的确不太可能因为我们的性命就被胁迫。”
林夫人默然,没人能比她更了解江雪季,她现在的心情十分的矛盾,一方面,儿子和媳妇可以被救出去让她松了口气,一方面,又为弟弟揪心。偏偏弟弟竟然是自愿的,这事情让她怎么能够接受因此反反复复的只念叨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雪季他怎么会喜欢上太子是一个男人啊…”
“也许,爱情就是爱情,和国,性别,金钱位等等等等的一切,都没有关系吧。所谓的良缘和孽缘又能如何?真正的爱情是会奋不顾身的。”香似雪忽然看向林锋行:“如果说,现在我忽然变成了一个男人,是不是你就不会爱我了?”
“那怎么可能?”锋行冲口而出,说完了才觉得这句话有违礼法,不由得呆呆不语。
却见香似雪一笑,点头:“就是这样了舅舅并不是喜欢男人,而是他喜欢的对象巧就是一个男人而已。算了算了,事已至此们再多讨论也没有结果了,人都被太子带走了不是吗?咱们就在这里等等吧想看看,太子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救我们。”
林锋等人并没有等太久,第二天,牢头便过来亲自开了门,陪笑道:“林大人,皇上有旨意到了,现已查明你们和谋反案件毫无关系,因此林大人和林老爷官复原职,所抄家产悉数发还,请林大人和林老爷进宫谢恩吧,夫人与少奶奶,我们已备好了轿子,这就可以送回府里的。”
即便是有雪季地事情横在那里。但此时死里逃生。众人也不可谓不欣喜地。四个人急急跨出来。香似雪忽然道:“咦?那我韩大哥和方大姐呢?他们难道没有旨意说要放了吗?”
老头心想这什么称呼呢?么大哥倒和大姐凑在了一处。不过却不敢问。仍陪笑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了。没说要放。奶奶若惑。不如让林大人进宫谢恩地时候问问皇上。小人也只是个普通地牢头而已。”
香似雪点点头。回身看向方绮罗和韩天成。沉声道:“大哥大姐就暂且在这里再委屈几天。我一定会去皇上那里给你们求情地。”说完。和林锋行林老爷一起将林夫人送上了轿子。她这里非要和林锋行一起面圣。
林老爷不过是谢了恩就回来。于是。偏殿中就只剩下李越李江和李风还有林锋行夫妇。此时李江正兴奋地向他们讲述整件事情地经过。
原来早在韩天成和方绮罗被秘密抓进京城地第三天。就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去投案。言说她才是烈国真正派在极天皇朝地奸细。韩天成虽为奸细之后。但却从未做过半件通敌叛国之事。因此不该牵连于他。当时地顺天府尹正是太子地人。于是向李经报告了这件事。而李经并没有下令将这女人灭口。反倒将她关在一个秘密地地方。好吃好喝供着。
李江说到这里。林锋行和香似雪就明白了。敢情这位太子殿下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香似雪在心中叹道:爱情这东西。真是让人盲目昏头啊。要说李经那是雄才大略。怎么可能不明白一往无前。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地道理呢?他一开始就留了后招。怕自己还是会被舅舅所牵。这已经为他日后地退步埋下了伏笔。啧啧。若他真看得通透。便早该知道。他地败局已定了。
余下的事情就好解释多了,李江从李经留下的信中知道了这两个人,急急提出来,果然,那女人能够拿出所有别处奸细通敌叛国的证据,李经已经根据她的那些信将烈国奸细一网打尽,如今都关在那极秘密的地方,李霸天身边的那个山羊胡子,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韩天成虽然没有叛国之举,终为奸细之后,所以根据连坐法律,他逃不脱一死。但香似雪林锋行就不同了,他们只是和韩天成沾点儿关系,韩天成既没有叛国之举,他们又是对极天皇朝有功之人,自然可以放出来,仍然风风光光的。可以说,那个女人的目的,恐怕也只是为了救他们而已。
如此一来,林锋行和香似雪倒真的惑了,不知道这个救了自己等人
到底是谁?她又为什么会牺牲她自己来救不相干的人是千与?似乎也不对,千与远在京城,怎么会知道清平县的事情。
李江笑道:”怎么?你们竟不知道她是谁吗?她说她也是你们清平县的人啊,要不然怎么可能韩大哥他们一被抓起来,她也后脚赶到了京城呢?这可都是十分秘密的,若不是你们那里的人,再不可能知道。“
香似雪和林锋行仍皱眉沉思,暗道清平县的人,一个女人着个孩子,忽然间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失声道:”莫非是杜大嫂?“
杜大嫂便是当日香似雪在过年时赠送米面的那个寡妇。当下李江一听见他们喊了出来,不由得笑道:“可不是嘛,她说她夫家姓杜,自己的姓氏不提也罢。唉只是可惜了的,他旁边那个孩子倒很懂事看着人将他们带去死牢,心里也十分的难过,孩子是无辜的啊。”
香似雪站起身道:“小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孩子的确是无辜的。我却还有几个疑问,你能不能将杜大嫂所谓的通敌信件拿来给我看看。”
李越半天没说了此时听见香似雪这么说,不由得苦笑道:“似雪的心思朕明白,只是这件事情:将你和锋儿还有你父母摘出来已经不易,你就不要再去管别人的死活了竖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回家好好的将养几天,压压惊。”
香似雪面对李越,却怡然惧,昂头道:“皇上此言差矣,什么叫和我没有关系,杜大嫂是为了救我等才牺牲自己的。她若真的做了通敌叛国之事也就罢了,然而她若没做呢,是不是就不能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所谓说法理不外乎人情,的同时,还要讲究情理呢。当日我救皇后,救皇上您,救了四皇子李风,若我是奸细,不用我去杀了,只眼睁睁看着你们死掉就行,甚至就连小江和太子,我也不是没有机会下手。我所作所为,但凡仔细想一想,就知道我不是奸细,可我还不是被一起关了起来?皇家大事,竟真的连一点儿旧情都不讲。”
李越和李江风同时脸红,李越摇头笑道:“这说的也是,是朕的错,当日只顾着哀恸,怎么就忘了似雪你还有这些功劳可以脱罪呢?”
李江小声道:“算了吧,真是怪罪我们的话,当日我和父皇去探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些话,你还不是想着要和林大哥同生共死,知道这些功劳不过是你个人的,一旦说了,肯定会放了你,但林大哥他们还是救出去,你是存了死志。现在却又拿出来说,显得我们无情无义似的。”
香似的脸也是一红,李江正是一语道出她的心思。当下只得故作大度的挥挥手道:“咳咳,这个我也不怪你们,我也能理解,所以当时我也没提出来,但是现在,我以这些功劳换一丝杜大嫂活命的机会也不行吗?我也不是说蛮不讲理,非要救下她不可,若她真有叛国之罪,我自然是要遵循律法的,但是现在,我只是想调查一下而已啊。”
香似雪这了,李越和李江还能说什么,对于林锋行和香似雪,李越有一种对自家儿子和儿媳妇的宠溺,或许因为那段在乡下住的时间,是他一生中最欢乐的日子吧。而李江就更不用说,香似雪的话,哪一次他肯反驳。
于是一调查之下,事情便~大白了。
杜大嫂其实不是奸细,奸细是他的丈夫。她的丈夫就等于是烈国和极天皇朝奸细们互通信件的一个中转站,后来他的丈夫死后,把这项任务托给了杜大嫂,杜大嫂是个女人,三从四德,丈夫的遗命她不能违背,但是她也知道家国大义。最为难的是,就算她不做,那些奸细也会找别人做,而她和孩子的命恐怕就保不住,情急之下,杜大嫂想出了一个办法,她学写字,她本来就心灵手巧,学了一阵子,竟然能模仿出那些信件的笔迹,于是就这样,她在中间充当了一个冒牌间谍的身份,有消息来了,她就篡改一通送出,因为太子对于国防保密这一块儿十分的精明,那些奸细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所以并未引起心。
杜大嫂看见香似雪的时候很平静听见对方说要救自己,也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求香似雪在可能的情况下,保住小虎一条命。她对香似雪感叹:“这么多年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因我这身份,刻意的不和人往来,乡邻中也没人把我们放在心上,只有香姑娘你那样对你,你却毫不介意。古人说忘一饭之恩,你对我们,又何止是一饭之恩,我因为这个,才冒死前来替你洗雪冤屈以你不必感激我,其实真正救了你的恰是你自己。”
香似雪将调查结果报上去,李越和李江也默然了,平心而论,慢说一个女子,便是一个男人,又有几人能做出这种事来。过了好半天李江才苦着脸看李越道:“父皇,这可怎么办好呢?都是情有可原没犯罪,偏偏还都和奸细挂上了钩…这可要怎么处理呢?”
李越也为难,他知道香似雪是想让自己放过这些人是要怎么放呢?毕竟他们有这个污名在身上。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主意。
忽听香似雪道:“皇上,你看这样行不行?把杜大嫂,小虎,还有韩大哥方大姐都关在我们家,由我们来监督,将来若从我们这里流出了机密消息,便将我们全部连坐处死。如此一来,我和林锋行自然要尽心尽力的看管他们。
当然,这只是对臣子们的说法,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韩大哥他们是不可能再做出这种事情的。”
李越沉吟道:“这个法子倒是新颖,只是似雪啊,这可马虎不得,一旦将来真从你
查出什么来了,你和锋儿岂不更要毁了吗?”
香似雪沉声道:“皇上,我愿意以性命担保他们,我想林锋行也肯定是愿意的。烈国奸细这一次元气大伤,还不都是韩大哥他们引出的功劳。最担心的就是将来有人用反间计,但说句不该说的话,小江对我和林锋行,那是过命的交情,不是普通的君臣,猜忌之下便能够无中生有的,只要细细详查,怎可能中计,我也是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要不然皇上,您还有更好的法子没有?”
李越苦笑道:“似雪啊似雪,你可真是开创了我朝的许多先河,先是动刀术,接着坐牢,牢里的狱卒们也说几十年了,就没遇见过你们这样的犯人,如今又想出这样大胆的方法来。罢了罢了,既然你肯为朋友两肋插刀,朕便成全你。”
这事儿便这样定下来了,杜大嫂原想着儿子能摘出去就行,万没想到自己也能死里逃生,方绮罗和韩天成从被抓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共赴黄泉的准备,此时绝境逢生,更是不胜欣喜,虽说从此后只能在林府住下,但那不啻从地狱到天堂一般,哪里算得上是惩罚呢。
事情便这样平息下来,林锋行仍然当他的礼部侍郎,而自从香似雪帮桑梓医治过后,女神医也给普通百姓治病的名声很快传了出去,许多人上门求医,这其中也有能够用手术方法解决的,也有解决不了的。于是香似雪便聘了两个昔日在苗疆的老大夫来,开设了一家医馆,每日里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韩天成夫妇到是乡下人,在府里闲不住,就和杜大嫂一起找林夫人商量,在后院开辟了一大块菜园子,种了些农作物,这样一来,府里便有了新鲜的菜蔬吃,就连林夫人,对摆弄菜地都有了兴趣,天天跟着她们学着看着,偶尔自己也会动动手,体验一下务农的乐趣,久而久之,身体竟觉健康壮实了不少。
这一年秋天的时候,李越令立李江为储君,封李风为江北王,李善为江南王,都留在皇城辅佐李江。而太子李经不知和江雪季在哪里,只是每个月写封信向皇后报平安,一提起这个,就不由得李越不丧气,这个儿子和他的感情真是很淡薄,每次写信,不过提一半句,对他的母后,倒是殷殷叮嘱,比对他可要好多了。因有感于大儿子在外面逍遥,所以李越就封了他一个逍遥王的头衔,按照他当初说的,俸禄田地都加倍。
李越由这一事件中,渐渐感到真情的可贵,也不想着出外云游修道了。第二年的春天,他禅位于李江,自己每日里在宫中和皇后蕊妃璃妃等人吟诗作画,偶尔闷了,便带着她们出去游玩一番,慢慢的,竟渐渐发觉了这天伦之乐比修道要有趣味的多,因此竟慢慢将那些求仙访道的心全都丢了。
江氏家族的生意,仍由雪季在打理,小部分在林锋行手上,没办法,他现在已经是一品大员了,与当上皇帝的李江可谓是共同进步共同成长,根本没精力撑起整个江家。好在李经既已成了逍遥王,也就不再过问其他事情,每天就和爱人一起打理这江家的生意,如此南来北往的跑,也权作游山玩水了。
这一夏天来的似乎格外晚,但是一来到,天气就变热了,让人们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似的。
京城外的道上,连一个人都找不到,这样毒的太阳,谁也不肯行路,一旦中暑,那可不是好玩的。
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而,接着大道上飞快的驰过两匹白马,眼看就要来到城门,马上两人方一勒缰绳,挺立在城门之前。
“雪季,时间过得快,一晃眼已经是两年没有回来了,小江这皇帝当得不错,我本来以为他要比我差一些的,谁知道竟没有,这个家伙,真是不给我面子。”李经嘴角噙笑,原本以为看到城门,自己心中会生出些许遗憾和不甘,毕竟唾手可得的皇位被他放弃了,那可是他前半生最想要的东西呢。
然而真正来到了这里,他心中却只有骄傲和庆幸,骄傲于最疼爱的弟弟所取得的政绩,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放手,才得到了这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你还有脸说。”江雪季仍是一贯的沉稳从容,只有眼底有一丝即将见到亲人的喜悦:“若不是我坚持接手江家的生意,锋儿现在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呢,没有他辅佐,皇上也未必把事事都照顾的这么周全。当初说什么先游玩一圈,半年后再回来教他,这么点时间江氏不会倒闭。可你自己看看,这一出去就野了心,如今回来了,已经是两年过去了。”
李经很无赖的一笑,手掌轻轻拍上江雪季的马,眉毛一扬:“有什么关系,反正这次带了这么多的东西,还怕封不住他们的嘴巴吗?咦?东西呢?马车呢?”
江雪季微笑,催着马缓缓向城门而去:“都在后面呢,刚刚你一路疾奔,那些拉车的马如何能跟的上我们,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城吧,我实在是想念姐姐,姐夫。”
两人一边说着,就慢悠悠的进了城,过了大半天,那太阳都渐渐的落下了,城门外才追来了几辆大马车,马车上的车夫累得气喘吁吁的,待向守城的卫兵打听后听到那两人已经进了城,这老车夫才喘出一口气,喃喃道:“我的妈呀,摊上这两个主子,真是把我的老命都累去了半条。”
几辆大马车悠悠进了城,夕阳西下,京城中冒起了袅袅的炊烟,盛世繁华中,透着几许悠然的温馨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