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泽铭慢慢将指尖含在嘴里,替方采薇吮去血迹,接着抬头道:“采薇,我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做。”
方采薇松了口气,面上似惆怅又似释然,淡淡道:“爷的定力,终究是没让我失望。”
荆泽铭眼中燃起一点希翼,正要说什么,就见方采薇抬起头来,平静看着他,轻声道:“无需多言,爷记得上次曾经答应过我,若到了我认为必须离开的时候,你不会再多说。”
“所以这就是你认为你应该离开的时候?哪怕我昨晚什么都没做?”荆泽铭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不是发的火,而是上的火,这一瞬间,他觉着嗓子又痛又干,如同被大火烧的焦枯的土地。
“是的。”方采薇没有半点犹豫,只有两个字的答案,显示出她决心已定。
“为什么?采薇,你为什么能做到这样干脆利落,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如果不是这手指上的伤口,我真的会以为你根本就对我没有半点情意。”
方采薇默默看着那根到处是针尖伤口的手指,忽然将绣花绷向炕上一扔,站起身道:“爷说的对,我本就没有绣花的天分,又何必非要强迫自己?原本这荷包还剩最后一点就完工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人都走了,还留什么纪念?左右李姑娘的绣花手艺强我百倍,也不怕爷……老板日后没有荷包戴。”
“采薇。”
这一声老板终于将荆泽铭枯木般的心肠给叫活了。一种尖锐的如同被撕裂的痛楚从心口处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一屁股跌坐在炕桌上,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爷写和离书吧。”
看见这时的世子爷,方采薇唯有叹息,她也知道荆泽铭如今心中对李秋芳除了愧疚,并没有太多情意。只可惜,有时候好人难做,既然丈夫选择要做一个好人,那她也只能让他难做。
“我不写。”
出乎意料的,世子爷竟像孩子一般扭过头去,恨恨道:“自古以来,从没有妻子逼着丈夫和离的道理,我就不写和离书,你便离不开我……”
“你不写和离书,那我和李姑娘,就只能活一个。”
方采薇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荆泽铭的心上,他猛地扭头,就见方采薇面无表情,淡漠道:“从李姑娘步步为营走到今天,从她昨晚成功留在书房一夜,你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既然你选择了她,那就必须舍弃我。剩下的我不想多说,爷也不必胡搅蛮缠,其实你心里都明白。”
“可是我和她……”
“你不用说你和她清清白白聊了一夜的天。”
从荆泽铭进门到现在都显得异常平静的大奶奶终于愤怒了,站起身压抑着情绪低吼道:“是,我知道你和她就是清清白白聊了一夜的天,我信你。但是除我之外,这府里每一个人,上至老太君下至一个扫地仆役,没有人会相信你们共处一室一夜时间,什么都没干。也许老太太和侯爷现在得到消息,已经开始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纳李姑娘进门都需要走什么程序,给李家多少钱了……”
“不会的采薇,绝不会,我绝不会答应……”
“呸!”方采薇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咬牙道:“你现在还要我相信你的鬼话?最开始你不也答应我绝不会让李姑娘进门吗?结果怎样?之后你又答应我绝不接近她,和她有一点牵扯,结果又怎样?荆泽铭,你是个顶天立地一诺千金的男子汉大丈夫,却屡次失信于我,如今还要说这话,我都替你丢脸得慌。”
看着方采薇默默流下的两行清泪,世子爷默然无语,却见大奶奶深吸一口气,擦干泪水,轻声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强硬的性子,不会李姑娘那以柔克刚的手段。事到如今,你别的失信于我也都罢了,我只求你能遵守我们最开始的约定,写和离书,让我离开。”
室内室外鸦雀无声,时间仿佛都停滞了,仿佛过了千年那般漫长,方采薇终于听到荆泽铭颤着声音说了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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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采薇忽然就走了?你们欺负我老婆子眼瞎耳聋,就什么事都瞒着我,连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也不和我说一声,你们这是把我当成了死人吗?”
一向温和的人忽然发起脾气,肯定十分厉害,而当这人还是侯府中实际地位最尊崇的桑老太君时,威力就尤其巨大。
第三百三十八章:是我负她
面对老太太的吼声,荆侯爷常夫人荆泽贤温氏等都不敢言语,只有荆泽铭直挺挺跪在老太太面前,沉声道:“祖母息怒,都是孙子的错。”
“你到底做了什么?”
可以说,如果不是知道荆泽铭的为人,老太太这会儿大概就要动用龙头拐杖了。
“秋芳进府,孙子想和她再续前缘。”荆泽铭闭上眼睛,这句话每说一个字,他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撕扯了一把。
桑老太君却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吟道:“你和秋芳是青梅竹马,若不是何家作梗,你们两个便是天作之合。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契机,你想再续前缘也正常,男人三妻四妾算什么?采薇断断不可能因此而生气,莫非……你竟是想将秋芳扶正,所以才和采薇和离的?”
最后一句陡然拔高了音调,常夫人连忙道:“不是的老太太……”只是还不等说完,就听荆泽铭一字一字道:“是的祖母,是孙儿负了采薇。”
“你混蛋。”
老太太的龙头拐杖终于落下来了,狠狠砸落在荆泽铭背上。
其实真不怎么疼,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家,还有几分力气?只是荆泽铭却觉着这一拐杖,竟似是九天雷霆劈落,他的心似乎都被劈成了两半。
深吸一口气,他深深磕下头去,沉声道:“是孙儿负了采薇,孙儿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莫说桑老太君,就是荆侯爷和常夫人,此时也震惊无比地看着儿子,好半晌,荆侯爷才大吼一声道:“糊涂,这种事你想都不要想,若你敢做,我便将你逐出家门。”
荆泽铭不言不动,只是再次抬起身子,瘦削背影显得无比决绝。沉声道:“我负采薇良多,之前我们的积蓄我已经全部给她,只是这补偿不了她十之一二,这个家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她建立起来的,孙儿想要一处产业送她,不然我后半辈子良心难安。”
“你既然知道负她良多,为什么还要这样做?秋芳可以给你,但是她怎可能做世子夫人?你……你这孩子一向聪明,怎么这一回却愚蠢到这个地步?这样大事,你也不找家里商量,就将采薇撵走,你……你是想要气死我啊。”
“老太太……”
眼看桑老太君说着说着便泪如雨下,然后大概是被泪水呛住,只咳得天昏地暗,一大家子人都围上前去,好一顿拍背揉胸口,才让老太太顺过这口气。
“祖母,是孙儿不孝。”男儿有泪不轻弹,哪怕就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之时,世子爷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终究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这孩子……”
看见一向心如铁石的宝贝孙子如此痛苦,桑老太君满心愤懑痛恨也消散了,目光在围着的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她无力挥手道:“罢了,我老了,还有几年好活?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都不管了,随你们去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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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世子爷竟然在老太太面前直言要将你扶正,这……这可真是太好了,奴婢从未敢想过……”
翠竹在李秋芳面前雀跃地来回走着,不等说完,就听主子冷笑一声道:“他哪里是要将我扶正?他不过是不想让这府中人知道方采薇是个多么蛮横不讲理的女人罢了,他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做了负心汉,由此就可以多要一些补偿给那女人。呵呵,为了那么一个混账女人,竟连自己的名声形象都不要了,恨不能把所有一切都给她,表哥啊表哥,你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小姐说得对,就因为小姐和世子爷在书房呆了一夜,便逼着世子爷和她和离,这样蛮横的女人,奴婢还从没见过呢。”翠竹连忙附和点头,心中想的却是:若表少爷不是痴情种子,小姐您也算计不到他。
“呵呵!自以为刚强骄傲,其实却蠢得要命,放心吧,出去了之后,这世间冷暖会教她做人的,只不过到那时,她想再回来,却是门儿都没有了。”
翠竹担心道:“可是小姐,如果世子爷真的不肯把你扶正,咱们在这府里,仍然是寄人篱下啊。”
“怎会是寄人篱下?不管怎样,现在人人都知道那一晚我和表哥重拾爱意,如今方采薇走了,我坐不坐世子夫人的位子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人人都知道表哥是为了我才逼走她的,她们再愤恨再生气,在我面前也只能低头,因为我就是无名有实的世子夫人。”
说这话的时候,李秋芳一双眼睛中迸发出夺目光彩,接着又忍不住笑道:“经过这件事,只怕太太更无心理事,二奶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只要给她一点子利益,再多捧几句,不怕她不按照我的意思做,这偌大侯府,万千产业,还有那闻名京城,并且势必惊艳天下的山海园,呵呵……”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暴露了她内心中的豪情万丈凌云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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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这么大事,竟然瞒我们到如今。我的姑奶奶,你怎么想的?多大点儿事情,你就和世子爷和离了?啊?不就是一个李秋芳吗?”
和离之事引起的轩然大波,方采薇早有预料,随着消息渐渐传开,不好过的不仅仅是荆泽铭,她在娘家的日子也难熬起来。
此时母亲和嫂子就正在她面前聒噪不休,刘氏的焦急愤恨整个都表现在脸上了,方母到底还是溺爱女儿,听了这话,便对儿媳道:“也不能全怪你嫂子,定是那荆泽铭和李秋芳旧情复燃,又要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果,才会逼着采薇和离,可见这些年,他对你妹妹全是虚情假意。”
“我的婆婆,您别为姑奶奶开脱了,这事儿怨不着人家世子爷,别看街上都说是世子爷要求和离,可是您想一想,那是什么人家?镇宁侯府啊,能为了一个破鞋就把世子夫人休了?还将那个别人穿过的破鞋扶正,他们还要不要脸面了?所以这事儿我猜度着,就算世子爷和那李秋芳旧情复燃,也不过是要抬举她做个妾室,最多就是姨娘呗,定是我们姑奶奶骄傲,容不下人家,所以一气之下就逼着世子爷和离……”
第三百三十九章:情重
刘氏滔滔不绝地说着,只说得方母也疑心了,看向方采薇道:“儿啊,莫非你嫂子说得都是真的?”
“对,我就是容忍不下李秋芳。”方采薇放下手中针线,平静抬头:“我就是逼着荆泽铭和离了,现在孤单一个,你们也不用多说,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婆婆,你听听她说的……”刘氏气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忽见方采薇盯着她,冷冷道:“我和李秋芳不一样,爹爹还没死呢,这个家里还是爹娘做主,我吃的用的自会和他们算,不用沾惹你们夫妻俩一分一文,你也少在我面前做出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你……”
刘氏险些没气得背过气去,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绿枝在外面道:“奶奶,金妈妈和双喜双福过来了,说想和奶奶单独说话。是了,花熊也送过来了。”
“哦?”
这两天在心中积攒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一些,方采薇不理会方母和刘氏,径自走了出去,这里刘氏便阴沉着脸对方母道:“婆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您看看,妹妹这一次回来,带了多少人?吃的用的哪一点不是咱们家的?她自己觉着一个月往家里给二三十两银子就够了,这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想法。还有这花熊,是,我也看过,确实可爱,可爱又如何?不能赚钱,倒要买竹子竹笋甚至是鸡鸭鱼肉喂它,乖乖,养两只熊,倒比养好几个人更费钱。”
方母看了儿媳一眼,皱眉道:“那又怎么办?你妹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不管怎样,她和世子爷都和离了,这事儿咱们再怎么劝也挽回不了,难道还要饿死她不成?”
刘氏连忙道:“儿媳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想着,婆婆也该让妹妹知道知道这普通人家过日子的艰难,别让她以为回来吃住花用都是天经地义。您听听她那话,公爹和您还在家里做主,这又怎样?难道我们就可以喝风饮露了?现如今没有了侯府做靠山,公爹的前程还不知如何呢。妹妹要是有从侯府带回来的体己,也不能让她藏私。”
方母冷笑道:“我说呢,原来你是惦记上她从侯府带回来的东西。实话告诉你,她这一次负气离开,带回来的就是那么两个箱子,我看过了,无非是些衣物首饰,若说银钱,多说也就二三百两,剩下的就没了,你用脚趾头想也应该清楚,她这些年不管在侯府里做了多少事,如今是她自己要走,人家还能给她什么?我奉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妹妹这里,是没有什么东西的。”
刘氏先是一愣,接着面色就变得有些苍白,然而看婆婆表情不善,又不敢多说什么,知道公婆都是十分宠爱方采薇的,一时间心中自然怨气横生,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起身咕哝道:“婆婆这会儿大概只以为我是一个贪婪嫂子,罢了,我什么也不说,你们的宝贝女儿,由着你们宝贝去,等到她将家里吃的精穷那一天,你们可别找我叫苦。”
说完拂袖而去,这里方母虽然气她不尊敬自己,然而想想女儿这一次做的事情真是走到哪儿也说不出个理字,且她享受惯了,日后在家里还真不知要花多少钱,因不由得愁绪满怀,只觉着心里堵得快透不过气了。
且说方采薇,引着金妈妈和双喜双福来到园子里,那两只花熊终于又见到主人,不由得十分亲热,方采薇伸手进笼子里摸了摸那光滑皮毛,接着才将两只花熊放进园子里。
“替我谢谢爷,原本我离开的时候就打算带它们过来的,偏这边园子还差一点地方没修好,我怕出事故,不得不托他照看两天……”
方采薇试图挤出笑容对双喜双福和金妈妈说话,可不等说完,就见他们的眼圈儿都红了,当下这笑容便僵在脸上。
“奶奶,爷这两日就一直呆在园子边,和花熊在一起,奴才们知道,他是心里想着奶奶,所以才过去寻找点安慰。”
双喜终于忍不住哭了,擦眼抹泪道:“奴才不明白,不就是这么点事儿吗?就算表姑娘真的做了妾,奶奶还是世子夫人,她只有在您手下小意求存的份儿,怎么奶奶就走了?你这样做,不但伤了爷的心,还给表姑娘大开方便之门,值得吗?”
这小厮显然是两三天来心中憋了不少气,以至于此时说话颇有点口无遮拦的意思。方采薇明白他的感受,听说荆泽铭一直在花熊园边,她心中也是不好受,只得叹息道:“很多事情,你们现在不会懂,不过没关系,日后你们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好好照顾你们爷,他也是不容易。”
“除了奶奶,谁还能照顾得了爷呢。”双喜双福叹了口气,接着双喜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双手捧着递给方采薇,轻声道:“这是爷给奶奶的,他说,奶奶在府中这么些年,当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你们分开,他实在是亏待了您,所以将这个东西给您,聊作补偿,他还说这是奶奶的心血,也只有您才配拥有它。”
“什么东西?”
方采薇有些疑惑,伸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约二指厚的一摞纸张,展开最上面那张纸一看,她的呼吸立刻就变得急促起来。
“这……这是山海园的地契和规划图?”
方采薇是真的惊到了,猛然抬头看向双喜双福:“爷……要把山海园给我?这怎么可能?山海园是咱们侯府最大,也是未来最重要的一项产业,他……他怎能给我?若说不知日后该如何发展,我临走时给他留的那封信里也都说明了,他用不着这样啊。”
双喜苦笑道:“爷说了,这山海园是奶奶几年的心血,您留给侯府的已经够多,织造厂,贵品店,各式各样的铺子。没有您,就是当初在北疆和何元帅的暗战,结果都不知道会怎样。虽然您临走时将山海园的未来尽数告知,可爷说,术业有专攻,这山海园,还是在奶奶手里,才会真正成为天下第一名园,这也是老爷太太的意思。”
第三百四十章:笑里藏刀
金妈妈这个时候才插口道:“是啊。太太也让我托话给奶奶,说您这一次实在是任性了。只是她也明白,那位表姑娘不是什么好东西,您这个性情,不肯和她共处一个屋檐下,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她如今已经无心管事,大爷专心朝堂,二爷也有自己的事业,日后这府里的产业只怕都要交给李姑娘打理,怎么说呢,李姑娘这人,太太心里着实是一言难尽的,又怜您孤单一人,所以这山海园,还有下面那几处田庄地契,都是给奶奶的傍身之资。”
方采薇说不出话了,她看着这个盒子,想起素日常夫人对自己的关怀慈爱,荆泽铭和自己的夫妻和美,还有老太君和老侯爷,虽然他们在李秋芳的问题上貌似站在对方那一边,但想一想当初李秋芳被嫁去何家的背景,两人被蒙蔽也算正常,更何况他们对自己,也真的是没话说。
这样想着的大奶奶就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惆怅,再对比回娘家这两天的遭遇,她深深叹了口气,暗道这真是怎么说的?婆家倒比我自己的娘家更像我安身立命的避风港,唉!
“替我谢谢老爷太太还有世子爷的厚爱。”
眼睛酸涩的厉害,方采薇连忙趁着泪水没有流出来的时候将它擦掉,一面对双喜道:“回去转告你们世子爷,叫他不用太伤心,我临走时和他说过的话,永远都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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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这样说的?”荆泽铭叹了口气,向双喜双福又问了一遍,就听两个小厮异口同声道:“没错,奴才们连字都没记差一个。爷,到底奶奶走的时候,和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们下去吧。”荆泽铭挥挥手,待两个小厮退下,他枯坐良久,方站起身来到窗台前,看着那上面一盆牡丹,轻声道:“和离也并不代表就要反目成仇,分手后仍然可以做朋友。采薇,你说你希望日后我们还可以如朋友般相处,是给我留下一个机会?还是对我已无爱恨?你说让我擦亮眼睛看清楚,又要我看清楚什么?你这样的决绝离去,难道秋芳真是一个心机深沉蛇蝎心肠的女人?可那天晚上,她其实也很坦诚,她也只是一个陷在爱恨情仇中的可怜人,为什么你就非要逼我做选择?你可知我这几天有多么难熬?祖母父亲母亲都骂我猪油蒙了心,连皇上和娘娘都将我训斥了无数遍。这些我全都扛下来了,可是……你不在我身边,回到院子里,连一个熟悉的仆人都没有,明明天气暖和了,可屋子里却那么冷,冷得我快扛不住了……你说,我们还有破镜重圆的机会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只有这个希望在撑着我?”
喃喃自语中,忽听门外双喜的声音响起:“爷,翠竹过来了,说是表姑娘请爷回院里,她有事要和爷说。”
“回哪个院里?”
荆泽铭紧走几步来到门口,就听双喜小声道:“奴才也纳闷,怎么表姑娘不亲自过来?回院里这词也着实奇怪,该说请爷去兰香院啊。所以奴才赶紧问她,结果翠竹姑娘说,表姑娘请爷回……回大房院里。”
“什么?”
荆泽铭勃然大怒:“谁给她的权力让她住进大房院中的?她是什么身份?那一夜我不过是因为她恳求,所以帮她一把,这之后不管下人们怎么说,我都沉默着,这还不够?她还要怎么着?难道真如采薇所说,她就是个贪心不足的,所以如今采薇前脚才走,她就迫不及待要蹬鼻子上脸了吗?”
双喜一声也不敢吭,暗道爷啊,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不过若真是这样,表姑娘也未免太急切了些。
正想着,就觉身旁一阵风过,抬头一看,原来是荆泽铭从他身旁走过去,急怒之下竟然带起了一阵风。
“唉!大奶奶说的表姑娘为人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说府中从此后就没有安宁日子,这句话倒是成真了。”
双喜摇头叹息,想了想,趁着荆泽铭不在,连忙进书房收拾打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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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造化弄人,我在五年前就该叫你妹妹了。你知道的,不是咱们从前姐妹相称的意思,就是因为爷才会有的姐妹关系。其实当日太太早就透露过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一定会给表哥做妾的,所以那会儿我还一心想着与你亲近,可是你不知怎么,好像很不喜欢我……”
坐在梅姨娘床旁,李秋芳手中端着一个药碗,纤纤玉指轻轻搅着药汁,一面缓缓说着话儿。明明她笑得温和,说的也都是陈年往事,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点讨好的意思,但梅姨娘却只觉着身子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