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别扭,好像是把狼招来了似得。”荆泽铭哼一声,接着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原来这两只手捧着一摞纸,纸上面还有全新的笔墨砚台,合着是一整套文房四宝。
方采薇欢呼一声扑了过来,荆泽铭就对碧丝挥挥手道:“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碧丝看样子不太情愿,不过到底不敢违命,只好福了福身,噘着嘴巴出去了。这里方采薇看着一摞纸,不由皱眉道:“太大了,我其实想要那份儿红格子信笺,书房里没有么?”
“你不早说,罢了,先拿这个凑合吧,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写字的?”荆泽铭看起来对“新任员工”的能力很感兴趣,这让方采薇有一点忐忑,不过转念一想:不怕,咱业务熟练,不惧老板考察,爱看看呗,让你看个够。
“爷这会儿怎么闲下来了?书读完了?文章也做完了?”
“无妨,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我读了半天书,正觉着头有些昏,所以过来你这里看看乐子。”
“什么意思?这是看我出丑来了?”方采薇瞪了“无良”老板一眼,却见他微笑道:“我怎么想,都觉着你对文房四宝好像不应该应付自如。”

第三十三章:丢脸

“小瞧人。”方采薇冷哼一声:“我好歹小时候也是上过毛笔课的,不敢说写的字有多好,最起码肯定能成形。”
荆泽铭努力想了想,也没想象出成形的毛笔字是什么样,于是静观其变,看着方采薇笨拙的倒了水进砚台,然后拿着墨条在里面使劲儿磨,他不由“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爷笑什么?”
方采薇刚刚还说大话呢,没想到转眼间就被自己这笨拙动作打脸了,正是不好意思的时候,再听这声笑,可不立刻就恼羞成怒了。
“没什么。”荆家大爷发现自己虽然不爱这个女人,却很爱逗弄她,看方采薇脸色好看了些,他才慢悠悠加上一句:“只是我看着你这架势,有些怀疑罢了,这到底是在磨墨呢?还是在磨刀呢?”
方采薇险些没把一砚台墨呼荆泽铭脸上去:这老板太恶劣了,什么叫磨刀?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孩,能把墨磨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这特么是份体力活啊,他一个爷们不说上来帮忙,反而还在那里冷嘲热讽,素质呢?世子爷的风度呢?都喂狗了?
一念及此,不由气得牙根儿痒痒,冷哼道:“爷看的没错,我就是在磨刀呢,磨刀霍霍向无良。”
“无良?什么意思?”荆泽铭心想只听说过“磨刀霍霍向猪羊”,这女人怎么擅自给人家改词啊?
“无良就是没有良心,此处意指老板啊。”
方采薇把墨条用纸擦干,然后举起奔着荆泽铭就过来了:“敢嘲笑我,看我抹你一脸黑墨……哎呀!”
最后一声惊叫是因为她还不太适应古代裙装,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整个身子都往前扑了过去。
眼看就要以史上有名的“狗啃泥”姿势落地,就见人影一闪,下一刻,整个人落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没事儿吧?”
荆泽铭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语气里少有的带了几许关切。
方采薇把脑袋埋在那宽厚胸膛上,眼泪都快下来了:太丢脸,真的太太太丢脸,穿越小说都流行多少年了,她竟然还会犯最初穿越前辈们的错误,真是……这地上有缝吗?她想钻进去啊。
“没事儿。”吸吸鼻子,大奶奶决定坚强地面对现实:丢脸就丢脸了,怎么地吧?这在穿越小说中一向都是女主可爱的小错误,她犯一犯也没什么嘛,哼!
好吧,挽尊失败,还是想找块豆腐撞死。
荆泽铭好笑看着那张强撑平静的脸孔:“何必硬撑呢?想哭就哭吧。”
“哇……”
下一刻方采薇就从善如流了,倒把荆泽铭吓了一跳,世子爷呆呆看着妻子:“那个……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怎么真哭起来了?”
“我也只是哭哭而已,爷不用在意。”
方采薇一瞬间恢复正常,拿出手绢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转身回到桌前,平静道:“爷,我想过了,日后要管理大房事务,很可能还要帮爷出谋划策,这怎么着也得有一间书房才行。房子呢,我这里是现成的,东西两边的厢房除了丫头们住着,好几间都是空置着放杂物,收拾出一间就行了,不过家具啊,文房四宝什么的,这就得老板您拨付了,我要求不高,书桌够大,椅子够舒服,另外再给整个书柜,顺便弄几个镇纸笔筒,来几套文房四宝就行。”
这要求还叫不高?
荆泽铭都无语了:“你不过是管点杂事罢了,用得着单独收拾间书房出来吗?又不是要考女状元,再说你就是想考也没用,咱们大夏不设女子科考。”
“不要这么说啊老板,一个良好的办公环境可以有效增加职工的工作效率,提升职工的工作热情和责任感,其实大房的事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也是千头万绪的呢。你比如爷的应酬交际,这就是一桩烦心事,我得记清楚你们家每一位亲戚朋友的寿辰,或者成婚生孩子孩子满月之类的红白喜事,还要绞尽脑汁想出合适的礼物……”
方采薇理直气壮掰着手指头,一边舌灿莲花,世子爷看着妻子那两张上下翻飞的烈焰红唇,只觉脑袋都快成了浆糊,好像强大的气场正在离自己远去,于是连忙一伸手:“停!我知道了,书房不是吗?你自己找一间厢房,明儿我就想办法把你要的东西搬过来。”
“谢谢老板。”
方采薇挥舞了一下拳头,却见荆泽铭面无表情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之前不是说要筹划吗?来,让我看看你的字,看看你是不是有资格在书房里办公。”
“门缝里瞧人是吧?呵呵!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功力。”
方采薇得意地拿起毛笔,铺开纸张,蘸了墨,端正了一下姿势,提笔向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一刻钟后,世子爷和大奶奶看着纸上歪歪斜斜的二十多个字,同时沉默了。
最后还是荆泽铭打破了僵局,他咳了两声,提起那张纸微笑道:“采薇啊,刚才我看你那份儿自信,心里还真是有些紧张,你说万一你这字写得比我还好,让我情何以堪啊,是不是?不过现在嘛……嗯!你确定这个水平有资格要一间书房办公?”
“爷,我觉着还是冷面无情的形象更适合你,记得要时刻保持,一开玩笑这形象就容易崩塌。”
方采薇面无表情向老板诚恳地提建议,一边在心中泪流满面的哀嚎:泥马太高估自己了,明明小学时候毛笔字是到过市里参展的啊,我怎么知道二十年没写,技能点就全部消失了呢。这玩意儿不该是和自行车一样,只要点上技能,就一辈子拥有吗?好吧,写字其实不是最难的,最起码还能看懂不是?最难的就是……这古代没有尺子也没有格子啊,她明明那里对齐了的,可谁知道写完后,二十几个字还是向着倾斜大路上撒丫子飞奔,看上去就跟一行白鹭下青天似得,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第三十四章:有个学霸老板的体验

荆泽铭丝毫不为所动,抖着那张纸啧啧有声:“你说的没错,我是该维持冷面无情的形象,现在我以这个形象通知你,就靠这点功力,书房没戏。”
“别啊爷。”
大奶奶的形象先崩塌了,奔到荆泽铭身边,看着他恳切道:“谁能生而知之?是不是?这个……你容我练习练习嘛,我和你说,我……我真是有基础的,就是太长时间没练了,你给我间书房,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给您交上一张满意地答卷。”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啊:淡然宽容;识进退懂分寸;端庄大方;贤惠可人。
然后重点来了,也就是这个女人:活泼俏皮,狡黠可爱,有时脸皮比城墙还厚,眼里会冒出贪婪的绿光,装模作样死缠烂打的技能也是十分精湛。这么多矛盾的性格,怎么可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荆泽铭眼看方采薇抓着自己的袖子“立军令状”,脸上都快绷不住笑意了,摇摇头无奈道:“行了行了,不就是一间书房吗?你至于这样?别忘了,你是侯府的大少奶奶,这样的死缠烂打,跌不跌份儿啊你。
方采薇心想国会议员还挽袖子亲身上阵掐架呢。为了达到目的,我这死缠烂打算什么?爷您要想看,我还有撒泼打滚技能没使出来,效果绝对不会比你们这个时代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差。
“来吧,先教你写字,免得书房落成了,你进去就生出这样的字来,爷丢不起这个人。”
荆泽铭来到书桌边,重新铺好纸张,先选了一管比较粗的毛笔,在那纸上写下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楷体,足足写了几百个,才对方采薇道:“这都是常用的字,你先临摹,熟练就好了,即便不能写的我这么好,终归应该是能看的。”
方采薇撇撇嘴:“爷也太自大了,怎么叫我不能写的你这么好?万一我要是写得比你好怎么办?”
“嗯!有志气,那我拭目以待。”
方采薇:……不要这样啊喂,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打个赌?或者说你要是能写的比我好就奖励你什么什么的吗?我和你说老板你这情商很容易伤害下属感情的。
荆泽铭将这张纸放在一旁,又拿起一张白纸,换了只毛笔继续写。
方采薇:……“爷你这是做什么?”
荆泽铭:“我再给你写篇小楷供你练习。”
方采薇:……“爷你这是要把我培养成全面发展的人才吗?”
荆泽铭:“你想多了,全面发展最起码是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写好字充其量只是其中一种罢了。”
方采薇:……“爷你不能这样打击我的自信心。”
荆泽铭诧异抬头:“哦?这么说你是要立志成为全面发展的人才?”
方采薇想想自己曾经在音乐课上让老师流下热泪,画的西瓜被老师认成土豆,下个跳棋都没赢过的惨痛黑历史,陷入沉默了。
不过有数的,输人不输阵,身为金领,你可以没有鸿鹄之志,但绝对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一挑眉,淡淡道:“我倒是想学,就怕没人教我。以我的身份,请个西席也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咱们慢慢来。”
荆泽铭微笑道,话音未落就见方采薇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他故作不解道:“娘子怎么了?”
可恶的学霸啊!方采薇泪流满面,很想跪下问问荆大爷您看我跪的标准不?
见压过了这女人一头,荆泽铭也见好就收。一时间屋里再无声音,只有他坐在那里,轻轻写下一个个方方正正铁划银钩的小字。
方采薇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注目看着那纸上如行云流水般出现的一行行小字,偶尔看两眼身前的男人,他微微蹙着眉,眼神清亮,高挺的鼻子下,嘴巴微微抿着,俊秀儒雅的一塌糊涂,但这份俊雅却丝毫没有遮住他的英姿傲骨。
真是特别出色的一个男人啊。
方采薇心中感叹着,再看那一个个从笔下流泻出来的小楷,也只能赞一句真是字如其人,这一个个字也如眼前男人般:方正,笔直,俊美,风骨铮铮,又不失圆融。这样的人写出这样的字,怎么看怎么像一幅会动的风景画,当真是赏心悦目。
荆泽铭写完一页纸,揉了揉手腕,想着这些总有几百字,够她练些日子了。因站起身一转头,险些和方采薇来了个脸贴脸,最起码鼻尖是真的差一点儿就碰到一起去了。
鼻端飘进一缕幽香,轻如飞花淡如幽梦,女人的如花容颜上,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时正痴痴看着那张小楷,仿似陶醉其中了。
许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荆泽铭蓦然就感到一阵不快,暗道怎么着?爷我这样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不如那些字好看?
脑子里想着,嘴巴也就问了出来:“你看什么呢?”
“真好看。”方采薇如做梦般地以咏叹调赞美,然后回过神来,就见面前男人一扬下巴:“好看是吧?再好看也是爷写的。”
方采薇:……
“行了,你就照着这些字好好儿练吧。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等练完字之后再做那个什么……哦,工作计划对吧?我只怕等你练完字,大房已经一团乱了。
这是老板对自己工作能力的质疑吗?方采薇气愤了:“不要门缝里瞧人。”
荆泽铭挑挑眉:“嗯,你刚刚也是这样说的。但事实证明,你的字还不如从门缝里瞧的。”
方采薇:……泥马老板是个晚娘面孔的冷酷家伙还自带毒舌属性。摔!求怎么对付?在线等挺急的。
逗弄完了妻子,荆家大爷心情愉快地离开了。这里方采薇很想把那两张样板字给扔掉,以表达自己的愤慨不屑,然而看看纸上的字,到底没舍得:算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就当是不耻下学了。
如此用阿Q精神满足了一下自己,绿枝和吴婆子廖婆子等人就捧了几个匣子过来,分别是大房的账本,花名册,库房钥匙等物。方采薇把东西留下,让她们出去,自己匆匆看了一遍,紧接着就开始着手进行对大房事务的规划。

第三十五章:嫡系人马的苦恼

首先就是人事:大房目前共有二等丫头两个,就是碧丝和绿枝;三等丫头四个,除了自己院里的芊芊小雀之外,还有梅姨娘身边的大丫头碧枫,最后一个是富姨娘的大丫头白蕊,如今已经跟着富姨娘去了庵堂。剩下还有六个不入流的小丫头,是干杂务的,也跟着大丫头们学着伺候人。
除了丫头们,还有几个管事婆子,像是自己房中的廖婆子吴婆子就属于这一类,不过因为大房事务都把持在富姨娘手中,所以她们也等于是没有实权,也难怪心中瞧不起方采薇,有数的,将熊熊一窝,谁不希望能跟着一个出人头地的主子啊?
剩下还有守夜的婆子,专门干粗活脏活的粗使婆子,这就更不入流了,另外富姨娘因为管着大房,身边还带着个小厮,这小男孩只有八岁,会写几百个常用字,平时在富姨娘身边跟着替她记账。
方采薇花了一个时辰,把大房的二十多个人逐一对上号,想着还得慢慢观察各自品性,之后才好重新分派任务,因就把花名册放在一边,只把绿枝叫进来吩咐道:“如今我自己认得字,也会记账,用不着小虎子,你把他送去爷书房里伺候吧。”
绿枝答应一声出去了,过一会儿回来,对方采薇道:“爷收下了小虎子。另外,奶奶,这会儿已经是晌午了,厨房刚刚过来问是不是现在把饭菜送过来。”
“是了,这一上午光顾着忙,竟忘了吃点点心,这会儿肚子里还真觉着饿得慌。”方采薇从书桌上直起身,伸了个懒腰。
绿枝笑道:“奶奶刚接手大房事务,可说是千头万绪,这一口啊,吃不下个胖子,还是慢慢来得好,免得再把您给累坏了,您看,您这喉咙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方采薇摸了摸脖子,满不在乎道:“还好,都不怎么疼了。”
用完午饭,又看了会儿账目,因为昨儿做活儿做的太晚,今天早上又早起去给桑老太君请安,支撑到这会儿实在是撑不住了,方采薇便倒头睡在床铺上,对绿枝道:“两刻钟后叫我起来,我只歇一会儿就行。”
谁知这一睡就睡到了未时末,起身时太阳西移,方采薇气得跺脚,问绿枝为何不叫她?绿枝委屈道:“看着奶奶睡得香甜,奴婢叫了两声,奶奶说不许叫,再睡一会儿就起来,奴婢也没办法。”
方采薇无言以对,只能懊恼想着这古代丫头怎么也和闹钟一样没用呢?闹钟还需要拿食指去按一下,丫头倒好,自己只是咕哝两句,就听之任之了。这么下去,自己还能保持金领一族的勤奋吗?一旦享受惯了封建贵族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奢靡生活,生存能力会急剧下降的吧?她未必能永远在这侯府里好吃懒做,也许未来某一天,她就要搬出去奋斗拼搏。
一念及此,就把碧丝绿枝叫进来严厉教育了一顿,中心思想就是要她们成为一个闹钟中的战斗闹钟,主人不起叫声不止,一定要发挥不怕起床气的大无畏精神,必须在主人规定的时间内将其叫醒,不然就扣奖金,哦不,月钱。
两个丫头让方采薇忽悠的晕头转向,最后唯一记住的一点就是:奶奶深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的荼毒,好好地觉不睡,非要人在她睡得香甜时叫醒。好吧,天大地大主人最大,反正难受的不是自己。
趁着晚饭前的时间,方采薇把账本和花名册全部捋明白了,查账清点收拾院落等事情就要等明天才能做,务必要让老板回来后,看见一个焕然一新的大房地盘,从而扭转今天由写字导致的不佳印象,让他充分明白自己确实是一个管理人才,一个月五两的月银聘请她绝对不吃亏。
荆泽铭一般是在书房用饭,这一点令方采薇十分满意,她喜欢吃独食的自在感觉。却不料这一天傍晚,名义上的丈夫却回了院子,这说明最起码今晚,吃独食的机会已经离她而去。
“爷怎么回来了?”
方采薇觉得奇怪,暗道老板这是要开始经营“夫妻恩爱”的形象了?正想着,就听荆泽铭硬邦邦道:“这是我家,我不能回来么?”
“呃……”
方采薇摸摸鼻子,没有多说什么,老板明显是在气头上,这种时候为了避免做炮灰,最好能够退避三舍。
可惜院子统共就这么大,别说三舍了,连一舍的地儿都没给她留,身为嫡系人马,就是这一点苦恼啊,平时高薪权力都给你,关键时候你不当出气筒谁当?
不过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呢?方采薇印象中的荆泽铭简直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板,她实在很难想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对方心情如此恶劣,那脸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明明上午时候还是好好儿的。
她乖巧的不问,但这并不能让荆泽铭心情更好,晚饭桌上所有饭菜都被他批了个一无是处,方采薇最后实在无奈了,只好摊手道:“爷,饭菜不合胃口,您别和我发火啊,厨房不归我管。”
荆泽铭眼瞅着就要冲到喉咙里的火气就让妻子这句话给压回了肚子中。
用完饭后,方采薇一看荆泽铭没有离去的意思,知道今晚不能善了了,于是亲自泡了一壶茶,端着来到他面前,将茶壶茶杯放在桌上,一边倒茶一边柔声道:“爷到底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能和我说说吗?”
“我以为你会躲得远远儿的。”
荆泽铭从妻子手中接过茶杯,神色有些复杂。却见方采薇一笑,轻声道:“爷这火气总要发出来才好,我即便躲了,也要有别人承受,这院里属我拿的月银最多,这种时候我不顶上,指望谁呢?我虽然不太厚道吧,但拿多少钱办多少事这种底线还是要遵守的。”
荆泽铭:……
夫妻两个大眼看小眼,好半晌,荆泽铭才苦笑一声,将那杯茶一饮而尽,淡然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下午出去,听到了冷宫一些消息,所以心里难受。”

第三十六章:赤子之心

那些话,原本是想死死压在心里的,痛苦难过都由他一个人承受就好。老太太和父母已经够苦了,不能让他们再经受一重煎熬。谁知回了院中,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这个突然来到自己身边的女人竟然又化成一朵解语娇花,轻易就让自己把这话给说了出来,而说出来后他才明白:有时候,能有一个人帮你分担苦痛和煎熬,真的很好,哪怕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可是就这样静静倾听着,就已经足够。
“冷宫?是大姐姐?”方采薇讶异地挑高了眉毛,接着叹息道:“难怪,难怪爷心情这样沉重,大姐姐……她在冷宫是不是过得很苦?咱们能想想什么办法帮帮她么?”
荆泽铭猛地抬头,似是不敢置信般地看着方采薇,好半晌才喃喃道:“你敢么?”
“老实说,如果冷宫里连点儿衣物点心都不让送,那我也不敢做什么了。爷说我冷酷也好没良心也罢,反正为这种事情搭上自己,有些不值得。但如果家里人照顾照顾冷宫亲人是被允许的,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照顾一下大姐姐呢?也不用传什么消息,就是给她送点衣服吃食,让她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个娘家,这就很好吧。能做不能做,我听爷的。”
荆泽铭怔怔看着方采薇,好半晌忽然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如果我说,送些吃食衣物是允许的话,你……你真的敢做?”
“为什么不敢?爷是世子爷,别的事也罢了,这种事情,您最该懂得轻重进退的不是吗?如果您说可以,那肯定就是可以的。大姐姐好歹是我们家的人,这一家的富贵也是因为她才得来的,如今她在冷宫,已经够煎熬了,家里给她送点东西,暖暖她的心,让她知道自己还不是一无所有,这不是很好吗?又显得咱们家有情有义,不似别的胆小勋贵那般,儿女得势的时候水涨船高,失势后就不闻不问,哪里还有一点人情味儿?”
“呵呵……有情有义……哈哈哈!”荆泽铭忽然大笑起来,只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这副模样只吓了方采薇一跳,暗道不好,老板这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我哪一句话说的不对?可是……他这样坚毅的人,就算我说错了,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