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手中的青樽缓缓落案,坚.挺的下巴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他嗓音低沉道:“从今往后,孤不想知道公主的事,无需向孤汇报!”
药公紧蹙着眉,若是晋侯当真放下执念,倒也是大善!
可若是.......
晋侯没有继续往下想。
姬晋离开了新田城的当日,晋侯命人抓来了赵国的探子,他原本留着这几人是为了传递假消息去赵国,但今日却将这几人统统杀了做了人肥。
晋侯愈发的残暴无情,一月后如此,半年后还是如此,直至一年后,檀文宫快步迈入大殿,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他跌跌撞撞道:“君上!君上!公主她回来了!”
晋侯身子猛然间一颤,他腾的一下从兽皮毯上站起,但旋即又意识到了什么,他清了清嗓子,装作毫不在乎,只是问了一句,“她回来作甚?”
一年没有消息了,入骨的思念无处安放。
晋侯已经到了即将奔溃的地步,他半年前已经命人再次打探姬宁的消息,但无一例外都被人阻绝了,而且此人是有意为之,甚至于了解他所有的追踪手段,他知道......一定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宁宝儿才有这个本事。
晋侯愣在当场没有说话,刚才膝盖撞在了案桌上,他缓了片刻才知道痛楚,旋即又吩咐道:“把药公喊来,孤这次不能放了公主离开!”
檀文公唇角猛然间一抽,他以为自己误听了,公主已经嫁入赵国一年,她现在是赵国的太子妃,以后不出意外就是赵国的王后了,晋侯如何能将她给囚禁住?
“.....君上?君上这是何意?”
这时,药公也颠颠撞撞走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君上!出事了,出大事了!公主她杀了楚王,眼下正带着楚王的人头来见君上了!”
檀文公:“!!!”
让公主刺杀楚王这是一开始的主意,可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已经是赵太子的妻子,她若是杀了楚王,那就等同于,赵晋两国都与楚国为敌了。
檀文公稍作思量,当即面露大喜之色,道:“君上,此乃好事啊!若是晋国单独攻打楚国,未免有些劳民伤财,可如今公主杀了楚王,赵国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届时赵晋两国必将楚国拿下!”
药公闻此言,也觉之在理,他二人正要与晋侯商榷出兵楚国之事,但见晋侯已在殿中踱步,很快又取了匕首刮去了下巴处寸许长的须髯,又问道:“孤这个样子可邋遢?”
檀文公,药公:“........”能好好商量称霸大业么?
未及门外的立侍上前来报,这时,一穿着华贵的妇人提着一只头颅走了过来,这头颅用了药水泡制,经历一月之久,尚能辨别出楚王的样子。
一年后的姬宁似乎褪去了原本的稚嫩与狡黠,却是美的惊人,她一路稳步走来,宛若月华俯照大地,又如夜间静溢的溪流,总能轻易吸引旁人的视线。
当那颗头颅被她抛到晋侯面前时,檀文公与药公倒吸了一口凉气。
姬宁身上流着楚王的血脉,又是晋侯亲自教.养长大,她拥有两国君王的气度,若非是个女子,她在某种程度上都能与晋侯比肩了。
姬宁眉眼带笑,清媚之余带着一股子邪意,道:“阿兄,楚王的头颅,我给你带过来了,你可满意?”
晋侯的下巴处还在流着血,是方才刮胡子时用力所致,檀文公与药公见了这一幕,已经在挤眉弄眼提醒他,晋侯这般痴傻郎君的模样实在是不忍直视。可是晋侯自己感觉不到异样,完全无视了檀文公与药公。
他的视线紧紧锁着几丈开外的女子,心已经沉沦。
此时不管说什么,语言都显得无比苍白,但有一点晋侯心里很清楚。
他不会再让姬宁离开了,就算是随便找一个晋公主“克死晋国”的理由,再给她另择一个身份,让她自此留在自己身边,他也不会再让她去赵国了。
姬宁又道:“一年不见,阿兄老了。”
晋侯:“......”
他的确消瘦了,眉心的沟壑更深,眼神也在一年前失去了生机,他为了她苦苦熬了一年,又怎会风度飘飘?
晋侯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头颅,之后再也没有留意,父仇得报,他竟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是因为姬宁的出现而感觉到了日子又不一样了。似乎只要她在身边,便不会是黯然无光的日子。
晋侯绕过矮案,往前走了几步,离着姬宁不近不远的距离,恰好站定,他顿了顿,方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宁,宁儿,你回来了。”
姬宁点了点头,他这个样子,让她无法说正事,她后腿了一步,道:“阿兄,我夫君也来了。此番刺杀楚王一事事关重大,怕是三国之间的战事很快就要挑起了,不过阿兄放心,我只是一介女子,即便我暗杀了楚王,世人也只会唾弃我,与阿兄无关的。阿兄一早就想联合赵国攻打楚国,我帮了阿兄了,是不是今后就不亏欠阿兄的了?”
养育恩?
情债?
还有她的一条命!
都不再欠他的了。
“夫君”二字着实刺耳,尤其是听着姬宁喊出来,还是喊着旁的男子!
一听到赵太子那小子也来了,晋侯通身心的又开始不痛快。
晋侯不想让姬宁与他这般生疏,即便她已经走了一年了,可在晋侯的心目中,他们还是这世间最为亲密的二人,旁人不可插足其中。
晋侯眸色一冷,突然爆喝了一声,“来人!给孤好生招待赵太子,没有孤的允许,谁人也不得踏足殿内半步,其他人都给孤出去!”
檀文公与药公伴君多年,自是知道晋侯的脾气,两人匆匆离开了大殿。
而这时,姬宁转身也要走,却被晋侯抓住了胳膊,他用了霸道的蛮力将她带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心,闻到那熟悉的味道,他就像是在低声的咆哮,“宁宝儿,你别这样,孤想你了!”
姬宁一开始还挣扎了几下,但到了后面就不挣扎了,因为她了解晋侯,这个时候她根本逃离不了。
姬宁窝在他怀里,享受着最后的港湾,这就是算是告别了吧。
他们之间真的互不相欠了。
姬宁听着晋侯的心跳,手掌抚着他后背衣襟上的绣纹,喃喃道:“若得来生,宁儿不要再记得阿兄。心悦阿兄这件事太累了。”
“阿兄,宁儿累了,宁儿愿以永生福气,祈求阿兄万世康宁。阿兄.....宁儿走了,宁儿不怪你,阿兄也别怪宁儿,宁儿没有力气心悦你了。”
“阿兄勿念,勿挂,勿寻。”
晋侯听着她的柔柔细语,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即将消逝了一般,他哑声道:“不!不行!孤不准!”
此言一出,姬宁无声一笑,她手中的银针突然扎上了晋侯的脖颈,然后看着他渐渐滑落在地,还有他满目惊惶的眼神,姬宁又道:“阿兄,宁儿走了。有件事忘了告诉阿兄,宁儿从未嫁过赵太子,这辈子只当阿兄的女人。只是......你我从前无缘,如今无缘,将来也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赠文】
晋侯彻底闭眼之前,他的手伸向了那个窈窕的身影,可是他什么也抓不到,这一次与上回姬宁嫁出时不同。
晋侯是真的害怕了。
不愧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宁宝儿,在晋侯彻底醒来之后,姬宁已经与赵太子消失在了晋国王宫,就连檀文公与药公也束手无措。
晋侯体内的迷药尚未彻底消散,他喝道:“给孤找!给孤把宁宝儿找回来!”他已经开始歇斯里底。
檀文公本要相劝,药公却挡住了他,“这都一年过去了,君上又何曾放下过?”
姬宁将赵太子行至晋国的边境时,她道:“赵太子,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赵太子却挡住了她,“姬宁!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你眼中什么时候才能有我?所有的一切都依你了。你要想要什么?”
这时,姬宁笑了,灿若娇花,“若非你暗中相助,我又怎会那么顺利杀了楚王?你帮我挡住了阿兄的探子,无非是想挑起晋楚两国的战事,现在赵国达成所愿了,我怎么就不能走了?赵太子,你在想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只是有件事你估算错了,我阿兄一早就想攻打楚国。赵国这次无非只是顺水推舟,而且赵国也免不了一战。”
赵太子突然无言以对。
他帮助姬宁的确是目的不纯,可......可这一年来,他已经彻底被她俘获,难道他要求带着妻子回国,这个要求很无理么?
姬宁是他用了两座城池作为聘礼换来的妻子,她如何能走?
姬宁踢着马腹要离开,赵太子当即命人再次挡住了她,而他自己则牵住了姬宁的缰绳,“你不能走,跟我回去,与我生儿育女!”
姬宁没有理会,赵太子又道:“你与晋侯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因何一年之久还不放弃?你们......”
赵太子欲言又止。
有关阿兄,姬宁也不想多说了,如今尘缘已了,今后天下之大,她便是个自由人了,身心都不再受到牵绊。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狂奔而来。
姬宁与赵太子很快就看清了人来是晋人,为首的正是晋侯-姬慎。
这时,赵太子突然将姬宁拉下了马背,即便姬宁自幼是跟着晋侯学武,但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依旧很大。
被赵太子禁锢住的姬宁当即察觉到了不妙,虽说赵晋两国达成了短暂的联盟,但赵国对晋国一直恨之入骨,加之前两年的战事,晋侯曾亲手杀了赵太子的叔父。
赵太子其实并非赵王亲生,赵国王后早就红杏出墙,与赵王的兄弟仓度陈仓。
赵太子对晋侯的憎恨,不亚于晋侯当年对楚王的恨。
都是杀父之仇。
到了这个时候,姬宁依旧是在乎晋侯生死的,没办法,她就是心悦他,即便她选择了离开,这个事实也更改不了。
晋侯靠近之后,喝道:“赵太子,放了宁儿!否则,孤定踏平赵国每一寸土壤!”
身后不远处就是万丈的悬崖,赵太子像笃定了什么,道:“哈哈哈,看来晋侯当真做了有违人.伦之事,也难怪晋侯不近女色,原来是珠玉在前了。晋侯要想救姬宁也可以,你自己去那边跳下去!你死了,她就能活!”
脖颈处传来了刺痛,姬宁并没有怕死,她怕的是因为她而牵连了晋侯。
“赵太子,你够了!你若是再逼一步,不用你动手,我便自刎!”
女子的嗓音透着狠意,旁人说这话可能是威胁,但姬宁.......她当真是说到做到。
难得晋侯终于有了弱点,赵太子也不甘心就此放过这个机会。


第152章 乱世殇 (终)
山风呼啸, “缺月剑”发出的剑鸣声如毒舌吐信般丝丝缕缕的钻入了姬宁的耳膜,她知道阿兄不会就此罢手。但她不确定他会真的跳下悬崖。
阿兄也许还有那么一些在意她,但绝对不会到付出性命的地步。
他和她之间, 阿兄一直都是那个看透一切的人, 而姬宁则一直是蒙在鼓里的, 她甚至于能想象的出来, 这些年阿兄看着她时是怎样的厌恶与痛恨。
他一定恨极了自己,谁让自己是楚王的女儿呢!
姬宁了解晋侯, 但这一年来她也明白了赵太子是何等心胸狭隘之人, 此人面相温润如玉, 实则内心黑暗偏激,他执意要娶姬宁的缘故, 也是想一步步借机杀了晋侯。
为他的生父复仇。
姬宁的视线与晋侯相视,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 她还是无药可救的念着他,即便她已经告诉了自己千万遍,她和他是不可能像诗经里唱的那样。
就算她留在了阿兄身边, 阿兄也不会让她生下二人的孩子。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姬宁身子前倾,试图自刎。赵太子察觉到了她的意图,赵太子万万没有想到姬宁真的愿意为了晋侯去死,她是想自己死了, 也不要连累晋侯么?
“你疯了!”赵太子收了手中长剑,换了一种方式将姬宁困在怀中,只能用手掌掐住了姬宁的脖颈。
其实, 就在前一刻,晋侯当真想过跳崖。
可他终究不是一个善男信女,他除却想守护宁宝儿之外,还有他的江山与子民。姬氏嫡出只有他一条血脉,若是他跃下山崖,晋国必定大乱。
退一步说,他若死了,他怎会放心宁宝儿一人?
他是个自私又专横的人,就算是死了,宁宝儿也要跟着他一块,黄泉路漫漫,他只有将宁宝儿放在身边,能看到碰到感觉到,他才能安心。
姬宁方才此举,无疑让晋侯心疼又愧疚。
到了这一刻,他当然明白了姬宁的心思了,怪就怪他到了最后了才幡然醒悟,他嗓音干涩,像跋涉在沙漠里的人徒行者,“阿兄在,宁宝儿莫惧。”
好一声“宁宝儿”!
赵太子心头涌起一股嫉恨与艳羡,他不是一个没有血肉之人,君子如何能不爱美人?姬宁是他一年前迎娶的太子妃,他至今却没得到她半分芳心。最过火的一次想一亲芳泽,却被她一掌击中了肩胛。
她一直拒他以千里之外,原来不是美人没有芳心,而是她的芳心早就给了旁人!
这人还是她的兄长!
赵太子挟持着姬宁渐渐靠近了悬崖,晋侯自是紧跟其后。
“孤再说一遍!若是宁宝儿伤了半分,孤定拿你整个赵国陪葬!”晋侯说话时,语气在颤。这个时候,他多希望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若是了无牵挂,即便此时抱着他的宁宝儿共赴生死,那又何妨?
赵太子在仇恨与姬宁之间,他选择了仇恨。
如果姬宁是晋侯在意之人,他不会吝啬毁了她!
赵太子眸色狠绝,他侧头看了一眼姬宁,对她道:“我是真心喜欢你,要怪你怪你心悦错了人!”
说着,赵太子的另一只手摁在了姬宁的腰上,将她大力推向悬崖,晋侯眼疾手快,自是顾不了那么多,他本能的扑了过去,试图去抓住姬宁。
但就在这一瞬,姬宁眼眸微润,她对着晋侯笑了,那样一身大红色广袖锦袍最适合她不过了,她在说话,但没有声音。只是用口型道:“阿兄,再见了。”
她笑着,用了晋侯曾经教过的暗器对付了赵太子,同时又挥开了晋侯手中的“缺月剑”,她拒绝了晋侯的营救。
赵太子只是受伤了,姬宁的暗器并不能致命,赵太子也看着姬宁坠下悬崖的那一幕,他从不知一个人在濒临死亡时,也能这般的美艳。
“宁儿!孤的宁儿!”晋侯已然奔溃,他已作出一跃而下的姿势,什么霸业子民也不要了,这便追随着他的宁宝儿而去了。姬宁眼角的一滴泪珠子似乎还悬在当空,他看着那滴泪越来越近,泛着七彩的光泽。
檀文公与药公及时赶到,忙命了几个一等武士拉住了晋侯。
晋侯的一只脚迈出了悬崖,那眼底的神色已经接近绝望。
就连药公都看不下去了,命人道:“来人!把赵太子制住!赵太子欲对君上不轨,又亲手杀了公主,这个仇,我晋国不能不报!”
*
雾霭茫茫,到处都是看不见人影的混沌。
晋侯的嗓音哑了,已经隐有吐血的痕迹。檀文公与药公带着剑客已经在山崖下面搜了三日三夜,除却一只大红色绣花鞋之外,什么也没有寻到。
晋侯怀里抱着那只鞋,还在荆棘丛生处找人,他身上无一处完好,或许内心也粉碎不堪了。
可即便是用了猎犬,也没有任何姬宁的踪迹,哪怕是还有一丝痕迹,猎犬也能察觉到。
晋侯宛若得了失心疯一般的找人,他不停的找,没日没夜,已经开始思绪混乱。
“孤来了,宁宝儿不怕。”
“孤的宁宝儿最怕黑,孤不能丢她一人在这里。”
“宁.....宁宝儿.....阿兄来了。”
檀文公与药公互视了一眼,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会熬不下去,二人擅自决定将晋侯打晕带了过去,至于那只绣花鞋,肯定也是完好无损的放在晋侯身边,否则待晋侯醒来,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出来。
晋侯醒来后却对姬宁的事只字不提,就连那只绣花鞋也不见了踪迹。
但三日后,赵太子被凌迟处死,晋侯命人将尸首送去了赵国,并言:“三年之内,孤必定铲平赵国!”
后来的新田城再也不可见那灼目的浅碧色,还有低领的裹胸装与大红色的绣花鞋。
晋侯下令,任何女子也不得这般穿着,谁若犯,论国罪处置。
此前,赵太子就是在新田城外被凌迟的,嘶吼声持续了一日一夜才停止,晋侯自此禁了丝竹声乐,举国皆知晋侯因为晋公主的惨死而悲愤不已,一日不铲除赵国,晋侯一日不会罢休。
时下的子民都是无比的忠诚,他们崇拜敬仰着自己的君主,一时间,晋侯上下都沉浸在复仇之中。
三年后,晋侯当真灭了赵国,又过了两年,楚国也在硝烟纷战之中消亡。
晋侯在姬氏旁支中过继了一个孩子,用了当年教授姬宁的方式亲手栽培他。
那年初秋,芙蓉花又缀满了枝头,满城都是娇花盛开时,晋太子舞了一会剑,他看着君父正望着苍茫的天际出神,便上前一步问道:“君父在看什么?”
晋侯缓缓收回了视线,幽深的眼神之中已然透着一股清冷与看透世事的卓然,“孤要去寻你的母后,大晋江山就交由给你了。”
姬九点了点头,他是晋侯亲手挑选出来的继承人,无比机智,但也实在调皮。
其实,晋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姬宁,姬九太像他的宁宝儿了。
姬九道:“君父,儿臣明白的!只是儿臣不懂,君父要去何处寻找?”
晋侯没说话,愈发到了这个时候,他愈发的安宁。
这一年,新君即位,晋侯死在了晋国皇宫内,姬九按着晋侯原先的嘱咐,命巫祝处理了他的尸身,此法可令尸身千百年不毁不灭,传言如此一来便可记得前尘过往。
姬九对君父的感激与敬仰无以言表,他喜欢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一切,便从列国搜罗了奇珍异宝,将晋侯的棺椁葬在了一堆宝藏之中。
母后.....他也好奇母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让君父为了她,而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到了最后君父就连命也不要了。
*
黄泉路不是想象中的荒芜凄凉,竟还有摆摊的行脚商与茶客。
姬慎是紫微星帝下凡,他的魂魄带有一股淡淡的紫光,一路走来,惹来不少鬼魂的目光。
黄泉路果然很漫长,这里不分日夜,姬慎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在一处茶楼歇脚,接待他的人是一名年仅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姬慎,你阳寿未尽,地府不肯收容你,你根本无法去轮回道上。所以你便只能徘徊在这段黄泉路了。”孟婆道。
这个结果不是姬慎想要的,他求死的目的就是为了尽快寻到他的宁宝儿,怎能困到黄泉道上?
“孤要去投胎!”他冷声道。
孟婆扬头看着他,见他清俊不凡,周身又有紫色萦绕,气度着实是一半鬼魂难以企及的,孟婆笑了笑,列出一嘴洁白的玉米牙,“若不,你陪我几年,到时候我将姬宁留下的东西还给你。”
这话一出,姬慎当即抓起了小孟婆,将她高高举起,威胁着问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孤的宁宝儿来过?”
小孟婆吃痛,她活了千年之久了,还是头一次被鬼魂欺,“姬慎,你快放开我!你忘了上回你们两个在我这边吃茶的事了?”
姬慎不明所以,“上次?你胡说什么?”
孟婆化作一团青烟,从他掌中挣脱,得了自由之后,方道:“放心了啦,你与姬宁有着数世的缘分,总会有一世会碰见的。天机不可泄露,我可不能再说了!”
晋侯现在急着去投胎,他却连地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孟婆道:“你急什么呦,这黄泉道上做买卖的都是阳寿未尽,都无法还阳之人,且再等上几载,到了时候,自会轮到你。”
姬慎等不及了,遂问:“还要等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赠文】
小孟婆掰了掰手指,她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识数,“反正.....反正终有一日会轮到你。”
就这样,姬慎在茶楼住了下来,终于有一日,小孟婆实在看不下去,这才道:“你且随我来吧,她的确曾来过我这里,还让我给你捎了话呢,我这就拿给你看。”
姬慎随着孟婆去了三生石旁,她用手一挥,那上面显示出了一行小字。
姬慎一眼就认出来了,姬宁的字是他亲手教的,还带有他的笔迹。
“勿念,勿挂,勿寻。”
还有这句话!
姬慎用手去碰触,可是瞬间,那字又不消散了,“她还说什么了?”他看着那巨石,喃喃道。
小孟婆窥视了天机,她知道姬宁与姬慎的真实身份,搞不好今后还有事要摆脱这两位上仙呢,她便没有隐瞒,接着娓娓道来:
“姬宁投胎时交代了一句,说是梅子味的孟婆汤好喝些,其他的有些甜,怕你不喜欢,让你切记选梅子味的。”
“为了不记得你,她将所有口味的孟婆汤都喝了一遍。”
“还有,她说,让你不要找她,就算找到了也不会再理你。”
姬慎:“.......”
他可能估错了自己的阳寿,迟迟没有轮到他去投胎,黄泉路没有日出与日落,时光流逝的悄无声息。
姬慎很快就熟悉了黄泉路的所有一切,他时常会站在奈何桥一直等着,或许还能等到他的宁宝儿。
也知道究竟等了多久,彼岸花也开了,小孟婆很诧异:“真是怪了,这花还没到三千年怎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