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随儿和墨巧儿面色皆是一僵,按理说小翠如今是楚二爷的妾,不用自称为‘奴婢’,特意过来给嫡小姐请安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楚棠却没有制止她,任她接着说下去,小翠盈盈一福后,强大的哭功就展露无遗了,那双杏眼说红就红了:“小姐,是奴婢无能,无法让二爷收心,这都好阵子没见着二爷的面了,连伺候二爷的机会也无,奴婢对不住小姐您的‘厚望’啊。”
楚二爷也才来楚宅两日,不过是没有去小翠那里,她就等不及的到楚棠这里来哭诉。
楚棠小脸登时就不悦了,所有的人都爱演,面上皆戴着一张面具过活,她为何不行呢?明知小翠的用意,楚棠心里觉得好笑,是不是就连小翠也觉得她只是孩子,好糊弄呢?
“李姨娘,你这话是何意?我父亲去不去你屋里,怎么与我扯上干系了?你无能与否更是与我无关!机会给过你,能不能抓住是你自己的事!另外我可不曾对你抱过任何‘厚望’!你记清楚了么?”楚棠厉声道。
分明是韶华青葱的样子,却是凌然夺势,小翠有野心,但是胆子却小,楚棠这一吓,她就震住了,“小……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实话跟您说了吧,前几个月在祖宅,二爷就算去奴婢屋里,也是喝闷酒,对那事不曾热衷。如今就连二爷的面,奴婢也见不着了。”
小翠将自己放在卑微的地位,为的就是让楚棠做她的靠山,她知道楚棠想利用她压制傅姨娘,所以她正好趁机往上爬。
墨巧儿这个时候沉着脸道:“李姨娘,注意你的用词,咱们小姐年岁还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听不懂你那些话!”
小翠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可她明明感觉到楚棠是什么都知道。小翠的岁数已经不小了,好不容易爬上了楚二爷的床,拜托了奴仆的身份,她断不会轻易罢休,忙为自己辩解:“小姐,是奴婢不好,奴婢嘴笨,又惹您生气了。”
楚棠见小翠将自己贬低在尘埃里的样子,更是看不起自己的父亲,他好歹也是个簪缨世家的二爷,怎么看上的女人,都是一个不如一个的胭脂俗粉,俗不可耐!
母亲就算还活在世上,也会被他给气死吧。
楚棠一来希望小翠安分守己,不该想的心思就别想,二来的确是想让她牵制住傅姨娘,有楚娇和楚玉两姐妹对楚二爷连番哭诉,傅姨娘回府是迟早的事,只是能不能复宠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李姨娘,记住你如今的身份,你不再是傅媚娘身边的丫头,而是我父亲的妾,今后不必自称奴婢。另外你的事与本小姐毫无干系,听明白了么?你是如何抬成妾的?是因着我父亲看中了你,与本小姐更是无关,你可听清楚了?”楚棠冷声道。
小翠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是了,小姐怎能插手二房的内宅妇人之事?小姐给了她机会,她应当感恩戴德,而非来向她诉苦,更不能让旁人知道她与小姐的暗中合作的关系。
不知为何,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她徒然冒出了冷汗,小翠拧着帕子:“妾身知道了,妾身已经请过安,这就不打扰小姐歇着了,妾身这就回去。”
小翠一离开,墨巧儿抱怨道:“真是个没眼色的,亏得小姐在她身上花了心思。她要是害了小姐被二爷责难,我定给她好看。”墨巧儿长的甜美,却是一张刀子嘴。往日就看不惯小翠的狐/媚样子,如今依旧瞧不上。
“小翠不蠢,今日过后,她知道怎么做。”楚棠道。
墨巧儿哼了一声,给楚棠梳起了长发,楚棠的头发又黑又密,披散时,像极了黑色丝绸,烛火下闪着透亮,让人爱不释手,墨巧儿道:“哼,奴婢就是不喜欢她。”
楚棠打了哈欠,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适才的狠劲已经不复可见,她此刻身上只着一件雪白色中衣,整个人圈在锦杌上,墨发披肩,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昏黄的烛火下,容色好看的惊人,她懒懒的回想着霍重华今日的话,“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母亲,人人都像你,还不得哭死。”
他是一出生就没了生母……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奴婢觉得小翠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她这人做梦都想往上爬,您今日一提点,她保准不会误了您的事。”墨随儿铺好了床铺,是时候该歇下了,又道:“咱们茶铺子的货也不知道能不能补齐,小姐,您说那霍家四少到底是什么人?奴婢觉得他怪慎人的,瞧着就让人透着古怪。”
楚棠想起一事来,她知道霍重华或许不介意,也无所谓,但她还是提醒了身边的人一句:“这件事谁也不准对外说出半个字,你们全当从未见过霍四少,我与他也并不相熟。”
墨随儿和墨巧儿也是机灵人,当即就明白了过来:“小姐,奴婢们知道,今后也会留心的,您只管放心。”
楚棠对身边的这两个丫头还算信任,外面守门的两个总角丫鬟就不得而知了。她们都是楚老太太的人。
至于楚老太太将来的打算,楚棠也在一步步想着如何避免沦落棋子的悲剧,她曾听说姑母楚贵妃有过几次身孕,但后来皆因血漏之症,没有一个存活下来,这其中究竟是何缘由,想必楚家人也知道,却无人站出来为她讨个说法,是谁都会寒了心吧?也不知姑母她是什么样的心境?
如果这一世顾景航还如上辈子一样用军功在陛下面前求娶她,她是不会入宫的,但再度嫁给顾景航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还有五年……她尚有五年的时间去改变事情发展的轨道。
楚棠在一片沉思中,恹恹的陷入困意,这身子还是太小,到了时辰挨着被子就能睡着。然而在她隔壁院墙的霍重华却没那么好运,这一日的曲折反复,令得他想不透,也猜不明。他平躺在榻,脑中不停的闪现几人:楚棠,康王,顾柔,顾景航……这几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另外还有顾景航对待他的态度,那种阴霾到无底深渊的眼神,绝非仅仅只是打压!
第二日,墨随儿悄悄传了一条好消息过来,这时楚棠正在吃粥,“小姐,掌柜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是铺子里的货已经齐了,没想到霍四少说话算话,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这样咱们就不用再去麻烦沈家表公子了。”
楚棠一愣,霍重华的速度的确让她吃惊,换做旁的供货渠道,没有个把月,事情都办不下来,她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她算了算这次霍重华给她让的利,总觉得自己占的便宜太大了。所谓吃人嘴软,那人嘴短,她似乎很害怕欠了霍重华的,否则今后他突然让自己还了,她还真是还不出来。
于是又让墨随儿去私库里取了银子出来,上回因为楚莲的事所欠下的一部分,还有一筐石榴的钱,她笼统算了一下,备了二百两,也算是与霍重华银货两讫了:“你找个机会去给霍四少,就说是我还给他的,今后再不欠了。”
墨随儿看着雪花花的白银,心就跟滴了血一样的疼,可一想到茶铺子的生意,这一次竟没有在背后数落霍重华的不好之处。
*
从皇宫到猎场的长街,被官兵左右严护,滴水不漏。帝王每逢秋猎,必带上御前最为得力且宠信的大臣一同前往,能陪驾左右是朝中大臣身份高低尊贵的一种标志。
帝王身着银甲,半百的年纪,身形还保留了当年的英姿魁壮。帝王的江山是从嗜兄杀父夺来的,年轻时候励精图治,让不少反对他的大臣逐一改观。但盛极则衰这个道理似乎是亘古不变的,就是帝王也不例外。这些年沉迷/酒色,享乐荣华,再无当年的雄心壮志了。
太子,慕王,辰王,康王皆在陪驾之列,霍重华就在康王身后,骑着高头大马,面色凝重,不远处就是定北侯父子四人,顾景航一侧目就在众多簪缨贵胄中看到了霍重华的身影,这令的他身上戾气更重。旁人他皆不放在眼里,因为早就参透了结局,但是霍重华不一样,此人一日不除,他一日不宁。
或许今日会是个天赐良机!
作者有话要说:从明天开始定时早上7点更新,大肥章哦。
第67章 冲突起
按照惯例,每年秋猎,帝王都会设下彩头,拔得头筹,必有重赏。今年却是玄乎其乎,对彩头二字只字未提。而重点是几位亲王的加入,让陪驾的群臣也是看不懂了。
以往皆是太子陪驾,今年弱冠的三位亲王皆有参与,帝王的用意,看似昭然若揭,但也有可能是某种试探,没有明确风向时,老谋深算的大臣们是不会轻易在帝王面前摆明立场的。
无论是否设有彩头,太子自然是首当其冲的想要夺冠,慕王与辰王同样野心勃勃,只有康王一直坐以待毙,他今日除了两个亲兵之外,只带了霍重华一人,他二人皆是青布长衫,就连护甲弓箭也没有。
入秋了,满山的野花艳艳灼灼,风一吹,如层层叠浪翻腾涌起。日头高照,正是秋光正好时。
所有的参加秋猎者皆已出发,康王与霍重华独留营地下棋,这时候顾景航从定北侯府的队伍里走出,果真见康王与霍重华在一处,他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霍重华早被康王器重?
“姑父。”顾景航一身玄色精装,腰窄腿长,身形勾勒的健硕勇猛,他先见礼,而后才对霍重华道:“霍兄,你不去猎几只兔子玩玩?”他唇角微扬,似有千般秋风荡过,有种轻蔑,但却不轻敌的笑意。
兔子?
他对那些软绵绵的小兔子可没什么兴趣。
霍重华指尖的琥珀黑子只是一顿,瞬间又放了下去,他棋艺精湛的令鬼才奎老都为之汗颜,如今虽无功名,但奎老却已在康王面前夸下海口:此子才是真正的鬼才。
霍重华与康王对弈时,从无留情,如此,康王却更看中他。这一来二往,又是将康王杀到绝路。
待棋局一定,霍重华才抬眸,一张俊颜竟无半分野心,亦不参杂任何权势的熏陶,他朗声一笑:“兔子……顾兄要是能得一两只,倒也可以送我一只,我正好留着有用。”
顾景航的讽刺未能起到半分效果,反倒被他无关紧要的一句话给压了过来,果然是今后无人能敌的文官之首,言词之下,能轻易贬人与无形。
康王这时道:“天乐啊,你如若觉得无趣,也可与景航出去切磋切磋,我常年领兵,杀生太多,如今只想图个安逸。”
霍重华知道康王是在避嫌,诸王之争,其实康王的胜算最大,除却朝中暗部的支持,康王昔日的部下和皇城中的禁军只要一声令下,都会为他所用。
然,康王想要的似乎是名正言顺。
康王是霍重华所敬佩的人,如果换做是他自己的话,早就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了。
霍重华正要说话推辞,有人大步迈入营帐,此人身宽体庞,面容华贵,绸缎官袍外套着银甲,霍重华一眼就认出了慕王,他之前特意去驿站探过一次。
“八弟,久闻你最喜结交有趣之人,我原以为是那些江湖郎儿,原来就是几个年轻的小子。”慕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其母乃承恩伯之女,如今在朝中虽无实权,但名声显赫,母族是众人皆知的望族。慕王一生顺遂,母妃得宠,十二岁封了王,弱冠后便赶往封地福建,此次被召入京,他对那个位置岂能没有半点心思。
康王与慕王虽是同父异母,相貌上却是大不相同,康王儒俊清朗,慕王却有股子俗世庸富之态。
“慕王殿下!”霍重华与顾景航先后长揖。
康王只是笑了笑:“三哥明知我的性子,结交好友不论身份年纪,再者这两位小友的确是品行出众的。”
慕王回京后,与京城权贵早有接触,手握重兵的定北侯自是在内,他当场就认出了顾景航,却也当作不认识,不过是个庶子罢了,将来能有多少建树,再看霍重华,一身儒生打扮,面容虽清秀,也是个无名小卒,慕王并不放在心上,朗声大笑:“八弟,你还是跟幼时一个样,旁人喜欢收藏钱物美/姬,你却喜欢收藏人,江湖郎中,游侠奇人,你倒是认识不少。”
说着,慕王往矮榻上一座,仿佛整张榻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几下,慕王一坐下就显得更加敦实了,“八弟,我不喜骑射,已与父皇请示过,不过我身边的人是不会放弃今年的彩头的,你呢?可派了人出去?若得几只野熊,父皇定会龙颜大悦。”
康王摆了摆手,示意霍重华和顾景航出去,这厢与慕王道:“内子常年久病沉珂,我已戒了杀念,今日来猎场,不过是不想违了父皇的好意。”
慕王一早就打听了康王的近况,他虽战功赫赫,麾下禁军严守城中,却独独没有封地,一个成年的亲王只有封号,没有封地,这就值得考量了,加之康王的母妃只是宫里的伺候帝王的一介宫女,更是没有母族可依。
故此,慕王对待康王并没有那么态度僵硬,仿佛直接将他排除在了储君之外。
这厢,霍重华与顾景航出了营帐,霍重华是个受不得拘束的人,自然是牵着马儿四处转悠,却被顾景航伸臂挡住,“霍兄,你就这么急着走?”
他同霍重华说话的口吻,总是带着某种敌视。
像是深藏已久的。
霍重华垂手看着抵在自己胸腔的长臂,突然笑了出来,声音朗朗雌性,未及弱冠,似乎已经变声了。
顾景航不明其意,但这人诡谲多变,他不得不防,“霍兄笑什么?我很好笑么?”的确,他曾今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霍重华侧过脸,笑意渐消,“你想与我一比高下?在王爷面前争个高低,一博好感?顾四爷,你好歹也是将门之后,你我虽同为庶,可你应该知道,你今后的身份地位与我截然不同,你大可不必如此劳师动众,我也无心与你争什么,你满意了?”
顾景航眸底溢出一丝狠绝,他现在就能杀了他,只可惜他竟然是康王的人,而顾景航知道,康王是他所不能得罪的。不过,猎场上刀箭无眼,谁又能知道呢?死了一个霍家庶子,翻不起多大的浪出来。
顾景航突然也大笑出声:“霍兄,你想多了,正如你所言,我无需与你争抢什么,不过是想邀你去一同游猎,难得来皇家猎场,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霍重华本无心与顾景航纠缠下去。
可他想起了昨日在茶庄里,女孩儿哭到痛楚,小巧的鼻子还冒了一个泡儿出来。这本是极伤大雅的怪异,可霍重华竟然破天荒的觉得可爱,小丫头一直养着‘咕噜’,他想着再给她捉只兔子玩。兔子毛茸茸的,总觉得与她很像。
“也好,那顾四爷先请吧。”霍重华爽快应下,今日秋猎,没有一整日是回不去的,他正闲着无事可做。
顾景航薄凉的唇角隐约可见杀意,在一个转身上马之际,消失不见。
皇家猎场位于城郊西南,范围极广,顾景航引着霍重华往禁军稀少的林子深处而去,霍重华没有看到兔子,却是发现了几只麋鹿的踪迹,他道:“顾四爷,听闻你箭法精准,如何就陪着我闲逛了?定北侯府历年皆能夺冠,我可不想耽搁了你。”
霍重华独来独往惯了,顾景航的存在,让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古怪。
顾景航骑马断后,从他的角度可见霍重华挺拔的背影和他那颗叫人无法琢磨的头颅,他上辈子步步不如他,恨不能切开他的头颅,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为何总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做出让人匪夷所思之事。
不远处有官员喝彩之声,想来不是太子和帝王有所获,就是几位亲王射中了猎物。
顾景航与霍重华二人齐齐往林子深处望了过去,却不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阵急促的箭鸣自暗处划过空际,速度惊人的可怕,如雷如蛇。二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转瞬间弯下身子,俯在马背上。
一息之后,不远处的苍天巨树上直/狠狠的刺/入一只黑白羽灵箭,这箭做工十分讲究,单是箭身就用了上好的黑漆途烤,白色尾羽尤为醒目。
这是定北侯府的标志。
霍重华意识到了这一点,注意到顾景航的脸上已经布满狠绝,他笑道:“顾四爷,你们侯府兄弟几人就是这般打招呼的?”
能陪驾秋猎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定北侯定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顾景航的几位兄长所为。
果不其然,一阵马蹄声与朗笑传来,不一会几匹骏马就停在了霍重华与顾景航面前,定北侯世子顾西爵拉着缰绳,大笑道:“四弟,父侯常言你武艺超绝,依我看也不过如此,竟与这位少年同时发现暗箭。”他指的是霍重华。
顾景航却是有意看了一眼霍重华,不是他自己反应慢,而是此人竟然也身手了得。
霍重华有种想杀人的冲动,顾家子嗣之争,与他何干?他觉得自己一向是个不问世事的世外人,最近却是琐事屡次找上门。
二公子顾成东是个憨厚老实之人,与顾世子乃异母同胞,一贯以长兄马首是瞻,附和道:“哈哈,四弟还是适合留在战场,京城不适合他。”
兄弟二人言辞之间,对顾景航几位排斥。
顾景航未做言语,手背的青筋却已凸起,这时,同样是嫡子的三公子顾崇明道:“大哥,二哥,父侯在前面等着咱们,今年可别让几位王爷抢了彩头。”他转而对顾景航道:“四弟,你要一道去么?前面有人围困了一头巨熊,只是迟迟未曾拿下,你箭术百步穿杨,许能派上用场。”
顾景航握着缰绳的指节发白,这是用力过猛所致,他突然面色大改,和悦的笑道:“不必了,我刚结识了一好友,今日要与他切磋几回,有几位哥哥在,我定北侯府绝不会输。”
顾崇明虽为嫡子,却是继室所生,此人表面态度谦和,也与顾家子嗣一样,自幼习武,但相貌上没有武将的狠劲,有股儒将之风。
顾家明争暗斗,独他明哲保身。
“如此,那也罢,方才大哥和二哥不过是试试你,绝无伤你之心,你不要放在心上。”顾崇明又道。
顾西爵和顾成东已经扬鞭而去,很显然没有将顾景航放在眼中。
顾景航点头:“三哥的意思,我自然明白,都是自家兄弟,何来记仇,三哥也快些过去吧,父侯需要你们。”
顾崇明象征性的和霍重华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至于霍重华是谁,他没有太多的兴趣知道。
马蹄声在林子深处远去,霍重华长吁了一口气,亲眼目睹了一场尔虞我诈,他摇了摇头,又笑道:“顾四爷,你也是个大忙人,你我就此分道扬镳,猎场颇大,没有必要一同出没,会吓坏林子里的兔儿的。”
霍重华突转的邪魅一笑,让顾景航为之一怔,不过旋即又恢复常态,他这样的人,就是个千面脸,什么样的姿态都不奇怪。
霍重华一心惦记着给楚棠逮只兔子玩,觉得顾景航这般阴损的人在身侧,会影响他的计划。
而且,道不同不相谋,他实在无话同顾景航说。
他二人都是庶出,但定北侯府与霍家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几乎不存在可比性,更没有一见如故的豪情。
霍重华调转了马头,双腿踢在了马腹上,神情悠然的缓缓前行,顾景航看着他的背影,手中的□□渐渐抬起,箭矢就指着前方的目标,一切只在一念之间,指尖一松,箭羽必定会射出去,只要他死了,自己今后会少了很多的麻烦。
一刻,两刻……就是现在了……顾景航的额头溢出了细汗,他还犹豫着。
顾景航骨子里的傲慢与自持清高令得他迟迟没有动手。
终于,那宝蓝色身影肉眼不可见时,顾景航再度松开了弓箭:就算要赢你,也要赢的光明正大!
霍重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开始守株待兔,他这人一贯坚信,能不费力气的事,绝对不多此一举。
皇家猎场有专门的人饲养野畜,为的就是让皇亲国戚,大员贵族们过个瘾罢了,故此,像兔子这种物种还是很常见的。不一会霍重华就徒手捉到一只。是只灰白色的小兔,头顶还有一簇白毛,样子看着可人,跟那丫头一个样儿。
霍重华摸了摸受惊过度的小灰兔:“别怕,很快我送你去见你的同类,她长的比你好看,保准你也喜欢。”
这时,这兔子往霍重华怀里缩了一缩,霍重华先是一笑,却突然面色沉了下来,他五觉明锐,林中突然的安静如斯,这极为不正常。
霍重华站在那里一动也未动,怀里的兔子早就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畜生是最有灵性的。霍重华皱了眉,立在那里,如一座石雕。
而就在这时,一声沉重的嘶吼在他左前方响起,他眸光一挑,就见一只巨熊朝着这边走来,黑熊体格巨大,站起来定比人高。
霍重华纹丝未动,他看过不少闲书,上面有一条记得很清楚,黑熊不食死物,他若这时行动,无疑是成了这头熊的眼中肉。
黑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就在霍重华以为自己就快蒙混过关时,一匹白马驶入了视野,这人身着铠甲,手持□□,不正是他在城门下瞥过一眼的帝王么?
帝王怎会只身一人?
护卫呢?禁军呢?
天生的警觉让霍重华嗅到了某种危险与阴谋的气息。帝王死在猎场一定无人会怀疑,这么多人陪驾,此刻却会没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