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上阙的弟子见惯美妙仙境,何曾见过这般景状,有数名女弟子几欲作呕。
而宽阔湍急的忘川之上,往生桥果然已毁,只余两岸山崖的残桥头。
人界山崖边立着数名天将与仙者,见了玹琏都是一扫颓靡,齐齐行礼:“叩见帝尊。”
“免礼。”玹琏道:“羽峰施招魂术,将众鬼引至平都内。若有不愿归附,侵扰百姓的厉鬼,商峰即刻镇压。徵峰开火阵,待众鬼入平都,将其困住,免其四处游荡。角峰为各峰补给真元。”
“是,帝尊!”紫上阙众人迅速四散开去。
只有重峨五人守在玹琏身旁。
玹琏落在残桥,蹲下身以手指触摩桥头的断缘:“有神器击打之痕。”
众仙都是惴然,玹琏站起道:“我去对面看看。”
黎辞忙提醒:“帝尊,这忘川中的阴浊之气正是仙佛之身的克星,失去往生桥这个抵御屏障,越是纯正的仙身,越容易遭到侵蚀损伤。”
北天王亦道:“帝尊,您来之前,已两名仙君欲探对岸,但都被吸入忘川。虽您修为冠世,但这忘川却是造化异变生成,不如先造一道替代之桥,以保万一。”
孔嫀闻言骇然,哪敢让玹琏轻易尝试过忘川,小声道:“帝尊…”
玹琏听到了,道:“那就先修复往生桥。”
重峨道:“筑桥的九幽幻光石在鬼界地底才有,帝尊可想到替代之物?”
“只有至阴至韧之物,方能承载住忘川浊息与万鬼怨气侵蚀而不毁。”玹琏略沉吟:“冥龙筋、沥梦金弦、鬼火带、雪壤灵脉、妖界通天铁木的根须,这几样合起来,可暂时代替九幽石。但我法域中缺了铁木根须。”
黎辞想了想道:“事急从权,不如请灵绛峰主前去妖界,找妖皇帮个忙?”他说着看向玹琏与重峨。
重峨可不敢做小师妹的主,他看向帝尊,等其示下。
玹琏道:“不必如此麻烦,妖皇人已到了。”
众人又是一惊,四下而望,果然见一道身影远远立在隔山古树枝桠上,神态悠闲,完全不关己事的看戏做派,可不正是墨隐澜?
黎辞上前拱手:“黎辞见过妖皇。妖皇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墨隐澜:“鬼界动静太大,我来看看热闹,你们继续。”
玹琏看一眼墨隐澜,他自然不会真当对方只是来看热闹。
黎辞见妖皇愿意搭理自己,就又道:“妖皇既已到来,不知能否借出铁木根须,以修复往生桥。”
“铁木根须?我倒的确有,只是,这往生桥的好歹与我何干。”
黎辞道:“自然不会让妖皇白白出力。帝尊在此,若有天界力能及之事,妖皇大可提出,由帝尊做主,绝不叫妖皇吃亏。”
“哦?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墨隐澜语调玩味:“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帝尊的意思?”
黎辞额头渗汗:“自然也不能违背道义。”又道:“帝尊以为呢?”
玹琏:“妖皇有何要求可直说。”
“这倒是笔可做的交易,容我想想。”
墨隐澜状似思索了片刻,弹指间一团金光射向玹琏,玹琏抓过金芒,一字字在他掌心闪现。
玹琏合拢手掌,看向墨隐澜的目光冷若玄冰。
墨隐澜露出笑容:“帝尊,这样无关大局的小事,不会不答应吧。”
众人虽不知墨隐澜提了何种要求,却感受到他与帝尊之间的隐隐争锋,都有些惶惶不安。
相持片晌,玹琏已有决断:“我答应你。”
墨隐澜似早知他会答应,顷刻就有绿色丝索状之物飞向了玹琏。随即人已从原地消失。
玹琏抬起手,五条灵索就分别落在重峨五人手中。
“稍后我牵引灵索去对岸,待我下令,你们便将灵索楔入桥头。”灵索都是先天灵宝,可长可短,变化自如,不用担心长度不够拉过忘川。
“是,帝尊!”
孔嫀望一眼山崖下忘川上方翻滚着的晦黑浊息,担忧看向玹琏,玹琏却未看任何人,转过身去,足尖轻点,身形已然逸远。
感觉到有人与天地规则对抗,忘川似被激怒般,突然就咆哮起来,无数的黑色浊息从忘川冲起,形成通天贯地的暗色光幛,带来巨大阻力,连以玹琏的修为,也不得不慢下来。
众仙就见帝尊的背影停留在了黑幛之中,那些黑色的阴浊之气,紧紧缠绕着他,令其进退维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入了他的身体。
众仙大惊失色。
北天王道:“不好,先前那两名仙君便是这般坠入忘川。”
重峨沉声道:“帝尊定能通过,不会有事。”也不知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周围的同/修和众仙听。
所幸又过了片刻,玹琏周身汇聚起盛大的银芒,如一团燃烧的银色火焰,其身后五色流华,如白凤缀长长的斓彩尾翼,两度起跃,已穿过厚厚的黑幛,落在忘川对岸。
众仙齐松一口气。
玹琏站在鬼界大门之前,与孔嫀五人各执一端的五条彩索,如虹带横贯忘川之上。
孔嫀发现玹琏的仙元顺着各条灵索由远而近,他的声音同时透过黑幛传来:“重峨,定索。”
师兄妹五人立即燃烧内元,将手中之索深深扎入残桥九幽石中。
在玹琏术法催动之下,五索化作一体,无数银色符印连缀飞旋,须臾之间,一座白色长桥赫然入目,忘川上的黑色光幛亦如飞烟散去。
众仙还来不及为桥成振奋,已见玹琏背对往生桥,抬手间两仪光印煌煌,下一瞬,紧闭的鬼界界门已被一掌轰开。
四十九
“重峨,指挥弟子将众鬼引入鬼界。”玹琏说完,没入了鬼门。
重峨道:“黎辞天官,劳你代我之任,我也进鬼界看看。”
黎辞知他不放心帝尊孤身探鬼界,忙应下来。
孔嫀几人也跟上去。
鬼界的第一殿里一片混乱,鬼仙鬼司一个也不见,只有无数的鬼魂正相互撕咬,狂态如兽,这哪里是要往生,分明是中了咒法,个个都要变成厉鬼。
在鬼潮的中央,屹立着一座鬼坛,坛顶坐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青衣纶巾,白面灰发。
那书生皱了眉头:“来者何人?竟能打开我封禁的界门?”
“玹琏。”轻声道出二字,白色身影已直取练风歧,欲要生擒。
练风歧被这名字一惊,他自己闹出的事他知道有多大,引来天界出手是必然,只是他没料到,来地狱这等腌臜污暗之地,竟叫天界的少帝打头阵。
练风歧赶忙念动咒语,顿时万鬼暴起,筑成魂墙。
玹琏退开一箭之地,挥袖击散魂墙,但练风歧心念一动,鬼魂又再度凝聚成墙,如盾牌般保护着练风歧。
玹琏道:“原来你修成了灭宿天鬼身,难怪不愿再做这鬼君。”
练风歧狞笑:“帝尊知晓就好,还望帝尊不要阻我机缘。”
不远处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帝尊!”
玹琏瞥一眼跟进来的五人,道:“奏安魂之曲。”
“是。”师兄妹立即取出乐器,同奏《安魂曲》。
洗心。除怨。生者静神,死者安魂。
重峨五人皆倾注神元,心无杂念,威力极大,暴起的鬼怨之气很快被瓦解,众鬼呆立原地,不再有任何动作。
练风歧感觉头隐隐作痛,他看着玹琏,飞腾而起,黑色的狂潮随其高举的双掌涌向玹琏。
玹琏周身迸生上玄清光,炼风歧的掌风一沾上清光,便如火入水,不需一招一式,即令练风歧引以为豪的怨力鬼掌失去作用。
练风歧一愣,对方既有上玄清光护体,众鬼只消沾上即会幻灭,那方才玹琏为何还为鬼墙所阻,随即明了:“帝尊既连魂灵也不忍伤害,怕断了他们往生路。还望帝尊手下留情,放了我如何?”
玹琏漠然:“扰乱鬼界,杀戮众鬼司,断无数人再世之缘。你说呢。”
炼风歧见讨饶无用,化作一缕黑烟钻出鬼界。玹琏正是要他出鬼界去,以尽快重整鬼界秩序,并未阻拦。
练风歧跃出鬼界,就见滞留阳界的众鬼正被有序牵引,如灰色洪流般经过往生桥,朝鬼界而入。
黎辞怒道:“练风歧,你果然已叛变!”拂尘甩去一道疾风,拦下对方须臾,玹琏也现身出来。
练风歧刚炼出灭宿天鬼的雏形,哪敢与少帝相争,立即又想逃走。
玹琏岂容他再逃,威压一释放,练风歧勉力抵挡了几下,便知自己今日危矣。他赶紧从法域化出一物,巴掌大的神宫旋转变大,变成一座蜃楼,身形瞬就闪入了神宫内。
只听轰然巨响,玹琏的掌风尽数拍在神宫外壁,与神宫反扑的真力相撞,发出宛如爆炸般的亮光。
练风歧心有余悸,这一掌若是落在他的身上,怕是要毁掉根基。
玹琏认出那法宝:“地母九枢宫?地母娘娘的神邸。你毁掉往生桥就是为了得到此物。”
“帝尊既知晓了这神宫来历。还不退去。”
练风歧安心下来,盘坐在宫门前调息,宫外有护宫大阵,任凭玹琏再强,终究非神,他就不信他能毁掉这上神神宫。
只见那护宫阵由百道光轴组成,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纵横交错,连缀为一体,如巨大的光笼,将地母宫装在笼中。
玹琏一入阵中,法阵光轴瞬间就转动起来,千变万化,飞速变幻。
有一名女仙突然啊地惊叫,原来是玹琏的右臂被一道光轴擦过,立时血溅如飞。
原来这九枢阵是个杀阵,道道光轴皆如剑戈,闯入者一个不慎,就要被绞杀,凶险非常。
师兄妹五人也出了鬼界,刚出来就见接连两道光束穿透帝尊左肩,对方雪白的衣衫瞬间就染成了红色,叫五人看得心惊。
然阵法之术,正是玹琏的强项。他在阵中摸索了半柱香,虽受了几处伤,却丝毫不见狼狈。
在练风歧尚在调息养伤之际,玹琏竟已破解阵法枢秘所在,就要进入地母宫内,宫门处却有一层无形之壁,阻止了他的前进。
护宫大阵轻易被破,练风歧本在惊骇之中,连爬带滚退后好几步,直到他发现玹琏根本无法进入宫门,练风歧怔了一怔,随即诡异大笑。
群仙被他笑得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练风歧道:“帝尊还不知道吧?地母娘娘被深爱之人背叛,身死前以血誓封禁,无情者方能进入地母宫。心怀情爱之人,即便破了宫阵也进不来。”
他停了停,意味深长道:“原来帝尊如此修为,却还做不到太上忘情,哈哈哈。”
玹琏闻言,沉默飞退出护宫九枢阵,似在另思办法。
眼见帝尊要一举擒获练风歧,却生出这样的变数,众仙都有些发懵,可他们又不敢交头接耳,当面妄议帝尊,只敢以目互视,暗中猜测是何方仙子入了帝尊的眼。
辰绾天女追求帝尊多年,而帝尊数度拒绝,这早已是天界公开的秘密,众仙皆以为是因帝尊超凡入圣,无情无爱,却没想到…
这真是天界近年来最激动人心最引人遐想的八卦了!
练风歧笑得张狂:“帝尊不要再白费力气,这地母宫,你是进不来的,不如就此别过,再会罢。”
说罢就要驱使地母宫逃离此地。
玹琏并起的两指指尖冒出一缕金符,如流火飘摇,抛向地母宫。
练风歧认出那是恒山符,心道不妙,果然,金符落在宫顶,立即化作密密麻麻的定咒,无论练风歧如何御使神宫飞走,皆一动不动。
玹琏虽进不了地母宫,却能掌控练风歧的行动。
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
一名黄衣仙翁抖抖擞擞递过来一个金瓶,道:“帝尊,老仙这里有忘情丹,帝尊服下即可放下尘缘。”
见到那仙翁的举动,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了愣。
玹琏亦是一怔,他站着不动,垂下眼睫。
孔嫀紧张得用力咬住了下唇。
帝尊这是何意?为何不接?仙翁的白眉毛都快皱到了一处,他老啦,实在不懂时下年轻人的思想!
一名青衣仙君赶紧上前,将那仙翁拉走:“老鬼头,你傻啊,就你会炼丹?帝尊想要忘情丹不会自己炼?”
“也是,那帝尊为何不自己炼?”
青衣仙君无奈摇头:“这还用问?不想忘呗!”
老仙翁完全忘了还有这一层,顿时说不出话来。
也是,帝尊若想要舍却一段情缘,多的是法子,何须他人相助。
炼风歧恨玹琏困住他,大逞口舌:“我当帝尊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也不过是个为了私情可以惘顾大局之人。说起来我有私欲,你有私情,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帝尊何必为难于我?”
见帝尊不愿服食忘情丹,孔嫀松了口气,可是,他进不去神宫,竟还要受那炼风歧的折辱,气死她了!
玹琏慢慢抬起眼:“炼风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自行出来认罪,可免剔除仙骨之苦。否则,休怪天界不念你过去功绩。”
练风歧想,玹琏既进不来,还有谁能破这护宫阵法,道:“那我倒要看看帝尊能奈我何?”
众人也正紧张诧异,却见帝尊全身白光氤氲,秀致的眼角破裂,坠落一滴血珠,俊挺身型开始模糊,急剧拉长,全身嘶嘶绽裂,露出黑宝石般的鳞片,一条黑龙兽瞬间化显出来。
可再凝神一看,帝尊分明还站在原处,那黑龙自他身上脱体而出,直扑练风歧,众人这才明白,帝尊将己身仙力剥离,凝聚成一条黑龙,这化身非同一般分\\\\\\\\\\\\\\\\身,与正主智慧与法力相当,却不会有丝毫的情感。
只不过,仙力脱体,正主若此刻遭受攻击,就十分危险了。
然而,黑龙兽攻入地母宫所用时间极短,不过几息之间,练风歧就眼睁睁看那黑龙灵巧避开阵法轴机,以暴风之势近前。练风歧被那黑龙一爪抓住,带出了神宫之外。
玹琏本尊抛一条光索捆住练风歧,黑龙兽同时归位,他冷声道:“练风歧,将玄冥令交出来。”
玄冥令乃鬼界之匙,从鬼界诞生之初,就由历代鬼君保管,有驱御鬼灵,通达鬼界之用。
见识到这位帝尊的手段,炼风歧心知即便他不给,玹琏亦有办法叫他给,与其被折磨一番,不如爽快些。
玹琏收走玄冥令,将练风歧扔给北天王:“滕北,将练风歧带走。”
“是。”北天王将练风歧提起来。
玹琏念了句法诀,收起地母宫。
黎辞上前问:“帝尊不与我们一道审问练风歧?”
“不必。这桥支撑不了太久,须得尽快找到九幽石,我去地狱之底看看。”
黎辞自是遵从。
待玹琏持玄冥令从地宫取出九幽石,已是一天之后。
临时替代的往生桥不堪腐蚀,洁白的桥身已染黑气,现出斑驳裂痕,玹琏祭出地母宫为机枢,重建了往生桥。
五条宝索虽收回来,却因浊息侵染,灵力散了许多,回到紫上阙后,由孔嫀与离钲将五索投入演武广场的宝鼎中,守着净化了一番。
天界对帝尊的崇敬向来高,藏奇桥之事后更盛,帝尊如今本就是被众仙谈论最多的对象,现在最热的八卦,自然是帝尊心里有个姑娘,乃至无法进入地母宫一事。
至于那名神秘女子的身份,则是各种猜测,版本众多。最热门的人选,当然就是轩辕辰绾了。
这八卦亦传到了魔界,百里绮心在与墨隐澜会面时问:“有意思,听说天界少帝绝情寡欲,竟也心有所爱。就是不知那女子是谁,妖皇可知道?”
墨隐澜反问:“我怎会知道?”
百里绮心阴测测道:“若能抓住玹琏心爱之人,岂非能逼他就范?”
“那可未必。玹琏那种人,就算动了凡心,也是苍生大义排在前面。”
百里绮心品出点味来:“妖皇与玹琏有旧怨?”
墨隐澜微微一笑:“道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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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被热议的玹琏,却在火阵里悠哉陪着他的神秘姑娘,他道:“你的进步太慢,与你的资质不符。”
孔嫀忙道:“我可没偷懒。”
“我没说你偷懒。但你看看,你至今停留在第二重焱火心轮。按理说,凤丹既成,绝不该如此。”
孔嫀认真想了想:“好像自从到人界找我爹,我就只是术法提高,境界提升不多。”她真正进速快的时候,是玹琏带着他们五人在外操练的时候。
玹琏若有所思。
孔嫀却突然道:“咳,我听说,那个什么,双修可以提升功体。但是我和你双修过一次,为何完全感觉不到我有任何变化。”
玹琏着实怔了一下,他深深看着孔嫀。
孔嫀心头一慌,立即乖巧闭上眼睛,等待他接下来的举动。
结果,她就感觉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拂来拂去,半天也没有别的动静,她睁开眼问:“帝尊,你在做什么?”
他眼里有笑意,问:“我在考虑,你刚刚那样说的意思,是主动邀约我同你双修么?但我又担心,是我理解错了。”
他干嘛要问出来?默默进行不就好吗?
孔嫀羞愤不已,一把挥开他的手:“是你理解错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怎么你身为天尊,跟你双修也没有任何提高。难道你竟然是虚有其表?”
话一出口,孔嫀就觉得玄元冰的冰力似乎沿着脚底,漫到了她的背上。
她看着这个在外清高出尘的仙模典范慢慢凑近她:“我是不是虚有其表,你不是最清楚?”
第三十二章地母
孔嫀为掩盖心悸,大声道:“我不清楚!”
“原来不清楚,难怪这么大的怨气。”
孔嫀听出玹琏声音里的危险,转身就跑,刚迈出左脚,肩上一沉,他的手按着她,将她转过来。
他轻声问:“你跑什么呢?”
孔嫀说不过他,又打不过他,可怜巴巴道:“我没对你有怨气。”
玹琏点点头,将孔嫀抵在一旁的梅树上,身体贴着她:“我方才想了想,你说得很对。那天我们双修的方式,可能真是出了点问题,才让你在境界上没有提高。这的确是我的过失。”
这个姿势让孔嫀动了动唇,却压根说不出话。
玹琏道:“我们今天重修一遍,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说着低头去啄她的唇。
这是大白天,又在梅林中,虽知无人看得到火阵里的情形,孔嫀仍觉得有些害羞。
她去推他的胸膛:“我想进屋去。”
玹琏轻笑:“好。”
重峨的声音,又是毫无预兆地响起:“帝尊,重峨有事要禀。”
玹琏蹙眉,头一回知道,他也有不欢迎他这个最得力干将的时候。
“讲。”
重峨也算是玹琏的解语花了,他第一时间就听出,帝尊的声音比平时多了点不悦。
他灵光乍现,难道是小师妹在火阵里?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天后娘娘的心疾突然发作,天上天请帝尊过去看看。”
“知道了。”
玹琏放开孔嫀,特意征求她的意见:“下次再修?”
“…”孔嫀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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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嫀回到火宵阁不久,便有了客人来访。
她打开门,疑惑道:“轩辕辰绾?你有事?”天后不是病着?她这个女儿还往紫上阙跑。
轩辕辰绾霍然扬手,孔嫀眼前一黑。
等她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而轩辕辰绾就在她对面。
孔嫀站起来,环视周围,入目全然陌生,是一个封闭的暗室,除了她们脚下的石台,周围全是粘稠得几乎凝固的黑水。她问:“轩辕辰绾,这是什么地方?”
“地狱之底。”对方眨也不眨地看着孔嫀,终于说话了。
孔嫀发现轩辕辰绾的语调极为低沉、阴冷,与她平时有所差别。
她问:“地狱之底?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轩辕辰绾站起来:“西嫘!你将我封在地底那样久,我当然要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孔嫀一愣,对方在说什么?她根本听不懂:“我什么时候把你封在地底了?西嫘?那不是上古女神?跟我有何关系?”
对方道:“就算你不是西嫘,那也是西嫘的转世。”
孔嫀试探问:“你不是轩辕辰绾?你是谁?”
“我是谁?你将我害得这样惨,还问我是谁?”
女子的面孔带着狞色,孔嫀更确定了她不是轩辕辰绾,她问:“你把轩辕辰绾怎么了?夺舍?还是魇住了?”
女子笑道:“你还是先管你自己吧。你猜猜我准备怎么折磨你?”
孔嫀呼一口气,逼自己冷静,她不知帝尊要多久才会发现她不见,她只有自己救自己。
她突然想起,帝尊说过瞬花铃是西嫘女神亲手炼制,而这人与西嫘似乎有仇,她摸了摸耳际道:“你是不是因为这瞬花铃误会什么了?这铃铛是我无意中得到的,在我之前,这铃铛已经有过很多任主人,我与西嫘女神并没有关系。”
女子道:“你还是这样会狡辩啊。”她发出诡异的笑声。
随着她的笑声,周围的黑水哗哗作响,水中出现此起彼伏的黑色暗影,随着第一道面目扭曲的人形虚影浮现,数不清的黑色虚影渐次冒出水面,嘴里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嗡嗡声,从四面朝孔嫀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