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道:“是,老夫见过慕容夫人。”
“先生与慕容夫人,曾经论道?”
“不。”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了一点笑意:“老夫,劫持了她。”
什么?
我一下子都呆住了,看鬼谷先生的神情和口气,是非常敬重慕容夫人的,我还以为他真的受过慕容夫人的点化,怎么原来他竟然——劫持过慕容夫人?!
这样的意外,未免也太意外了。
“为,为什么?”
看着我呆若木鸡的表情,鬼谷先生也微微一笑,那双稳重内敛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似乎也年轻了,带着几分回忆的趣味,笑道:“当年,老夫也是年少气盛,许多事看不透,也不愿看透,总以为这世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当她站在与老夫相对立的立场,自然应该除之。”
与他相对立的立场?我有些奇怪,鬼谷先生不是一直崇敬慕容氏的统治吗?而慕容夫人乃是慕容氏一族难得的女中豪杰,为什么要这么说?
当我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时,鬼谷先生淡淡一笑。
“世人只知慕容夫人是慕容氏的女中豪杰,却不知,慕容夫人曾经三嫁易夫,当年她也曾是南帝甄氏的后妃,并以一人之力除掉了当时的四大家族之一谢氏一族,老夫正是谢家的门生。”
我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慕容夫人,竟然是她除掉了当年中原的四大家族之一谢氏一族,谁都知道,当年的四大家族实力雄厚富可敌国,各占山头各自为战,将全国的农工商分据盘剥,比现在的三大世家何止强大了数倍!她居然能除掉谢家!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我吃惊的,真正让我吃惊的是——她曾经三嫁易夫!
难道说,这位百年前叱咤风云的奇女子,也曾经经历过真假难辨,爱恨莫测的人生,她也是历尽情殇,才最后找到了那个可以让她安心归隐的怀抱,所以宁肯负尽痴心,引起中原大乱,也要跟随自己的丈夫远离尘嚣?
也许,她是真的找到了。
可,我呢?
沉默了很久,我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思绪,看着鬼谷先生眼中近乎崇敬的眼神,不知已经穿过了眼前的重重风景,穿越时空,看向了许多年前,那让他铭刻至今的女子身上,轻轻道道:“先生,很仰慕慕容夫人?”
这一次,鬼谷先生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的点头:“夫人的风度气质,百年之间未有来者,即使到了今日,也让人难以忘怀。”
我看着眼前这位百岁老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往昔记忆的珍视,也有如水般的柔情,让人依稀能感觉到,他对于那位奇女子的珍重,不啻任何一个男人。
也许,只有慕容夫人那样的女人,才能让鬼谷先生这样的男人,颠倒终生。
我们默默的站在湖边,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感觉到两脚有些酸麻,鬼谷先生看着我微蹙眉头的样子,说道:“是老夫粗心了,公主如今身怀六甲,是不应该这样久站的。”
说完,他便领我慢慢的朝另一边的湖心小亭走去。
我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背影,他真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年过百岁的老人,那笔直的身材如同余鹤手中的银枪,仿佛也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不羁的灵魂,雪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诉说着往昔的点点滴滴。
我心里有许多的疑惑,还是想在这个时候问。
“先生,先生为什么知道本宫会来岐山,还派了余鹤先生前来?”
“公主西行,难道不是必然之势?”
“可是,先生知道归知道,为何会出手?”
他淡淡一笑,道:“看来,公主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又何必还要拐弯抹角的问?不错,老夫派余鹤出手,是因为受人之托。”
“什么人?”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我又立刻道:“是——凌少扬吗?”
他的脚步微微一滞。
立刻,又继续往前走,并没有回头,说道:“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昨天,余鹤先生出现在山谷中,以一人之力震退玄武大军,那个时候我听见洛木娜说话,似乎曾经见过余鹤先生;而洛木娜身居草原,若要相见,自然是余鹤先生出谷前往殇阳城;而能让余鹤先生出手的,这个世上的人,并不多。”
我听见他淡淡的笑声:“公主——果然才思敏捷。”
我咬了咬下唇,正想要问为什么他们会让凌少扬住进凤翔城,那个梁澄心又是怎么回事,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鬼谷先生说道:“公主,老夫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公主。”
“先生请问。”
他回头看着我:“公主身怀六甲,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宜出门远行,尤其你的目标又是联盟大营,难道公主就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孩子?”
孩子?……
我心里浮起了冷笑。
这个孩子,还有谁会关心他吗?
连他的父亲,都决绝的与他的母亲断姻缘,在知道我身怀六甲,受尽屈辱的情况下,与我决断,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梁澄心,还用那样的话来刺伤我,走到了这一步,这个孩子生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让他来面对这个尘世间的肮脏龌龊?面对他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恨?面对他无法对人言的身世?
我是凌楚风的妻子,永嘉太后,却生下凌少扬的骨肉,这样的笑话,真的要让他生下来。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人绝情的话语,我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上涌,赌气冷冷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鬼谷先生微微一怔,看向我。
我咬着牙,颤声道:“这样的孽胎,若没有,就好了……”
凌少扬,我这一生,若从来没有见过你,没有你,就好了……
话音刚落,我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我们已经走到了湖心亭中,突然感到亭子里似乎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一抬头,就透过鬼谷先生的肩膀看见,一个漆黑的身影正站在亭中。
一双黯然的眼睛,掩盖在银质的面具下。
##熟悉的记忆VS鬼谷来客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有些怔忪,而鬼谷先生似乎也怔了一下:“鬼面——”
三个人一时有些愣神,那鬼面立刻低下了头,我看见他宽阔的肩膀似乎有些颤抖,说了一句“鬼面告退”,便仓促的要从我们身边走过。
他会出现在这里,我并不吃惊,真正让我吃惊的,是他的声音。
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好像刀锋从岩石上划过,干涩、沙哑又低沉,还带着一丝颤抖,好像——好像是被烟熏坏了一般。
我一时间愣住了,看着他与我擦肩而过,可就在他要离开这小亭的时候,鬼谷先生突然开口了。
“鬼面。”
“……”
“你,可要想好了。”
“……”
鬼面停在那里,似乎挣扎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又一次低沉着嗓子道:“徒儿想清楚了。”
我站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们,这两个人说话,好像中间隔着一层烟雾,明明每个字都懂,可连在一起,就偏偏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鬼面说完,便抬起头,要向前走去。
可刚刚走出一步,前面迎面走来了一位童子,向着鬼谷先生一拜:“先生。”
“何事?”
“谷外,有客求见。”
我微微一怔,鬼面也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鬼谷,居然有客来?
虽然我知道,天下有太多的人想要进入鬼谷求见鬼谷先生,历朝历代,这里都是兵家王侯梦寐以求的地方,可真正敢将这一举动付诸实现的,世上并没有几个。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鬼谷先生竟然一点都不吃惊,眼中似乎还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容。
“来得好快。”
难道说,这些人的到来,是他意料之中的?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鬼谷先生回头对我道:“公主,老夫就先失陪了。”说完,他又转头看向鬼面:“鬼面,就由你在此陪伴公主吧。”

191.第191章 九年前,公主来过鬼谷

鬼面似乎愣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鬼谷先生已经笑着离开了。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衣袂飘扬间,似乎有一种年轻人才会有的玩味之感,我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鬼谷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他在这世人皆举目高望的位置上,又想着些什么,只是一转头,看见了身边沉默不语的鬼面。
这个人,也是让我看不透的。
他脸上虽然有面具掩盖,但能看到许多的伤疤,身上应该也有不少伤痕,而他的嗓子竟然也是坏的,虽说人不可貌相,但鬼谷先生的弟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多少让人有些失望和意外。
不知为什么,是他……
正想着,一丝淡淡的熟悉的幽香又一次飘过鼻尖,我回头,只见那亭中的石桌上,又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酿。
鬼面也看见了,更加沉默起来。
我走过去端起来,轻轻的喝了一口,鬼面就这样安静的站在旁边,也没有看我,只看着那湖上生烟的景致。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沉默得越久,越像是一种对峙,到最后,甚至连我都感觉到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刚想要抬头说什么,就听见鬼面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主,想去什么地方看看么?”
我看了他一眼:“但凭先生领路。”
他没有说话,转身朝着亭外走去,我将桂花酿的碗放到桌上,也慢慢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鬼谷,这个天下间最神秘,也是所有帝王将相趋之若鹜的地方,此刻看在眼中,却反倒没有了往常想象的那样神秘莫测,反倒带着一点平和的自然之美,四处都是苍翠的花草树木,伴着淡淡的水汽,显得格外的秀丽。
鬼面就这样一路慢慢的走着,从那湖边的山坡一路往上,都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干净平坦,可过了半山之后,路就稍稍有些崎岖,山中的晨雾也越来越重,沾染上了我的衣衫,额前的几缕长发也温润的贴在脸颊上,带着一点轻薄的凉意。
越走越偏僻了,我心中暗暗有些不解,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不过,他带我去什么地方,我倒并不在意,我真正在意的是——
“鬼面先生,如何知道本宫喜欢桂花酿?”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只是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九年前,公主来过鬼谷。”
我心中一动:“九年前,先生也在鬼谷?”
他没有说话,却是默认了。
我的呼吸一时间有些紊乱,连心跳也乱了:“那——”
话没说完,鬼面停下了脚步。
我也停了下来,这才发现他领我到了山腰一处偏僻的平台上,右边是高耸的山岩,直入云霄,山顶已经隐匿在了重重云雾中,而这一处露台伸出山体外好几丈,周围蔓藤攀爬,芳草鲜美,云雾蒸腾,倒有一种恍如仙境之感。
看着眼前的景致,一时间我有些恍惚。
“这里,这里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
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眼前的景致一时变得有些模糊,一时又清晰,好像和脑海中的什么景象暗合上了,一时间分不清是真是假,是梦是醒。
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脚下也是一片云雾,看不出下面到底是多深多浅,只有青绿的蔓藤绵延下去,坠入凡尘去了。
看着这一幕,我有些恍惚,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薄衫已经被晨雾浸透,湿润的衣衫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寒意。
我抱着瘦弱的双臂,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时,鬼面看了我一眼,似乎沉默了一下,还是将身上那件黑色的长袍脱下来递给我,当那件长袍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像是闪过了什么,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曾经,似乎也有一个人,这样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看风景……
似乎,也是这样的寒冷……
他脱下了衣服,也是这样递到我的面前……
我恍恍惚惚的看着眼前不知是谁的身影,开口,下意识的:“凌少扬。”
这三个字一出口,就像是一道惊雷劈下来,整个人一个战栗清醒过来,就看到眼前这个人,睁大眼睛看着我。
鬼面?!
我一时间也愣住了,傻傻的站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叫他的名字?为什么眼前的那一幕,如此熟悉,好像就在昨天发生的?为什么……
寒气一阵一阵的袭来,我的身子都微微哆嗦起来,鬼面看着我,终究还是沉默着将那件长袍披到我的肩上,我抬头看着他,他却一下子退开了好几步,像是怕沾染上我身上的气息一般。
可这个时候,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打定主意,我看着鬼面,问道:“既然九年前先生也在鬼谷,那么先生可还记得——青龙国二皇子,凌少扬?”
这一刻,我感到他的呼吸窒了一下。
过了一刻,才听见他有些空的声音沙哑的响起:“记得。”
“先生可知道,他曾经在这鬼谷中受过重伤,伤就在胸口,据说十分凶险,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知道。”
我急忙问道:“先生知不知道,他是如何受伤的,谁伤了他?”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我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见他的声音很低沉的响起:“刺客。”
“刺客?!”
我一下子惊呆了——刺客?
他身上的那一道旧伤,当年几乎让他送命的伤口,竟然是刺客所赐?
对了,鬼谷先生广发龙凤帖,邀请中原各国的皇子皇女前来鬼谷论道,这样的大事,必然是一动惊天地四方瞩目,而所有的皇室之后齐聚在此,当然也是那些刺客最好的目标,不论是国内的政敌,还是敌国的势力,都一定把这一次论道之行作为他们争权夺利最好的机会。
也许当初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才会在回程的途中,对轩辕庭动手。
只是,我有些想不通,鬼谷是天下间最神秘,也是被世人奉为神圣的地方,居然能被刺客渗透,这的确是一桩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也就是说,当初的刺客,绝对不是普通的来历!
我急忙问道:“那,鬼面先生知道当初的刺客是谁吗?或者,是什么人派来的,为什么要刺杀他?”
看着我急切的表情,鬼面没有回答,却说道:“公主,为何要问这些?”
“啊?”
他默然的看着前方,一片无边无际的云海,有一种无尽苍茫之感,连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空无了:“人死如灯灭,再去追寻往事,有何益处?”
人死如灯灭?我的心里微微一痛:“我知道,他没有死。”
身边的这具身体微微一颤,转头看向我。
“我知道,他没有死,他还活着。”我凄然一笑:“只是,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不如——”不如不要经历这一切,不如不要来救我,这样的话,恨还是纯粹的恨,不会像现在这样,悔恨交加的心情,好像要把人五马分尸一样。
鬼面看着我,眼神渐渐的暗了下去。
沉默了许久,我长长的吸了口气,将那股酸涩的感觉压下去,重新问他道:“先生可以告诉我吗?当初到底是什么样的刺客潜入了鬼谷刺杀他?”
“……”
他看着我,目光有些复杂。
可还没等他开口,突然,身后的山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隐听到有人在叫我们,回头一看,一个小童从山下匆忙的跑了上来,拜道:“公主殿下,鬼面师兄。”
“何事?”
“先生让你二位立刻去正堂见他。”
“为什么?”
那小童道:“有客到。”
没想到鬼谷真的来了客人,而鬼谷先生居然还让我和鬼面都去,这让我心里隐隐有些腹诽。
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一路从山路上走下,晨雾渐消,隐隐看到山下谷底的那片桂花林中,翠竹精舍在绿叶黄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雅致,滴滴露水缀在草尖上,被阳光一照,反射出七彩的光芒,走在其间,仿佛置身一片虹影当中。
我们一路朝那竹屋精舍走去,走到门外,隐隐听见里面的声响,来的客人似乎还不止一个。
是谁呢?
走得越近,心里就越沉,当我走到门口,与那屋子只隔一层垂帘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种熟悉的气息,从屋子里透了出来。
他没有说话,甚至不用任何行动,只是坐在那里,已经能让我感觉到他的存在,那是太熟悉不过的存在,曾经给过我无限的温暖,最大的诱惑,让我几乎放弃自己的一切——那个人……
当我停在门口的时候,屋子里似乎也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沉默当中。
这样的沉默,隐隐的,像是两个人在对峙。
谁都不肯迈出那一步,谁,都不肯再迈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站在门口的小童有些沉不住气了,抬头看着我:“公主殿下——?”
我看了他一眼,这孩子还很单纯,似乎完全感觉不出什么,也正因为这样的莽撞无知,才会让人勇敢,可以去面对一切。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受伤,痛楚之后,渐渐的失去了这样的勇敢,但——
有的人,有的事,我的确应该去面对了。
于是,我伸手,轻轻的撩开了帘子。

192.第192章 南宫的杀气VS鬼谷异动

这,似乎也是我第一次进这间屋子。
这是一间长而宽敞的精舍,屋子的两边有八扇窗户,阳光透进来照在木质的地板上,反射出温润的光,长道的两边是几张香案,来的客人盘坐在香案后。
当我走进的时候,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我。
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奚玉樱。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怀孕对她而言是多大的打击,现在这样大腹便便的走到她的面前,分明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一种煞气隐隐透出来。
“玉樱公主,久违了。”
她站起身:“居然能在鬼谷巧遇永嘉太后,看来真是有缘。”
巧遇?这两个字说出来,我和她的眼睛都闪了闪。
当然不会是巧遇,我算了一下,也该到他们发现我的行踪成谜,然后沿途追赶过来,凤翔的一战连白虎军都发现了我的存在,她如此精明当然不会弄错,而走到了云梦山,余鹤以一人之力挡下千军万马,这样的大事,更不容他们小觑。
她,是追着我来到鬼谷的。
只是没想到,鬼谷先生居然让她入谷了。
想到这里,我又转头看向了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南宫,从我进门到现在,他没有抬头,只木然的看着桌面。
他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长衫,人清瘦了许多,漆黑的长发束在脑后,让棱角分明的脸显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锋利之感,而那双眼睛,不知是因为劳累还是什么,隐隐的发红。
奚玉樱会追来,我一点都不奇怪,可他,新婚燕尔,怎么也长途跋涉到鬼谷来了?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慢慢的起身,用一种近乎陌生的口气:“拜见太后。”
“南宫将军。”我微微笑道:“怎么南宫将军也会来鬼谷?”
“末将,陪寻幽三朝回门。虽说迟了些日子,总也好过没有。”
原来,是陪新婚妻子回门。
我在心里笑了笑,看向周围:“将军与夫人真是情真意切令人羡慕。可是,尊夫人怎么不在此处?”
“舟车劳顿,寻幽有些不舒服,在外面休息。”
“……原来是这样。”
说到这里,我和他之间似乎也无话可说了,这个男人的身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生人勿近的生冷气息,尤其好像不想看见我,想来那一夜,在他大婚的宴席上那场闹剧,已经把他心里最后一点耐性磨平了吧。
我淡淡一笑,转身走向了前面。
鬼谷先生正跪坐在正前方,一张香案摆在眼前,上面放着一只檀香炉,青烟袅袅,让整间精舍都显出了几分幽静雅致之气,而他的眼睛也隐藏在了那青烟之后,显得模糊而飘渺。
“公主殿下,鬼面呢?为何没有与你同来?”
“他说他有些不舒服,就不过来了。”
“喔……”
鬼谷先生淡淡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奚玉樱,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一挥手。
我当然不会相信鬼面说的是真的,尤其当时他的眼神,已经泄露出了太多的心绪,他似乎早就知道来的人会是奚玉樱和南宫,但为什么他不愿意与他们相见?难道九年前,他在鬼谷的时候,和他们之间有过什么?
我的心里越来越多的疑惑,唯一能解开的,就是眼前这位老人,可他却什么也不说,脸上唯一清晰的,是那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笑意。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天晚上,对鬼谷的很多人来说,都是个不眠之夜。
我静静的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月洒下的千里清辉,像是一张由千万条银丝织成的网,将世间的一切都束缚了起来。
鬼谷,到底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中原数国,九位皇子皇女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