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什么,正好这几天,娴妃娘娘放了瑜儿几天假,她乐得清闲,便将照顾我的责任一肩挑起。
“怎么说你都不听,虽然你身上的外伤已经好了很多,可你看看你的手指,还肿得跟萝卜一样,筷子都拿不动,还想自己洗脸吗?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听着她不停的唠叨,我也笑了:“你当我是瓷娃娃吗?一碰就碎。”
“瓷娃娃?你才不是瓷娃娃呢,你是糖娃娃,”说着,瑜儿又狡黠的一笑,凑到我耳边,戏谑的道:“齐王的糖娃娃。”
“你别胡说。”
“我可没胡说,自从你被送回来养伤,他每天照三餐来看你三次,皇后娘娘可是有懿旨压着,他都不听。你说,你不是抢手的糖娃娃,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这话并不是什么坏话,可我听得心里直发慌。
你在怕我?
的确,被送回来养伤的这几日,齐王每一天都来看我,刚开始的那两天,我高烧不退,伤重得连起身都难,他会急得焦头烂额的拎着太医来给我看诊,等我情况好一些,他就守在床头,有的时候一守就是好长时间。
如果是寻常人,有这样一个弟弟,只怕此生足矣。
可是,他是天家皇子,是堂堂的齐王殿下。
我再是傻,再是迂腐,也不会傻到那个份儿上,于是淡然一笑:“瑜儿,今后别再提这件事了,我的案子还没了呢。”
那天在刑部的大堂上昏厥过去,醒来就在掖庭,我并不知道最后审判的结果是如何,而太子最后问裴元灏的那句话,他又是如何回答的。
我不会天真的以为,他就这样把我丢回掖庭来就算完了,我只是不知道,裴元灏,他到底会如何处置我。
梳洗完毕,瑜儿便从食盒里拿出了早点,是一些清粥小菜,她挑了一些酱瓜和腌肉放到粥里,然后端到床边,一点一点的喂给我吃。
瑜儿并不是那么细心的姑娘,她大大咧咧惯了,莽撞得像个虎头小子,可这几天,对我的照顾真的是无微不至,也许连宫中那些后妃们也未必能有这般享受,她小心的把滚烫的粥吹凉,喂给我吃的时候,还柔声问:“烫吗?”
眼睛有些湿润,我轻轻的摇头。
刚刚吃了几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听到那脚步声,瑜儿立刻冲我挤了挤眼,和往常一样急忙起身朝着门口,准备跪拜:“奴婢拜见齐——”
齐字还没说完,我和她都呆住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平日里兴冲冲来看我的齐王,而是一身白衣如雪,容貌清俊隽永的男子,他站在阳光下,恍如谪仙。
裴元修?!他怎么会来?!
瑜儿俏脸一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太……太子……?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我有些恍惚,眼前一下子浮现出第一次她见到太子,似乎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是在内藏阁,那么安静,那么无争的地方,短短数月,什么都变了。
裴元修慢慢的走了进来,看了她一眼:“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瑜儿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我和他。
过去在内藏阁,我和他也经常这样单独相处,但那个时候他淡淡的,我也淡淡的,温暖的阳光洒满了小小的内藏阁,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但这一刻,他只是一步一步的走近,却让我不安。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裴元修在走到离我还有两三步的时候,停下了。
他静静的看着我忽闪的眼睛,突然道:“你在怕我?”
我未必能看透你
我低着头:“太子乃是国之储君,威风凛凛,不怒自威,人见人怯,理所应当。”
“那为什么,当初在内藏阁,你从来没有怕过我?”
“……”
一只手慢慢的伸过来,托起了我的下巴,力道虽然不重,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仪,我只能抬起头,对上那双温润的眼睛,他看着我道:“你为什么要怕我?”
他的目光,依旧是那么温润如玉,和那天晚上在夜宴上一样,可这样温润的人,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寒。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道:“青婴,你是因为我对贺家的处置,觉得我太无情,所以怕我,是吗?”
“……”
他轻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默许四弟的做法?”
“……”
他轻轻的放开了我,说道:“贺清州不仅仅的讥讽朝政,他还在背地里勾结南方暴客,若不严惩他一家,只怕牵连下来,就不是一个抄家能平息的;贺莲生男生女相,妍媚动人,在京城达官贵人的圈子里名气很大,他被四弟收容,只用伺候四弟一人,若要发配塞外,只怕他的下场会比——比娼妓更惨。”
听了他的话,我原本冰冷的指尖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的确,私通暴客讽刺朝政,论国法要罪连三族,他抄了贺清州的家,却至少保全了几十条性命;而贺莲生,我也依稀听过这个人的艳名,想想这样的人真要发配,只怕还不到半路,就真的给折磨死了。
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来向我解释。
“青婴,其实我——”
看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轻轻的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太子殿下行事,自然有殿下的道理,是青婴愚拙了。”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是将一切紧绷的气氛全都划开,我低垂着眼睑,漠然的看着自己的指尖,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看着我,但我却始终没有再去面对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青婴。”
“……”
“即使有一天,你看透了我,我也未必能看透你。”
我心中一颤,慢慢的抬起眼,而他也慢慢的站直了身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像是无奈至极的笑容:“有的时候,真希望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而你,也还留在内藏阁,还能为我,递过来一本……”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阳光下,明明是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却有一种莫名的酸涩的感觉从心头涌起。
裴元修……
深夜入上阳宫
裴元修走了没一会儿,瑜儿就进了屋子,她坐到床边,轻轻的捧着我指尖已经凉透了的手,传来了阵阵暖意,我刚抬头对她感激的一笑,就听见她说道:“青婴,太子他——他是不是也喜欢你啊?”
“什么?”我哑然失笑:“瑜儿,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可是,我看他对你——”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来看看我,也是人之常情,你别瞎猜了。”
瑜儿看了我一会儿,认真的说道:“青婴,你还不知道吧,你被关进天牢的这几天,太子一直在为你四处奔走。我听皇后身边的宫女说,太子还为了这件事,去求过皇后呢。”
我心里猛的一惊,没想到裴元修居然会为了我去求皇后。
不,他不可能喜欢我,身边有南宫离珠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为妻,谁会爱上我这样平凡的宫女呢。
况且——回想起和他相识的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我竟然发现,他是如此深沉的一个人,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他,比起阴鸷无常的裴元灏,他更让人捉摸不透。
这就是天家的皇子,而他更是国之储君,这样的人,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能与他接近?
于是淡然一笑:“太子是个好人,对谁都会这样,并不只是我。瑜儿,你别再胡说了。”
看着我淡然的样子,瑜儿也只有撅撅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看大门,奇怪的说道:“平时这个时候,齐王也应该来了,怎么今天还没来呢?”
裴元丰的确没来,而且一直到了晚上,他都没来。
这倒并不让我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是堂堂的齐王殿下,我也清楚的记得皇后知道我们的关系时,很不高兴的样子,她当然不希望堂堂一个皇子跟一个宫女走得太近,更何况,我还是涉嫌毒害她的人。
所以,裴元丰不来,倒是一件好事。
不过,裴元丰虽然没来,裴元灏的随扈却来了。
“青婴姑娘,三皇子传召。”
瑜儿正在给我的手指上换药,一听这话,我的指尖都颤抖了一下,瑜儿看着我,脸色也有些发白:“青婴……”
看着她担心的样子,我安慰的道:“没事。”
说完,便起身,跟着那随扈走了。
自从那天刑部大堂公审之后,我没有再见过裴元灏,虽然他向皇上请命南下,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动身,对我的裁决也一直没下,所以,我的心里多少也有些准备。
只是,这么晚把我叫过去……
心中有些疑惑,跟着那随扈走了许久,终于在沉沉暮色中看到了不远处巍峨高耸的上阳宫,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三殿下这么晚传召我,是有什么事?”
你还是第一个!
那人笑了笑:“这么晚传召你过去,当然是上夜了。”
上夜?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让我中的疑惑更加深了,我原本是跟着姚映雪的侍女,怎么也轮不到我去给他上夜,况且,这个案子没完,我也还算是待罪之身,为什么要让我去上夜?
但不管怎么想,脚下的路还是慢慢的走完了,等我一抬头,已经到了寝殿大门前。
“殿下,人到了。”
那随扈在门口一拜,然后回头对我道:“进去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站在冰冷的夜色里,我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推开虚掩的门,慢慢的走了进去。
大殿一如既往的空旷,床边的烛台上,一盏烛火轻轻的摇曳,映照着层层帷幔里的熟悉的人影,他靠坐在床头,一袭黑衣几乎融入了夜色中,只有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熠熠生辉,平静的看着我。
我走过去俯身一拜:“奴婢,拜见三殿下。”
“嗯,熄灯吧。”
像是完全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任何的说明,他就这样躺了下去,而我也只能走过去,吹熄了蜡烛,然后摸到床边那个小锦凳,靠墙坐了下来。
一切,好像都和那个夜晚一样,也是静谧的,带着一点说不出的紧绷感。
我在漆黑的夜里睁大了眼睛,一点倦意也没有,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不觉到了半夜。
“茶。”
淡淡的声音从帷幔里响起,我起身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床边,一只手从帷幔里伸出来,却没有接茶,而是和上次一样,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
这一次,我没有惊慌失措,甚至连茶水都没有溢出来,只是咬着下唇,默默的用力要把手抽回来,而那只手的主人也丝毫不肯放松,我用力,他也用力,我停下,他也停下,却就是不肯放手。
但不管怎么挣扎,我和他,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渐渐地,竟成了一种僵持。
这样的僵持不知持续了多久,帷幔里又响起了一声清冷的笑,裴元灏慢慢的坐直了身子,眼睛透过层层薄纱看着我,仿佛隔着无数的云雾:“怎么?觉得自己委屈了?”
“……”我咬着下唇,没开口,手上仍然默默的用力。
这时,他的手松了一下。
我一愣,刚刚要把手抽回来,就感觉到手腕上一沉,他突然抓紧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拉,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了床榻上。
他欺身上来,将我压在身下。
这一次,我是彻底的慌了神,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殿下……”
单薄的唇角微微挑起,在幽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了他脸上浮起的那一抹如鬼魅般的浅笑,明明是在笑,却好像下一刻就会把人吞噬掉。
“你也别觉得自己委屈了。”
他俯身,冷冷的看着我:“岳青婴,这上阳宫中耍心机的女人很多,可胆敢对本宫耍心机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我的心狠狠的一颤,身子也哆嗦了一下。
哪一面,是真正的你?
我的身下,是温软的床榻,我的身上,是他滚烫的胴体,可当我被那双如兽一般的眼睛盯着时,我只觉得冷,刺骨的冷。
在天牢里,我忍受了三天惨无人道的虐打,不管有多痛,多苦,多绝望,我也没有为了自己求生,就从嘴里说出那个裴元琛想听到的名字,可眼前这个男人,仅仅因为我触怒了他,就这样丢我在天牢里,任我遭受那些酷刑。
这,就是天家的无情!
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些东西释然了,抬起头对上那双阴鸷的眼睛:“殿下,你到底要奴婢怎么样?”
他挑了挑眉毛,看着我。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甚至连呼吸都纠缠着,吐纳着彼此的气息,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离得更远,连他的目光,也像是在千里之外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他冷冷的开口:“记住,本宫不会留欺骗我的人在身边。”
“……”
“你,是唯一的例外,也是最后一次。”
“……”
“如果今后,再让我知道你欺骗了我——”
“怎么样?”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最后这四个字,像是一个魔咒,狠狠的篆刻进了我的心里,像是打上了一个滚烫的烙印,我下意识的颤抖了起来。
我被他压在身下,熟悉的气息和体温包围着我,如同每天夜里那逃不开的噩梦,而他的这句话,就像梦魇,我睁大眼睛,看着头顶层层帷幔,在漆黑的夜里无限的蔓延开来,如同无边的黑暗,将我笼罩。
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也逃不出生天。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轻轻的动了动手,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身上的这具身体沉沉的压在我的身上,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
“殿——下……”
“别动。”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柔软,我诧异的转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却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睡得有些迷糊了。
“我,很累,别动……”
我一时有些愕然,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确是俊美的,即使比起裴元修也不承多让,剑眉,星眸,笔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他的五官是那么的棱角分明,即使在黑夜里,也显得那么的尖刻,好像随时都会割伤人。
我知道,最最锋利的,是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双刃剑,怎么把握都不对,会割得人遍体鳞伤。
但此刻,他却紧闭了眼,流露出了难得的,刹那间的平和。
这一刹那间的平和,让我也有些迷茫了。
裴元灏……到底哪一面,是真正的你?
让她先回内藏阁
这一夜他睡得很沉,但我却无法入眠,也许是因为身上压着一个沉重的身体,心灵上压着一个阴沉的梦魇,一直到天明,才浅眠了一会儿。
当我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轻松了些,但却好像被什么人盯着看,那目光让我即使在梦中也有些不安,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就看到裴元灏坐在床边,穿戴整齐,正低头看着我。
他的目光,比昨夜更加深,更加黑,也更加阴沉,乍一对上那样的目光,即使沐浴在晨曦中,我也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了玉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上?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我一脸诧异,急忙要起身,谁知裴元灏却一伸手,将我又摁回了床榻上,我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只听他低沉着声音道:“躺下别动。”说完,便起身整了整衣冠,然后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虽然他让我躺着不动,但来的人毕竟是皇帝,我还是小心翼翼的蜷缩着到了床边,透过层层帷幔和晃动的珠帘看着外面,只见皇上慢慢的走进来,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峨冠博带,衣袂飘然,走到了裴元灏的面前。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吧。”
皇上挥了挥袖,裴元灏立刻站起身来,道:“不知父皇一大早到儿臣的寝殿,有何要事交代?”
“那天在刑部,你说要南下查案,怎么过去这么多天了,还不见你动身,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啊?”
“父皇,儿臣打算今天就动身。”
“哦?”
不仅是皇上,连我坐在床榻里,也暗暗的吃了一惊,还以为裴元灏把这件事就无限期的拖延下去,却没想到他今天就要出门,完全没有任何的先兆,这个人做事,真是——
“既然今天就要动身,想必你早已经准备周全了吧?”
“谢父皇关心,儿臣早已经准备妥当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慢慢的走着,我看到他们一直走到了最靠近珠帘的床边的桌前,皇上顺手翻了翻桌上的几本册,似笑非笑的道:“唔,这几本古籍倒是藏阁中没有的,你从哪里得来?”
“儿臣是从内藏阁借阅的。”
“哦,内藏阁。”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皇上的音慢慢的拖长了一些,回头看着他道:“那个叫岳青婴的宫女,就是内藏阁的吧?”
突然听到我的名字让我暗暗吃了一惊,裴元灏的脸上依旧淡漠,只有眼中闪过了一点光:“是的。”
说着,他又笑了笑:“父皇,怎么突然又提起她来了?”
皇上没说话,只坐到了桌前,拿起一本翻开起来,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既然这个案子还没审完,倒不如就让她先回内藏阁吧。”
她现在,在儿臣的床上
让我回内藏阁?我一听,心里立刻紧张了起来,手下意识的揪着床边的帷幔,紧张的看着裴元灏。
只见他微微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说道:“父皇日理万机,国务繁忙,居然会突然关心起一个小宫女的去留,让儿臣颇感意外,莫非——有人在父皇耳边说了什么?”
他说着,又淡淡一笑:“是皇兄吗?”
太子裴元修?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了那张温润如玉的笑脸,还有昨天,他最后对我说的那两句话——我原以为他离开了,就彻底的离开了,难道他还会为了我而去求皇上?
裴元修,你为什么……
心里涌起了一阵不知是酸涩还是什么的滋味,我看着珠帘外,皇上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再开口,看样子竟然是默认了!
“有意思,”裴元灏讥诮的一笑:“岳青婴不过是儿臣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身上还牵连着皇后的案子,居然也能让当朝太子如此关心,皇兄他还真是事无巨细。”
皇上微微蹙眉,也听出了他话中带刺,说道:“元灏,朕不想看到你们兄弟因为一个女人,尤其是如此卑贱的女人伤了和气。”
裴元灏立刻笑了起来:“父皇过虑了,儿臣怎会与皇兄不睦呢?”
“那就这么办。她现在在哪儿?”
裴元灏笑了笑:“她现在,在儿臣的床上。”
“什么?!”
皇上一听这话,脸色剧变,一下子站起身来回头看向了寝室,我也被震得一时间失去了反应,呆呆的坐在那里。
隔着明晃晃的珠帘,还有层层帷幔,也许皇上看不清我,但我知道,他一定看清了床边那凌乱的锦被,摔落在地的茶杯,那一室逶迤的狼藉,他的目光中除了一时间的震惊,我似乎还看到了一丝震怒,沉默了很久,他慢慢的回过头。
“元灏,你——”
“父皇,其实儿臣那天也没有把话说完,”裴元灏说道:“儿臣这次南下,还打算把她也带上。”
这一次,皇上没有再开口询问,也没有意料之中的怒斥,整个寝殿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寂当中,我蜷缩在床角,掌心的冷汗几乎将捏在手里的帷幔都浸透了,然后听到皇上慢慢的开口:“元灏,你一直以来都很清醒。朕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回父皇的话,儿臣当然知道。”
“……好。就依你。”
说完,皇上已经起身,当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何时动身?”
裴元灏俯身一拜:“儿臣去向母妃辞行之后,就动身。”
听了这句话,皇上的眼中又闪烁了一点黯然的光,沉默了一番,哑然道:“代朕,看看她。”
“是。”
临水佛塔皇贵妃
临水佛塔,是宫中最深幽,也最神秘的一处所在。
因为这里不仅仅是佛塔,更是三皇子裴元灏的母妃,也就是当朝皇贵妃的居所。
从入宫的时候我就听说了这件怪事,究竟为什么一位堂堂的皇贵妃会居住在这个僻静的佛堂里,连皇上也不见,宫中的人没有能说出所以然的,每个人提起,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但众所周知,皇贵妃心地善良,每天就在佛堂里吃斋礼佛,甚至听说,曾经有一个宫女在皇后手下犯了事,她逃到了临水佛塔里,最后皇贵妃出面,只对皇上说了几句话,皇上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