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呢?!”冯朦胧停下了车子,单腿支在了地上,头转向了传达室。
据说冯朦胧还没等把头转过来,一块板砖就端端正正地拍在了他的面门上。拍砖的人是房二,这一砖特别狠,冯朦胧居然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连人带车拍倒在地。厂子门口地上的积雪被车轧人踩成了光滑的冰面儿,冯朦胧人摔在地上滑出了好几米。
现场目击这一战的刘海柱二十几年来还没忘房二的那一板砖,至今提起仍然赞叹不已:“要说抡板砖的本事还得说人家房二,就是以前李老棍子手下长的最不像人那个。那天他是从马路的这边开始高速助跑,十几米的助跑后在靠近冯朦胧约一米多的时候整个身子跃起,同时抡圆了手中的板砖,连人带砖从冯朦胧的正面门扣了下去,跟他妈的乔丹灌篮似的,准,狠,那是真狠,那气势,我当时就知道,这冯朦胧的鼻梁非断不可,眼眶子非裂不可,门牙肯定得掉几个…也就是冯朦胧小时候挨打多,换了别人,那一下弄不好直接就拍死了。我活了五十多年,就见到房二这样一个蔫了吧唧不说话,一出手就如此凶悍的。”
没打过架的东北男人基本没有,没抡过板砖的东北男人也不多见,但是谁能抡出房二那样一板砖来?能让青年时期成天在街头混战的刘海柱几十年都记忆犹新的一板砖,那会是多么强悍的一板砖。
雷霆万钧啊!
地太滑,房二这一板砖抡完自己也没站稳,也滑倒在地。
“吱”“吱”“滋噶”…这是向厂门外涌出的下班工人自行车刹闸的声音。
“操!小冯挨打了!”
“你们住手!”
“…”
前面的几个工人都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是冯朦胧,也都看见了另外三个不知道哪来的穿着蓝色棉大衣戴着蓝色棉帽子的野小子冲到了倒在地上的冯朦胧跟前,开始朝冯朦胧连踢带跺。
“上啊!是小冯!”
“整死他们!”
历史上还没有人敢在这厂子门口惹事儿呢,这帮血气方刚的工人看到同事挨打,纷纷撂倒了胯下的自行车,向李灿然等人冲了过来。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时间,众人一涌而上。
围着倒地的冯朦胧踢的李灿然等人的形势急转直下,被二三十个工人围在了中间。五大三粗的工人三扯两拽,李灿然和老五也都滚到了地上。
据说老五的确也是个打架的人才,被人扯倒以后虽然自己被暴风骤雨般的拳脚痛击,但是他一直死死地抓住冯朦胧一个人打。转瞬间,老五、李灿然等人都看不见了,蓝色的棉帽子不见了,蓝色的棉大衣也不见了,淹没在了人群里…

5.啥叫代价(6)
围着他们打的工人又围上了一层,再围上了一层…
在马路对面看热闹的刘海柱一声叹息:这哥儿几个,今天是得留在这了。
正在此时,忽然几声惨呼传来,刚才拼命向中间围的人群骤然向四边散开。
又是几声惨呼传来,工人开始掉头就跑,多数向工厂院子里跑去。
消失了几十秒的四个蓝色棉大衣又出现在了刘海柱的视野之中,借着昏暗的路灯的光,刘海柱看到了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利器的李灿然又连捅了三个人。
在倒地被围殴的时候,李灿然摸出了腿叉子。
出刀是真快,捅了三个,连两秒都没用上。真不愧是西郊第一刀客。
赤手空拳的工人们哪能敌得住这样的快刀?全都往厂院里跑,有的显然是受了伤,跑的时候捂着肚子。
刚爬起来的土豆抡起冯朦胧的车子朝四散跑开的人群扔了过去。
房二又捡起了刚才那块断砖,加速助跑,腾空,抡砖…
打便宜手时这群工人都拼命向前冲,发现对方四个人全是在玩儿命而且手持杀人凶器后全拼命往回跑。这是人类的通病,发现有便宜占时冲得最快的人发现有危险之后,跑得也最快。
院门外,就剩下了四个蓝色棉大衣和倒在地上的冯朦胧。雪地上,全是血点子。不仅仅是冯朦胧和工人们的血,老五和土豆也都满脸是血。整场斗殴,从房二拍出一板砖到结束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刘海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群野人,哪儿来的?!如此凶悍?!
李灿然踩在了冯朦胧的胸口:“别欺负我们西郊没人,别以为你们市里的多牛逼。”
冯朦胧被那一板砖拍得面目全非,看起来还是神智不清,但眼神中却全是不服:“…留个号吧!”
“西霸天,李灿然,西郊的。”
“…你要付出代价!”冯朦胧眼睛在*,但说话还是文绉绉。
“跑!公安来了!”土豆喊了一嗓子,穿着警服的保卫处的人正朝厂门口奔来。
四个蓝色棉大衣消失在了黑暗中,留下了几顶棉帽子和一地血点子。
牵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大黄狗站在马路对面看热闹的刘海柱差点没因为这事儿惹上一身骚。
“柱子,是不是又是你找的人打冯朦胧?!刚才门卫小张看见你们站在一起说话呢。”保卫处的问刘海柱。
“扯*淡!你柱子哥我啥时候背后阴过谁?啥时候想收拾谁不是自己动手?!”
“那也咋不帮忙?”
“你也不看看挨打的是谁?!再说,我TMD现在不是你们厂子的,挨捅那几个我一个都不认识。”
据说刘海柱事后也琢磨,要是他还在这厂子上班儿而且赶上这事儿该咋办,琢磨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跑,自己肯定不能跑,但是结果呢?应该是挨捅了。
在遇见李老棍子之前,刘海柱一向自认为自己是街战的超级天才。在这天见到李老棍子之后,刘海柱的想法有些动摇了。李老棍子他们哪儿是一个人强啊?!他们是一个超强的战斗小组,这个战斗小组显然没经过任何准备和训练,但是却浑然天成,配合极度默契。
蔫了吧唧的房二绝对是这个战斗小组里的尖刀,跑了十几米跳起来抡那一板砖,摧毁对手的不仅仅是肉体,更是精神。那一砖头挟带的气势,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得多大的仇啊!能让他抡那么一下子。
老五给这个团伙儿带来了不要命的精神,那么多拳脚朝他袭来,他不挡、不躲,玩儿命打冯朦胧一个,这样的人,谁不怕?
土豆能足够的审时度势,无论是第一波进攻还是第一波反击过后,他都能马上发动第二波,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那个戴着能遮住半边脸的大眼镜的李灿然,在最困难的时候,他扎住了台,显然他是这几个人中的头子。再者说,他出刀太快了,捅人根本不眨眼,扎完一个马上扎下一个。
后来听说的事儿让刘海柱更加佩服李灿然:不到20秒内,捅了11个人,这11个人个个都见血,个个都得去医院包扎,但无一重伤。
这才叫刀客,伤人而不杀人。就凭李灿然那把自制的腿叉子的长度和锋利程度,想把人扎个对穿实在是太容易了,可是在形势如此危急的时候,李灿然的手还是那么又稳又狠:个个给你放血,但是我一个都不杀。
这得是什么心理素质?!
当二狗听到李老棍子当年不到半分钟捅了11个人的时候,又想起了电子游戏“名将”里那手持双刀的木乃伊使绝招的时候才能达到的效果。
“天外有天啊!”刘海柱拖着奄奄一息的大黄狗回家了。
据说,在西郊四丑胜利逃亡之后,老五问了李灿然一个问题。老五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懂就问,从来不装懂,求知欲特强。他问出的问题总是让人哭笑不得,没办法,他就是小可爱一个。他是真可爱,绝对不是装可爱、装清纯。
“李老哥,那姓冯的小子后来说句啥?我跑得急,没听见。”
“他说我们要付出代价。”
“啥?”
“他说我们要付出代价。”
“啥叫代价?”
“代价你都不懂。”
“不懂…”
老五手托着下巴茫然地摇了摇头,眼睛清澈见底。眼神中不但有对知识的渴求,还有对李灿然的崇拜。那个时代一般人家都没电视机,人们想听到点儿文词还真得看书,没点儿文化的人还真不懂啥叫“代价”,像老五这样每天跟一群混子在一起吃喝玩闹的,怎么可能会懂这么个词?
“代价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把他给揍了,他也要让我们挨揍。”
“哦,他说代价的意思就是要打我们?”
“对,所以他说让我们付出代价。”
“那我们凭啥付代价?”
“没啥啊,咱们小心点儿就行了。”
“对,那我们不要付出代价!”老五那可爱劲儿又上来了。
“呵呵…”李灿然挺无奈。
“我们要让他付出代价,这代价我们说啥也不能付。”老五活学活用的能力真强。
“对…”
“让他付代价,操!”
“…”
李灿然看着老五,快哭了。


6.我恨一个人,我让他冷(1)
傻六儿给李灿然等人安排的住的地方,离火车站不远,是个带院的尖脊大瓦房。
“这是我兄弟家,快一年没住过人了。这张大火炕也一年没烧过了,不过你们好好烧烧,肯定也暖和。我先回去了,你们哥儿几个在这好好休息吧。”说完,傻六儿走了。
“傻六儿还不错。”老五说。
“当然了,我表哥么。”房二说。
李灿然笑笑没说话。
滚烫的热炕头上并排坐着西郊四丑,炕中间儿收音机响着,老五抱着个特大号的铁茶缸,茶缸里是刚烫完的满满一大缸原浆白酒。
在那个年代,能有口酒喝,是多么惬意的事儿。这酒,也是傻六儿给打的。
“咱们以后也跟我表哥似的,在市区混吧!”房二太羡慕傻六儿的生活了。
“就是,还是市区好!”老五也说。
“呵呵,留在市区,可能是要付出代价。”李灿然说。
得,李灿然也被老五给拐进去了。
“是吗?你觉得那姓冯的他哥会来报复。”房二说。
“肯定的。”
“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去找到你们家啊,李老哥。”老五说。
“不会,东霸天怎么说也是个大混子,场面上的人,不可能找到谁家里去。”
“是吗?那我们就不用付代价了。”老五说。
“行了吧,别说了,喝酒!”李灿然说。
我市80年代初那原浆白酒的力气忒大,每人喝了三四两就已经头晕眼花了。炕烧得那么热,一会儿工夫,这哥儿四个全睡着了。收音机都没关,但是根本不影响他们四个熟睡。他们也累啊,今天光走路就走了至少20公里。
他们四个不是一齐睡着的,但是是一起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脖子上都顶着一柄明晃晃的斧头。同时,电灯也被拉亮了,刺眼,真刺眼。
“谁叫西霸天?”斧子后面,有人发问了。这声音,文绉绉,似乎曾经听到过。
“我!”
李灿然一下就醒酒了,他明白,这是东霸天来了。自己该付出“代价”了。今天的李灿然实在是太累了,又喝了不少酒,否则他不可能有人进了房间他还不知道。他的警觉是天生的、遗传的。
“哦,你?我叫东霸天。”
一个长相不逊色于当时中国最当红的唐国强的脸伸了过来。
李灿然的手慢慢摸向了小腿,这腿叉子他总是绑腿上,有时睡觉都不解下来。
一声闷哼,腿叉子掉在了炕上,李灿然额头上的汗珠渗了下来,手腕子可能是被钢管打折了。
东霸天晃了晃手中钢管:“早就听说你腿上别着个腿叉子,是你快啊还是我快?你别再乱动啊!那斧子就架在你那大动脉上。”
李灿然咬着牙没再哼哼,盯着东霸天使劲儿看,脸上的肌肉在胡乱地跳动,嘴角抽搐得十分没有规律。
“弟兄们,把他们四个也绑走!”
“绑哪儿去?”
“当然是绑到一个中立场去啊!”
“哪是中立场?”
“我叫东霸天,他叫西霸天,我市区的,他是西郊的,中立场当然是在江上啦!”东霸天是真文明,不愧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培养出来的,一个脏字都不说。
走到门口,东霸天顺手撅下了一根冰棱子,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咬了两口:“我渴啦!”
一个小时后,二十几个人押着五个人到了被冻得鼓起了大包的江面儿上,五个人,齐齐站一排,手绑着,脖子后面都顶着把斧子。为什么是五个人呢?还一个是傻六儿呗!没傻六儿,谁带的道啊!
江面儿上全是残雪,月亮被云遮着,根本就没什么光亮。从热被窝里拽出来的李灿然他们几个人冷死了,快冻僵了,老五还感冒了,不停地打喷嚏。

6.我恨一个人,我让他冷(2)
东霸天他们也冷,冻得直哆嗦。
望着白雪皑皑的江面儿,东霸天跺着脚说:“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看来老冯家这一家子人都热爱诗歌,只不过哥哥喜欢的是毛主席诗词,而不是朦胧诗。
“真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他虽然一口正宗的东北话,但是祖籍在南方,难怪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不过这零下三十来度的气温,谁有心情听他的诗朗诵啊,连他的兄弟估计也没心情听下去。不过东霸天的兄弟们显然都怕他,在这猎猎北风中,除了东霸天的诗朗诵,其他几十个人一声都不发。
李灿然等人是越听越心惊:早就听说这东霸天有点儿变态,但还真不知道他有这么变态。他这大冷天的来这朗诵诗歌来了?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傻六儿,我恕你无罪。”
东霸天就是有文化。据说恢复高考以后,只上到初中二年级就退学了的东霸天居然考上了国内某顶尖名校,通知书都下来了,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家庭还是因为他劣迹斑斑,政审没通过。从那以后,他就更加乖张暴戾。
“…”傻六儿看着东霸天,眼神有点儿迷惘:我无罪你把我带这来干吗?
“但是你这嘴不太好,肯定是你告诉他们我弟弟的情况的。”东霸天摇了摇头。
“嗷”的一声惨叫,傻六儿捂住了嘴。
黑暗中,谁都没看清东霸天怎么抡的钢管,但都听见了傻六儿的惨叫。
大家不用看也知道,傻六儿这嘴肯定被打烂了。东霸天只要动手,就没轻的。今天是和他相依为命多年的亲弟弟被打得面目全非,根本不用想也知道傻六儿的后果。
“好了,我说了,我恕你无罪。”
要不是西郊四丑都是亡命之徒,肯定都得吓尿了:无罪的还这样呢,那有罪的该怎么办?
老五感冒有点儿严重:“啊…啊…啊…啊嚏!”“啊…啊…啊嚏!”
只见东霸天从身后的人手中拽过一把斧子,抡起来就朝老五那三寸不良之物砍去。
“啊!”老五一闭眼。
斧子停在了老五的裤裆上,没砍下去。
东霸天又笑了。
“你还打喷嚏不?我这是帮你治病,呵呵,你肯定不打喷嚏了。你要是再能打一个喷嚏,我现在就放你走,我说话向来算话。”
“…”老五的确是一下就把感冒吓好了,再怎么使劲也打不出喷嚏来了。
“你看,是不打喷嚏了吧!”东霸天很有成就感。
据说东霸天的那群兄弟一个个都跟哑巴似的,东霸天只要一说话,他的兄弟就都连大气儿都不出。
“是谁打了我弟弟一砖头?”
“我!”房二鼓起腮帮子承认了,他知道他躲也躲不过,干脆认了。
“好!是条好汉,我敬你是条好汉。你打了我弟弟一砖头,我也砸你一砖头。我说话算话,一砖头就一砖头,肯定没第二下。这下砸完,咱们俩两清了!公平吗?!”
“公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好!看你就像条好汉!”
“把他给我拽到岸上去,这冰面儿上太滑,跑不起来。”东霸天继续说。
东霸天跑开了至少20米,助跑、加速、腾空、扣下。原来这一套动作东霸天也会。比房二拍得还狠!
一声闷哼,房二栽到了岸边。不到一分钟,脑袋旁边儿的雪全化了,被房二口鼻流出的热血融化了。
房二就倒在那儿,东霸天根本就不管他是死还是活。
“西霸天是你对吧!”东霸天明知故问。
“…”李灿然不说话,面部肌肉继续胡乱地跳动。

6.我恨一个人,我让他冷(3)
“你看你,还戴个眼镜,装斯文人呢?”
“…”
“我叫东霸天,你叫西霸天,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呢?”东霸天不像老五在问话时那么可爱,那么纯真。他是装可爱。
“…”
“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得有一个压倒一个。”东霸天自问自答了。
“要杀要剐,你*楞地!”李灿然早豁出去了。
“痛快!”东霸天对敌人从不吝惜溢美之辞。
“操!”李灿然懒得看东霸天这变态表演。
“看你是个痛快人,我也给你个痛快的。今天你在我弟弟厂子门口捅了11个,11个啊,你挺厉害。我呢,也替我弟弟出头那11个被你捅的来一刀。我就来一刀,就拿你这破腿叉子。你捅11个,我捅你1个,公平吗?”
“操!”
话音儿没落地儿,一刀就攮进了李灿然的肚子,这一刀,可没李灿然下午时候打架时那么留情面,差点儿没了根儿。
李灿然咬破了嘴唇没吭声,蹲在了地上。他常玩儿刀知道,这一刀可能要不了他的命,但是肯定至少能要得了他大半条命。这一刀下去,肠子得断多少根啊!这刀还不能拔,一拔就得出人命。这伤还不能耽搁,耽搁时间长了,也得出人命。
东霸天站在李灿然面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曾经跟人说过。我恨一个人,我让他冷。我爱一个人,我不让他冷。我从小就不想让我弟弟受冻,可我弟弟好几次差点儿没冻死。今天我弟弟…”东霸天说得好像挺动感情,声音有点哽咽。
东霸天顿了顿,咳嗽了一声,平静了一下情绪,说:“所以,我今天,让你冷。”
“镐把呢?!给我刨个冰窟窿!”
一声令下,几条壮汉抡起早就准备好的镐把开刨了。
冰冻三尺啊,一镐把下去,冰面儿上就是一道白印,再一镐把下去,又是一道白印。
“三儿啊,你们几个动动脑子,这冰面你能刨得开吗?你们去找人家已经凿好了钓鱼的冰窟窿,两下就凿开!”东霸天确实比别人有头脑。
在东霸天的指导下,冰窟窿果然很快就凿好了。
东霸天走到了老五和土豆面前,对他俩说:“我从不与宵小之辈为敌。念在你俩是宵小之辈的份上,今天我不收拾你俩了,但是吧,我要交给你俩一个任务。你们把这西霸天头朝下放进这冰窟窿里,你俩每人抓住他一只脚,可别松手啊!你一松手他就掉进这江里喂鱼了!”
“…”老五和土豆面面相觑,不说话。李灿然是他俩的大哥,他俩宁可死也干不出这事儿来。
“不愿意去是吧!我说了不收拾你俩了就是不收拾。但是我数仨数,你俩不过去,我现在就把这姓李的脑袋给剁下来!”
东霸天一个数都没数,老五和土豆就过去了。他俩看出来了,这东霸天,今天晚上是真敢把李灿然的脑袋给剁下来。
“把他衣服都给我脱了,脱了能更冷点儿。”
“上衣不能脱,哦,有刀,那把他裤子脱了吧!”
“留着裤衩子干啥!把他裤衩子也给我扒下来。”
老五和土豆一人拽住了李灿然的一个脚脖子,李灿然就这么被头朝下放进了冰窟窿。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西霸天,今天就看你能不能捉到鳖!”东霸天又诗性大发,他好像对毛主席诗词的确有近似偏执的热爱。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
“拉出来吧,我手冻麻了抓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也该憋死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真不行了!”
老五和土豆齐刷儿的落泪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把这哥儿俩弄得一起掉眼泪的,恐怕有且仅有东霸天一个。
“唉!”东霸天一挥手,示意把李灿然提出来。
“他要是命大没死,什么时候你们想找我报仇,我随时恭候!”东霸天扔下句话又一挥手,二十多人跟着他走了。
“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远远的,还能听见东霸天的诗朗诵。
嘴唇冻得发紫的李灿然被拉上来以后呕了好几口水,躺在了冰面上。
老五和土豆抱着李灿然哭。挫败,这真是挫败,身、心、尊严的全方位挫败。“…李老哥,我们付代价了…”老五哭着说。
“别哭了,快送他俩去医院吧!”傻六儿嘴含糊不清,但是脑子可比吓糊涂了的土豆和老五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