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包厢里和他们打声招呼先走吧,小爷我突然想去外面喝碗清新小白粥了。”唐绪江说时若有若无的伸了个懒腰,顺带着活络了下胳膊。
“刚才给你捶背捶的我差点手脱臼,下次记得补回给我,至于是捶背还是捶哪里以后再说。”他说时还愈发夸张的前后摇晃了下他自己的右手臂,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他的西装袖子立马被勒的紧绷起来。
“我的背又不是铜墙铁壁,你的手难道是豆腐做的,这么轻飘飘的一捶就脱臼了?”程宜宁明知道唐绪江是油嘴滑舌的插科打诨,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见不得他这幅嘚瑟的小样,眼下有气无力的反驳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又不是捶的叮当作响才算是花了大力气的,你难道没觉得我刚才的捶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吗?不轻不重,拿捏得正好,还可以包治头疼脑热的症状,这不刚被我捶了一小会,你看不是脸色都好多了?”唐绪江说时还佯装一脸吃惊的打量了下病怏怏的程宜宁。
程宜宁看着面前这个睁眼说瞎话的活宝,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也不知道怎么应答,干脆继续抽搐了下嘴角算是抗议,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她原本病怏怏的倒也不知不觉中精神点回来了,便也不再和他抬杠,跟在唐绪江的身后往包厢那边走去。
“哥,你怎么晚到了这么久?”两人快走到包厢前面的走廊上,唐绪江忽然对着前方开口说道。
循着唐绪江的目光,程宜宁也下意识的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下一秒她只觉得眼前跟着陷入倾覆的黑暗,周遭接着传来无穷无尽尖锐的耳鸣声,将她的鼓膜都振的嗡嗡作响。
苏正卓颓废的靠在近门口处的墙壁上,视线懒散微垂,浑身的注意力都像是聚集在前方那点若明若暗的星火上,右手微抬夹着烟,手上的食指和中指被熏的突兀的发黄,和他其余修长干净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听到唐绪江的声音,他也下意识的抬头朝前方瞥了一眼,只是那视线瞬间就匿藏回到那片吞吐的云雾中。
并非躲藏飘忽,而是打心底里的睥睨忽视一切,仿佛外界任何的事物都不会引起他的丁点兴趣。
他不言一字,就这样旁若无人的靠在墙壁上,继续长长的吸了一口,尔后极其缓慢的吞吐出来,那片青白的云雾便接连不断的在他身上袅袅浮起,没消一会,就将他的大半个脸面都隐藏在了里面。
然而,却也还是能够看得到他的脸庞,看得到他沉郁的眉峰和深邃慑人的眸光。
两年不见,他明显消瘦了不少,就连肤色也黝黑了许多,眼尾隐有岁月痕迹的皱纹,脸上的曲线更显硬朗,浑身的戾气不知为何却是被他悄无声息的敛收消弭掉,然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依旧让人觉着没有缘由的逼仄压迫。
那是岁月和社会经历积攒下来的阅历,落到他的身上被他敛为所用,便成了最坚不可摧的铠甲利器。越是摧毁一切的杀伤力,却越是被他毫无痕迹的敛收起来,仿佛稍一逾越便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程宜宁和苏正卓也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及至到眼前这一刻,她才察觉到他的可怕。
他已把生活阅历化成了利刃,颓败的过活着,没有人能近得了身,也没有人能打败得了他。
她把此生最好的年华都花在了面前的苏正卓身上,时至今日,她居然还没有完全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不是不愿忘怀释然,而是就连忘怀也需要决然凛冽的勇气,才会有足够的力量去审视和告别过去那个低到尘埃里的自己。
她原以为那些捂盖的遮天蔽日的伤痛是早已复原好的了,眼下只不过是才照了个面,便觉着浑身的血肉都重新撕裂开来,入骨生疼。
“路上堵车耽搁了下。”唐屿安不以为意的应道。
随着唐屿安的声音响起,程宜宁耳边尖锐的鸣杂声才跟着消失掉,心跳回复正常,就连着骤然偾张的血管也如常的收缩了回来。
一切都重归正常。
重逢,其实也不过如此。
“回来了?”唐屿安接着问道,视线却是落到了程宜宁身上,平静的似乎完全洞悉程宜宁和唐绪江的行程。
“恩。”方才唐绪江说出那句话时,程宜宁就已经想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她平淡的应了一声,顺带着微不可微的挺直了脊背。
“哥,他就是你要介绍我认识的?”唐绪江也留意到靠在墙壁上顾自抽烟的苏正卓,毕竟他的存在感过于显眼,他这样的眼力自然也看出点端倪,只不过总觉得唐屿安和面前之人有什么渊源似的,眼下便狐疑的问道。
“本来是想介绍你们认识的,就是不知道苏总赏不赏我这个脸——”唐屿安说完后嘴角边继续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是依旧灼灼的盯着苏正卓的反应。
“唐总抬举了。”直到这刻,苏正卓才把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说道,他这一停歇上方原本氤氲缭绕的烟雾也跟着消散不少,原本藏匿在云雾里的脸庞立马显露于前。
他说完后夹烟的食指娴熟的弹了下烟身,上面积攒的一段烟灰立马掉落在地,碎成尘埃。
“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程宜宁忽然寡淡的开口说道,说完后就已转身往外面走去了。
“哥,那改天再约时间聚吧。”唐绪江见着程宜宁被这烟味熏得不太舒服,他说完后便跟在程宜宁的身后也往外面走去。
还没出了外面旋转的大门,唐绪江见着外面寒风呼啸,随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往程宜宁身上一裹。
“我不冷,你自己穿回去吧。”程宜宁抬头应道,她是看到他里面只穿了件v领的线衫而已。
“处于潜伏期的病人没有发言权和选择权。”唐绪江说完后左手往她肩上一揽就走出了旋转门。
一直目送着唐绪江和程宜宁走出了这边的大门,唐屿安才话里有话的说道,“我弟弟和宜宁的确是挺般配的,不知道苏总觉得怎么样?”
“我和唐总的交情还没有深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兴趣对唐总的家事加以点评。”苏正卓淡淡说道,只不过原本一直敛收的戾气不知何时渐有隐现,就连方才漠然到毫不关心的眸光也隐有闪烁起来,像是在没有穷尽的黑暗中积攒着什么。
“怎么能说是我的家事呢?宜宁好歹也是苏总的前妻,既然是好聚好散的,苏总你也不至于对前妻漠然到路人的地步吧?外人都说苏总铁石心肠,看来传言果然不假。”唐屿安说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正卓,觉得还没有看到预料中的反应又继续接道,“不过宜宁都离过一次婚了,按道理这二婚就要格外上心了,否则连二婚都出状况的话,这对于一个女人的名声的确也不会太好,苏总,你说是不是呢?”
“唐总,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就连你插手贿。赂。公。务。人。员。的事情我也没有多做宣传,不过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踩到我的底线。”他忽然抬首说道,原本懒散的眸光陡然冷冽如刀,像是黑暗中突然袭来的幽光,还发着嘶嘶的寒气,瞬间就凝结成凛然的杀气。
“哦,是吗?”唐屿安像是就等着他说出这句话,说时愈发不以为意的耸了下肩膀,随即又佯装吃惊的问道,“苏总,你的底线是什么?你不说清楚我还真不知道,万一不小心误踩了那怎么办?”
第46章
“唐总,如果你想让唐永平知道你在这边的细枝末节,那也由你。”苏正卓说完后把手上抽到半支的烟头突然扔在地上,皮鞋在那烟蒂上踩了几下,这才站直了身子朝外面走去。
唐屿安脸上原本看好戏的笑意还没完完全全的蔓延开来,听到苏正卓的话语后,脸上那点笑意立马就僵冷在了原地,抬头时只看到苏正卓往外面走去的背影,他的眼神里这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程宜宁坐进唐绪江的车内后,便把身上裹着的外套脱回放在膝盖上。
“晚上都没吃什么,我还饿着,要不要先去喝点什么养生粥?”唐绪江开口问道。
“不用了,麻烦你先送我回周小蕾那边去吧。”程宜宁神色冷淡的应道,说完后视线一直望向窗外。
车内毫无预兆的陷入了沉默中。
“对不起——”唐绪江一改平常的玩世不恭,突然开口说道。
“唐氏集团的继承人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程宜宁这才把视线挪回来,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说时嘴角边倒是浮起一丝浅浅的苦笑。
怪不得唐绪江这样的年纪就会拥有令人羡慕的人脉和客户资源,怪不得他在茂大刚入职不久就有一席之地,怪不得他的任何项目都会得到总部无条件的支持。
原来如此,只不过是她的迟钝罢了。
“我并不是第一继承人,我哥才是,不过我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唐绪江说完后又像是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我最崇拜最佩服的人就是我哥,要不是他,最艰难的时候我甚至连学业都无法完成,我知道他那时为了让我安心学业,肯定吃了很多苦头。所以毕业后即使我自己无心涉足这些,为了让他高兴,我也将就着做这行了,不过时间久了,感觉也还不错。宜宁,我并不是有心要隐瞒我的情况,我只是不希望这些外界的客观情况会让你对我有看法,进而影响我们的关系。而且——你也从来没有过问我,我就没有主动和你提起这事了——”唐绪江说时脸上难得凝重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程宜宁不解的问道。
“对不起——”唐绪江继续艰难的开口说道,他这样骄傲的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程宜宁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似的,转过来盯着他看了好几秒,这才开口说道,“这种事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只是有点生气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今晚带我去见的人。我也有件事没有告诉你,我是苏正卓的前妻,就算是扯平了——”
“苏正卓?”他明显狐疑的问道。
“恩,就是你今晚看到的那个人。”
“前妻?”他又接着追问道,前一刻还略显抱歉的脸上此刻明显写满了大大的问号,说时还扭过头来将程宜宁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下,显然还是难以置信程宜宁说出的这个事实。
“恩,我已经离婚两年了。”她说时双手不自觉的拽紧了放在膝盖上的西装外套,然而神色还是依旧如常的平静着。
“两年了?”唐绪江依旧不可思议的问道,显然这个事实还是让他震惊的可以。
“恩,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我刚离婚的那会。”程宜宁说时脸上不知何时现出自嘲的神色。
“我以为小爷我藏得够深了,没想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今天还真是开眼界了,你居然藏得比我还深!差点吓死本宝宝了!”前一刻还一脸严肃的某人一秒钟切换回到油腔滑调的德行,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捶了下他自己的胸口,似乎还在努力消化着程宜宁离过婚的这个重磅级事实。
“那你自己也从来没有过问我,我就懒得主动和你提起这事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程宜宁依样学样的回敬道。
“可是听我哥说苏正卓算得上是a市这边靠前的人物了,你和他怎么会凑到一起?”唐绪江也不知道是贬是褒,脸上依旧写满了疑问,不过没等程宜宁答复,他又一脸庆幸的说道,“还好离了,你看那个苏正卓,比我老多了,估计身体状况也大打折扣,以后跟着小爷混,有小爷罩着你,保管你吃香喝辣的,重点是跟着小爷我绝对有肉。吃!”唐绪江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上去了,说时连着喉结都跟着明显滑动了下。
程宜宁见着他这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德行,干脆懒得搭理他,把膝盖上放着的西装外套往自己身上盖了下,就闭眼休息了起来。
“喂,刚聊到高。潮,你就不出声了,多扫兴啊!”唐绪江颇为气愤的喊了一声,见着程宜宁还是如如不动的装睡,他这才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开到周小蕾的楼下时,程宜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下车关门后就打算往里面走去。
未料到身后忽然传来吊儿郎当的口哨声,她不知为何立马浮现出两年前他第一次送她回去的那次,清亮的口哨声瞬间划破寂静的夜空,她只觉得心头也毫无预兆的跟着震动了下。
“晚上你都没吃什么东西,回去记得煮碗清新小白粥吃下去。”唐绪江倚在车门上,双手闲适的环在胸前,他依旧穿着件单薄的v领线衫,整个人都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甚至将他好看的唇角都朗照的一清二楚。
“唐总,不管如何,谢谢你——”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时忽然朝他露了个真心实意的笑脸,虽然那笑意中还泛着点清冷的苦涩,然而却是她打心底里渗出来的笑意。
“说谢多见外啊,好歹你也是小爷我的人,要是吃亏了多丢小爷的脸。下次你要是觉得碰到前夫难堪的话,记得随时call我出现,二十四孝男友什么的小爷我最在行了,反正是本色出演也不多收你什么乱七八糟的费用,放心使用吧。”唐绪江继续轻佻佻的说道,本就多情的桃花眼愈发波光流转起来。
“你自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参加这边的会议。”程宜宁无视他的眼泛桃花,一句话就终结了面前的旖旎暗涌,说完后她就往里面走去了。
程宜宁到a市后的第一个周末才回家了一趟。
程竟兴先前从医院里出来后,虽然侥幸没有偏瘫,身体状况却是大不如前,只能在家里休养着。没多久公司破产清算,他名下的房子车子也全被抵押掉了,后来便搬到a市临近拆迁的城南那边了。
程宜宁打的到了程竟兴租的楼下,见着外面脏兮兮的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上面还用红漆画了个突兀的大圆圈,刚下车没走几步,她就被外面垃圾桶里的恶臭熏得有点作呕。
这两年在c市工作,她甚至一次都没有回过家,她是知道程竟兴的生活有些艰苦,眼前走进去时才一带到旁边脏乱的环境,她还是觉着鼻翼莫名的发酸起来。
程竟兴租的是在一楼,程宜宁过去的时候粱舒娟正在厨房里熬药,整个住处都飘荡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宜宁,你回来了?”粱舒娟过来开门时,未料到是程宜宁,脸上明显是颇为惊愕的。
“恩,我爸呢?”程宜宁平淡的应道进去。
“你爸在午睡。”粱舒娟说时双手下意识的在衣服上互搓了下,脸色悻悻的尴尬着。两年不见,她也明显苍老了很多,许是很久以前染过头发的缘故,头发的下半截还是黯淡的黑色,近发根处的却是雪白的,形成突兀的色差,而她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些,和以前注重打扮的她简直是天差地别。
“药是熬给我爸喝的吗?”里面的空间小的逼仄,狭窄的客厅里堆满了东西,程宜宁觉得进去后便无处可以落脚,她说时便又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
“你爸的早上熬好已经喝掉了,现在熬的是我自己喝的。”粱舒娟尴尬的应道。
“哦。”程宜宁应了一声后,她才刚走到厨房边便又停了下来,视线随即落到前面的狭窄的阳台上,因为是一楼的住处,外面的林木杂草有些探了进来,那阳台上残落着一些枯黄的树叶,旁边则是几双破旧的拖鞋。
“一楼湿气重,我爸身体不好住这边不合适。”她深呼吸了下才神色如常的开口说道。
“恩,我也知道,不过这里租金便宜——”粱舒娟嗫嚅着应道,仿佛面前的程宜宁是过来兴师问罪似的。
“我每个月汇给你的几千足够你租个条件好点的住处了吧?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汇给你的钱不要给宜琳花,你这是在亲手害她知不知道?”程宜宁忽然神色犀利的质问道,声音不大,然而她自己才说了几句胸口就止不住的起伏的厉害。
“我、我也是没办法,她跑过来问我要钱,我不给她她就乱摔东西闹得邻居都不安生——”粱舒娟继续嗫嚅着说道。
“宜宁回来了?”卧室里忽然传来程竟兴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着。
卧室的门本来就开着的,程竟兴说时已经从床上起来,正要下床穿了拖鞋。
“爸,你醒了?”程宜宁说时已经疾步往卧室里走去,上前扶了一把踉跄欲倒的程竟兴。
“恩。回来就好,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程宜兴开口问道。
“工作挺顺利的,现在公司要在这边筹备个办事处,我回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个事情。”程宜宁如实应道。
“挺好的,工作要用心做,我和你妈在这边住的挺顺心的,也不愁吃穿,你别挂心,好好工作就成。”程竟兴交代道,神色里并无半分对生活不遂心的抱怨。
“爸,我知道的。”程宜宁点点头应道。
她在这边没呆多久就回去了,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特意去取现金,粱舒娟送她出来时,她把包里仅有的几百都塞给粱舒娟了。
“这几百我会拿去买菜用的。”仿佛是为了让程宜宁放心点,粱舒娟接过去时尴尬的解释道。
程宜宁从这边离开后,她自己就打车回去了周小蕾那边的住处。
生活就像是没有尽头的轨道,不管她如何努力,她都填不了家里的无底洞。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从车上下来时,心头茫然的朝前面走去,甚至连侧边上停了多时的车子都没有留意到。
第47章
程宜宁快要走到周小蕾住的那幢一层楼道时,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响起,她以为是同幢的小区居民,下意识的朝墙角边避了一点,直到身后传来苏正卓的声响。
“宜宁,我们谈谈吧。”两年不见,他的声音低沉了不少,听着就让人觉着莫名的沉抑。
“苏先生,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她潜意识里以为是入了久违的魔障,几秒过后心头立马清醒过来,说时已经转身,顺带着不易察觉的挺直了脊背。
饶是如此,两人的身高之差摆在那里,打量他时,她还是需要脑袋微扬才能清楚的看得到他的神情。
“聊下你和唐绪江的事情,他是唐屿安的弟弟——”苏正卓说时开始去摸烟盒,不过刚碰触到烟盒,他又抽手回来,唯有脸色愈发阴霾起来。
程宜宁还站在楼道的口子上,寒风扑面,转到楼道口的弄堂风呼呼作响,那风势愈发变得肆意猖狂起来,将她垂下来的围巾都掀的直往后面带去,顺便将她的碎发也带的风中飘扬起来。
“我知道,不需要你的重复提醒。”程宜宁依旧淡淡应道,甚至连呼吸都没有紊乱急促分毫,她说完后把在风中晃荡的围巾下摆随意朝自己的脖颈上围去,顺带着若有若无的遮住了下巴,明显是不太有耐心在这里和他聊上太久的。
“你应该知道唐屿安这人的品行——”苏正卓顿了一会后才开口说道,语句苍白且乏味。
“不知道苏先生指的品行是关于哪方面的?”她才说了一句脸上就浮起了一丝冷笑,衬着惨白的脸色,显得格外的清冷傲然,“或者说苏先生一贯都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可惜的是,我没有苏先生这样的喜好和空闲去揣测别人。”
才两年不见,程宜宁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苏正卓印象里的程宜宁还停留在唯唯诺诺不太有主见的状态,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此时见着面前语气犀利的程宜宁,他像是被噎的无话可说,一小会后他才继续艰难的开口说道,“宜宁,我们就事论事——我只是不希望你——”
“苏先生,我想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应该就是你了吧?当初是我自作自受,我也认了,毕竟是我爸做错事在先,不过我们已经两讫了,我现在衣食无忧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麻烦苏先生也不要对我的私事妄加评论。”
“还有,苏先生你有这空闲的话还是——”
“爸爸,妞妞走不动了,要抱抱——”外面忽然传来小孩子的撒娇声,程宜宁循着声源抬头望去,见着外面正踉踉跄跄的走过一个几岁的小女娃,胖乎乎的,一边走着一边无比委屈的扯着大人的裤腿边。
还是蹒跚学步的年纪,加上大冬天的衣服穿的厚实臃肿,小女娃走的并不利索,那大人倒像是有意要逗自家小孩似的,身子略弯手上牵着小女娃肉嘟嘟的手心,一边宠溺的逗着自家女儿,“妞妞,你明明走的比爸爸还快?哪里走不动了?”
“妞妞走的好累,爸爸抱抱——”那小女娃说着就停下来,张开双手做出抱抱的姿势。
那大人像是无可奈何之极,不过下一秒倒是无比轻松的把小家伙抱了起来,开始往后面那排的停车位那边走去。
程宜宁一直目送着那人把小女娃放到车上的安全座椅上才收回了视线。
这么一打岔,她方才说到一半的话便也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