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无意获悉了苏易言这么个天大的秘密,反倒弄得赵姜阮寝食难安起来。
等苏易言帮下面的同事解决好建模碰到的问题回办公室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赵姜阮看他的眼神怪兮兮的,似乎有几分从未有过的乖顺讨好夹带着点难以形容的神伤郁卒,偶尔看他的眸光又像是带了圣母玛利亚的慈祥怜悯光环似的。
苏易言抬头时再次撞见赵姜阮暗戳戳打量自己的眸光,他也被她打量的瘆得慌,无心做事,就拿起杯子打算喝几口咖啡压压惊。
“苏总,咖啡因会兴奋大脑神经细胞,你还是尽量少喝吧。”苏易言这才刚拿起杯子,赵姜阮出于好心的谆谆叮嘱就传了过来。
“我不喜欢喝白开水。”苏易言别扭的瞎编了个借口。
他说完没多久,赵姜阮就溜出去特意给他买了凝神安眠的玫瑰薰衣草花茶还有配套的泡花茶用的透明茶杯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苏易言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就留意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多了罐花茶和略显秀气的茶杯,他下意识的往赵姜阮的位置望去,莫名被赵姜阮欲言又止的小眼神看得抖三抖,他本来因为精心准备的告白中途夭折颇为沮丧,眼下赵姜阮的反应倒是令他挺摸不着头脑的。
苏易言想到这时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下,忽然留意到李医生发给自己的短信显示已阅读状态,苏易言心里立马了然赵姜阮眼下这期期艾艾担忧的小眼神。
他眼前的状态已经好转不少,不至于严重到影响工作和生活的地步,苏易言还没想好要不要和赵姜阮具体告知自己现在的情况。
毕竟,他本来就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够追到赵姜阮,她若是知晓全部实情的话,兴许会对自己更加嫌弃,苏易言想到这时决定先缓一缓,没有立马告知赵姜阮自己约诊医生的实情。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赵姜阮当晚回去睡下不久就开始噩梦连连,不是梦见苏易言头发竖立落魄潦倒的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顾自神伤就是梦见苏易言歇斯底里的站在高楼天台边缘意欲轻生,而她站在苏易言的不远处,梦境真实的甚至都能感受到高处张扬呼啸的风声,以至于她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被吓了身冷汗出来。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阮妹: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_→
ps:亲们接下来调整为每晚8点更新哦~~
第21章
到公司后, 赵姜阮因为昨晚完全没有睡好, 这会渴睡得厉害, 焉焉的哈欠连天。她还没从瞌睡劲中缓过来,就有个陌生的男子过来找她。
“赵小姐,我是冯总的秘书小钱,这是冯总让我专门送过来给你的,他昨晚出差去美国特意给你带回来的。”那秘书西装笔挺的看上去涵养俱佳,走到赵姜阮面前就从手提袋里拿了个新上市的奢侈品牌的包包放在她的桌上,经典的格子纹路,款式大方耐看。
“钱秘书, 麻烦你带回去,我真的不能收。”赵姜阮没想到冯宇这追求的架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来劲,立马连连摆手。
苏易言是认识冯宇的秘书,一进来就看到赵姜阮在极力推诿中。
“赵小姐,我们当秘书的只是听命令做事而已, 这么点小事如果都办不好的话也不好交差。您要是真不喜欢的话可以拿回去还给冯先生的。”钱秘书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
果然, 赵姜阮闻言就开始犯愁了。如果她心软接下来的话,为着还礼物的事情少不得又要见冯宇一面, 这一来二往下去就没完没了。如果她坚持拒绝的话,似乎面前的这个钱秘书又交不了差。
“钱秘书, 现在是上班时间, 我怕你的礼物会影响我助理的工作效率,你就说是我发话的,把礼物拿回去, 有任何事情让你们冯总找我好了。”
苏易言一开口,那秘书为难归为难,立马就没话说了,乖乖的把包包拎回去了。
“苏总,谢谢你帮我解围哈。”赵姜阮真心实意的道谢起来。
“举手之劳而已。”苏易言说时已经走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如常打开电脑,一想到冯宇都已经明目张胆的派秘书过来干扰赵姜阮,如果假以时日持之以恒的话…他才想了个开头就打住了,等电脑开机的空隙里,他忽然无意识的问出口,“你觉得冯宇怎么样?”
这个问题不是上次已经问过一回了么?
赵姜阮在心里默念了下,她脑海里回想起刚才那个钱秘书送过来的名牌包包,赵姜阮无端端觉得气氛有点压抑,她想着活跃下气氛,破天荒自我调侃起来,“其实还挺不错的,冯总长得帅脾气又好,出手又大方,算得上是完美先生了,用吴晨昊的话说,他的确是比刘一凡靠谱,就是目前才认识几天还不怎么熟…”
她还没说完,苏易言就隐有不快的打断了,“要是等熟了又如何?”
“现在当然不知道,毕竟以后的事情谁都预料不准。”赵姜阮敷衍的应完又跟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她才一晚没睡好就有点扛不住了,也不知道长期失眠的苏易言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能保持这么高效率做事的,赵姜阮想得奇怪,倒是不由自主的关切问道,“你昨晚睡得好吗?”
她问完后,眸光专注的看着苏易言的反应,努力要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点病症好转或是加重的端倪。
听她这意思,似乎对冯宇并不排斥。
不过幸亏她还挺关心自己的。
苏易言想到这时,原本健朗的精气神骤然萎靡下去,恹恹应道,“大概就睡了几个小时而已,吃了安眠药也不管用,最近可能项目一多压力就上来了,我待会抽空还是再去趟医院找心理医生聊聊。”
赵姜阮没想到苏易言破天荒的如实告知自己他的真实情况,这么听来他的症状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糟糕,怪不得他向来这么热衷加班,想必是回去也睡不着的缘故,眼下颇为焦灼的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医院?”
“不用了,我自己去下就好。你先把手上的图先画好,毕竟以我现在的精神状态,我不太确定以后还有没有精力再有新作品了。”苏易言的演技其实算不上太好,不过他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说到这时特意起身走到靠窗边,光留了个难以捉摸的背影给赵姜阮。
是以,赵姜阮自然察觉不到他此刻竭力忍住正在微微上扬起来的眸梢唇角。
“放心吧,苏总,你这么才华横溢肯定会有新作品的,你是我佩服的大师里面最年轻有为的一个,就连我的专业老师也很欣赏你的作品。你不要这么悲观消极,肯定会好起来的。”陡然间被苏易言这么戳心窝的分享他的私事,作为倾听对象的赵姜阮受宠若惊之下立马元气满满的给他打气起来。
“嗯,但愿如此。”苏易言尽量惆怅的叹了口气,为了遮住他自己上扬的唇角,他转身回来后右手抬起虚虚的遮在他自己的下巴上方,这才往外面走去。
苏易言倒是没去医院,反倒回了趟他自己的住处,按照心理医生叶永州的字体,一直模仿了数遍以后才在病历本的最新一页上面书写:情绪喜怒无常,偶尔有多重人格,抑郁症状加剧,建议二十四小时有监护人陪同,以免有意外发生。
落款是今天的日期。
苏易言下午回来后把病历本随手往办公桌上一放,回了几封邮件后,临走前又特意和赵姜阮提及了下,“我有事出去半个小时,有电话给我接下。”
“嗯,知道了。”赵姜阮点点头,眸光却是有意无意的往苏易言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病历本望去。
等到苏易言前脚一走,赵姜阮立马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心,起来暗戳戳的往苏易言的办公桌那边走去。
一边想尽可能了解下苏易言现下心理疾病的严重程度,一边又迫于他人隐私权不可侵犯的基本道德,赵姜阮又开始天人交战起来。她刚开始走到苏易言办公桌的旁边还是没足够底气去看他的病历本,她自己纠结的厉害,又怕他突然进来自己被逮个正着难以解释,干脆就把自己给他买的花茶拆开,继而去清洗了下自己给他买的玻璃杯开始泡茶起来。
等到赵姜阮泡好一满杯的花茶放在苏易言的桌上时,她终于鼓起勇气说服自己去翻看起了苏易言的病历本。迫于时间关系,赵姜阮只挑最近的那几页翻看起来,她刚看到最后一页的病历本上的病症诊断时,心里就愈发沉了下去。
赵姜阮刚看完最后一页的记录,门口处突然传来敲门声,本就做贼心虚的赵姜阮立马被吓得出了手汗,勉力镇定的转身时还不忘随手拿过一叠资料盖住了苏易言的病历本。
“小赵,Jason喊你过去讨论下鹏远的制图。”是Jason的新助理,在门口处喊了一声就回他自己位置去了。
“哦,我就过来。”赵姜阮神色不宁的应道,之后满怀心事的往外面走去。
赵姜阮出来到Jason位置上讨论公事的时候,吴晨昊正好拿了份合同到苏易言的位置上,他放下合同后余光里突然瞥到苏易言办公桌上多出来的清新脱俗的玻璃杯,估计是刚泡开不久,玻璃杯里的玫瑰花瓣开始隐有散开,周边沉浮着的紫色颗粒看着有点像是薰衣草似的,吴晨昊忍不住手贱把透明的玻璃盖掀起来,立马有股玫瑰的芳香味袭了过来,浓淡刚宜,煞是好闻。
这小子最近也忒会享受了吧。
吴晨昊不屑的嘀咕了一句,随即又留意到沉在花茶底部的红枣片和枸杞,要是再来块马卡龙或是甜甜圈之类的,那不就是他认识的那些女性朋友们最爱的美容养颜的下午茶搭配么。
吴晨昊想到这时,再次看了下秀气可爱的玻璃杯,忍不住就看得眼角抽搐起来。
这小子最近是中邪了吧!
怎么生活格调变的如此娘里娘气和骚里骚气的难以捉摸?
吴晨昊想得入神,出去时险些和刚回来的赵姜阮撞上。
“吴总,我有事想问下你。”自觉心里装了天大秘密的赵姜阮这会看到吴晨昊,忍不住要和他打听起来。
“你说。”
“你留意到苏总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赵姜阮委婉的问道。
“以前是没有,但是最近吧,还真的是有不少神奇的地方。”吴晨昊脑海里的少女心的小言封面读物还没散去,这会又多了杯美容养颜茶,他还真是相当好奇苏易言这家伙最近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是吗?”赵姜阮面上是淡淡应了一句,心里却是愈发痛心疾首起来。
两人其实心里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各自了解到的事实,可是总归又想着是他人私事也不好八卦太多,都是讲一半留一半的欲言又止,之后就各做各事去了。
等到半个小时后苏易言回来后,赵姜阮看他的眼神已经是重度同情垂怜了。
苏易言坐定后发现自己的桌上居然还泡了杯花哨的花茶在那里,他知道是某人的功劳心意,这会还神清气爽的喝了几口,口感甘甜香味宜人,居然比想象中的要好喝。
“苏总,你现在是和家人在一起生活吗?”赵姜阮觉得这种事的确不太方便在同事间说开,不过和他家人告知下他目前的心理抑郁程度还是很有必要的,就刚刚前几天她微博上关注的一个身患抑郁症多年的摄影师突然自杀,光看网页上的消息都看得她心惊肉跳,更不用说面前还站着一个活生生的抑郁症患者,并且还是个伪装的极其周全的抑郁症患者,她简直不敢多想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只要稍微往这个方向一发散就忧心忡忡的坐立难安起来。
“我没有家人。”苏易言颇为平静的开口,没有悲喜起伏,恍如是在谈论天气预报诸如此类无关轻重的话语。
“你怎么会没有家人?”赵姜阮听得心头愈发沉重起来,又怕触及他的伤心过往,问归问,声音却是不由自主的轻了下去。
“我年少的时候父亲就已去世,不久后母亲就改嫁了,等到她改嫁第三任丈夫的时候,我已经上大学住校,鲜少和她联系,她在我大三那年寒假连同她的第三任丈夫一起消失在我的生活圈了。准确的说,我应该是被遗弃了,所以我没有家人。”苏易言说到这时眉宇间上来平日不曾得见的忧郁阴鸷,眸光晦暗沉涩,她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深夜尽头的浩渺苍穹,孤寂如许,没有一丝红尘俗世的烟火气。
赵姜阮忽然就明白了他身上向来离群寡居的缘由。
显然是多年来一直孤身生活所致,没有家人,朋友又是鲜少,所以才会这样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毕竟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觉得,这样的苏易言,不是不令人心疼。估计他是早已习惯了孑然一人的生活,所以他提及这一切,语气坦然,就连情绪都没有多大波动。从他开口说出那句‘没有家人’的时候,赵姜阮就觉得自己的心头没有缘由绷得发紧起来,一起感同身受着他的悲伤阴郁。
她不知不觉中情绪也被影响得低落起来,可是沮丧中又生出一丁点的庆幸欢喜,偷偷的潜伏滋长在心上的缝隙角落里,因为至少他的过往,她还有幸得知。
不单如此,她还想要知道得更多,那并不是她出于好奇自私的窥探欲,她只是纯粹得想要知道更多,想要知道他过去的点滴岁月,想要知道他身上所有发生过的变故,好的坏的,她都想知道,那才是完完整整的苏易言。
她愣了好一会,低低问道,“那你后来有找过你母亲吗?”
“没有。她不回来出现在我面前,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苏易言说到这时,眸光里的最后一点光亮终于全都敛藏起来,眉峰沉郁地刀枪不入。
赵姜阮才看到一眼,就心疼地无以复加。
因为她知晓着,人心越是伪装地无懈可击,其实越是脆弱地一碰就碎。
第22章
要是她能早一点认识他, 苏易言身上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全都逆转重来?
这样的假设, 她也就是想想罢了。眼前她虽然能够从他的口中得知一些零星过往, 然而隔了这么久远的岁月,她此刻的心焦担忧都像是泥入大海,并没有多大意义。
即便这样,她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或是说点什么,仿佛这样便能缓解一些她心头的焦灼。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去问及这些,同事还是其她的身份?她不敢深究多想,她只要稍微触及到那个隐秘的念头,就觉得要在心上掀起惊涛骇浪。
她还没足够的勇气和底气去直视自己的内心, 情愿点到为止地含糊着,至少这并不影响她关心他。
赵姜阮回想着苏易言病历本上列举的诸多心理疾病,想必是他以前有过难以磨灭的创伤往事所致,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她琢磨着苏易言的这些毛病也是如此, 斟酌后继续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那、那你之前一个人是怎么读到博士的?而且还能出国?”
赵姜阮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了,为着老爸十年前被诈骗欠下的巨债, 家里条件陡然间家徒四壁跌入谷底,目睹了家里被各处追债艰难度日后, 年少的她就开始四处兼职补贴家用, 也曾在兼职受人轻视委屈时在心里埋怨过老爸。
可是和眼前的苏易言相比,至少自己的家里其乐融融的还有爸妈可以嘘寒问暖还有妹妹可以斗嘴吵闹,就这一点, 她的状况就已胜过苏易言不知道多少倍了。
“靠奖学金,靠超负荷的揽活接项目,我在念大学时就开始接单画图帮地产公司做建模了,这为我后来去国外硕博连读时打下了很扎实的基础,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苏易言说到这时,大概是想起了年少那段时期的青葱岁月,他说到这时忽然慵懒的朝椅背后靠过去。
他鲜少会提及那段捉襟见肘的日子,他这人天生自尊心极强,即便生活再艰难困顿也不愿和老师同学提及,他甚至有过一段时间窘迫的每天只能一顿充饥,所以年纪轻轻就落下了胃病。
那段时光太过晦涩阴暗,老实说,他并不情愿过多回想。
然而,眼下问及此事的是赵姜阮,他没有缘由就不假思索的一一告知起来。
苏易言唯一没有告知赵姜阮的是,那年大四的寒假他为了古村落建筑现状的课题去乡下调研时,途中还救过一个意外掉入池塘溺水的小姑娘。
虽是南方那年却是大寒,他过去的前一天刚下过鹅毛大雪,路上随处可见没有完全消融掉的积雪,池塘上面浮飘着零碎的冰块,寒风凛冽如刀割。等到他吃力的把那个小姑娘从池塘中救上来,两人都被池塘里的淤泥抹的看不出原本的面容。他记得那小姑娘被救上来后估计是觉得自己闯祸了,惊魂未定的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瑟瑟发抖着不敢及时回家,看着神智清明的也不太会再出什么篓子,他还有任务在身确定那小姑娘没有大碍后就先离开了。
他那时只定了一天的行程出来调研,也没带换穿的衣物在身边,冬天厚重的衣物沾水后更是冷的刺骨,调研才到一半他就只得提前回去了。好在年少时身体素质好的惊人,数九寒冬他就这么浑身湿漉漉的咬牙硬忍着,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长途车回学校,居然也没感冒发烧。
其实不过是他举手之劳做的小事而已,说也奇怪,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甚至还能清晰的回想起他自己那天穿的运动鞋的款式乃至身上衣物的颜色,一切的细节都鲜活流畅的仿佛是昨日刚发生的,唯独没有记住那小姑娘沾着泥浆颇为狼狈的面庞。
尤其是他出国的那几年,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难免也会上来思乡之情,其他的同学在大洋彼岸都有家人朋友亲戚牵挂问候,他却没有一个故人可以惦记。
他就靠着自己赤手空拳的过活日子,他虽眷恋故国家乡的土地,然而却没有值得眷恋牵挂之人,一个都没有。
唯有在午夜梦醒时,会时不时的梦见那个沾满泥浆狼狈不堪的小女孩,刚被他救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结结巴巴的朝他说了声“谢谢”,她显然是冻的厉害随即脸上又哈出大团的白雾。
她的面容就虚虚晃晃的躲在那团白雾后面,模糊的面目不明,却也因此被记忆格外珍藏,镀金装裱,纳入心海。
在他最最低谷到有重度抑郁症乃至连求生意志都开始动摇的那段时光,他也曾彷徨怀疑,甚至一度消极到怀疑自己存在这世间的意义。
幸亏记忆里还珍藏着这么一段尚有余温的过往,至少他的存在还举手之劳的救了她人,存在即合理,他的存在自然也是有意义的,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后来居然不可思议的从重度抑郁症的心魔中走了出来,虽然过程艰难的只有他自己才知,但是他毕竟还是走了出来,一个人也过得将将好,这甚至可以说是抑郁症患者里为数不多的个例了。
有时候想起这些陈年往事,他倒是觉得救人即救己,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往事久远,那个小女孩的面庞早已模糊成一张空白的影像,然而在异国他乡一个人孤寂的想起此事,总归能安抚些许思乡之情,陪他度过那些不为外人所倾诉的孤单青春。
他和她,平生虽然再无交集,然而她却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岁月,往往就是如此难以揣测。
后来回国熬过最艰难的创业初期,他的公司很快就有起色,随着事业顺遂工作繁忙这段回忆倒是自动被他封存起来,眼下正好被赵姜阮这么追问了下,这段中途搁置封存的记忆又涌了出来,依旧鲜活清晰的犹如昨日。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回去后有没有挨揍。
苏易言想到这时,原本晦暗低谷的心境倒是没有缘由的一扫而光,又想起当年自己临走前看着那小姑娘吃力的脱下厚重的外套拿去角落上的水龙头下面冲洗淤泥,不知道她最后回家时是否穿着干净的衣物回去,相隔这么多年的前尘往事,此刻猜度着,居然依旧还能让人身心愉悦。
那时的他每天只是精准的算着自己的存款结余,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是充实的令人心生盼头,譬如期盼着早点长大早点衣食无忧过上自己掌控的人生。
如今,这一切全都遂愿,然而却早已没有当初想象中的乐趣可言了。
所谓的成长,掺和血泪汗水,必然会埋葬掉或多或少的代价。
他亦不例外。
所以之前看到赵姜阮提到钱财时眸光里骤然亮起的璀璨流光,那一刻他忽然就没有缘由看得心念一动,及至此刻才想明白,其实不过是在她的眸光里看到了年少自己的翻版光景,有着最为单纯的执念,所得所想皆是简单,生活自然也会回赠最简单的喜悦欢喜。
仅此而已。
而今的他,已经许久没有尝过那些最简单的喜悦滋味,一切按部就班,按照他计划的行进着,不缓不急,稳妥的毫无波澜,独独缺失了他最初的动力,所以偶尔会不自觉的放空自己,也时常会突然混沌的不知所以。
所谓迷茫所谓空虚,不过是和时光岁月的抗争妥协中,被皮囊所欺,被生活所牵,渐失自我。
直至遇上赵姜阮,这一切,全都骤然打住逆转。
若是哪天时机合适又正好闲来无事,苏易言觉得可以和赵姜阮聊聊这件说短不短的往事。
如果她感兴趣愿意听的话。
赵姜阮也不知道苏易言又联想到了什么事情,阴郁的脸色没多久似乎浮起浅浅笑意不能自已,平日深邃的眸光难得迷离沉浮,像是沉湎在了最静谧美好的旧时光里,右手则是无意识的摩挲着他自己的下巴,本就修长干净的手指好看的晃眼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