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色只是轻笑,换线为刀。两人纠缠得只能看见模糊光影,旁边的吸血鬼被铭色杀怕了,畏缩不敢上前。劈破了侧门,一路到了无人的走廊,楚鸿浩才一把扣住铭色脖子,把人推到墙上。

“又是徒手胜我。不要告诉我你又没认真。”

楚鸿浩摇头:“你做得很好,如果不是因中毒身形迟钝,想必我现在早被你穿了几个血窟窿。”

铭色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楚鸿浩松手:“谢谢你救了小川。那时候我很担心,真的。”

“猫哭耗子!”铭色冷哼:“口口声声说爱?他是专程来七夜找你的。你却这样利用他。我恨我不能帮他杀了你。”

楚鸿浩雷劈过一般怔住:“是他自己来找我的?不是你让他来的?”

“如果有可能,我绝对不会让他接近你,不会让他再遇到任何一个吸血鬼!”铭色说:“我不会再利用他…爱他的不只你一个人。”

楚鸿浩神情玩味:“即使违反梦见川赋予你的职责?人偶师?”

铭色不易察觉的变色,咬住下唇,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不错,即使违反梦见川赋予我的职责。即使我的灵魂沉入水底,永不见天日。”

楚鸿浩没说话,像是思考着什么,指尖若有若无的敲着廊上凝了冷露的石栏。

晨曦穿过冬天浓厚的雾气自天边透出来,东方泛起一抹苍白。铭色侧过头,突然看到耸立在广场上的八根若隐若现的汉白玉立柱,乾坤相对,巽坎呼应,隐隐有大阵气象。铭色的眼睛蓦然睁大:“难道你要…原来如此…”

他不可置信的摇头:“你疯了。”

夏天的末尾,楚鸿浩还在特别事务科时曾说过,我会尽快结束这一切,我只希望他即使没有我,也能平安幸福的过完今生。秋天才过一半他就回到了七夜,铭色本以为这句话指的是血契,原来竟然不是。他从那时就计划了今天,一分一分看着自己和吴远川相处的时间减少,想必最后下狠手的时候,吴远川心痛,楚鸿浩心里也未必好受。

楚鸿浩,这么多年我一直和你搭档。我观察你的一举一动,竟然始终看不透你。

“你希望他恨你,然后忘了你。”

“血族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楚鸿浩不置可否:“你照顾好小川。你欠他,所以会对他好。”

他的眼底闪过狠厉之色,手措不及防的再次卡住铭色的脖子:“不然我杀了你,铭老板。”

“他现在带着小白去歌乐山了,你去找他。”

“没用,我也活不长。分担了那一半毒素之后这具身体就在逐渐崩溃之中。”楚鸿浩松手时铭色摸着脖子大口喘气,上面赫然两道紫痕。

他艰难的勾起嘴角,雾气挂在睫毛上:“说来说去其实是自作自受,那毒本来就无解。”

楚鸿浩冷笑点头:“的确自作自受。”

铭色笑得比哭还难看。

楚鸿浩却扯开竖领,露出一段脖子:“小川中毒的时候我试过,我的血解了他剩下一半的毒。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但我放心不下小川一个人。”

两个人相对而立,竟然达成了某种程度的谅解。很久以后当人们再提到吸血鬼的时候,铭色脸上不再是嘲讽的微笑,他会冷冷的说其实吸血不是坏事,人类也可以吸血,比如我就曾喝过吸血鬼的血。

楚鸿浩漠然系回领口,脸上毫无表情:“这些血至少可以帮你压制数十年毒素,让你活到小川死之前。”

抹去脸上惯常的嘲讽,铭色神情肃然:“要我告诉小川你爱他么?”

楚鸿浩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怅然轻声道:“…不用了,最好让他忘了我。我能给予他的只有这么多,让他生生世世脱离梦见川的轮回,每一次转世都能幸福。”

铭色终于消失在隆冬朦胧雾气里时,楚鸿浩才痛苦的弓起身子咳血,修长的手指抓紧长廊冰凉的石栏,微微痉挛:“吴远川,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血落在廊下白色的浮雪上,如深红的曼珠沙华,开到酴醾。

这么多年的牵牵绊绊,我竟然忘了,你这么干净透明的灵魂,怎么会有利己之心?

一夜的毒无解,我最终无法陪你走到生命尽头,但我很高兴在最后的最后知道,你还在乎我。

我在你目所能及的地方种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可惜你不知道,曼珠沙华真正的花语不是对前世回忆重启,而是此生皆遗忘。

我只希望你最后回到自己的小世界里去,希望你还能再和那个叫静静的女孩在一起。你们可能结婚,生子,你的孩子还会有孩子,数十年以后你会像其他人类一样垂垂老去。你会在夏天的傍晚有风吹过,端一盅浓茶慢慢回忆,哦,原来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吸血鬼…

你的记忆将模糊不清,慢慢的你将不记得随手放在身边的书,不记得旧照片上那些你关注过的学生和他们灿烂的笑容,甚至不记得相守经年的静静。你会怀疑我是否是你生命中的一个错觉…然而你会幸福。

可是我依然不放心。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冷了要记得加衣服,夏天上完课不能直接用凉水冲头,不要熬夜不要逞强,人类的身体很脆弱,需要要小心呵护。

吴远川只记得白茫茫一片的大雾,他抱着小白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铭色画的六芒星还在,闭上眼睛就能穿过。胸前冷冰冰的贴着十字架,楚鸿浩最后把它放在他上,仿佛想起什么似地说:“明天十五日,正是下一次门开的时候。你现在去歌乐山封印还来得及。你的空间感知力一流,加上小白,这点事该做得到吧。”

吴远川嗓子有点干涩:“你给我这个…是让我们两不相欠吗?我会依然恨你。”

楚鸿浩却面无表情,很绅士的拉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要让李哲和史宇文的努力白费了。”

封印很简单,具体程序铭色早就告诉过他。然而去时已经晚了半拍,小白敏感的察觉到空间异动时,已近有十个黑色斗篷自泛着蓝光的古树里出来。枪战的时候扯到身上旧伤,痛的撕心裂肺。太阳出来的时候他趴在雪地上,身下的雪一片殷红。周围凌乱的倒着十三具吸血鬼的尸体。小白咬着他的衣袖死命的拽,吴远川挣扎着把十字架挂在树上,双手交叉拍地,身体承受不住封印的压力,念完祈语后咕咚栽倒在雪地里。

他看不到十字架如锁链一样纠缠着枯树上那片蓝光,此后这扇门出现在哪里,封印就跟在哪里。两个世界将永不相接。

他也感觉不到从身后迅速赶来的人。抱起他的怀抱不宽大,但坚定而温暖。

铭色紧张得脸色惨白,怀里的人轻得像纸片,抱他手不敢多用一分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师太的作者收藏卡在119上已经很多天了,每天点开专栏看到的都是119火警。然后悲剧的发现,要是再加一个,就是120急救电话…

求两位大人直接把此收藏飞跃到121去吧~~~~~~~~~~~~~~~~~~~~

 


暖冬


吴远川醒的时候李哲的伤早好了,蹦跶蹦跶回医院上班。上班期间公然看黄片,罚款五十元,哭穷,被史宇文接回家调养。调养半月后竟然调养出面色蜡黄气血不足之症,吴远川醒后只看了李哲一眼就感叹:“纵欲伤身啊!”

李哲扑上来要掐人,被史宇文好言安抚拖出去:“晚上包饺子给你吃。”

继而扑上来的是深澈,小屁孩张牙舞爪的边哭边闹腾,吴远川抚摸之:“乖~哥哥没事,哥哥很好。”

小屁孩哭得眼睛通红通红的,确实很是担心了一番,直到被铭色拎走。

这才注意到一直被挡在后面的铭色。

中毒又重伤,身体承担封印的压力时几乎崩溃,在铭色店里躺了将近一个月,吴远川几乎以为自己再也熬不过去。伤口发炎,高烧到四十度,时迷糊时清醒,每次醒过来身边都安静的坐了个人,扣住他滚烫的手。明净的玻璃挡住窗台上晶莹干净的积雪,铭色的身影被斜光晕出柔和色调,像安静的水彩画。

吴远川几乎觉得,要是他在床上躺一辈子,铭色就会在他身旁坐一辈子。

大病初醒,恍若隔世,喉咙有些干涩,半天才说:“谢谢。”

铭色一手拿账本一手拿计算器,眼睛弯弯的:“小川川我怎么舍得你死。你狮子大开口跟光头陈要了一千万的死亡赔偿金,我心痛啊。”

吴远川愤怒。

过了一会儿他又摸揉揉吴远川乱发补充道:“再说你死了我爱谁去。”

玩世不恭的人偶师不肯露出半分弱点。

失踪半年再回学校,胖校长居然什么也没说。后来他才知道铭色暗中给了聊城一中一笔为数不小的捐赠,名义上支持教育事业,堂堂正正。吴远川一进办公室就被同科的小苏老师踩得半死:“——老子一个人要上两人份的课!”篮球队的小朋友即将升入高二,半年没有他的没管教,大胖更胖了。

吴远川要搬回自己的住处,被铭老板拦住,手里依然拿着计算器和小账本,笑容满面,只差没拿个算盘扒拉得噼里啪啦响:“一个月的药费两万,请医生九千,伙食费滋补费劳务费深澈小朋友上小学的学费…”铭色迅速的算出一组数据并且得出结论:“小川川,你不能走。”

吴远川正式收养了深澈,送去聊城一小插班读三年级。学费当然是吴远川从铭老板那里借,利息高得吓人,全部记在一个小本本上。小屁孩跟铭老板混了两个月后智商彻底退化,被调教得一口一个“爸爸”叫得那叫一个顺流。

吴远川黑着脸:“他是爸爸那我叫什么?叫错了就不收养你了。”

小屁孩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妈妈。”

铭色赞许的抚摸深澈一头卷毛:“啊哈,多像一家人。”

吴远川怒,抢过小屁孩重新教育,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全部都给我叫哥哥…”

吸血鬼几乎从聊城以至于他们所有的情报网络里消失了,偶尔一两只,史宇文一个人扛着重机枪去解决,其他人闲得慌。

吴远川没问铭色楚鸿浩做了什么,铭色不提。

吴远川问铭色楚鸿浩做了什么,铭色不说。

他每天除了买东西算账喝咖啡就是在吴远川面前无所事事的晃来晃去,天气不好的时候递个暖手炉,天气好的时候拖着吴远川上街。小屁孩举着糖葫芦在前面欢快的跑,雪霁的时候阳光自天幕投下来,洒得街道宁静美好。吴远川认真的给深澈选童装,买书买本子买笔,一不注意铭色就把钱付了,并且愉快的翻账本:“又欠两百三十一…你这辈子不要想从我这里搬出去了,还不完的。”

“你…你这个鸡肠小肚的男人!”

铭色总是眯起眼睛笑,笑容里带一点点戏谑的味道。面具一样看不透的脸,五官端正漂亮,从来不把喜欢挂在口上,但是他看你的专著神情却能把整个冬天融化掉。

大冬天的晚上两个人在店内煮火锅,窗外大风飘雪,房间里有玫瑰色垂着流苏的靠垫,温暖宜人。小屁孩吃饱了就知道睡。小白和老黄挤成一团蜷在桌脚看动物世界,屏幕上一只狮子和一只老虎正在激情。

吴远川鄙视之:“低级A片,我们都不看。”

铭色给他碗里夹排骨,笑出眯眯眼:“小川川,听说你再次拒绝静静了,我非常高兴。”

吴远川透过玻璃窗,透过翻卷的碎雪,望着遥远的地方。大病之后人苍白清瘦了很多,面容依旧精致,眼底却多了悲伤忧郁的气质。如同玻璃人偶,精致至极,极易破碎。

“楚鸿浩说得对,我不爱静静,当初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她。这个喜欢不能支持我和她走过人生中剩下的几十年。很快我们就会相互厌倦。爱和喜欢不一样,它像深沉而宁静的海洋,让人即使在最灰暗的时候,只有想着心口那个人,就会变得勇敢而坚强。”

铭色说:“谢谢你的表白。我接受了。”

吴远川低头咬了一口肉,半天咽不下去,卡在喉咙管里难受。

“对不起。”

铭色扬起眉毛。

“我可能不会在爱人了。”吴远川的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心头像有把刀在绞:“我在楚鸿浩身上耗费了太多感情,已经没有剩了。”

铭色那边碗叮当的碰到杯子,然后一点声音都没有。当吴远川以为他放下碗走人了的时候,碗里多了一块麻辣排骨。铭色一边给他夹菜一边无所谓的打哈欠:“那管我什么事?我爱你就是了,没说你一定要爱我。哎呀困死了…明天还要早起开店…”

他走到门口时,笑容就挂不住了,终于垮下来,一颗长泪划下脸颊。可惜吴远川只看得到一个无所谓的背影。死要面子撑强的人偶师即使被拒绝也要显得从容大方,悠游有度。

第二天铭色没人任何变化,高高兴兴拖着吴远川要带着小屁孩去游乐园。深澈吵着要进鬼屋,进去后被下懵了,一呲尖牙吓昏两个装鬼的工作人员。

就这样直到雪化之后的春天。知更鸟在窗台上跳来跳去,阳光透过云层明媚的照亮整个世界。吴远川心里一点点积攒的压抑终于崩溃。 他先瞒着铭色去了和楚鸿浩一起住过的那套公寓,锁没换,原样修好的,白色的房间空空荡荡。楚鸿浩用过的白色沙发,欧式风格的高背椅,被扯落在地板上的窗帘没人收拾,被开着的窗户外飘进来的雨濡了。所有的东西楚鸿浩用过,所有的东西一如那夜,分毫未动。

他又一个人去了夏明若的墓地。找到那个空间的入口,不用画五芒星,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踏上通向冰封蓝湖的小路。巨大的白色风车依然永恒的旋转。他一直蹲在湖边,看着沉睡在湖底那具纤瘦的少年尸体,一动不动。

最后他穿过铭色店后那条铺着木地板的长长走廊。走廊尽头那间杂物间分毫未变,墙上铭色画的那个失了真的六芒星依然在。这是他刚刚遇见楚鸿浩时去的空间,浓雾里楚鸿浩第一次抓紧住他手,在白色高塔的阴影下面,他痞子气的强吻了楚鸿浩。

穿越的瞬间,吴远川感觉到了温暖。这个世界里,黑森林正面临冬季。树木凋零,高塔依旧耸立,地面铺着松软而温暖的白色,在目所能及之处延展开去。大片大片的白色羽毛自苍穹飘落,如鹅毛大雪,落在地上尚有余温。巨大的白鸟在塔尖盘旋,一声声哀鸣,直到羽毛脱落到不能支持空气的浮力的程度才笔直栽下。

这铺天盖地的白色,竟然是巨鸟们祭献的葬礼。

推开塔顶封闭的窗户,海的味道扑面而来。人鱼的歌唱夹杂着海风,让人沉沦。

心里突然空空荡荡的,脸颊湿润,吴远川的手痛苦的抠着窗棂。记忆涌来的时候,他几乎翻身跃入这个沉静的海蓝世界,无欲无求,再无痛苦和思念。

身子悬空了一半,忽然被强有力的手臂拉回来。窗户啪的甩上,吴远川被扔到对面的墙上,背撞上石壁隐隐生痛。头一次看铭色发怒:“吴远川,你竟然找死!”又紧张的过来抱住他:“痛不痛?对不起下手重了,怕晚了一秒你就掉了去了…”

“我不想死,只是想看看楚鸿浩和我前世的回忆,看他到底爱不爱我。你放心,我不会跳进海里去。你的事情只是顺便想起来的。”

记忆里的铭色没有这种温柔的眼神,吴远川半天才喃喃说了一个字:“…滚。”

铭色一瞬被震住,忽然变得很悲伤:“你都记起来了?你不原谅我?”

吴远川说:“我要见楚鸿浩。”

铭色手指微微颤抖的捂住胸口,仿佛一瞬间那里很痛:“我爱你。”

吴远川仿佛没听到:“我要见楚鸿浩。”

铭色执拗的重复:“我爱你。”

海风自窗户缝隙灌进室内,回音一般在四壁碰撞逡巡,把铭色的声音拉长吹散,轻柔得跟耳语一般。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铭色一直笑着在说,到最后却笑得像在哭:“楚鸿浩已经死了,你为何不忘了他?你为何不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想看BE的大人们请停留在上一章(不看留言我还不觉得上一章这么像结局哇~)
想看铭色VS小川的请停留在本章。
想看真正结局的大人们请跟随师太继续。
感谢桃木剑同学的长评。高三了,考试要加油!

 


前尘

二十来年的人生想想很短,须臾片刻,弹指刹那。
二十年的人生回忆起来却很长,每一个分钟都像一个轮回。

夏明若刚从酒吧里出来,就被人拽住。楚鸿浩靠着黑色保时捷抽烟,清秀的脸被缭绕的浅蓝色烟雾遮了,整个人阴沉而颓废。烟头掉了一地,夏明若皱起眉头:“熄掉。”

楚鸿浩说:“吸血鬼吸烟不上瘾。”

夏明若皱着眉头拉开车门:“我不喜欢烟味,污染环境。”

楚鸿浩掐了烟头,车一路驶进上大街,猛的打了方向盘,却没掉头,车以罕见的精准角度倒行进一条小巷。夏明若翻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半天没说话,最后楚鸿浩僵硬的说:“你进去得太久了。”

“五夜樱水的地盘,哪有这么容易脱身。况且今天樱水来了。”

“樱水很危险,不要和她接触太深。”

夏明若无奈的摊手:“晚了,已经很深了。”

楚鸿浩问:“上床了?”

夏明若笑:“上了。”

车猛地停下,夏明若不可避免的撞上前座,下巴咯在椅背上痛得龇牙。楚鸿浩默不作声的坐了一会儿,转过身温柔的给他揉下巴,慢慢的说:“还有一年。”

夏明若下巴很痛,眼睛却慢慢垂下去:“恩,我知道。”

“一年后我们的契约就结束了。我会杀了你。”

夏明若虚弱的笑笑:“这么绝情。果然跟吸血鬼订什么爱的契约没用。”

楚鸿浩拉住他的手,慢慢移到胸口。夏明若几乎感觉得到整洁的衬衣下面冰凉的心脏在跳动。
“你让我这里很痛,所以我不想你活。你活多久,它就痛多久。”

楚鸿浩又摸了摸他的下巴,有些失神:“恩,所以你要杀我的话不如趁着契约还没结束时候。现在的话我说不定会不反抗…”

夏明若衣兜里的手摸到枪,攥得紧紧的,抖啊抖就是拿不出来。

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放心,我不会活很久…”

——————————————————————————

特别事务科的办公室里阳光明媚,风里听得到窗外界河流过的哗啦哗啦声,铭色三个指头夹着白瓷茶盏看着他:“哟,下不了狠手?”

夏明若心情烦躁:“不是。”

“契约一结束楚鸿浩会变得很危险,你最好早点解决掉他。”

夏明若身子在深绿色的警服里显得单薄,撑着头,脸在阳光里白得有些透明,精致得不真实:“我知道。”

“哦?你喜欢他了?”

“我喜欢他。”

“不对,你只喜欢女人!”铭色突然摇头:“你不是同性恋!”

“谁说的?自己设的套自己一头扎进去,我这是自作自受,你不用管我。”夏明若把一本资料翻得哗啦啦的,几乎蹂躏成油渣,声音有点可怜巴巴的:“如果他亲我,我会控制不住的想回亲他。我也试过换女人,但是每次从酒吧出来就看到他阴沉沉的脸,看得我心里发慌。利用一个人又这样处理掉,我做不到。”夏明若停顿了一下,笔尖的墨水漏了一滴在纸上,洇出片深蓝色。
他几乎是自言自语:“我对他很凶…因为不想他陷得太深。”

铭色有些不安:“你最好找个女人安定下来,这样下去不好。”他飞快的说:“你知道契约结束之前我们必须杀了楚鸿浩,不然他对我们是巨大的威胁。等你们契约结束了,他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你是绝对杀不了他。这场感情陷进去的人必须是他,不是你。”

夏明若点头:“我会杀他。说不定我会和樱水稳定下来,一起结婚生孩子。”

铭色脸色在阳光里没有表情:“樱水?她也是吸血鬼,夏明若,你在抗梦见川的意志。”

“她说愿意为我离开七夜,她说她爱我…梦见川的意志?!为什么要被梦见川选中!?我夏明若何德何能,担此重任!”夏明若猛然站起来,碰的拍桌撑着铭色面前:“凭什么选我?”

铭色愣愣的看着他,第一次看见夏明若发火。记忆中这个人一直很隐忍,对“气”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眼睛干净清澈得看得见底。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整个灵魂都泛着微光,像梦见川上飘荡的雾气。梦见川选择使者的要求只有两点,灵魂干净,能力强大。只用一刹那,铭色就选中了他。

那个笑容透过薄雾穿透铭色的眼睛,明亮如同这个世界里明媚的春天。

真正的人偶师离神只有一步之遥。铭色还记得师傅抚摸他的头发的感觉。那时他还很小,师傅却已经很老了,眼神有些迷惘,摸他头的手也有些颤抖:“器官,肢体,皮肤,才十三岁你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制造完美的人。我们唯一不可以制造的就是灵魂。灵魂的制造方法只有少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