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雅量,不知能赏光到寒舍一叙当年同窗之谊?”
李子鱼抬头,正对上迟慕眼睛。迟慕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只是干净得过头,空空洞洞的盛满了凉风。李子鱼提醒自己,这是迟慕躯壳,没有迟慕的灵魂。这是来自迟皓涵的邀请,后面一定藏着诡计。
脸上却不由自主的微笑,点头:“殿下邀约,子鱼自当前往。”
“我近日将搬回儿时居住的莲熠殿。三日后酉时想宴请朝中朋友,到时候请王爷一并赏光前来。”
李子鱼说好,手习惯的想去摸迟慕的头。抬到一半,方想起这是在朝中,迟慕已不是当初的迟慕,手又颓然放下。
“听闻王爷府上近日得了西域送来的银刀“落雪”,吹毛断发,十分了得。晚宴上可否带来让众人一开眼见?”
李子鱼想想府里最近是收到这么一把刀。旁边相好的李党拉了拉李子鱼的袖子低语:“王爷,在这登基的节骨眼上带刀赴宴,恐怕不好吧?”
李子鱼装作没听见,笑得温柔:“殿下若是喜欢,自当奉上。”
两人被众人簇拥着同行出殿,迟慕在前,李子鱼跟在后面。到宫门口,迟慕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清漆马车。车帘被一个白齿红唇的丫头打起,迟慕寒暄完毕后便躬身入车。一堆“殿下英明”的恭维中,独独李子鱼笑道:“虽是六月天,殿下身子寒,还是不要穿西域冰丝单纱衫子的好。”迟慕点头称谢。
上车那瞬间,迟慕忽然抓着门框回头,黑漆漆的眼睛弯起来:“王爷长得真好看。”
李子鱼当场愣在原地,看马车绝尘而去,群臣挥手送别未来的皇上。
回了府,迎面就碰上赵秋,隐忍很久方问:“你当真不知道那是迟皓涵设的鸿门宴?你还答应带把刀去?你你你脑子是不是生锈了我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同窗?”李子鱼摇头:“我知道。可是小慕一问,我就习惯性的答应了。”
赵秋墨想了想:“以鲲鹏堂的实力,你登基也未尝不可。”
李子鱼摇头:“我怎么能和他争?”
赵秋墨也摇头:“你此去凶多吉少。”把‘凶多吉少’四字在口中反复念了四边,忽然笑得灿烂:“小鱼你去吧。你死了没关系,我会保护好小慕慕的。”
李子鱼恨恨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迟皓涵又换了一个住处,在京西。铭雅在熬药,迟慕呆呆的坐在莲池边,银色长发水草一般流入水中,缓缓散开。
莲花浓浓淡淡的开了一池子里,天云高远,晚风干净。
迟皓涵用了晚膳,踱到莲池,像牵一个人偶似地牵起迟慕的手,直把他牵到卧房。外面忽然起了大风,迟皓涵将门大开,晚风呼呼吹进来,吹得迟慕浅白暗纹的衫子贴在身上,方才头发被池水打湿了,带着背上衣服都湿透了。风一吹勾勒出身子纤细的线条。
迟皓涵欣赏工艺品般卸下迟慕的衣服,用上好的棉布擦拭身子,声音淡淡的问早朝上的事情。迟慕面无表情的一一做答。迟皓涵皱了眉头:“你不能笑一笑么?”
迟慕嘴角微弯,浅浅一笑。
迟皓涵一愣,低声道:“叫我。”
“王上。”
迟皓涵摇头:“不是这样叫。我是怎么教你的?”
风流过迟慕清澈的瞳仁,空空荡荡:“小涵涵。”
迟皓涵满意的点头,拿了身边绯色绉纱衣裳给他慢慢穿上。迟慕木然伸手,形同人偶。迟皓涵理迟慕衣裳的褶皱时,铭雅已经站在大殿门口,瞟了一眼迟慕,默默走到迟皓涵面前跪下:“王上,他不是雪见公主。”
迟皓涵道:“我知道。”
“那为何王上取出雪见公主大婚时的石榴绉纱群给他穿上?”
寒光一闪,薄刃已经抵上铭雅的脖子。迟皓涵恼怒道:“我不过是用这个人偶怀恋姑母的面容而已。你不觉得管的事情太多了么?”
铭雅背脊挺得笔直:“属下只是担心这衣裳穿上之后,王上会情不自禁的把它脱下来。”
迟慕坐在原地,静若处子。银发落在绯红色的绉纱裙上,侧影美得触目惊心。迟皓涵看着迟慕,猛的把到收回,道:“唱雪峰鸣凤”。
铭雅愣住:“这不是雪见公主大婚时王上唱的歌么?”
迟皓涵眯起眼睛:“唱。”
铭雅便便以手扣紫檀木桌面,高亢而歌。铭雅的调子时而高亮清锐,如鹰飞雪顶,时而低沉婉转,如风动莲瓣,是王家大婚时的助兴歌曲。听着听着歌声却从最高远的天庭落到第雪原冰泉之下,如泣如诉,如幽如怨。
迟皓涵抓起迟慕的手,拉到中庭,合着歌声跳舞。迟慕身子细瘦,裙摆如绽放的石榴花瓣一样撒开。迟皓涵搂着迟慕的腰旋转,月华初上,时有暗云流过,在两人身上投下大片移动的影子。
“闭上眼睛,我不想看到你黑色瞳仁。”
迟慕闭上眼睛。迟皓涵的手顺着脸的轮廓抚摸着,喃喃道:雪见…
迟皓涵声音有些暗哑:“你说,你是个无情的人。”
“我是个无情的人。”
“说你对不起我。”
“对不起…”
铭雅唱出一个高音,迟皓涵有力的手忽然揽上迟慕的肩头,一裂,绯红的纱裙自肩头落下,露出白皙的半个身子,锁骨细瘦,月光下魅惑人心。人依然由迟皓涵带着旋转,破了的衣裳转落在地上。一手把迟慕腰紧紧捆在自己怀里,一手捏住迟慕的下巴抬起,唇便要压上去。
歌声戛然而止。唇离唇还有半寸之时停下。
铭雅已跪在迟皓涵脚边:“王上,他不是雪见公主。”
迟皓涵不理,手已近顺着迟慕的挺秀流畅的脊背滑入残存的裙裾中,迟慕身子不由自主的引起一阵颤粟,人却依旧闭着眼睛,人偶似地等他下一步指挥。
铭雅猛的起身,把迟慕余下的衣服一扯。绉纱裳便落在地上,迟慕线条秀美的身子在夜色中暴露无遗。双腿修长纤细,窄腰盈握,银发如华衣披落在身上。胸前两点嫣红,双腿之间,却是男人皆有之物。
“王上,他是男人!雪见公主与江南皇帝的孽种!”
迟皓涵一惊,神情依然有些恍惚。深深吸了口气,说:“把眼睛睁开。”
迟慕睁开双眼,黑如点漆,正对上迟皓涵的银眸。
手一贯,迟慕便倒在地上。只听广袍带风声,迟皓涵已经回了卧房,房门紧闭。铭雅半跪在地上,一粒小石子穿透膝盖,血缓缓浸透出来。看见迟慕,却吁了一口气:“亏得我救你,该怎么谢我?”
忽然想起迟慕已是具空壳,脸色暗下去,半日不语。
第二日起来,迟皓涵先问迟慕在哪里。
铭雅跪答,王上没有指示他去哪里,所以还是躺在中庭地上。
迟皓涵皱起眉头披衣出门,把迟慕抱回房间。
见铭雅眼神有异,冷冷道:“放心,我不喜欢男人。只是他是明日引李子鱼上钩的饵料,伤风了不好。”继而神色冷淡慵懒:“我有办法让李子鱼死和赵秋墨死,而且我赌他们会乖乖的束手就擒。”
“王上,你是在报复。”
迟皓涵砰的搁下手中茶盏:“不错,我就是在报复。报复抢走雪见的江南皇李家一族。我不容许他们在雪见死后还能轻松的活着!”
第五十三章
莲熠殿本是蕙妃住处,迟慕登基前暂住此处。
此时的莲熠殿宫灯高挂,熏香四溢。迟慕站在人群中中规中矩的迎客,一板一眼皆按照了迟皓涵的要求。
迟慕身边站着黑纱覆面的雪衣人,头发虽然挽起,依稀能看见银丝落在肩上,说是九皇子殿下的恩师,现在的太子太傅,日后登基,便封国师一职。任百官马屁拍得震天响,那人只是淡淡点头,一皆由迟慕应酬。
李子鱼来得晚了些,一眼就看出国师是迟皓涵。宝刀“落雪”已经用上好的丝帛缠好。隔着人群远远的就听见群臣称赞迟慕“殿下风神俊秀,有明君之相”,就想起迟慕平时耍赖要钱,调戏姑娘的场面,心中一笑一酸。李子鱼忽然觉得迟慕拿眼角瞟自己一眼笑,想想多半是自己相思成疾,眼花神乱了。
猛的瞥到有黑衣人影自迟慕身后大殿一闪,望方向竟然是朝着莲熠殿后迟慕晚上休息的养息阁。暮光中只见到寒光一点,李子鱼迅速判断来人带了刀。暗随了片刻,到了养心阁内。进门时四下无人,忽然一道寒光自门后劈面而来。李子鱼想也未向拿了腰间的“雪落”一档。叮咚两声兵器相撞,来人自知不是对手,抽身而去。李子鱼正要追,门外忽然起了抓刺客的喧哗,一群侍卫已围住门口。见了李子鱼,道声“王爷千岁”。然后自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
迟慕就由百官簇拥着,后面跟着蒙着面纱的迟皓涵。
李子鱼一眼见到迟慕左手被白带字粗粗包扎着,还浸着殷红的血,心中一紧,疾步上前托起迟慕的手:“怎么受伤了?”
迟慕方失血,脸色惨白:“王爷真爱玩笑,这不是王爷伤的么?王爷妒忌我取了皇位。若我不在,这皇位本该轮到你的。”
李子鱼一愣,手颓然放下:“我怎么会会皇位伤你?”
迟皓涵终于在后面冷冷开口:“殿下本来和百官饮酒,忽然有穿缎摆袍子的蒙面刺客持刀冲入,幸亏侍卫相护,殿下只是左臂受伤。我们寻踪追来,就寻到王爷。袍子是缎白色的,刀上还有血,当作何解释?”
李子鱼才猛然发现,方才与蒙面人交手时一刀砍中他右肩,刀上果有血迹。
迟皓涵话说完,人却藏在面纱后面,嘴角含笑。
这就是一个圈套,一开始就等着你钻。
白王殿下,你英明一世,邀请你的时候你一眼就看出了有问题,却还是钻进来了。迟慕虽未登记,龙脉是定了,弑君的帽子被扣上的话,你就不用担心怎么死了。
其实还有一条路,你可以逃。凭借你的武功,从这里逃出去没有问题。
可是,你会逃吗?
李子鱼沉吟片刻,忽然抽身而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能做的只有暂且出宫,从长计议。侍卫不是李子鱼的对手,片刻后便东倒西歪让出一条路。李子鱼猛然听到一句话,身子一僵。
迟皓涵递上一把短剑道:“臣以为,王爷身份高贵,应当请殿下亲自动手。”
李子鱼你不要忘了,我手上有如此好玩的人偶。
短剑长刀相交错的瞬间,火花四溅。迟慕单手持刀,全然不是李子鱼的对手。本来蛊毒未解,身子瘦弱,受伤的左臂频频迸裂出血,看的李子鱼心痛。稍有不慎,右臂也被划伤,腥甜的血沫溅到李子鱼脸上。李子鱼急忙道:“你身上有伤,不是我的对手,停手吧。”
迟慕眼神空洞:“王爷要投降么?”
李子鱼只招架不还手,低低的抚慰:“小慕乖,停手。”
迟慕不语,伤臂持了短剑又刺。
血浸出来,染湿了明黄色的袍子。
李子鱼架住剑单膝跪下,低头请罪:“子鱼投降。”
言罢丢了刀抬头看迟慕,逆光,迟慕的脸苍白无血色。
迟皓涵藏在面纱后面的脸荡漾开一抹阴冷的笑容,抿着嘴,眼神如刀如雪:“送到刑部去审也是死罪,还折辱了王爷。先皇驾崩,现在宫中殿下最大。不如由殿下动手,给王爷一个痛快的。”
迟慕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抬起刀架到李子鱼脖子上,迟迟未动手。
迟皓涵皱眉催促:“殿下请速动手。”
迟慕右手受伤无力,便搭上左手,伤势很重,两手愈发颤抖,倾力一刺,拉开一道血口,血肉翻出来,却未伤筋骨。迟慕脸色白得若纸,手一松,短剑落在地上,再也抬不起来。
李子鱼仰头闭上眼睛:“殿下顺着伤口再拉一刀即可。”
迟慕抖得很厉害,连陪同的群臣都看出来了,进言道:“殿下身上受了伤,先去歇息的好。”
迟皓涵拿过侍卫手中的长剑,抵着李子鱼的胸,体贴道:“臣愿为殿下效劳。”
附在李子鱼耳前,抿嘴笑道:“被自己所爱的人伤的滋味如何?我得不到雪见,你也得不到她的儿子。我最恨江南李家。”
很多受过李子鱼恩惠的臣子都闭上了眼睛。
刀刃撕破肉体的钝响后,每个人都闻到了血的味道。
倒在地上的人却不是李子鱼。
史官在史书上这样记载,太傅(迟皓涵)齿了刀欲杀白王。白王举刀相抗。殿下为救太傅,无奈双臂受了重伤不听使唤,一剑竟生生的刺中太傅背心。之后殿下悲痛欲绝,登基后立刻下令为太傅举行国葬。
迟慕看史书时无数次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感叹历史书是信不得的。
李子鱼面无表情道:“只有他才能杀我。”话声未落,拿了扔在一旁的“落雪”哐当一挡,身子一晃,躲过长剑。迟皓涵仗剑再刺,李子鱼躲避不及。迟皓涵的剑离李子鱼的胸只有一寸,却停在那里,再也近不得一分。
低头,胸前血红一片。
迟慕自后面,一剑他刺透胸骨。
迟慕对李子鱼低低喝一声:“笨。还不快跑!”,便抱着迟皓涵汩汩流血的尸体失声痛苦:“恩师,太傅!迟慕失手误伤了你,对不住啊!快来人,把王爷抓起来!”
哭喊完,不忘拔掉迟皓涵背上的刀,见血流的更凶猛,又伏在迟皓涵身上一阵大哭。
片刻,迟皓涵断续道:“你哭早了,我还没死呢。”
迟慕装作没听见,继续哭天抢地,银色长发落在迟皓涵脸上。
又片刻:“原来你没有种迷魂术…这么久一直在找机会么…”
迟慕低声:“你怎么还不死?我都哭半天了!”
迟皓涵惨然一笑:“天山族死得比较缓慢,姑母没告诉你么?”仰面望着迟慕的脸,眼神迷离,血流得多了,便开始大口喘息。眼睛里一汪银色渐渐褪去:“你长得,真像姑母…能对我笑一笑吗…”
迟慕犹豫片刻,低头一笑,眼底流光溢彩。
迟慕的长发落到迟皓涵的手心。迟皓涵手指紧握,像是握住一缕阳光,又松开,十指僵直。
一片浮云遮了最后的暮光,把迟皓涵嘴角最后半个僵硬的笑容笼罩在阴影里。
迟慕试了试迟皓涵的鼻息,确定已经没有了,于是放心的转身喊:“快请太医,太医!太傅啊——迟慕对不起你——”
那夜,李子鱼把一颗迷魂药嚼烂喂给迟慕时,只喂了一半,另一半自己咽下去了。迟慕靠着这减轻的半分药力生生维系了自己的神志。
几日来的演戏中记下了朝中被迟皓涵收买的官员名单,派系,受贿数目,也记下了天山族在江南的据点,暗使,间谍。迟慕登基把这些写成单子,交给禁卫军抓人。此后朝廷也好,天下也好清静了许多。
李子鱼曾戏问:“你有无数机会杀了迟皓涵,为什么偏偏等这么危急的时候?”
迟慕抬头看天上舒卷的浮云,道:“惩罚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尝尝奸计得逞的瞬间从云端掉下来的感觉。竹篮打水一场空,迟皓涵最后的感觉肯定好受不到哪里去。”
赵秋墨道:“其实当时也不危急。我一直站在宫殿的暗处,要是迟皓涵要伤小慕慕,我第一个冲出来。”
李子鱼皱眉:“哦。但是当时迟皓涵要伤我。”
赵秋墨道:“所以我才没冲出来啊。”继而抚掌叹息:“可惜啊,要是迟皓涵手再快一点就好了。”
迟慕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当时迟皓涵拿剑刺李子鱼时,赵秋墨一定在帮他加油。
众生万象,皆若浮云。
第五十六章
迟慕方让人抬了迟皓涵走开,只觉得神情恍惚,体内涌起一阵痛。迟皓涵把吊命香放在袖中,此时人死背抬走,香味便消了,迟慕体内受香抑制的雌虫终于得到释放,发了疯一样啃噬筋脉。迟慕顿时脸白如纸,冷汗浸出来湿了袍子。两个近臣扶起迟慕进了养心阁休息:“殿下怎么了?”迟慕摆摆手:“失血多了,伤心过度,不碍事。”手摆到一半没有力气,又垂了下来。
李子鱼刚逃出宫,不在身边。迟慕屏退众人,关上门,抱着膝盖靠着墙角蹲下去。没料到这次毒发得这么猛,自己竟然半分不能坚持。
迟慕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晕了过去。
有人叹了口气,抱起迟慕卷缩的身子,小心的放到床上。
迟慕醒来后,身子完好。前日的剧痛恍然若梦。
迟慕问李子鱼:“蛊毒不是无解么?”
李子鱼只是笑着摇摇手指,摸摸迟慕的头:“好奇害死猫。好了就好了,当是要当皇帝的人了,还不去翻番李琛那些万年没阅的奏章?”
三日后,迟慕登基,祭拜天地,大赦天下。
第一件事是按着在迟皓涵处听到看到的东西写了张单子让禁卫军照着抓人,将天山族再江南的余党一并抓获。
第二件事是大赦天下。天下当然包括李子鱼。所以白王回白王府住了几天又回了朝廷。行刺一事,皇帝自己都不提,众人谁敢多嘴,多嘴的人李子鱼都让鲲鹏堂去消停了。
第三件事是国葬。太傅至死都带着面纱,没人看到相貌。迟慕大张旗鼓的帮迟皓涵选了墓地埋了,带着百官大哭一场,还亲自刻了墓碑立上。墓碑是块青色的泡沙石,靠着山,正面刻着“太子太傅 卒于某年某月某日”。很多年以后盗墓贼推倒墓碑,翻过来发现背面刻着“小事招魂,大事挖坟,无事不要敲门”,吓得盗墓的把墓碑一丢,从此金盆洗手。李子鱼见墓碑眼熟,迟慕只是一耸肩:“废物再利用嘛。当年的事情,好多该和他一起埋葬了。”
如此而已,不再多说。
为什么要国葬迟皓涵呢?国葬便是公告天下,这坟里埋的是我迟慕的太傅,天山族若要到江南去寻他们的王迟皓涵,与此墓无关,与迟慕和李子鱼无关…
事实证明,在迟皓涵被不明不白埋在地下三年后,天山族寻不到自己的老板,只好给江南皇帝发了通牒。
迟慕靠在床头拿着烫了金边的雪白文书问李子鱼:“小鱼,猜猜他们是兴师问罪还是另有所求?”
李子鱼正饶有性趣的抚弄迟慕的肩,小咬一口:“喂了这么多燕窝,怎么还是这么瘦…恩,多半是找你兴师问罪的。”
拆开看果然。来信的是天山族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先问候迟慕身体,再扯了很多雪见公主小时候的故事,包括跳墙偷吃调戏帅哥,一看就知道是迟慕的妈。最后赞扬了公主与江南联姻真是利国利民造福天下的好事情。扬扬洒洒一整页,末尾才抛出问题:现在我们天山族的王去你们江南游玩失踪了,族内没人管了。陛下你也姓迟,天山族除了迟皓涵就你一个继承人了。你说怎么办?
迟慕拿着信问李子鱼:“我该怎么办?”
李子鱼正在脱迟慕的龙袍。拿过迟慕手上的信一折,说:“翻身,趴着。”
迟慕道:“我是说通牒、通牒怎么办?——啊”话没说完已经被李子鱼翻了个身,明皇色的袍子半褪下来,露出白皙流畅的背部。李子鱼俯身从后脖子开始慢慢吻下,并时不时用舌头一点,濡湿濡湿的,冰凉麻痒,百忙之中抬头:“通牒怎么办,放在边上的案几上啊。”
迟慕怒了:“你脑子里除了做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啊?人家一晚上一次就可以了,你十次都不够,还让不让人家处理公务——”
本来话末还有个感叹词“啊”,李子鱼手忽然够到他胸前樱桃捻,舌在颈窝轻添,迟慕浑身一哆嗦,感叹词就咽下去了。正要挣扎,人已经被李子鱼压得死死的。
“你不是恨迟皓涵么?他死那天你哭天抢地的也不见得真流了几滴泪,为何要理会天山族?”
迟慕叹气:“也不算恨,但是他论理不能活。母妃毕竟是天山王族出生,这烂摊子还得我收拾——干、干嘛,昨天晚上进去过了,不准进去!”
李子鱼的手危险的迟慕菊 穴打转,细细抚着褶皱:“昨天我们扩张过了,今天要做的话会轻松很多,一点也不痛…好好想想,你真打算去天山继承王位吗?”
迟慕趴在床上含指思考:“ 说不准去不去——啊——”
正“好好想”期间,李子鱼一个挺身,进去了。分 身前面顶着西域进贡的羊脂凉膏,进去那瞬间涂在菊 穴内壁上,冰凉冰凉的,迟慕身子一颤,□猛然收紧,肩被李子鱼身紧紧抱住:“你可以继承天山的王位。若是需要亲自去天山,我会派鲲鹏堂可靠的人一路保护。”李子鱼闭上眼睛,揽住迟慕的腰撞上自己的分 身。开始缓慢,情到深处,急促起来,不能自已。
“你这是弑君——绝对是弑君——痛!”
李子鱼放缓动作,把手自两股间握住迟慕前面,轻弹慢捻,缓缓套 弄:“还痛么?”
“嗯…啊…啊啊…痛,恩有点痛…”
“恩,臣想起来了。上月还进贡了云泥百草膏,我们涂那个再试试?”
“小鱼,我们不要试、试了…嗯…”
“那款膏药是止血的云南白药混了催情的金香花做的,放进后面酥酥麻麻很舒服的。药师说这膏有使用期限,一钱两百两银子,一月不用就废了。”
“两百两银子…这是民脂民膏啊!还有多少天不能用?”
李子鱼摸摸迟慕的头:“乖,明天就过期了。”
“那、那别浪费。我们用掉吧…”
第二天,床上,李子鱼:“其实还有一味润滑的膏药,三百两银子,也快要过期了…”
迟慕立马滚出李子鱼怀抱:“我不要了。”
李子鱼一滚,再压住迟慕:“龙床就是大啊,做起来都要舒服,不容易滚到地上。”
迟慕猛摇头:“不做了不做了真的不做了,我还要处理公务。”
李子鱼摸迟慕的头:“怕痛?”
迟慕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也不痛…”
忽然一颤,李子鱼已经掰开他的腿,握住迟慕中间那点脆弱。轻轻弹弹在端口,便俯下身子。迟慕抓住李子鱼肩膀急忙道:“不用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子鱼吞咽之余在迟慕直立之处戏虐一弹,迟慕立马一颤,弓起身子:“不、不用这样…”李子鱼不理,修长的手指自迟慕腿根部划出一条线,一直到脚踝。指尖划过的地方引起一阵颤抖。
迟慕好不容易才聚集力理智,忽然问:“小墨到哪里去了…最近一直没见到他…”
李子鱼抬起头。正是下午,大风吹走大片的云朵,天云浩荡。窗外天光清澈,有不知名的树绿得苍翠。李子鱼抬头,正对上迟慕的眼睛:“我知道你还惦记着他。我一直在回避这个话题,你还是提起来了。”
“我想请他回朝廷,继续授予护国将军一职。毕竟上次叛乱主谋是迟皓涵,而且已经死了。”
李子鱼低头用力一吸,迟慕身子又弓起来,下面热热的,本来想好好说,又不自觉呻吟出来:“不、不好么…”
李子鱼眼神迷醉,声音却很清晰:“赵秋墨走了,不会回来了。他的武功全废了。”
迟慕瞳孔蓦然睁大。李子鱼在迟慕铃 口轻柔一舔,再轻轻一咬,迟慕快感到达顶点,释放的瞬间,只觉得有凉风吹过:“你说,小墨的武功全废了?”
李子鱼起身,环住迟慕的肩,往自己怀里拉:“蛊毒不是无解。其实还有一种法子,只是他一直不愿意用。你体内经脉上附着雌虫,他体内经脉上自然有雄虫。”
迟慕讶然点头。
“如果震断他全身的经脉,雄虫便会死亡。雄虫死了,雌虫便慢慢衰竭而亡。他直到现在才肯用这法子,于是武功全废了。”
迟慕叹口气:“难怪小墨不愿意说有这一种解毒的法子。这苦了他了。大将军不一定冲锋陷阵,没有武功也可运筹帷幄之后,决胜千里之外。”
李子鱼摇头:“他是个骄傲的人。”
迟慕起身,取了桌上的通牒出寝宫,方走几步惊觉屁股很痛,便小心翼翼挪到殿门外回廊下。在门口站了片刻,侧身回头问:“小墨肯为我解开蛊毒,是不是说明他喜欢我胜过他自己?”
李子鱼低头,犹豫了很久,才缓缓说:“他现在喜欢你,的确喜欢胜过他自己。不过我喜欢你,胜过一切。”
迟慕出门,两边宫女屈膝相送,依稀听到宫殿内春色荡漾,于是双颊绯红。李子鱼望着迟慕的背影,眼神深深如潭水。其实还有段句话没说。
赵秋墨临走时对李子鱼说:“我之所以现在才自断经脉,是因为不愿放手。”
若是早早了救了迟慕,自己成了废人,便永远没实力和机会拥有迟慕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放开他的手。
纵使他在痛苦,自己也在痛苦。
“我走了,不会再回来。”
李子鱼隐瞒了这段话,怕迟慕听到之后起了恻隐之心。
下午温暖的风吹起迟慕的银发,在李子鱼眼里化作一片温柔。此生此命,只爱此人。
三年后,迟慕继承天山族的王位,一统江南与西北。
同年,下令整修江南至天山的路,两边城镇林立,商旅繁荣。史称“茶马古道”。
逐渐有天山族自雪原之上搬迁下来,与江南百姓通婚,银发黑眸的人已不再稀奇。
银发虽多,银发黑眸美到极致的人却依然只有一个。每次迟慕去微服出访都引来满京城姑娘夹道围观。由于每次私访的地点都是李子鱼的白王府,王府外水井边上便常期驻扎了大批想一赌圣上玉容的花痴少(?)女,后人称此路为“王府井”。
李子鱼皱眉:“陛下出来一次这么大的阵仗,不叫私访了。”
迟慕手往李子鱼下巴一勾,笑嘻嘻:“美人儿吃朕的醋了?来把腿打开…”
李子鱼端着茶杯宠溺的看着迟慕:“乖,我不动,你扑得倒我就让你在上面…”
迟慕嘴边荡起淫 笑,我扑,我扑,我扑扑扑…
片刻,外面候着的宫人面容惨白。
“啊——不准用受上攻下的乘骑式——你这是欺君、欺君!”
少年时,李子鱼逞强又霸气,无拘无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迟慕优秀沉默,清然出世,江南一代才子,如光如月,可望不及。
迟慕是李子鱼缺乏的那部分,李子鱼是迟慕向往的生活。
如一块玉璧破为两半。
所以当迟慕重生之时,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无忧忧虑,万事不放在心上的生活方式。
所以当李子鱼成人之时,为了保护羽翼下的人,便成为沉稳优秀,进退有度的白王。
迟慕回忆起少年时的李子鱼,想到至今依然被此人压在身下,不由得感叹天道无常,后天努力真的会创造奇迹。然后抱着枕头缩到床角,小臂杆指着李子鱼抖了又抖:“你你你别过来…你这是犯上…我要再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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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手,完结,望番外,哭…PS,求长评,长评…
第五十五章
迟慕登基,江南歌舞升平。老百姓最关心话题一直是自己有没有饭吃,填不填得饱肚子,至于天下姓李还是姓迟,那是茶余饭后的事情。
正是晚秋清晨,骤雨方过,青色石板路两旁街巷寂寂。一身材颀长的银发男子撑着油纸伞站在落雁斋外面。落雁斋是封城花柳街上最出名的一家,小倌姑娘都有,夜夜笙歌,无酒不欢。此时是早上,最是繁华散尽,众人睡去的时候,朱漆的大门虽开着,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丫鬟在扫一地绯红的落叶。
两个宿醉的客人熏熏然从不知哪个房间里出来,大声嚷嚷:“都说听说雪肤冰貌,画中人儿似地,其实不过先皇与外族女人的杂种…”
另一位点头:“听说是靠床上功夫留着白王李子鱼为他效力的。两人浓情意深,一月不知相见多少次——”
话声未落,旁边扫地的丫鬟忽然把扫把一扔叉腰,抛去形象不论竟是水汪汪大眼睛的绝色女子:“我们店的规矩的是:不得听到半句关于圣上的坏话。说别人前先拿镜子照照自己的丑样,难怪昨天晚上牌子翻遍了都没姑娘要!”拍拍手,立刻来了三个护院的彪形大汉,把两人麻袋似地扔出门。女子若无其事的继续扫地,只凭方才的手段,便知道身份绝不是普通丫鬟。
撑伞的男子缓缓走出,问:“赵秋墨赵老板在吗?”
女子眼也不抬:“赵老板新买了一批倌人,不见客。”眼角稍稍往来人处一抬,看到伞下人水墨画般的俊秀容颜,顿时雷打了似地不动了。半响把扫帚往地上一摔叫来护院:“来人,把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子丢出去!”
迟慕只好绕院子跑圈:“画屏姐姐手下留情,我这不是来看姐姐了吗?”
画屏兀的叹了口气,指着后院:“赵将军在那里。”
迟慕犹豫片刻,问:“小墨现在过得好么?缺钱缺东西么?”
画屏赌气似地捡起扫把重新扫地,不时拿眼角瞟迟慕:“好歹也是前护国将军,不会亏待自己,这个倒是白担心了。赵将军现在新买了好些倌人,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不比你和王爷差。”
迟慕走到后院,三间低矮雅致的房屋,回廊前种着绯红明黄的枫树,叶子落了一地。小轩窗里,赵秋墨抱着个眼若明星的绿衣美少年用早膳。含了瓣橘在口里,冷不丁吻道少年唇上,这样把橘子喂过去。少年脸色绯红。旁边亦站着捧着水壶侍餐的茶衣少年,亦是明目樱唇,直跺脚叫:“赵老板尽偏心。”
三人调笑中,莺莺燕燕,恩恩爱爱,看得迟慕在这深秋顿觉春回大地。
小墨,我曾以为你爱我胜过爱自己。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早就该料到前任大将军必定有他的实力,太平盛世上开花柳店过得滋滋润润,倒是自己内疚,以为人家不忘前情,非不听李子鱼劝大老远的从京都跑到这偏远小城来叙旧。
感情跟衣料一样,很久不穿会褪色的。当初轰轰烈烈,到头来人家根本不惦记你。
想用感情跟时光赛跑,自己还太自信了。
说不定很久以后还能对着朋友喝盅酒,丢了酒盅豪气的说,当年老子还和当今圣上有过一段…可惜都是过往云烟了…
绿衣服的少年惊道:“哎呀,怎么又下雨了!”话声刚落,赵秋墨玄黑色的袍子就落到他肩上:“小心着凉了。”
绿衣少年一撅嘴:“我才不会着凉,我还要去找漂亮姐姐。”
赵秋墨摸摸少年头发,笑得宠溺:“这里本来就是青楼,你看上哪个姐姐都依你。”
迟慕眼前蓦然回忆起当初的自己,也是这般爱闹着去找姑娘,心中一阵惆怅,撅嘴:真无聊。
少年试了试早膳的南瓜粥,继续撅嘴:“我只爱吃藕粉。”
迟慕想起自己以前也爱去东湖边上那家破烂的藕粉小店,笑往事如烟。
赵秋墨点头,对旁边侍餐的少年道:“去拿藕粉。”然后低头笑问绿衣少年道,眼神净是宠溺:“无聊的话我陪你放纸鸢去。”身后的墙上挂着四四方方白色纸鸢,和自己在塞外跟赵秋墨放的一模一样。
少年皱眉:“秋天风大雨大的,怎么放?”
赵秋墨耐心解释道:“这纸是特别加厚的,塞外的风都吹不破。我们上次不是一起在塞外放过么?”
少年一愣,咬着唇点点头:“放就放。”
赵秋墨关切的低头:“小慕慕?不高兴?”
迟慕本来在窗外看的伤情,冷不丁听见赵秋墨叫他的名字,哎的应了一声。窗内的少年也“哎”了一声。
赵秋墨脸刷的就变色了,没有料到迟慕就站在窗外,整个人呆掉,半响没说话。
迟慕笑笑,绕道前面推门而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憋出一句狗血的:“打扰赵老板用餐了。小墨这青楼生意红火啊。”
赵秋墨点头:“啊,青楼共开了十三家,别致有趣的好七家家,陛下有兴趣的话可以一一玩赏。”
迟慕摇头:“小墨,不用叫我叫陛下。小鱼就一直叫我名字,繁文缛节叫起来拗口。这位公子真俊俏,能请教姓名?”
绿衣少年咬着唇说:“我姓迟,叫迟慕。”
迟慕惊了:“可巧,我也叫迟慕,竟和我同名。”
少年看看迟慕又看看赵秋墨,脸刷的白了,忽然泪眼汪汪跑出房门。迟慕忙问:“小墨你还不快追,不然日后是要跪搓衣板的。”
赵秋墨竟没有追,坐下来和迟慕喝茶。桌上摆着吃剩的早膳,迟慕来时未吃饭,也饿了,随手取了块饼吃。赵秋墨忙拦着:“我让人给你做新的。”又上下打量迟慕,喃喃道:“蛊毒解了这么多年,身子竟还是这么瘦。怕是当初伤到根本了…”
东拉西扯聊了半天,迟慕问到画屏,赵秋墨说画屏忽然不愿留在李府,李子鱼便把他托给赵秋墨谋个差事做。
“其实我和小鱼都没跟你说。画屏姑娘喜欢过你的。”
迟慕叹口气:“其实我也怜惜过她,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之前之后都有很多事情,往事不能重提。”
赵秋墨把“往事不能重提”在嘴边反复玩味了片刻,抬头看迟慕,眼神复杂温柔:“我对不住你。当初强迫你到塞外,把你卷进迟皓涵的阴谋里。如果不这样做,你还好好的在子鱼保护之下,不会遭这么多罪。”
迟慕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没关系。”
赵秋墨收了视线低头看茶盏:“如果我没强迫你做这些事情,我们之间有希望吗?”
秋天的大风吹得窗外枫树刷刷作响,落下一地色彩斑斓。
赵秋墨自己哂笑,摇摇头:“不问了不问了。你大老远来找我,肯定有事情。”
“想请你回朝,继续做护国大将军。将军不一定非要武功绝世,冲锋陷阵,也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赵秋墨问:“如果我回朝廷,和小鱼竞争有希望吗?”
迟慕茫然:“他是文臣你是武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有什么好竞争的?”
赵秋墨笑笑:“你又装傻。”低头想了一会儿,问:“你很需要我么?”
“现在国内无战事,但若是有,只有赵将军能平息。”
赵秋墨眼底闪过一丝不引人注意的失落。
“那就是不是很需要了。”
忽然站起来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我要去找我们家小慕美人,再不去真要跪搓衣板了。哦对了,你初登基,还没选后宫吧。要想去青楼找漂亮姐姐,跟画屏说一声,让她带你去我十三家青楼转转。”
迟慕出门时,赵秋墨卖了很大人情似地邪邪一笑,往迟慕手中塞了样东西:“替我给小鱼问好,顺面把这个给他。”
迟慕摊开手掌,里面竟然是盒落雁斋独门秘方的羊脂白玉膏。
迟慕放出门,赵秋墨笑容褪去,神情忽的黯然,阴翳之气爬上额头。别过脸,不看迟慕背影。冷不丁画屏端着木盆衣物走来,望着撑伞远去的迟慕道:“这么快就赶他走了?”
赵秋墨摇头:“我怕再多有片刻,就真的坚持不住答应他回京都…”
“回去又如何?”
“若再有机会回到他身边,我怕我一辈子都抓住他的手不放,哪怕需要杀了李子鱼,颠覆江南,哪怕把他一生囚禁起来…到时候他又会恨我。”
回去有何用,相见争若不见,又止不住想念。
画屏叹气:“何苦。看看你宠你那个新买的倌人,眉眼鼻子哪出不像迟慕?还把人家名字改成迟慕…傻子都看得出来。”
赵秋墨望着迟慕消失在朱红色大门外,脸色痛苦:“还真有傻子看不出来…”
你在京都,我在封城,下次再见是何年?
忆江南 双调
春尚浓,当忆少年游。青花落水爱游鱼,一段光阴一段愁,相思意幽幽。
枫落后,情绝纸鸢旧。揽尽佳颜皆不是,一壶醉酒一杯秋,晚景逼人瘦。
第五十六章
清明时节,照例祭祖。
李琛的墓陵前竟然有一小堆灰烬,半柱香。迟慕问李子鱼时谁擅闯了寝陵。鲲鹏堂报来消息,说夜半时分有白衣女子买通看守,持着香烛前来拜祭。
李子鱼吩咐进一步查清来人是谁。
迟慕摆摆手说不必,猜得到她的名字。
继而吩咐侍卫见了日后烟柳来祭拜,不得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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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的人就在你身边,你却偏偏要揽天上那空冷的月亮。纵然烟柳是受迟皓涵指使监视你,她也忠实的陪伴在了你的身边。她为你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爱。
迟慕迟迟不选妃封后,后宫里的嫔蔷也悉数遣散,留下的都是生活难以自理的老人。一日过养心阁,忽然一白发老宫女颤颤巍巍走过来,抱着迟慕说想不到陛下这就长大成人了。说自己在雪见公主刚嫁过来时选做了雪见的使唤丫鬟,小时候常见迟慕。
迟慕便和善的扶了婆婆到阁里坐下,问了很多雪见公主的事情。末了问:“母妃和父皇感情如何?”
婆婆颤颤巍巍道:“蕙妃方来时爬树上墙骑烈马,哪样事情没做过?后来竟逐渐变成了温婉可人的女子,不是爱情,何能至此?”
不管我是不是父王的一颗棋子,不管我嫁给你是不是为了天山族的半边天下,不管将来的孩子姓李还是姓迟——我都爱你。
爱情与政治无关。
真的没有大人愿意写长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