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 驿站逃离(一)
谢知推广的棒针织衣受到广大女性的欢迎, 不止劳动妇女, 就是上层贵夫人也会在闲时拿着棒针织毛衣。怀荒地处内蒙平原,当地很多人家都会养羊。以前众人冬季用羊皮、牛皮御寒, 从来没想过羊毛还能用来纺纱织衣。秦纮、赫连凤容几个了解西域各国的人倒是知道西域有几个国家会用羊毛织地衣,但像这种方便的棒针织法倒是没听说过。而且棒针织衣不止可以用毛线,粗一点的麻线、棉线都可以,如果是自家做衣服的话,织线衣也不比织布慢多少,而且线衣还布衣更保暖。同时谢知棉衣、棉被的制法也推广开了, 在寒冷的怀荒, 这种棉衣棉被,显然比裘皮更好获取,很多人都在家里种了不少棉花, 明年怎么说都要种出几条棉被、几件棉衣出来。这些推广都是谢知带着几个熟手进行的,她也发现怀荒对女子的束缚比京城少多了。京城无论她做什么事都要遮遮掩掩的, 不敢被人直接发现自己身份,不敢被人看到自己容貌,她甚至连身影都不敢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就怕拓跋曜会生气。而在这里从来没有人会管这些事,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跟她相处的也都是妇人, 却没有人会不许自己做这件事、反对自己做那件事。难怪阿娘远离的繁华京城, 也能在怀荒待下去, 原来这里比京城自由多了。谢兰因听了女儿的感慨直笑, 她总说秦家在怀荒是土皇帝,敢情女儿还不知道什么叫土皇帝?在怀荒,秦氏父子的话是比圣旨还重要的存在,只要秦宗言、秦纮发话,没有人会反对,也没有人敢反对。谢知推广纺纱织布机是秦纮亲自发话支持的,谁敢说半个不好?再说大家也不是傻瓜,只要用过机器的人都知道这实实在在的好处,谁又会反对?怀荒本就不存在男女大防,且谢知跟人聊天说笑时,除了守护的侍卫并无别的男子,她怎么会不感到自在?不过谢兰因也对女儿刮目相看,她以前只听阿虎说过,阿菀有一种天生将人拧成一股绳的能力,谢兰因以前还当女儿亲和力浓,但她没想到女儿亲和力居然能浓成这样。当谢兰因看到女儿坐在军户家中,笑着跟军户的女人们说笑聊天时,她整个人都呆了,就算礼贤下士如秦宗言都不可能跟人如此聊天。谢知看到目瞪口呆的阿娘,她笑着同农妇们道别,然后走到阿娘面前:“阿娘。”谢兰因感慨:“你真是跟谁都能聊一块。”女儿这些天一直跟这些妇人在一起,大家从开始的拘谨到现在的活跃,都是因为女儿的影响,女儿要是男子,就是天生的佐相。谢知一笑,“因为大家都是好人。”谢兰因莞尔,在女儿眼中,天下没有不好的人。谢知本来就觉得天下最少的就是坏人和好人,绝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不好不坏,或许有很多底层百姓因为见识少、受教育程度低而愚昧,但愚昧不是愚蠢,好坏大家还是分得清的。很多人行事极品并非因为本性,而是因为穷,只要大家能填饱肚子,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做坏人的。谢知一来怀荒就派人在城内来回走了很多遍,她欣慰的发现继父后继有人,即使继父离开,城中的戒备还是非常森严的,所以她想要离开,就要去城外。去城外要有理由,甲一给谢知想了很多理由,但这些理由都会连累到旁人,都被谢知一一否决。要不是知道贵主就是这个脾气,他都以为贵主是不想走。谢知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让她跟阿娘离开怀荒才有离开的可能。但是在怀荒即将开始农忙,秦宗言又不在的情况下,除非有非常特殊的情况,不然阿娘是绝对不可能离开怀荒的。她是将军夫人,将军不在,她贸然离开往轻说是不知轻重,重说是不知道她有意让军心动乱。谢兰因见女儿都开始认真设计密室逃离,还计划的特别详细,连指纹痕迹都抹干净了,照着她那套去杀人都行,保证找不到凶手。谢兰因听得笑了半天,阿菀真是她的小开心果。等笑够了,她终于大发慈悲,给女儿指出一条明路,让女儿等京城召见。秦宗言这次打胜仗,肯定有奖励,她届时肯定会入京领赏,而秦纮要镇守此地,是不会离开此地,所以路上就是她们逃离的最好时机。谢知不是笨,而是她到底阅历还浅,没想将军打完胜仗还有那么多事。她在长安那段时间,魏国就没打过仗。从京城下手,谢知不是没想过,但她不想因私影响公事,所以情愿从内宅下手,也不想从朝堂入手。谢兰因当了那么多年皇后,对朝廷那套比女儿熟悉多了。在决定跟女儿逃离时,她就想到了对策。就在谢知准备安心等待京城召见时,没想京城居然三月就召谢兰因入京领赏。京城发来旨意,说秦宗言和独孤雄首战初捷,大败梁军,太皇太后大喜,召两位将军夫人进京领赏,这从天而降的好机会让两人欣喜不已。这一来,将来就算拓跋曜要迁怒,只会迁怒到崔太皇太后和柔然身上,跟别人都没关系,这样谢知更没有任何压力。她跟太皇太后立场彻底对立,要不是拓跋曜对自己还有几分怜惜,让太皇太后对自己投鼠忌器,太皇太后早杀了自己,她当初杀崔明珠可没半分手软。谢知再心软,也不会对自己动杀心的敌人心软。谢知也不担心会因为自己而掀起魏国和柔然的战乱。魏国想要统一,第一要征服的就是柔然;第二才是南朝,因此不管自己死不死,拓跋曜跟柔然必有一场恶战。她的死会让拓跋曜多个打柔然的理由,但绝对不是开战的原因。她在拓跋曜心里要有这么重,她早入宫了,宫里也不会有这么多宫妃。他连太皇太后都不愿意翻脸,更别说对柔然翻脸。以他跟太皇太后的关系,如果他坚持要娶自己,太皇太后会如此坚持嘛?崔太皇太后还不是看出自己在他心里重不过江山、重不过自己才如此坚持。她相信自己死讯传到京城,太皇太后肯定会瞒得死死的,要等拓跋曜回京才知道。拓跋曜会伤心会愤怒,甚至还有可能会冲动,可是他身边的大臣不会让他冲动,他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冲抵,一旦发泄完也就过了,他会追封自己?然后一心蛰伏,待时机成熟再为自己报仇。谢知叹息,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他想什么,自己都知道。秦纮听到京城的旨意,非但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心情十分暴躁,他不能擅离职守,可让别人护送母亲和阿菀他又不放心,要不是顾及父亲还远在战场,秦纮都想抗旨了。最后秦纮想让五叔领三郎、四郎护送谢兰因和谢知入京。谢知和谢兰因坚决反对,秦宗言留这些人下来,就是让他们镇守各处,如果他们都离开,万一有外敌入侵怎么办?且现在是春耕最重要的时期,少一点人手,春耕都会受影响,正好武川的李夫人来信,说想跟谢兰因作伴同行,又有京城前来的羽林军护卫,谢兰因觉得他们带上数十名亲卫足够。秦纮不应,谢兰因也不肯退步,谢兰因嫁入秦家后,第一次跟秦纮有争执,最后在众人的劝解下,双方各退一步,谢兰因和谢知带上百名亲卫去京城。谢知和谢兰因看着秦纮精挑细选出来的百名亲卫,眼底都有些无奈,不过带上他们总比让秦纮一起去好。武川离怀荒也有一段距离,李夫人和谢兰因约定两人在平城,也就是魏国原本的京都见面。平城是魏国的旧国都,守卫森严,同时李夫人入京,独孤家也不会少派侍卫。谢兰因和谢知想要逃离,只有在达到平城之前逃离,越往后越没机会。逃离这方面谢知做得准备还是很充分的,她之前一次次的去道观,就是为了跟死士们碰头,商议如何死遁,谢兰因也把自己这些年的暗棋都交给女儿。谢兰因这些年也没白待,从怀荒到平城就有两个驿站都是她的暗棋,驿站中驿将是她的人,谢兰因本想靠这驿站送信赚钱,但为这次死遁,她也只能废掉这处暗棋,反正她离开后,这里一切她都放弃。时下驿站设备简陋,客房也污糟不堪,又安置不下太多的人,完全比不上当地有些豪华客栈。秦家的亲卫们一心保护夫人和小娘子,对简陋的环境完全没有任何怨言,没有房间住就轮流搭帐篷露宿,但是京城来的羽林军们就怨声载道。这些人在繁华的京城待惯了,何曾习惯怀荒这么荒僻的地方?谢知因自己长途跋涉的教训,路上不敢让阿娘太劳累,所以路上走得很慢,一天才二十多里。这速度亲卫不觉如何,羽林军却有怨言,多少次催促车队走快一点,谢知只当没听到,她们路上走快了,驿站那边布置工作怎么办?这一来,秦家军跟羽林军的矛盾就更深了。一路上双方唇枪舌剑,亲卫们被羽林军气得一个个胸闷气短,还是谢兰因安慰他们说,本就不指望他们护卫,她跟阿菀的安全都靠亲卫保护,亲卫们才勉强忍下这口气,任羽林卫张狂。再说羽林军大部分都出自勋贵之家,很多人跟上次南征军士有关,他们虽不敢明面上对谢兰因不敬,但私下里却少不了拿谢兰因和谢知闲话,说谢知这次来怀荒,就是因为京城嫁不出去,过来求阿姑收留,想在秦家找个郎君嫁了。谢夫人也是手段好,下不了蛋的母鸡,还能把秦将军和少将军笼络成这样,想来她是准备把侄女给少将军当妻了。这少将军妻子还没到手,头上就绿了。这些话亲卫不知道,但都被暗卫听到告知谢知。谢知冷眼看着这些人作死,暗中记下几个说话最放肆的人,既然她要死遁,不死伤几个人也不像话,就拿这些人开刀。
正文 第95章 驿站逃离(二)
从怀荒到驿站, 就算谢知再延缓时间, 也只能延缓五天,但五天时间足够谢知、谢兰因让人准备好一切, 秦家亲卫觉得走的慢比走得快好,这样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好夫人的休息。羽林军倒是有怨言,可他们也只敢私下抱怨,该轮值还是照样轮值,毕竟他们是来护卫谢知的,只是有多少用心就两说了。羽林军或许战力比不上边疆亲卫, 但是对朝堂、帝皇心思的把握无人可及, 他们想讨好太皇太后,所以对谢知不是那么奉承,甚至还私下讥讽谢知, 但也不会彻底得罪谢知。毕竟太皇太后已经老了,而陛下和谢知还年轻, 谁知道将来如何。只要谢知不嫁人,她总有入宫机会,即使嫁了人, 也有入宫机会,宫里以前也不是没有嫁过人的宠妃。因此谢知说要放缓速度,他们就放缓, 她说住驿站安全, 就住驿站, 反正也就住一夜, 等熬过平城以后的驿站,条件就比这里好。可是众人都没想到,谢兰因在住进驿站的当夜就生病了,第二天一早甚至高烧不起。亲卫心急如焚,立刻要给怀荒的少郎君传信,但被谢兰因及时阻止,她让随行的府医给自己看诊,又派人去抓药,两幅药剂喝完,谢兰因烧就退了。众人这才放心,只是谢兰因这一病,众人也不能继续赶路,只能一面派人通知即将到达的平城的李夫人,一面静候谢兰因病愈。而住在驿站的羽林军们也忍不住自己出钱住到附近条件更好的客栈,只留下轮值的羽林卫守护。秦家的亲卫们依然忠心耿耿的住在驿站中片刻不离左右。谢知站在窗前看着把客栈围得连苍蝇都飞进来的亲卫,忍不住回头对正在喝绿豆汤下火的谢兰因说:“阿娘,平时大人也是这么派人保护你的?”谢兰因三月的天气,捧着暖炉、裹了半个时辰的大棉袄,不止香汗淋漓,就连心火都快起来了,她喝着特意放凉的绿豆汤,恹恹道:“拓跋曜对你不也如此?他要不离京,你能出京?”亲娘的话让谢知无言以对,她说得对,拓跋曜要不离京,她们也没跑路的机会。谢兰因嫌弃的看着碗中的绿豆汤,期待的看着女儿:“真不能在井水里浸一会再吃吗?”不冰的绿豆汤能吃吗?而且阿菀不仅过分不让她吃冰的,还不许丫鬟多放糖,这绿豆汤滋味简直一言难尽,也就她能喝得津津有味。谢兰因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阿菀不在阿兄跟前长大,怎么脾气性格口味都跟阿兄这么像?谢知看着阿娘,“还没入夏,你就吃凉物,来癸水时肚子疼怎么办?”谢知就算长在现代,都不怎么吃冰激凌和冰水,因为太太不允许,长大后她倒是可以自由吃喝,可被太太养成的习惯也再难改变。谢兰因:“…”她看着女儿义正辞严的小脸,扶额说:“阿菀你知道你这样子像谁吗?”“我亲爹。”谢知说。谢兰因奇道:“你怎么知道?”谢知嘴角一扯,“除了阿耶,还有谁会这么管你?”她自五岁入宫当拓跋曜陪读,就再没碰过冰食,最多夏天吃点浸在井水的西瓜。等她来了癸水后连这份待遇都没了,连喝水都要温水。继父是武将,在这方面肯定没有从小被宫侍环绕唠叨的皇帝那么细心。谢兰因怀念的说:“是啊,你阿耶那时候说的话,跟你现在说的一样。”谢兰因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容天真漫烂一如少女,“他也不知羞,整天管这些女儿家的事。”谢知微微轻叹,她知道阿娘始终忘不了她父亲。“叩叩——”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谢兰因连忙喝完最后一口绿豆汤,装作恹恹的躺在床上,她怕自己再耽搁下去,女儿连绿豆汤都不许她喝。谢知起身开门,门口是拎着食盒的赫连凤容,谢知接过凤容的食盒,“你怎么是你送饭来的?婉如她们呢?”“我让她们都去休息,这几天大家都累了。”赫连凤容问谢知,“夫人好些了吗?”“睡一觉,发过汗,就精神了许多。”谢知让凤容入内。凤容洗完手,跟谢知一起将食盒中饭菜放在桌上,谢兰因胃口小,喝完一碗绿豆汤就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只吃了几口饭、一筷子蔬菜便停手,倒是谢知和赫连凤容吃了不少,这几天要干大事,她们等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才能连夜赶路。谢兰因笑眯眯看着女儿,她自己胃口小,可就爱看女儿吃东西。凤容低声向两人说外面的人都已经准备好,就等后天行动。谢兰因听了半晌无语,凤容见状无声的退下,谢知拦着谢兰因的肩膀柔声说:“阿娘,你留下来吧。”对继父,谢知一开始并不喜欢,因为他娶阿娘的手段并不光明,但现在谢知对他已没有任何偏见,哪怕自己生父,也最多做到继父这程度。她一直希望母亲能忘掉父亲,跟继父好好过日子,再给自己生弟弟妹妹。不是她不孝生父,而是如果真是年年肠断处,还不如就此忘掉过去,人总要向前看。哪怕阿娘不跟自己住,谢知也不在乎。她是大人了,并不需要阿娘陪着自己,阿娘该有自己的生活。“别胡说。”谢兰因轻拍女儿的手背,“我是有些舍不得你大人,但你才是我的一切。”“不,你的一切应该是自己,而不是——”谢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兰因打断,“傻丫头,我要不陪着你,你将来一个人找谁说话?再说你大人对我再好,他也有妾有子,祖坟里还有慕容氏等着他,他少了我不会有什么损失,而我迟早要去陪你阿耶的。”她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你要好好努力,将来争取把阿娘跟你阿耶合葬。”谢知闷闷的说:“我以前是想让拓跋曜替阿耶重建寝陵,另换谥号,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要我殉葬…”谢知自嘲一笑,“恐怕我的份量不够他为我如此。”谢兰因笑骂道:“你阿耶为了梁国的江山,连自己命、连我们都不要了,你让拓跋曜去打梁国,不怕你阿耶入梦来骂你?”谢知轻笑:“不怕,魏国梁国还不都是中华子民?只要日后能有一个好皇帝统治,各自为政还不如统一政权。”谢兰因抚摸着女儿的小脸,如果阿兄还在,阿菀一定是阿兄所期望的,最好的辅国长公主。谢兰因这一装病,装了三天,到了第三天早上才由丫鬟扶着在驿站的花园里散步,同时还召来亲卫首领,让他准备明天出发。在首领的坚持下,谢兰因终于妥协,多休息一天再出发。怀荒地处偏远,那些羽林军就算身怀巨款也找不到消费的地方,在小地方憋了三天,早憋得一肚子怨气,听说还要等一天,不少人都腹诽这对姑侄事多,都羡慕去接李夫人的羽林军,这会人家都应该走了一半路了吧?不过这些人的怨气很快就消散了,因为谢知派人送来了高度白酒安抚他们,众人眯着醇厚的白酒,吃着驿站特地做的小菜,心中很是惬意。而亲卫这边谢知也派人送了饭菜,但没有送酒,因为秦家的亲卫在出任务时是绝对不能沾酒的。酒菜是谢知四个丫鬟做的,四人受了谢知多年的熏陶,手艺堪比御厨,做出来的饭菜让人吃的满嘴流油,直呼过瘾。等众人用过午饭,才过一个时辰,突然驿将匆匆带着一名商人进来求救,“将军,这位范阳郡的陈大户,他平时是做皮毛生意的,这一次不巧收购了几车生羊,路上遭到了狼群攻击,生羊都被狼群咬死不算,连商队的人都有危险,他想劳烦你们去救救他的伙计。”亲卫首领闻言蹙眉道:“我们职责在身,恐怕不便救人。”谢兰因说:“陈军将,你带几个人去救救他们吧,我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夫人,少郎君的命令是让属下保护您。”陈军将面露为难。“你们有一百人,哪怕带上五十人去救人,还能留五十人,这里还有羽林卫,左右不过一两个时辰时间,能有什么危险?再说将军在的时候,哪一次不让你们去救人?”谢兰因说,“你们想让将军的努力白费?”陈军将闻言浓眉微皱,夫人说的也在理,秦家军为附近百姓驱散野兽也做了不止一两年了,自将军接替大将军之位后就开始了,这一次要是他视若无睹,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恐怕就毁于一旦。谢兰因道:“你先带二十人过去,留在王军将护卫,如果觉得人手不够,再点烟让大家支援,要是够了就不要派人。”陈军将闻言对副手王军将道:“你留着保护夫人,把轮值的兄弟都喊起来,我去去就来。”“好。”王军将点头说:“放心,我会片刻不离守卫夫人的。”陈军将闻言抓起气喘吁吁的陈大户说:“走,带路!”同时二十名秦家亲卫策马紧紧跟在陈军将身后。谢兰因对王军将说:“我回房休息一会,现在无事,你去派人去把羽林军叫来轮值,别喊休息的人起来。”“敬诺。”王军将恭敬的应是。
正文 第96章 驿站逃离(三)
羽林军听说秦家的亲卫去救围困的商人, 驿站因人手不够,所以让他们去轮值时, 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俩臭娘们怎么这么多事!多管闲事!难怪太皇太后不想她入宫!”秦家亲卫咋然色变, 几乎想要拔刀相向,但是被同伴一把按住,同伴笑着对羽林军说:“夫人让你们派二十人过去, 记得早点过来。”说着硬拉着同伴离开。待两人离开羽林军的客栈,那人才忿忿问同伴:“为何不让我教训他们?”同伴轻嗤一声, “跟一群废物有什么好计较?”还是将死之人,虽然夫人让他们斟酌考虑杀几个最该死的,可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些人都该死,不过全死了戏就唱不下去了。谢兰因说是回房休息, 但一回房她就开始换衣服,内衣是最细软的天蚕丝寝衣, 寝衣外的大腿两层用最细软的羊皮包裹住, 用来保护谢兰因不怎么骑马的皮肤。寝衣再是羊绒线衫、皮衣,都是衣裤分开的上下款式, 穿戴非常方便。最外面是一层防护外甲,看质地是似布料, 谢兰因试着拉了拉布料, 非常的结实,她不由赞道:“这是用什么做成的外甲?看着比纸甲还结实。”“是用粗棉线织出来的, 我让人缝了十来层。”谢知说, 这也是她所能想出的最轻便的外甲, 纸甲制作工艺也不麻烦,可谢知总觉得没布料那么保险,而且她在庄园上弄纸甲也不方便,不像布甲,找几个女红熟手就能干。谢知让阿娘换上保暖的羊皮靴,皮靴的鞋底是谢知让人纳的细密的千层底,保管又软又结实,短期内不怕磨破鞋底。最后谢知把做好的干粮让阿娘贴身戴着,再在她小口袋里装了几只金银铜镯子,再三叮嘱母亲:“要是跟我们失散了,就待在一个地方别动,如果两天没等我们,那就联系大人和五哥,让他来接你,千万别自己跑。”就大人对阿娘的宠爱,就算把阿娘抓回去,也肯定是舍不得对她如何,顶多就让阿娘生个孩子…谢兰因:“…”阿菀这是看不起自己?谢知叹气:“我不是看不起您,是这世道不好,要是我跟大部队走散,也只敢让陛下来接我。”没有侍卫守护,她跟阿娘两人孤身在外就是找死。一样都是死,她跟拓跋曜好歹青史上还能留个生荣死哀的评价,比不明不白死在外面好多了。谢兰因啐道:“还没跑你就扫兴。”谢知无辜的说:“我这是把最坏的打算都设想到。”凤容含笑听着两人逗嘴,她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对姑侄实则是亲母女,不过凤容对谢家的往事并不清楚,只当谢兰因是普通寡妇,并不知道谢兰因以前当过皇后,也不知道谢知真实身份是梁国的广陵公主。凤容亲缘不佳,看到别人母女和睦就格外羡慕,她等两人都说完才坚定说:“夫人放心,我们就是死都会守卫您跟姑娘的。”谢兰因道:“主要是守护——”她刚想说要保护女儿,就被谢知打断,她接口身后的背包说:“阿娘,我们再核对下还有什么东西漏带了。”谢知等人身上一人背了一只背包,不过背包口没有拉链,只能在包口打了一个个的小洞,穿着长绳将口子牢牢系住,背包里同样带了不少物品,止血消炎药,火折子、防身小刀、简易滤水器…将整个背包塞得满满的。等换装完毕,确定好所有的物品都带上后,由凤容先领着谢兰因和谢知出门,门外亲卫们也大部分换装完毕,众人身上穿着边民最常穿的麻衣,看着非常不起眼。一名站在驴车前的亲卫,见谢兰因、谢知出来,连忙替两人掀起车帘,待两人上车坐稳,他坐上车辕,稳稳驾着驴车带两人离开。谢知、谢兰因一走,剩下的丫鬟仆妇们有些乘车,有的跟乔装的亲卫装作夫妻,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分散出城。坐车出门的人,都跟谢知、谢兰因一样,车上带了亲卫们换下的战甲。谢知和谢兰因这次出门,身边带着丫鬟仆妇不多,每个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她们在定居前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因此选择带的女人都是年富力强、没有家累的人,有家累的人她们一概不带走。谢知比谢兰因更方便,她庄子上多得是训练好的丫鬟,她身边的丫鬟除了婉如清扬四人,都是甲一训练出来的暗卫。她们不说身手有多好,对付三五个壮汉是没问题的,而且处事也冷静沉稳,反而比秦家的亲卫们更镇定。秦家的亲卫素质不弱,但想到他们这次背叛将军、背叛秦家,他们就有点腿软,要不是夫人待他们够好,又只是想离开,而不是对付将军,他们也不敢背叛将军。所以这次逃离计划,他们比任何人都上心,他们完全不敢想象,被将军发现是他们带着夫人离开,他们会有什么后果。众人离开是从后院走的,院中守护的亲卫都是谢兰因这些年暗中收复的人,他们在亲卫中地位不高,要不是秦宗言这次离开带走了大部分人,这些人是肯定不会派来保护谢兰因的。他们能选上,王军将出力也不小,王军将也是谢兰因收复亲卫中地位最高的人。地位再高的亲卫,谢兰因也不敢动,毕竟她收复秦宗言的亲卫不是为了压制他,她只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果然这次便用上了。秦家亲卫兵有三千人,其中两千人还是秦家后来改善养殖方式,军费充裕后才扩充出来的,谢兰因凭着自己的身份,千方百计也只笼络包括王军将在内的一百余人,都是后来两千亲卫里收拢的。原本的一千亲卫是她无论如何都插不进手,也不敢插手,秦宗言南下带走大约一千多亲卫。这次她们上京,王军将想尽法子也就将二十五人调入队伍中,这二十五人也愿意跟谢兰因一起走。秦家亲卫轮值是三班制,每班三十人,轮流休息。陈军将带走的二十人都是没有被收买的亲卫,陈军将又是秦氏父子的心腹之一,武艺高超、胆大心细,他们想跑,必然要调开他。谢兰因才让驿将带着陈大户来求救,有驿将担保,陈军将不会怀疑陈大户是有意下陷阱陷害他们。驿将在这驿站待了有八年,秦家亲卫们来来去去,不知有多熟悉驿将,连他的祖宗三代都打听过。等陈军将一离开,王军将就把所有的自己人都召来轮值,剩下的军士被他们用曼陀罗花制成的迷药迷晕过去。驿站地方太小,亲卫们是搭帐篷在外面休息的,并不是在驿站里休息的。但是他们帐篷离驿站也不远,抬眼就能看到驿站各方位,赶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但是今天帐篷里的亲卫都中了迷药,注定不能听到驿站的任何动静。在谢兰因、谢知等女眷离开同时,等候多时的甲一等人也从驿站隔壁小院中出现,他们一直候在这里,这两个小院本来一个是卖茶水的、一个是食肆,在谢兰因入住当年,这两个地方老板就关门暂停营业,要等谢兰因等人离开后再开业。这两个地方是肯定保不住的,谢兰因和谢知为弥补他们,给了他们厚赏,赏赐足够弥补他们的损失,谢知从一开始入住驿站就是这般厚赏,也没人觉得奇怪,小娘子脾气和善是所有下人都认定的。甲一等人始终躲在小院中,因开始查探搜找小院的都是王军将的人,众人也没发现异常。甲一、甲二和二十余名穿着秦家亲卫服饰的男子走进内院,亲卫们将谢知等人带来的财物一一翻开,里面华美的衣料、璀璨的金银首饰,让甲一带来的男子们明显呼吸急促,心跳加剧。甲一沉声道:“你们去收拾财物,我们去外面看着。”他说的是熟稔的鲜卑话,甲一身为萧赜的暗卫,很早就学过鲜卑语、柔然语和高句丽语。那些穿着亲卫服侍的男子早被财物迷花了眼,那里顾得上其他,连连点头,他们几乎是扑到了财物上,抓起一大把珍珠啧啧称奇。甲一嘴角微哂,带着几名暗卫在暗中蛰伏,王军将和两名身手最好的侍卫则站在门口守护,他们三人都没有换衣服,依然是一身战甲。这时几名羽林军才穿着便服懒洋洋的走来,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酒气,看到笔直站着的亲卫们,他们打了个酒嗝,对王军将喷着酒气说:“兄弟们辛苦。”王军将扫了一眼,才来了十名羽林卫,他侧身让众人进去,面上不露半分情绪,但心里杀机浓郁。羽林军早习惯秦家亲卫的沉默寡言,十人懒洋洋的进入驿站,驿站里寂寂无声,十人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已被酒精腐蚀的脑子完全想不出不对劲在什么地方,一人醉醺醺的指着里面笑道:“难得这里没人守卫,不如我们进去看看?”“你进去看什么?”另一人问。“当然是看‘玉色’!玉色媛姿!林夫人貌美至此,却还有人说她远不及谢小娘子,谢小娘子该有多貌美?”那人啧啧说道,他们来护卫这么久,都没见过谢夫人和谢小娘子,据说这两人都是极为难得的美人儿。“对!我们就去看看!”酒壮色胆,要是平时羽林军绝对不敢如此放肆,可是今天他们都喝醉了,行为就比先前放肆许多。十人摇摇摆摆、嬉笑着入内,只见内院大门洞开,数名穿着亲卫服饰的人扛着一袋子金银财宝往外走。两队人在院中碰头,大眼瞪小眼。羽林军指着亲卫哈哈大笑:“还当你们有多忠心,结果还不是——”他的话还没说话,那些装扮成亲卫的男子,不假思索,抡起大刀就往羽林军头上砍去。为首的两名羽林军被流寇砍去半边脑袋,一下鲜血脑浆四溢,剩下的羽林军再大的酒意也消散了,他们提刀回砍,双方厮杀起来!迄今羽林军都没搞明白,为什么秦家的亲卫会突然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