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汤热而不烫,暖热的汤药一入腹,她就觉一股热流从胃中流到四肢,长宁双手双脚上戴上沉重的铁环,背了一柄木剑出门。山风猎猎的吹在单薄的衣衫上,她丝毫不觉寒意,沿着山间蜿蜒崎岖的小道直上山顶。
从他们居住的院落到清池峰顶一共九百二十一阶台阶,她从三岁起开始走这条小道,走了七年,闭着眼睛都能上山。她走路不快也不慢,每一步间隔的时间都几乎相同,气息轻而绵长,几十斤重的铁环完全不影响她的行动。自山下往上,一路都栽种了桃李花树,因此地的气温较低,桃李灼华,花开正艳。清辉映处,晴雪嫣红,花影横斜,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样的美景,长宁即便已看了七年,仍没看厌。她一路走到山顶,刚喝下汤药的药力也开始催发,身体渐渐发热,她也不解下铁环,双脚如桩的站在山顶一块平地上,慢慢的活动全身关节,脚腕、手腕、手臂、肩部、颈部、头部…等全身关节、肌肉都已经活动开来,她抽出背后木剑,劈、刺、撩、扫…长宁每一式都施展的很缓慢。
随着剑法施展的,普通人看不到的星月光辉中稀薄的五色流精渐渐在她身边凝聚,点点滴滴的渗入她周身,同她浑身真元融合,等她将剑法施展过一遍后,她剑势一变,由不疾不徐转为大开大合,剑式施展如行云流水,等最后,这套剑法被她施展了十几遍后,剑势越发运转如意,十八式似化成一招,绵延不绝。
这时月华隐落,天色犹如滴落水中的浓墨,由极暗转淡,月华渐落,金乌在乳白色的云雾中隐隐露了一个头,山岭间霞光映照,紫气氤氲,凝聚在长宁周身,似乎给她身上笼了一层薄薄的紫纱。沈长宁剑法越急,嗤嗤的风声挂在她剑峰,她的气息却纹丝不乱,真元在她头顶凝聚不散,“砰!”顺着她最后一式劈出,木剑居然被运出一道剑气,狠狠的撞上了山壁,在山壁上印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长宁轻舒一口气,再次缓缓的将基础剑法施展了一遍,这是最后一次收势。
沈抟站在一侧满意看着孙女,这套基础剑法共有十八式,每一式都将人肢体拉伸到了极致,对剑指向的位置、举剑的姿势皆有严格的规定,对初学者是个很大的考验,寻常人想要做到施展流畅,起码要苦练三四个月,每招剑式施展千遍以上,但鹤儿从小修炼柔术,这些动作对她来说毫无难度,难免有取巧之嫌,容易根基不稳,所以他才让她每天早上练剑二十遍,一月下来也有六百余遍,剑法略有小成。
长宁剑法练完,也顾不上跟祖父说话,“阿翁,我去梳洗。”
“去吧。”沈抟微微颔首。
长宁走入山顶洞穴,里面已经备好了一桶热气腾腾的药浴,长宁脱下练功服,盘膝坐在药浴中,让身体自动吸收药水中的药性。她修炼的基础剑法与其说剑法,还不如说是炼体法门,配合剑法本身的运息口诀和药浴,能达到锤炼皮肉筋骨膜的效果。长宁这才知道为什么阿翁到了十岁才开始让自己修炼,年纪太小,精气神不足,根本没法修炼,身体也支持不了这么剧烈运动。
“姑娘要喝水吗?”青黛端了一盏温水进来,长宁接过温水轻抿了几口,“姑娘,府城三姑娘刚遣人送帖子来,邀你一起逛神仙庙会,你要去吗?”青黛问。
每年四月十三、十四、十五三天,是平江府平江府的神仙节,家家户户都会去平江府城南福济观进香,福济观又称吕祖庙、神仙庙,为医门祖师爷吕祖所设。据说四月十四为吕祖生辰,当日去吕祖观进香,就能得吕祖保佑,百病不生。福济观在城南皋桥大街,因香火旺盛,人流繁多,道观周围形成了一个大集市,同城北玄妙观是平江府两个出名的闹市。每年神仙节,福济观都会举办大法事,来此进香的信众极多,一来求吕祖保佑,二来也是游玩庙会。
“已经快四月十四了?”长宁没想到日子过的这么快,果然修炼无岁月,她不过初涉修行,转眼就一个月了。
青黛所说的府城三姑娘,就是沈家长房长子的三女,沈家非常尊敬沈抟这位老祖宗,沈抟住在林屋岛的这些年,沈家月月都有孝敬送来,长宁平日吃穿度用几乎全是沈家供给,她不知道自己身世时,就觉大伯母对自己太好了,明白自己身世后更受之有愧,长宁琢磨着是不是给伯母和堂姐调制些养生香丸,阿翁书房有养神香方面的书籍,正好给阿姆和忠伯也弄些。
“今天都初三了。”青黛笑着说,“姑娘这段时间光顾着练功,连时间都忘了。”
长宁等身体全部吸收了药浴的药性,又换了一盆干净的温水把身上汤药冲洗干净,“你把我的回帖带下山,替我准备下行李,我初十去府城。”
“好。”青黛喜上眉梢,她也很久没去府城玩耍了。
长宁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山洞,沈抟已坐在一株老松下,松下有一张石桌、三个石墩,桌上有一套茶具,一竹筒山泉。长宁坐到祖父对面,用竹炭素绢过滤山泉,点上小灶煮沸山泉,等沸水稍凉却后方冲入茶碗,碗中茶叶翻滚不休,袅袅茶香随着水汽蒸腾而起,“阿翁,三堂姐邀我去逛神仙节庙会,我初十去府城。”
沈抟等茶味散发后,捧起茶盏一口喝干茶汤,微微颔首道:“庙会鱼龙混杂,大多都是没什么法术的骗子,但也不保其中有高人出没,你去见识见识也好。”
长宁好奇的问:“阿翁,我们林屋岛上那么多道观庙宇,里面可有练气士?”
沈抟说:“但凡官府记录在案的道观庙宇都是各大门派在世俗的道场,怎么可能没练气士?你出门在外,千万不可炫耀生事,须知你这样的初学者最危险,行走江湖的不会随意伤害普通人,对修炼者却没甚么顾忌,你又不比普通人厉害,万一有人想对你不利,我救你都来不及。”
“所以阿翁你是不是要教我几个救命法决?”长宁殷切的望着祖父,她现在修炼的功法都是玄门中吐纳养气功夫,性命双修,对修为大有益助,却没法术应用,唯一可以的对敌的剑术还以炼体为主,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学几手法术。
“你又不要走江湖卖艺,学那些微末小技做什么?”沈抟不愿教孙女法术,初学者修炼,最易被些微末小道引诱,移了性情,贪图享乐,不思进取。
“法术怎么算微末小道?阿翁你都说了,我这样的初学者最危险,那起码也该教我几手防身术吧?”长宁不服气的反驳。
沈抟无奈,“防身术跟你修为分不开,你才通脉期,比不筑基期真元浑厚,我即便现在教了你遁术,你也逃不了几丈远,有这闲工夫你还不如用两条腿跑远一点。且你的红绫和阴阳环一攻一守,就是很好的对敌武器,如果真遇到危险,就把这两法器祭出,比法术有用多了。”
长宁被祖父打击的不轻,幸好还有红绫、阴阳环安慰,这段时间她除了练剑,就是观想识海承传,研究父母留给自己三样物品,红玉佩她依然看不出什么蹊跷了,也没看出什么血脉承传来,倒是红绫和阴阳环被她玩的很熟,这两件法器根本不需要她祭炼温养,就很听话,要不是阿翁说起这两件法宝,她都忘了这两件不是玩具是法器。
沈抟教导孙女,“与人斗法时,不是说你会多少种法术,有多少法宝就能获胜的,主要还是看法术运用是否能活学活用,法宝使用是否趁手,你与其样样都学,还不如专精几样,且我们清静派不修法术,只修神通。”
长宁乖乖受教,“阿翁,神通和法术有什么区别?”
“神通是对天道符箓的感悟,每人感悟不同,领悟神通也不同,悟性不够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法领悟神通。法术就是术法,有真元就能施展,一般来说同样类型的法术神通,神通施展出来的效果要比法术好些,当然也有例外的。”
“那筑基真元是不是要比通脉期浑厚许多?但采气、通脉、筑基,不都属于炼精化气境吗?”长宁又问。
“通脉境只是让你打通任督二脉、大小周天,由后天迈入先天,这时你体内也凝聚不了太多真元。但进入筑基期后,体内会有真元种子,以我们门派修炼心法来说,在通脉境圆满后,体内会自动凝结真元种子,真种按个人资质机缘,数量不等,有人能凝结三颗,有人有六颗,还有人九颗。
我说的神通也孕育在真种中,每颗真种里都有一个不完善的神通符箓。修炼时需要将真元引入真元种子,慢慢蕴养真种,要将每颗真种都化成一个源源不绝的生成真元的泉眼,待泉眼出、符箓成,就有机会领悟一门神通,等泉眼汇聚成海,筑基境才算圆满,到时方能寻找机缘,成就金丹。”
“阿翁,是不是真元种子越多,就说明此人资质机缘最好。”长宁问。
“也不尽然,蕴养真种是水磨的功夫,真种越多,蕴养时间越长,若机缘稍差些,等岁寿都尽了,真种都没蕴养完成,也无缘长生大道。”沈抟说。
“阿翁,你体内有几颗真种?”长宁问。
“九颗。”沈拓说。
“阿翁好厉害。”长宁星星眼的看着祖父,照着阿翁的意思,真种最多九颗,阿翁有九颗还能在百岁之内修成金丹,阿翁真厉害!
沈抟笑道,“鹤儿将来要比阿翁更厉害。”
“我会努力的。”长宁认真的说。
沈抟说:“你去府城住一段时间也好,我过几天也要出去一趟。”他顿了顿喊道:“鹤儿。”
“阿翁?”长宁抬头望着祖父。
“我们门派虽不讲跟人争斗,但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你也不用留手,更不能心慈手软,你那两样法器,对付普通筑基修士绰绰有余。”沈抟正色道。
“阿翁你是说,如果有人要伤我,我可以——”长宁迟疑的说,以为自己会意错了祖父的意思。
“你就要杀了他。”沈抟的话让长宁睁大了眼睛,沈抟顺了顺孙女的头发,“国朝境内是不许修士随意争斗的,如果有人对你图谋不轨,他定是邪派修士,邪派修士最奸猾恶毒,你江湖经验不足,千万不要跟这些人多废话,能逃就逃,能杀就杀,不然落到了他们手中生不如死。”
长宁呐呐道:“阿翁,我会乖乖待在大伯母家里,不随意出门的。”她之前说跟人动手,只是学法术想出的借口,哪会真跟人动手,她连鱼都没杀过,更别说杀人了。
“这些都江湖经验,并非让你这次用。”沈抟莞尔。
长宁笑嘻嘻的拉着祖父的衣袖,“那阿翁你再跟我讲几个江湖故事,我给你泡茶。”
“你啊!”沈抟对孙女无可奈何一笑,顺她心意又讲了几个修行界出名的事件。
作者有话要说:阴阳环,又称乾坤圈,是道家法器,为道教重要宗教修持用品之一。它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圆环,可以拿在手中来回转动,代表“阴阳循环,周而复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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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兄姐

初伏前的平江府总有下不完雨的,小满前连续下了三天的雨,到了初三好容易开晴,到了初八晚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到了初十早起,虽没下雨,但天色阴沉沉的,显然是个阴天。
荣氏站在廊下不时的往山上张望,“你要不要去山上看看,姑娘什么时候会下来?”她对女儿说。
青黛在收拾书房,听了母亲的话道,“姑娘让我别去,她说她一会就下来了。”
荣氏把长宁惯用的物件放入木箱,让人搬上骡车,运到船上,“好好的女孩子家,天天爬山练剑,万一把手脚练粗了怎么办?”她低声抱怨着。
“阿娘,姑娘练剑可漂亮了,就跟跳舞一样。”青黛没告诉母亲,她最近也跟姑娘一起练剑,就是舞起来没姑娘那么好看。
荣氏白了女儿一眼,正要骂她,却见长宁提了两坛青花小罐慢慢的走下山,她立刻转怒为笑,“姑娘你可回来了,再不走,就要下午才能到府城了。”
长宁说:“我收集了两坛桃露,所以才晚了些,阿姆你替我把这两罐桃露封好,我记得三堂姐最喜欢用桃露泡茶。”
青黛和荣氏一人接过一坛桃露,青黛揭开坛盖,见里面露水晶莹剔透、香光隐隐,就知是桃花花蕊上的那几滴花露,“姑娘,花露收集那么麻烦,你怎么不喊我去帮忙?”
长宁在山洞里已经洗过澡了,头发还湿着,她散着长发,用黄杨木梳蘸了少许润发的花香油,一点点的往头发上梳,“就是麻烦才不让你来,我一会就弄好了。”
收集花露是她目前唯一会用的法术,她这几天翻书房的香谱,发现很多香料都要用鲜花花蕊上的花露调和,她没时间收集这些,也不想折腾阿姆、青黛,想用泉水代替,祖父就教了她这法术,她看着好玩,认真琢磨了两日,收集了两罐桃露。她记得三堂姐最喜欢用桃露、梅雪泡茶,这次去府城正好送她。
“桃露真香,可惜姑娘不爱用这些泡茶,不然用来它泡花茶最般配不过了。”青黛是长宁的贴身丫鬟,长宁学什么,她就能学什么,沈抟和长宁都好茶,她对茶道也很精通。
“这些水脏,你想要泡茶,不会用山泉吗?”长宁好笑道,家门口就有一道山泉,清澈甘冽,很适合泡茶。她用山泉时都要过滤,更不可能用这些天落水泡茶了,梅雪花露收集起来太麻烦不说,雨露雪水形成都要凝结核,就算这时候没化工污染,凝结核也是粉尘颗粒,还要静置过滤后才能泡茶,太麻烦了,不如泉水方便。
“总不能老用山泉泡吧,都用腻味了。”青黛说完也被自己逗笑了,泡茶用的泉水哪有什么用腻的,“姑娘,你是到了船上再进朝食,还是现在就用?”
“不用了,我不饿。”长宁说,她刚吃过辟谷丹。
“姑娘哪天都能飞升成仙女了。”青黛低声嘟哝。
长宁见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把湿发松松的编了一条麻花辫,“等你修为精深了,可以吃辟谷丹了,也会跟我一样的。”
青黛笑道:“那我还有的练呢。”她也跟长宁学武,只是青黛根骨、悟性都寻常,沈抟只教她最基础的吐纳法门,就当强身健体了。
“练什么?”荣氏拿了一件披风进来,搭在长宁肩上,“今天是阴天,姑娘多加一件衣服,莫着凉了。”
青黛看到亲娘进来忙道:“没什么,姑娘教我怎么练字好看呢。”
荣氏瞪了女儿一眼,“你学什么练字?好好练好女红才是正理。”姑娘是大家闺秀,练字是正理,她一个丫头片子,学这些做什么?
青黛被母亲一瞪,乖乖的低头听训。
长宁看着搭在身上的披风,心里暖暖的,“阿姆,我给你做了花香蜜丸,你天天吃一丸,可以调养身体。”她原想给做些养生香,但养生香做完后要入窖封存一年才能用,她就只能先做花香蜜丸,养生香等来年再送。花香蜜丸要说制作工序,也比不养生香简单多少,但很多干花药材粉都是现成的,她只要混合枣泥、野蜂蜜捏成药丸就好,做起来方便不少。
“哎。”荣氏得了长宁做的蜜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算长宁只送她一根草,她都是开心的。
平江府河道繁密如蛛网,各家出行大多乘船,长宁坐着马车到湖边时,湖岸码头上已停泊了五条大船,一艘画舫是长宁、青黛和荣氏乘坐的,一条用来装长宁随身行李,还有三条则是随同伺候的下人。
来接长宁的是一名二十出头,面相憨厚的青年男子,见长宁远远的走来,他脸上浮起欣喜的笑容,“阿妹!”
“阿兄。”长宁看到这青年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这青年是长宁名义上的嗣兄沈六郎,长宁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沈家的女儿,阿翁跟沈家现任族长是亲兄弟。其实这是阿翁给她安排的身世,长宁名义上祖父二十年就病逝了,名义上父亲也在十年前去京城的路上遭遇流寇,一整个车队都被流寇杀了,据说连尸骨都没有找到。当时他妻子已经怀孕七个月,听闻噩耗,早产生下了一个女儿也走了,那可怜的孩子在世上只活了二十天,就去找她爹娘了。正巧当时沈抟捡到了长宁,他有心想给孙女在世俗安排个身份,就让沈家对外宣称当时生下的是双胞胎,姐姐夭折,妹妹活了下来。
沈抟修行已有三百年,他是沈家不知道多少辈之前的老祖宗,沈家只有族长和继承人知道沈抟的存在,在沈抟没捡到长宁前,他是沈家传说中的存在。直到沈抟抚养了长宁,才跟沈家恢复了联系,他不方便回师门,也不会自己养孩子,才想起来自己俗世家族。沈家当时的族长欣喜若狂,不仅将长宁安排成自己侄孙女,还给沈抟在林屋岛建立一个清修之所。
长宁三岁那年,沈家族长想给侄子过继嗣子继承香火,当时选了十来个合适的人选,族长拿着名单上林屋岛征求沈抟意见。这些孩子年纪不一,但各个聪明伶俐,若精心教调必成大器。族长也是聪明人,他看出长宁在沈抟心中地位不同,为她找的嗣兄也是挑最好的读书胚子,打定主意倾全族供养这对孩子。
却不想沈抟一个都不中意,而是亲自去族里挑选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人选。这人就是沈六郎。沈六生父母是沈家远亲,家中有六子三女,家境贫寒,他过继时已经十二岁了,文不成武不就,唯一能称得上的优点就是老实,老实的近乎木讷。沈抟的意思很明确,他不需要孙女的嗣兄多有出息,他只需要老实听话不惹祸即可。如果孙女想要当个普通人,他有的是法子确保鹤儿一生平安喜乐,要是鹤儿想要修行,那么嗣兄就更要安安分分过日子了,不然鹤儿替他收拾烂摊子都来不及。长宁既然占了沈家女儿名分,由沈家抚养长大,沈家也算她的家族,嗣兄也是兄弟,不能不管。
沈家明白了沈抟的意思,就把沈六往老实本分上教,这么些年下来,沈六郎也不枉费族中教导,学业刻苦,尊敬长辈、友善兄姐、善待弟妹,族中口碑极好。他对嗣妹也很上心,时常会派人送小礼物来给长宁,兄妹之间感情不说亲近,也兄友妹恭,十分和睦。前年他成亲,长宁还精心制作了一盆石榴盆景作为贺礼,当时枝上结满了累累石榴,红艳喜人,很得新婚夫妻喜欢。
“湖边冷,阿妹先上船吧,你阿嫂要不是有了身孕,这次也要来接你的。”沈六让长宁上船。
“阿兄,阿嫂身体还好吧?还吐吗?”长宁关切的问,她嫂子第一胎生了一个女儿,这一胎怀相有些不好,一直孕吐。
“好多了,这几天都可以让人扶着在花园里散步了。”沈六嘴上笑着,但眼底依然隐有忧色。
长宁看在眼里,却没多问,“我给阿嫂带了一盆茶花,颜色挺好看的,又没什么味道,让阿嫂和我未来小侄子闲来赏赏花。”
沈六笑道:“你嫂子一定喜欢,你上次送的石榴,她都放在房里谁都不让碰。”
长宁和沈六上了船,船队一路往府城驶去。
府城沈家大院中,沈家大夫人林氏坐在堂屋窗下闭目养神,沈家三姑娘坐在母亲身侧拈起一粒香丸丢入香炉中,幽幽的四和香气随着袅袅的烟气散开。林氏闻到香气,才睁开了眼睛,“我又睡着了?”
沈三娘说:“阿娘才睡了一盏茶时间。”
林氏叹气自嘲道,“果然是老了,坐着都能睡着了。”她以前看一天账册都不觉得累,这段时间自觉精神短了不少。
沈三娘说:“应该是天气热了夏困吧,我这些天也一直想睡。”
林氏吩咐下人,“以后把饮品都换成菊花茶,可能是苦夏了。”
仆妇说:“夫人要是嫌热,不如开冰窖取冰山吧。”
林氏摇头,“刚入夏,还不到三伏,哪里需要冰块。先喝点菊花茶、绿豆汤下下暑气。”
仆妇应是。
这时屋外进来一名俏丽的年轻丫鬟,“夫人,阿晨刚遣人来说,五姑娘已经进城门了,大约在有半个时辰就到了。”长宁在沈家排行第五,她名义上的父亲是族长的侄子,但族长并没分家,长宁这一房还是跟宗房住在一起,算嫡系五房。
林氏放下茶盏,“三娘,你一会去门口接你妹妹。”
“是,阿娘。”沈家三娘子今年十四岁,正是豆蔻少女初长成的时候,沈家女儿颜色都生得好,她也不例外,眉目若画、肤若雪玉,犹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莲。她性子温顺,跟长宁见过好几次,“我们都快一年没见面了,也不知道鹤儿是不是又长高了。”
林氏微微笑道:“她会在家里住上好一段时间,你们可以好好叙叙旧。”
“阿娘,鹤儿还要回林屋岛?”沈三娘问,她以为鹤儿都十岁了,应该会长住府城了,不过沈三娘弄不明白,明明她叔祖父很早就去世了,那么抚养鹤儿的那位祖父又是谁?没听说她祖父有第二个兄弟。
林夫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几月前丈夫还跟她说,以后鹤儿会长住沈家,跟她商量平江府里合适鹤儿的未婚小郎君,可这几天又说只是暂住,过段时间就要去北方了。难道林屋岛那位老太爷还想让鹤儿嫁到北方去?不过说来家里对那位老太爷也太尊敬了,听说家翁都年年去拜见他,这都是执后辈礼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鹤儿是他亲孙女,为何还记到别人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