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根本没有去你母亲的生日聚会啊。”我往后退了一些,“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苏疏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车,像是有些惊讶,但又像是在刻意隐藏:“你之后是去见了其他人?算了,我们明天再说吧。”
此时,轿车的车门打开了,却不是小樱旁边那一扇。常枫下了车,走到我们面前,朝苏疏露齿一笑,牙齿闪闪发亮:“苏公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对话把我弄糊涂了,我望着苏疏:“你俩认识?”
苏疏摇摇头,疑惑地问他:“你是谁?”
“有话说得好,男人只会越老越坏,可真是金科玉律。难得你都这把岁数了,还是如此貌美如花。只是,那颗怀真抱素的心,却是江流日下。我倒是想知道,今天这番话,你都是故意说给谁听的?”
怎么常枫说话变成了这个调调。他是在对古装片台词吗?还有,什么叫“你都这把岁数了”——苏疏就比我大三岁而已,我们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在年龄上不可能有假。难道这个常枫看上去像二十多岁的人,实际个十来岁的小朋友…
“这位先生,我根本不认识你。”苏疏淡然地回答,似乎不再打算继续对话。
常枫回头瞥了一眼轿车,又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说:“呵,装得真有意思。也罢,当着苏公子的心仪女子,我不便多言。不过,既然两个姑娘都一样,你又何苦分得如此清楚。挑喜欢你的那个便是。既然都是同一种人,我不愿与你为敌。”
两个姑娘?难道今晚在李阿姨生日上出现的人是谢欣琪?我越来越晕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苏疏叹了一口气,拍了一下我的肩:“洛薇,你先上楼吧。我觉得这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常枫歪着嘴笑了笑,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心中清楚,以你之力,与我对抗,不过以卵击石。若是不信,日后可以一试。对了,我要那人回来,是志在必得。”
听到最后一句,苏疏的背脊挺直了一些,双目短暂放空。从这个眼神里,我很难判断哪个人说了真话。不过,这些事似乎与我没什么关系。感觉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最后常枫拉开门,对我挥挥手:“洛小姐,见了貌美如花的苏公子,晚上必定能做个好梦。”
到最后,小樱也没有再打开车窗,轿车飞驰离去,甚至没有留时间让我重新引见他们二人。我和苏疏解释,当晚我是去见小樱去了,他就在刚才的车里。苏疏想了很久,扶着额说,那惨了,亲我的人是谢欣琪。听他这么讲,我觉得又古怪又好笑,安慰了他一会儿,就上楼回家睡觉了。
然而,常枫简直就是铁口直言。当天晚上,我在床上合上眼,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和这个晚上一样,我又回到宫州大桥旁边,沿海而走,途径洛水,遥望对面的明月南岛。走一走的,四周景色逐渐烟消云散,我竟站在了洛水之上,人却像失去重力一般,并未沉入水中。惊讶地四下探看,南岛依然是之前的模样,北岛的高楼大厦,却被替换成了月宫仙台。近岸的水中,红莲盛开,累累如珠。我大步往回走,发现自己每走一步,足下洛水都会向空中倒流,荡起波纹。低头看了看身子,自己正穿着宽袖长袍,袍黑若夜,徐徐如风;长发随风飘曳,苍白如雪。
有人跪坐在岸边,膝前放着一把古琴,一壶新酒。他长发微卷,延绵于红袍之上。红袍又如同水中怒放的一池夏莲,披散在岸。见我走去,他抬头朝我微微一笑,竟是苏疏的脸。而后,他倒了一杯酒,递到我面前:“洛水有神,将我上天,离月数里而止,居月之旁,辄饮我以流霞一杯。每饮一杯,数月不饥(1)。洛神之姿,令我追慕。流霞固不醉我,只倚花眠,观月圆缺。”
我也一反常态,相当大胆,伸手抚着他的脸颊,莞尔一笑,从树上折下月桂,赠与他消酒。他在月桂上轻嗅一下,又坐下来弹了一首曲子,声如碎玉,调式高古。
这一时,几百里楼台重叠成荫,水风落尽花红。
末了,他背对着我,叹息声轻不可闻:“若是此生此世,都如此时此刻这般…”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没能把我唤醒,坚持不懈的闹钟却总算把我拉起来,我睁开眼,有很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那个常枫肯定是会催眠术。他说了那么一通怪话,我就做了那么一堆怪梦。
看看窗外,又是普通却充满希望的一天。看看手机,里面只有两条新短信:一条是苏语菲吐槽陆西仁的,一条是陆西仁吐槽苏语菲的。没有未接电话。不过,没收到小樱任何消息,我觉得一点也不惊讶。他如果真的听话给我发消息了,那我才应该再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还在睡梦中。我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照常上班。
抵达Edward的工作室以后,里面竟不是往常那种和谐繁忙的景象。Edward以往十点前一定不会出现,此刻居然已经在里面焦头烂额地来回踱步,刚到的几个员工低着脑袋窃窃私语。知道老板一向情商欠费,在他发火的时候还是绕道而行比较好。我做贼一般悄悄溜进去,不想Edward居然叫住了我。我只能退着走两步,转过身去:“早啊,Edward…”
“贺英泽想要融资我的工作室,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你随时做好被炒鱿鱼卷铺盖走人的准备。”
我有些糊涂了,却没有漏掉那个人的名字:“贺英泽?”
“你连贺英泽都不知道是谁,还来做什么珠宝!不如现在就滚蛋吧!”
很显然Edward现在在气头上,这嗓门实在太可怕了。我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赶快向一号助理投去求救的眼神。她赶紧站起来,我耳边小声而快速地说道:“他说的是贺丞集团的贺英泽,宫州贺丞钻石有限公司的创始人,现在是甄姬王城一把手,新King。今天早上他属下跟Edward通了个电话,说他想要买下Edward的品牌,不用挂贺丞集团的名字,且一年内会在全世界帮Edward扩张翻倍的旗舰店。”
“他要多少股份?”这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20%。”
“那不多啊,这不是很好的事情,Edward为什么不愿意?”
“问题是,那边态度特别强硬,Edward只是犹豫了一下,那边就开始吓唬人了。你知道我们老板脾气,他最讨厌别人对他来硬的。但他又拿King没办法。”
不得不说King眼光很好。EC虽然没有那些超一线的奢侈品普及,但上升趋势非常快。只是,总觉得King的真实姓名有哪里不对…贺英泽?他名字怎么听上去和小樱的一样。King这么赏识小樱,难道是因为他俩名字很像?
太多巧合,让我有一瞬间都开始怀疑,难道小樱和King其实是…不不不,不可能啦,贺英泽可是贺炎的儿子,和小樱又没什么关系。
“而且,他们还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第一助理补充道,“就是Edward身边签约超过两年的员工,全部都可以由他们任意差遣。”
“什么…!”
老天,哦不,国王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我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居然就这样摇摇欲坠了…食物链顶层的腥风血雨,为什么总是会牵扯到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啊…每天上班下班守着那可怜巴巴的理财软件刷个位数的收益,我们容易吗?这年头,想要吃一口饭怎么就这么困难…
“你们俩,跟我去一趟甄姬王城。”Edward接过一个电话,脸色发青地对我们说道,“现在就出发。贺英泽要见我。”
“是…”我和第一助理生不如死地说道。
在去甄姬王城的路上,我几次想发消息给小樱,让他动摇一下King的念头,在Edward这边裁员时要慎重,但最终都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小老百姓过着蝼蚁般的生活已经很难,再丢掉尊严地生活,不如不活了…于是,直到车停在甄姬王城外,我都一直在几个好友的微信群里吐槽。
“今天Edward的工作室要被融资,员工也被卖了。我马上就要失业,榴莲哥,我要哭了,你准备再次收养我吧…”
陆西仁很快回复道:“洛爷,你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呢。是谁要买下Edward的工作室啊?为什么要裁员啊?”
“是贺英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回陆西仁没有打字了,发了一段语音过来。我举起来播放,那边传来一阵爆笑声:“居然是老大?他不会是见了你想把你买下来吧,笑死了,哈哈哈哈…”
我小声发了一段语音过去:“我说的是贺英泽,不是小樱。”
“你在说什么…老大就是King啊。”语音里的陆西仁沉默了很久,突然森森地说道,“…洛爷,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老大改姓了?他现在是叫贺英泽啊。”
陆西仁又发了一段文字消息:“@苏疏 @菲菲你们都没人告诉过她King是老大?”
菲菲:“啊?她不知道?我以为你说过啊。”
苏疏:“我也以为你们都说过。”
我拿着手机,已经在烈日下石化。
——————————————————————————————————————————
注释(1):改编自王充《论衡·道虚》:“河东项曼都好道学仙,委家亡去,三年而返。家问其状,曼都臼:‘有仙数人,将我上天,离月数里而止,居月之旁,其寒凄怆。口饥欲食,仙人辄饮我以流霞一杯,每饮一杯,数月不饥。’”


第六章(下)

由于老板的威慑,我不敢说太多话。迅速和他们说了几句,我关了手机,和Edward上了楼。
真是没想到,林叔叔居然只是小樱的管家,但大概是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才以父子身份住在北岛。实际上,他亲爹一直住在南岛。我搬离宫州的时候,他也刚好被父亲招回了南岛。
贺氏是拥有私人家族坟场的宫州第一望族。它的创立者是贺丞,是百年前地震灾害后经济复苏的宫州首富。当时,宫州有一句俗语,假若形容一个人不懂度德量力,就可以说“你当你贺丞啊”——小樱与他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小樱的范围是我们小学,他是整个宫州。这个响当当的贺丞有十二个孩子,其中最叛逆的就是贺炎。贺炎曾因时犯大错,屡教不改,被他逐出家门,结果二十年后回来,贺炎变成了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重新取得了父亲的重视。虽然,贺炎已把手下最大的产业转交给了长子,但连我们这一代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自觉如雷贯耳。
好,目前我要接受的事实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樱,就是这个贺炎的长子,贺丞的孙子。他还是King。
推开英式下午茶餐厅的门,小樱,不,贺英泽正坐在欧洲古典贵族式沙发上,旁边站了一圈石雕般的跟班。他一手搭在橡木框靠背上,一手端着茶,看上去相当自命不凡。见Edward来了,他朝对面的空沙发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然后,他们俩的谈判开始了——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贺英泽单方面地下命令,Edward相当被动地挣扎。Edward不仅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名人,更是是个标准的艺术家,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但面对贺英泽,他竟也有一些拘束。我和第一助理站在Edward的左右两侧,都在暗地里替他捏一把冷汗。看着贺英泽自信从容讲话的样子,我心中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从我们进来以后,他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就好像我真是一个他不认识的路人助理一样。没错,这是商务场合,我没资格与他直接对话,但好歹是那么多年的朋友,眼神交流一下、笑一下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吧?
也难怪他后来再也不和我们联系。King是他的真实身份,我们一个找工作都吃力的毕业生,一个卖榴莲的,一个大学生,一个搞艺术的,跟他精神层面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联系了也没什么意义吧。
就在我还在胡思乱想时,贺英泽突然冒出一句话:“正如我所讲,这次合作是互利互惠,你不必担心太多。而且,我对你的员工也没太大要求,只要你不时给洛薇放个假就可以。”
我讶异地看向他。Edward更是不解地看着我:“洛薇?”
“对。”
我的目光一直没从贺英泽身上离开,想要从他那边得到一点信号。但他还是跟刚才一样,从头至尾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好像我不在场一样。他抿了一口茶,对Edward露出宽心的笑容:“我和她是小学同学,有一些私人事情需要处理。”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Edward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你要找她的时候,让人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我随时让她出来。”
于是,我就这样被自己老板卖了。
更离奇的是,直到从甄姬王城出来,贺英泽都一直当我是透明的。甚至到了晚上,他也没有联系过我。我很想打电话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但一想到King这个头衔,觉得还是不要去叨扰他比较好。
不过,既然现在甄姬王城是他的…他是不是可以查得出那个高级贵宾K001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噗通乱跳起来。
那个男人的可恶,已经不是一言半语可以描述。虽然他并没有强迫我,但他,还有那个活动的发起者…他们做的事,根本无法原谅。
这应该怪贺英泽吗?他确实是甄姬王城的主人,但里面所有的商业机构并不一定由他亲自操作。四十六楼那种秘密基地更是如此。想到这里,我打了个电话给陆西仁,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关于那层楼的事。
“我不是很清楚那个赌博活动的发起者是谁…是老大吗?我只知道他偶尔会出现在四十六楼,但从没参与过赌博,也没参与过交易。你跟他混熟一点,自己去问不就好啦。”这是他给我的回答。说了等于没有说。
算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既然那个地方能进行那么多非法交易,K001又能在那种地方混成VIP,如果我真的去调查,搞不好小命都会赔进去。这件事算我倒霉,就让它这么过去吧。只要以后千万不要再被卷到类似的事件中,我就满足了。
原本打算继续过平静小日子的计划,第二天就泡汤了。早上起来,我已收到Edward的短信。他叫我不用去公司了,直接等King的通知。正准备回短信,手机铃声响起,“小樱”两个字赫然出现在上面。
这是怎么了,我竟有点害怕和他说话。我接通电话,小声说道:“喂…”
“我在四十五楼酒店,过来。”电话那一头,是贺英泽不带感情的声音。
“酒店,是甄…”
根本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电话那边已只剩下了嘟嘟忙音。我对他的无礼已经到了无语的境界。但也没办法,他现在是我老板的老板,只能听从上级指挥。
半个小时后,我已如守岗士兵一样,老实站在甄姬王城四十五楼酒店里。以前我就知道,这一层只有一个餐厅和一个酒店总统套房。但没想到进来以后,里面竟是一个复式住房。室内装修整体是偏暖金的米色,黑色长绒毛地毯上置放着茶几与酒杯。通过旋转楼梯上去,是敞亮宽阔的主人活动区域。这里四面都是落地窗,置身于此,宫州的全景恢弘匍匐于脚下。地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型凹槽,那里放置着一个书桌,上面有堆积成山的文件、折叠细脚Led台灯和笔记本电脑。贺英泽坐那个书桌前方,正在拿着座机通电话,似乎在与别人谈生意。见我进来,他指了指沙发的方向,示意我坐下。
于是,我在那里一坐,就是三十六分钟…
因为太无聊,我已经开始拿着手机,刷自己的银行交易记录,检查这个月的开销,再从包里掏出账,整理这个月的账单。我记得太投入,不想有个声音从头顶上飘过来:
“这点收入开销你也要记账?”语气中满是鄙夷。
我觉得有些羞耻,把账本合起来,佯装淡定:“积少成多是理财的基础。”
“原来记账就理财。”
“不只是记账啊,我还会别的。”
“说来听听。”
我掏出手机,把理财软件拿出来给他看:“这个,每年利率都比银行高很多,而且随时可以把钱提出来,非常划算。对了,还有利财宝套餐ABC、买黄金什么的…不过这些风险太大了,我不敢投资太多。”
“你存这些钱进去,利率有多少?6%?”
“5.56%。”看见贺英泽笑出来的样子,我挺直腰板,决定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笑我有意思吗?穷人也有穷人的理财方式好吗?我们是要买房子的!”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越来越穷。等你把钱囤够了,房价也早翻了不知多少倍。”他掏出手机,打开股票大盘,在上面点了几下,“你所有的钱全部买这支、这支、这支股票,最后一支一周后抛,其它的后天一开盘就抛。”
“全部?”
“对。”
“可是,风险…”
“亏了我全翻倍赔你。”他看了看手表,“你最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
这话题跳得太快,我愣了一下,说:“Mélanie Green。”
他掏出手机来搜索,翻看了一下结果,向我投来了莫名的眼神:“你这是什么审美?”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Mélanie Green虽然只是个法国二三线的小牌子,但衣服设计感很棒。从衣服款式来看,亚洲设计师普遍偏爱公主式的张开裙摆,以追求上身年轻可爱的效果;欧美设计师,尤其是英国的,设计出的衣服都是紧身包臀的性感成熟类。而Mélanie Green,我之所以这么钟情于它,是因为它能很好地结合二者的风格,收腰收臀,同时裙摆又有一些亚洲式的可爱,在什么场合都能穿,适合我这种懒人。重点是,便宜。遗憾的是,他们在宫州没开店,只能找代购买,不然我每个星期都会去他们店里溜达。
当然,跟男人讲这些,他们肯定听不进去,更何况是这个脾气急躁的King。我只能说:“不管你怎么看,我喜欢。”
“这些衣服都太不正式了。”他快速在网站上浏览Mélanie Green的衣服,“算了,我再想想。你回去吧。”
想什么?回去了?我就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他今天叫我来这里目的是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啊。
我真的就这样回去了。不过,我还是没有忘记他所说的话,把他指定的股票买了下来。但因为还抱有一定怀疑态度,我只放进去了一部分储蓄。
然后,两天过去,我数了数银行账号上的小数点,狠狠在脸上掐了一下。剧痛让我知道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我抛开了所有的胆怯,发短信给贺英泽。开始输入之前,在“小樱”和“贺总”之间徘徊了很久,我脑子里居然出现了“国王陛下”这个略显搞笑的称呼。最后,我还是决定跳过称谓写道:“那两支股票真的赚翻了。就这两天,我赚了八个月的工资啊,谢谢你。”
谁知,短信才发过去不到五分钟,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
“八个月?你没把钱全部投进去?”
“没有…我还是考虑了风险问题…”
“洛薇你听好,在我身边做事,就得什么照我说的去做。知道了么。”
好、好凶…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专横的人?我在电话这头也不由垂下脑袋,努力好脾气地说道:“听到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现在马上过来。”
“哦,还是是上次那个…”
电话又被挂了。可是,今天是星期六啊,就是星期六也要随时听他发号施令吗?我长叹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赶到甄姬王城四十五楼。
这一回,房门前有一群穿着制服的酒店女佣在整理保洁推车。我绕过她们进去,看见贺英泽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身穿黑色开领衬衫,正在看重播的足球赛。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没回头就说道:“真够慢的。”
我看看门口那群女佣,疑惑道:“你住这里?”
“对。”
“那吃饭怎么办?”
他用遥控器指了指墙角,那里还有两个女佣正在收拾一个西餐推车。这一刻,我不由感慨自己开酒店就是好,天天霸占总统套房,还有无限客房服务。
“上来。”他关掉电视机,放下遥控器,朝旋转楼梯走去。
一路小米碎步跟上楼,我被二楼的画面吓了一跳:那里摆了三个塑料人体模特,每个模特的身上都穿着不同的小礼服,分别是大红、深紫、黑色。有六七个人围着这三个塑料模特,其中有一个高个子的金发女人梳着马尾,头戴蓓蕾帽,身穿小夹克,脖子上挂着软尺,看上去很帅气,应该是服装设计师。见我们进来,她快速打量了我一番,把大红小礼服的腰再收细一些,用珠钉钉好,对我们友善地挥挥手。
“这三条裙子好漂亮。”我眼睛都看直了,又留意了一下那些裙子的裙摆,惊喜地望着贺英泽,“你可能看不出来,这三条裙子都好有Mélanie Green的风格。不过他们家衣服都是日常服,一般不会这么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