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肯定的,这家伙一直有问题,总觉得自己的一切是被贝伦和赫默夺走的,不论是奥汀之子的位置,还是英灵骑士团团长,或是英雄的称号……不过我估计他心理阴暗却没这个胆量。”
“不,我不是很放心。”梅勒看向福克温宫,“我去找公——”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福克温宫上方,贝伦希德的雕像依旧英气勃发,但原本呈现出金色的眼睛却变成了灰色。
特格大峡谷。
狂风呼啸而来,吹不动空阔的天际。
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峡谷中终于恢复宁静。
被切断的岩层已变成破碎的小岛,在金侬迦裂缝上空上下浮动。风在空谷中低鸣,像是妖兽凄绝的哭声。一切都已静止了,好像之前的千万大军都只是镜花水月……
安安抱着胳膊蜷缩在两块岩石的中央,头发凌乱,浑身都是肮脏的污血,呆滞着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照着贝伦希德的话去做了,尽可能地跑远。但那个大魔法来得太快,她还没跑几步,那道红光就擦着她的身体直直冲向峡谷的另一端。然后,有大量的液体和物体砸向她,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块、飞溅的鲜血和爆落的器官。
这一刻,峡谷中未留活口。
连骑着龙飞在空中的瓦利都难逃一劫,和他的龙一起身首分家。
安安扶着岩石,靠自己颤抖不已的双腿慢慢站立。然后她跨过一具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四下寻找贝伦希德的影子。
“殿下……”
峡谷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贝伦希德殿下……你在哪里……”
脚下的神族没有一个死得全尸,要么没有脑袋,要么身子上只有一个脑袋而无四肢。浓浓的血腥味在空中漂移,安安捂着鼻子,忍着几乎杀死她的反胃感四处寻找熟悉的身影。
终于。
她找到了贝伦希德。
还是在原来的位置,银铠骑士双手握着剑柄,保持着最后一刻半跪着将剑插入岩层的动作,静静站在千万具尸首的中央。
“贝伦希德殿下……?”
对方没有回答。
她加快脚步,走到贝伦希德的身边。
“殿下,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安安试探地推了推她的肩,“殿……”
随着她轻推的动作,银色的头盔落在了地上。
重物落地声在空旷的峡谷中传来阵阵回响。
安安紧紧闭上眼想抑制满腔的悲痛,但双腿还是像失去力气一样跪在地上。
银铠骑士的身体却像是再也不会挪动一样维持着半跪姿势。就算是没了头颅,就算浑身浴血,双手始终紧紧握着那把随她出生入死的巨剑。
其实在贝伦希德命令她离开时她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了。
人类的体质比神族要脆弱很多。那些骑士们可以因为贝伦希德最后一击头脑四肢分家,如果换做安安,可能早就粉身碎骨了。
而这一切冲击都是贝伦希德帮她抗下的。也就是说现在坚硬铠甲中的身体其实已经断裂得七零八落……
如果没有骑士之名的保护,现在连全尸都保不住的人应该是她。
安安把装有贝伦希德头颅的头盔拾起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贝伦希德殿下……”
随着这一声呼唤,泪水无声地从眼眶中涌出,却再洗不净脸上的污渍和血迹。
……
……
法瑟用最快速度抵达了特格大峡谷,刚好和贝伦希德的援兵在另一头会和,朝安安和贝伦希德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的寂静已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直到看见第一具神族的尸体。
越过千千万万的尸体,他终于看到了峡谷尽头的安安。
山壁上被大量的血染红,卷着沙尘的风吹乱了安安的黑发。她浑身是血,一个人跪坐在无头银铠骑士的身边,抱着骑士的头盔,在巍峨的山崖中渺小犹如蝼蚁。
不是没有听见脚步声,但安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直到法瑟一个人缓缓靠近,用一种沙哑而诧异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人?”
他所指的人自然是贝伦希德。贝伦希德的铠甲九大世界就只有这么一套,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安安没有回答他。
断开的颈项上挂着一条染血的魔法项链。那是贝伦希德一百岁时,法瑟耗了极大心血亲自做给妹妹的礼物。
而法瑟在看见这条项链以后,也完全陷入了震惊中,甚至没有时间感到伤痛。
时间在风沙中无声息地推移。
终于,安安轻声说道:“你想要我的命是不是?”
法瑟怔住。
安安抱着贝伦希德的头站起来,双眼空洞地看着他:“为了从来没见过的父亲,你不惜牺牲自己的养父,你的妹妹,整个阿斯加德最优秀的军队,多一个我,少一个我,其实并没太大差别,对不对?”
确定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法瑟一时难于辩解。
“法瑟,你知道吗?没有及时把我变成神族是你的错,却是我的福音。”安安眼睛发红,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动作,“因为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思念体依然出现在你身边,我会死得很羞愧。”
“你要做什么?”法瑟忽然反应过来,“安安!等等!!”
但是来不及了。
那个祈福的动作刚一收手,安安已朝不远处的山崖尽头奔去,纵身跳下了深渊。
法瑟瞬移过去,及时拽住安安的衣角!
“你回来!我没有那个意思,计划早变了!”法瑟慌乱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拉她,眼中满是惶恐之色,“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你上来,事情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下方是无穷无尽燃烧的火海,就像是巨兽沸腾的内脏。
安安抬头看着他,长长的黑发在一片猩红中飘扬。
然后,她流着泪,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拿抽出腰间的匕首,切断了法瑟拽住的衣角。
“安安——!!”
看着她往下掉落,法瑟立刻骑上金翼龙,朝着她的方向追去。但无论龙飞得再快,也快不过金侬迦裂缝中间的下坠引力。
“安安,你回来!!”他一边追着,一边承受着几乎灼烧皮肤的热度,“安安——!!!”
然而,不过多久,炽热的火海却更加沸腾了,爆破出无数金红交错的火花。接下来,火海从各个方向慢慢向中心收缩,像是吞下了可以燃尽能量的东西一样,迅速聚成一团小火光,最后完全消失在金侬迦裂缝的中央。
不过是十多秒的事,宇宙又恢复了死寂。
黑暗与银河交错的上空,只有法瑟一个人的声音:
“因为你,我都已经放弃了……”
当然,这里只剩了他一个人的声音。
几分钟前的惊天巨变好像不存在过。只有世界之树还是万年不变的茂盛繁华,静静矗立在宇宙的中心。
回到特格大峡谷的边缘,莱斯威这才姗姗来迟地带着军队赶到。他看了看法瑟,又看看峡谷外沿散发着璀璨光泽的世界之树,喃喃道:“已经开始倒计时了?这么说……八神安跳进去了?”
法瑟无神地看着远处,眼中毫无焦点。
莱斯威盯着世界之树看了一会儿,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不是还没把八神安变成神族吗?为什么她跳进去会奏效?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法瑟恍惚了一阵子,猛地抬起头。
莱斯威眼中也露出了惊愕之色。
“难道……”他困难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她……”
如果她不是神族,跳进去又奏效,那只有一种可能。
——她体内已经有神族了。
……
……
初春的傍晚。
艾尔夫海姆。
丛林中传来凤凰温柔的歌声,回荡在淡粉色的云层间。春风像是一支万能的魔法棒,将全天下最灿烂的花朵和芬芳都带给了青草和绿树。在它的抚摸下,溪水清亮,泛着细细的波浪。
安安推开阻碍自己的蓝色透明盖子,从水晶方盒里走出来,走下了台阶。
花香满溢丛林,清风抖动着碧亮的树叶。春季的精灵世界,大地万物都在吟唱着远古而神秘的曲调。
然后有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挽住她的手。
安安下意识回过头去。
站在身后的人,是身材高挑,一身黑色军装的金发女子。她的眼睛是淡金色,深邃而美丽,同样色泽的凌乱短卷发汇聚了晚霞中最明媚的光。
“贝伦希德殿下……?”安安惊讶地看着她,“你,你还活着?”
贝伦希德没有回话,只是温柔地凝望着她。
不知是否错觉,安安发现她的手触有些不真实,整个人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发丝和衣角在霞光照映下还有一些透明。
或许是夕阳的缘故吧……
“太好了,你没事。”安安冲过去抱住她,“……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贝伦希德也回抱着她。是没有触感的拥抱,却依然温柔至极。
经过刚才的血腥战场,突然来到如此梦幻的世界,安安真的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已经死了,她们的灵魂飘荡到了这个地方。
虽然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个子还高了一些,但是自己的身体却是真实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呼吸和脉搏的跳动。
长久而柔和的拥抱结束后,安安疑惑道:
“这……不是艾尔夫海姆吗?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贝伦希德还是沉默着,但深深的金色眸子至始至终凝望着安安。安安得不到回答,只好在草坪上走了几圈。而贝伦希德像是怕森林中突然有什么野兽出现会伤着她一样,一直走在前面,犹如所有歌谣中守护公主的骑士,如此谨慎细致地保护着她。
“殿下,其实我们已经没有危险了。你不用一直这样。”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拉了拉住贝伦希德的手。
贝伦希德回过头,又重新握住安安的手。
仍旧是不真实的碰触,但在看见她的容颜后,已经不愿意再去想这么多了。
贝伦希德的金发笼罩上淡淡的红霞,像是戴上了一圈温暖的华冠。她的眼中渐渐绽放出迷人的笑意。然后,她牵着安安的手,在这个美若梦境的国度中缓缓前进。
安安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默地跟着她,安心且幸福地微笑着。
春风的恩泽中,两人的手紧紧相握,一直走向林荫小道的尽头。
从小到大看过听过这么多童话故事,但是故事中没有哪一幕会比现在更加令人沉醉。
我想,这大概就是全天下最美丽的童话吧……
贝伦希德殿下。
TheendofPart1.
10March2011,London.

  Chapter 21

  九十九年后。
深冬。
神族王都华纳海姆。
蒙蒙的雾气盖住了浮云,金色的路灯从长街的一头亮到另一头。宽阔的马路上,马车疾驰飞腾而过,城中心街道两旁的墙壁上刻满历史痕迹的浮雕。神族黑骑士被层层叠叠的建筑包围,站在车辆来往的街道中央,巍然不动地守着自己的岗位,成为了街上唯一不看向魔力屏障的人。
其余的市民或游客都已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幢华纳旗帜飘扬的华丽城堡。
中空的平台上是一位神族女子放大数倍的影像。此时她正好转过头来,头上戴了网状的珍珠冠,至腰的金棕色长发随风舞动。她伸手轻轻拨开耳边的头发,蓝色的瞳仁中泛着淡金色的光,与白色蕾丝泡泡袖上的蓝色小钻相互辉映。
为保持城市街道安静,所有影像都已静音处理,女子年轻的面孔因此更有了一种无声的梦幻。
影像下,神族语的新闻字幕快速滚动着:
“神族农历732年1月7日,晚上八点三十分,法瑟王带领女友斯薇(1)出席神后的生日晚宴,并宣布二人即将结婚的消息……”
长达接近三十秒的斯薇特写结束后,法瑟与她挽手出现在雾海之宫的场景也随之浮现。他头戴王冠,将头发全部藏入冠冕中,精致的五官因此完全展露出来。他依然高大俊俏,但身形和面孔比以前成熟了许多,眼神更加难以捉摸猜测。永远不变的,只有眸中水晶般淡淡的紫色,仿佛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目光。
近些年他忙于战事与国事,已不大出现在公共场合,就算外交、谈判的问题也多是派遣大使进行。半年来第一次公开露面,竟带来如此劲爆的消息,所有街上的人都不由瞠目结舌。
一年前,法瑟有史以来第一次正式对九大世界公开女友,这种殊荣连他转瞬而逝的人类前妻都不曾有过。而如今,他们竟然要结婚了。
而结婚的意义,便是新神后即将诞生。
当然,这跟她的身份也有关系。
斯薇是女武神瓦尔基里之一,九十六年前出生于华纳部落,是战神和收获女神的女儿。这些年神族世界的分裂导致战争不断,斯薇的母亲为了两个部落之间的和平把她送到了阿斯加德。很快她与法瑟陷入热恋,成为了政治联姻最重要的桥梁。
许多人都在猜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否算是华纳法王赫默对法瑟的妥协?
这一点大家无从得知。但法瑟确实有做出让步。他派遣大使到华纳海姆,请求让赫默的妻子为自己与斯薇的婚礼咏唱赞歌,并答应撤去华纳部落外沿的空中驻军。
海尼尔王宫。
主神的金殿。
殿堂内部被五百个灯球照亮,边缘放置着源自各个部落的奇珍异宝。墙壁上挂满了华纳美景的油画,每幅画都由珍稀的刀剑隔开。
赫默身边站了斯薇的父母,他穿着一身黑衣,白色的丝绒领巾雍容地衬着清秀的脸。他静坐在上个纪元便装修的御座上,平和地看着眼前的大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请王后咏唱?”
“是的,为了两个部落之间的未来,请赫默殿下同意。”
“这要问她本人的意愿了。”他波澜不惊地微笑着,“我会向她转达法瑟陛下的提议。”
大使离去后,斯薇的母亲西芙将金色的□浪长发拨到耳后,靠过来说:“赫默殿下,两个部落已经僵化太久了,这样下去对谁也不好。尽管斯薇是我的女儿,但我觉得陛下这个提议真的没什么不好,绝无偏袒。”
“这件事我真的无法决定,我会去问她。”
赫默看着西芙艳丽的面容,不由想起斯薇。斯薇和西芙长得很像,都是美人胚子,但气质却完全不同。大概因为斯薇目前是九大世界最年轻的女神,举步投足间都还有些少女的气息,比母亲要清纯很多,那种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韵味让男人无法抵抗,何况她还有着九大世界中独一无二的蓝棕色眼睛。
这些年她越来越漂亮了。因为深爱妻子,赫默并没有对她产生想入非非的情感,但如果让喜欢斯薇的男人列成长队,绝对可以从华纳海姆一直排到莫金海港。
原来法瑟也不曾幸免么?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听从母亲命令的人,所以和斯薇在一起一定不是弗丽嘉个人的安排。
赫默走出主神的金殿时不由自主笑了笑。
他竟还曾不止一次怀疑过法瑟对那个人类女孩还有感情……原来不过是错觉。
诗歌女神殿堂。
赫默敲了敲寝宫的门。
“请进。”
纤细却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她的神族语中有着浓浓的阿斯加德腔,因此比当地人感觉冷漠慵懒一些。
赫默推开门。
巨大的窗棂敞开着,框住了王都的冬景。
白霜爬满了满城金色的建筑,树木上的叶子全掉光了,枝桠在干燥冷硬的空气中呈现出苍老的黑色。
站在窗台前背对门口的女子身材高挑,四肢笔直舒展,一头银灰色的大卷发披在背上,仅仅是一个背影都散发着阿西尔神族独有的味道。
听见声音,她回过头来,海蓝色的瞳仁静静望向赫默。窗外深冬的寒风扬起了丝帘和她的长发,像是长长的海浪波涛,在微光中翻腾着,飞舞着。
画面却仿佛持续静止着,女子没有说话。
“撒伽。”
赫默走到她面前,顿了一下,在她淡色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一如既往的,他没有得到太多的回应,但她也并不抵触。他轻轻揽着她的腰,眼神很温柔:“法瑟说想请你去阿斯加德为他的婚礼咏唱颂歌,你愿意么?”
撒伽的瞳仁深蓝犹如海洋,又仿佛深海一般孤寂。
她抬头与赫默对望了片刻,忽然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当然愿意。”
法瑟要结婚了。
——不,是他要再婚了。
九十九年过去,他早已忘记她是谁了吧?
不过这完全不能怪他,因为连她自己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是撒迦,是顾安安,还是一个仅仅凭着意志和残酷记忆存活下去的傀儡?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会很快回来。”她轻轻靠入赫默的怀中,让他身体的温暖浸入她微冷的皮肤,“为我安排好行船吧,我想尽快出发。”
已经再也找不回自己。
感受到他拥抱加重,她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只是轻轻扬起苍白的嘴角。
记忆犹如散尖锐的碎片纷沓而来,满满的充斥在她的脑海。
那些虚假与欺骗。
那些背叛与憎恨。
那些温柔的拥抱,深情的吻……
她早已不爱了,但还是很期待这一的神界之行。
法瑟,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又要重逢了。
……
现在除了本人,没人知道撒迦的躯壳中装着顾安安的灵魂。
九十九年前她跳入深渊火海,成为了世界之树的祭品,并滋长了树中灵魂的重生,按理说她应该已经死了。但醒过来以后,她竟出现在艾尔夫海姆的森林中,从水晶棺材里出来。
当时贝伦希德的思念体一直在她身边,她以为只是幻觉或者死前的梦。直到思念体消失,一切回归黑暗,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变成了撒迦。
或许是因为身上寄放了撒迦的梦才会死里逃生。
但经过那一次劫难,她变得比以前胆小了。面对喜出望外的赫默,意识到这些神族根本就不需要顾安安这个人的存在。成为透明人一样的撒迦,起码还有赫默在意她。
这九十九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贝伦希德战死,奥汀长睡不醒,法瑟继位,梅勒索尔等人率军叛变与华纳部落结盟,阿西尔部落一分为二,弗丽嘉为寻求令奥汀醒来的方法周游四海……直到现在,听说法瑟即将结婚的消息。
当然,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安安只是努力地去学习炼金术,通过撒迦存在过的痕迹模仿她,以免露出破绽。她曾经恨过,曾经无助过,曾经自我厌弃着痛苦思念过……那些浓烈的感情一次次折磨她,几乎杀死她。
而时光川流不息,岁月连绵穿行,对于人类来说,九十九年实在太长太长。这样漫长的时间过去,那些感情竟就这样被时间的流水冲淡。
是爱是恨,她已全然不在意了。
成为撒迦,成为诗歌女神,成为赫默的妻子,成为华纳部落的王后……没有什么不好。如果没有这一次的邀请,她或许就会一直和赫默在一起,直到生命终结。
黄昏。
西方的天边灼烧着红霞,将金色的城市也染成了蔷薇色。海尼尔皇宫建筑群高高耸立在王都中心,刺破了丝绒似的云层。一艘由巨鲸拖拽的飞行船缓缓从皇宫内驶入高空,停在皇宫的正门前。
高大的神族骑士们列队站在两旁,赫默和妻子挽手走到飞行船前。她提着海蓝色的裙摆,刚踏步上甲板,赫默却突然拉住她的手: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
她回过头看向他。她背对光,绯红的夕阳把银灰色的长发染得绯红,如同船上的甲板还有胜放的鲜花。
“如果法瑟做了不利你的事……我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了。”赫默抬头,握住她的手也用力了一些。
“那就来神界保护我。”
看见赫默露出错愕的眼神,安安眼中荡开了浅浅的笑意:“你说过不想把我当成笼中鸟锁在这里,那就让我自由。如果你担心,就来陪我。”
“可是我在这里还有事……”
“那么,我先去阿斯加德,在那等你。”
她难得如此温柔。赫默像着了魔一样点点头:
“……好。”
王后由五十多个护卫侍女陪伴着上了飞行船,金色的船缓缓开离了海尼尔皇宫。赫默的身影越来越小,微卷的头发在风中乱舞,双眼却一直目送着她。
在悄然降临的夜幕笼罩中,飞行船远离了空中王都,穿过白色半透明的云层,越过连绵起伏的山川,离开了华纳部落。
神族世界的夜晚星空如此辽阔,是无边无际的深蓝,这让她不由联想到了阿斯加德黑色的夜。
九大世界的各个种族总是喜欢拿华纳海姆和阿斯加德比较。他们说,华纳海姆是一个当你不知该做什么时就可以去的地方,而阿斯加德是一个你在那站一秒钟就不得不做事的地方。
万年的历史的至上神界,物价房价生活消费都贵得惊人。尤其是这些年法瑟把福利都拨给了暗之神界还有部落的其他城镇,阿斯加德民众的生活压力更大,节奏快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阿西尔神族原本就是六大种族中最冷漠的民族,住在阿斯加德的阿西尔神族更是冷得像块冰。不少人说这跟领导人息息相关。华纳部落历届法王要么有血性要么文质彬彬,而阿西尔部落历届极位者都是冷酷理性的人,现在的法瑟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