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瑟本来正在拿笔,修长的手指却停在了笔筒上方。他抬头看着安安:“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去的那一天,刚好是他们例行那个那个的日子啊。”
“你没做傻事吧。”
安安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他长得这么像井洺,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长久的沉默。
法瑟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你让他碰你了?”
“嗯。”
这一刻,夜晚变得格外寂然。
法瑟并没有给出回应,而是快速拿起那支笔,用纸巾擦擦笔尖,在纸上划了几笔。但似乎用力太大,那支笔也写不出来。他又划了几下,笔杆突然在他手中折断。
法瑟把断裂的笔杆猛地扔出去!
“——你出去!”
“瑟瑟,为什么突然就……?”安安并没有动静,只是微笑着,仿佛一脸纯真不解地看着他,“放心啦,他没有发现我的身份。那天晚上,他把我拉到床上……”
“闭嘴,我不想听!”法瑟指着门口,“滚出去!”
“虽然不知为什么,但看你发这么大火……”安安依然带着平和的微笑,“我完全没有经验,当然不敢随便乱来啦。不然穿帮怎么办?所以,刚才骗你的。”
法瑟愣住。
“好啦好啦,我滚了。”安安站起来,一溜烟跑出去。
特鲁德海姆神殿。
路过这座梅勒一家人居住的神殿时,贝伦希德突然来了兴致,于是把随从留在门外,直接进去找梅勒。梅勒的性格虽酷,但父母和他几乎完全相反。他的母亲是个嗲到要死的娃娃脸,父亲索尔是阿斯加德的总理大臣,奥汀的左右手,却是个妻管严。这也是贝伦希德很怕在梅勒家里和他见面的原因。被这对前任雷神夫妇叨念了一通、以“索尔叔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为结尾,贝伦希德逃也似的冲到后院,终于看到了梅勒。
但眼前的景象更神奇。
梅勒把头发扎在颈后,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手里捧着一本童话故事坐在金色的花朵中。他的怀里坐了一个小女孩,身边趴了一个小男孩,都是还未入学的年纪,此时正在认真地听他念故事。他的声音依然低沉,但抛却了严肃,只剩下浓浓的温柔:
“然后黑骑士就说,我一定要保护好小公主,所以我会准时去……”
这时,草坪里有两只幼年金翼龙滚到一边。梅勒放下小女孩过去扶幼龙:“吉娜,克斯汀,不要欺负小龙。”刚过抱起幼龙挠挠它的下巴,却潜意识发现小孩和龙都看着一个方向……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贝伦希德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梅勒沉思了大概三四秒,起身,转身,拽下扎头发的发圈准备闪人。
“看到我也不打招呼?”贝伦希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梅勒定在原地不动。
这大概是人生中最让人想死的时刻。
“原来以前你说不喜欢小动物,对你弟弟妹妹不好,都是装的。”公主的声音此刻幽灵般令人害怕,“你原来喜欢小孩,也喜欢小动物。”
今天还没穿军装,如此随便坐在草坪里……从小到大一直努力在她面前维持的男人形象就这么毁了。这个时刻,梅勒恨透了自己的父母。
“喂!”
贝伦希德大步走过来,用胳膊狠狠撞了他一下:“不赖嘛你!”
“呃?”梅勒意外地回头。
“有爱心多好啊。”
“你……不是说军人不该有妇人之仁吗?”
“妇人之仁和爱心是两回事。在家里也要跟个铁板一样多无趣。”贝伦希德坐下来,揉了揉两个孩子软软的头发,“你们俩有一个好哥哥,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弟弟妹妹不约而同道:“是的,贝伦希德殿下!”
“话说回来,你比我哥好多了。”贝伦希德抱起小龙逗弄,“从我有记忆开始,那家伙就一直没让我好过。动不动就欺负我,还会在爸妈面前做出一副我欺负他的样子。”
梅勒蹲下来,抱起另一只小龙:“所以你就欺负我,对么?”
“哈哈,没想到你也这么记仇。”
贝伦希德抬头看了看深秋神界的天空。阳光并不刺眼,却还是令她眯起了眼睛。此时,她金色的瞳仁更呈现出了与光芒融为一体的透明,美丽得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那时候我是没法回击我哥,艾奇脾气太好欺负他也没反应,赫默就是妈妈的掌中宝,撒伽什么的都是女孩子……只有逗你时反应最好玩,不找你找谁?”
梅勒原本想说“那现在你还欺负我”,但住嘴了。
因为,留在她身边的儿时玩伴,就只剩了他和法瑟。
而从法瑟发现可以救回洛基的秘密后,也渐渐在自己周围盖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不让任何人靠近。
到底血浓于水。
随着年龄增长,阿斯加德比以前繁华很多,富裕很多,但再也不是回忆中的那个充满了欢笑与梦幻的国度。就像是童年一样,只会随着时间的变迁而越走越远。
“过几天是艾奇的忌日。”贝伦希德回头看向他,眼睛清澈犹如金色的湖水,“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终于决定面对,真不容易。”
“三十七年过去,再强烈的感情也会慢慢淡了。”
梅勒笑了笑,没再回话。
……这应该是你想要的结果吧,艾奇。
华纳海姆。
第二次潜伏,在撒伽的日记里看到“艾奇”,安安还以为只是同名的人,但根据内容描述,应该就是曾经的神赐将军。
其中有一篇日记片段如下:
……
为了履行什么订婚义务,每个月都要和赫默做那样的事,很恶心……但没办法,为了艾奇死后的荣誉,我必须忍。
看到赫默就觉得讨厌。
讨厌他看我的眼神,讨厌他触碰我的身体。讨厌他在和我上床时用那种令人厌烦的口气叫我的名字。
如果那场战争中不是赫默撒手不管,艾奇不会死。
当然,罪魁祸首是贝伦希德……这辈子最恨的女人就是她。如果不是她,艾奇怎么可能会遇到这种事?
太仗势欺人了。
……
另一个片段:
……
最近记忆断层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大概是因为那个东西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但我不想告诉赫默这么多。
无论在哪方面他都没法和艾奇比,就算他用温柔的口气跟我说话,也只会让我反胃而已。
每次他说“我不喜欢你,但是……”的时候,我都特别想大笑着告诉他:“你不但喜欢我,而且是从小一直喜欢,我早知道了。遗憾的是,你和你姐姐杀了我爱的人,我就算死也不会爱上你。”
……
再一个片段:
……
我的初夜并不快乐。
和莱斯威新研制出模拟溶液后,原本只是变成贝伦希德的样子去开艾奇的玩笑……当时艾奇喝醉了……
之后贝伦希德全然不知情的样子让艾奇以为那是一场梦。
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是我……到死了都不会知道。
为什么……我们会是这样的关系呢?
如果只是陌生人就好了。
……
这一次潜伏完成,安安回到阿斯加德,准备向法瑟汇报情况。
之前法瑟说过,撒伽从来不提她哥哥,任何人和她聊到他的时候,她都不会回答。所以当安安问起她哥哥是谁时,法瑟说干脆别记这名字了,免得露馅。
但撒伽竟然在日记里都没提过自己的哥哥。只有满篇对艾奇的爱慕,还有赫默的反感。
这些都出乎了安安的意料。
撒伽竟然讨厌赫默到这种程度。
而艾奇那家伙女人缘也如传说那样好,连冰山美人都为她倾心,也经常在日记里表达对贝伦希德殿下的嫉妒之情……
但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密码是0629,是撒伽哥哥的生日。
安安回到图书馆,查了一下艾奇的资料。上面赫然写着:
重生纪元3013年6月29日——神赐纪元595年10月21日
结果几乎已经确凿,可安安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劲爆的事实。汇报情况之前,她跑去问法瑟:
“艾奇是撒伽的什么人?”
“是她哥哥。”
“亲哥哥?同父同母的哥哥?”
“嗯,亲的。”

  Chapter 15

  经法瑟这么一说,再回想一下撒伽日记的内容,感觉变得微妙起来。
她在日记里一直叫艾奇的原名而非“哥哥”,多半是因为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兄妹关系。所幸艾奇不知道她曾经和他露水姻缘,不然估计他死去都不会安宁。
虽然日记里没有详写,但联系之前赫默发怒时说的话,大概能看出艾奇之死和赫默脱不开关系。赫默会间接弄死艾奇,肯定又和贝伦希德失贞的事有关……理清来龙去脉,安安忽然能理解撒伽古怪性格的形成了。
她成长的过程中应该没什么朋友,只有哥哥一个人,哥哥死后,又被迫和害死哥哥的人订婚。发生这些事,再加上特殊的出生、无法见光的感情、孤独一人的生活……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还能做到不消极,那才是奇迹。
再三考虑,觉得没必要告诉法瑟撒伽的秘密。
冬季艾尔夫海姆的女神节很快就要到来,安安要在那之前和赫默培养好革命感情,这样才能在当日一举攻陷他探听机密,所以,去华纳海姆的次数也增多了。
安安在尽量尝试一种“撒伽慢慢变开心”的转变,开端便是故意让赫默知道自己要出去买东西,赫默自然会问她要不要他陪。安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你一个可以,别拖我时间。”
两人穿着便装上街。
衣着普通,但质地上好,外形也都散发着贵族气息。撒伽冷得像块冰,赫默的礼貌退让把他们显得更加般配了。因此,他们不过并肩在街上走了一段,就引来了不少人的视线和行礼。
此情此景,竟让安安想起了曾经和井洺上街的回忆。她并没有撒伽的冷漠和高贵,但他们俩在人界中也是出群的。此时和赫默这样散步,她和以前一样,看不到旁人的视线,眼中只剩下了他温柔的侧脸。
这些日子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打听井洺的消息,可全无音讯。她又不敢做出太多动作,免得坏事。
再看到赫默沉默的样子,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忽然,赫默转过头,视线与她相撞。
安安有些局促,生怕漏了陷,指了指路边一个贩卖小玩意的商人:“我想买一个挂饰。”
“看中哪一个了?”
赫默带着她走过去,她随便选了一个。赫默迅速拿出钱夹,拿了几个硬币给商人。商人推辞说法王买东西不要钱,赫默还是坚持。在他们互相推辞的情况下,安安却看见了赫默钱夹中的相片。
——那是撒伽的相片。
意识到安安视线,赫默脸色发白地合上钱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挂饰递给了安安。看过撒伽的日记后,安安大概能琢磨出撒伽平时是怎么对他的,冷冷地推开那个挂饰:“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撒伽。”赫默唤道。
“什么事?”
“钱夹里装未婚妻的照片会给人加印象分,这对地位越高的人来说越有用。不过是外交形式上的东西,你没必要这样在意。”赫默的回答还是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把它拿出来。”
如果没看过撒伽的日记,安安一定会相信赫默的话。
但撒伽和赫默认识这么多年了……在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才会非要与自己不相爱的女人结婚?
赫默如此压抑自己的情感,大概心里也知道撒伽对自己有多厌恨。大概只有表现出不喜欢的样子,才能勉强维持这种仅仅比陌生人好一点点的朋友关系。
这种时候,安安想起的却是井洺对自己说的话。
……
“对不起,我太急了。只想用尽所有的方法让你开心……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了。”当时他曾经用尽全身力气去拥抱她,沉重得令她窒息,“……我爱你。”
……
不知道为何会联想到这一幕。
但接下来另一个事实却令她更加头晕目眩:那个南亚的人类男子曾经告诉她,他在井洺的钱夹里看过她的照片。
井洺钱夹里的照片是高考结束后的她,素颜,黑发垂到肩上一些,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还土土地做了个V字手势。
赫默钱夹里的撒伽一头银灰头发垂至腰际,眼睛大却空洞,和她完全不像。所以她能确定这之间肯定不会有混淆。
但是,为什么井洺和赫默不仅长得像,言行举止像,连习惯都这么像?
和赫默不欢而散,回到诗歌女神殿堂,安安在撒伽的日记本中也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件事。晚上九点过,她去海神殿堂找赫默。平时撒伽一向直来直往,就是找人也从来不事先通知,安安也照做,直接进入了赫默的寝宫。
诡异的是,才九点钟赫默就上床睡觉了,好像还很疲惫,因为满地都是衣服。跨过一件件衣服,安安想看看他睡着没,却看见被褥在有规律地抖动,还有被褥半垮着男人露出的裸背。
隐约觉得情况不对。低头一看,果然看见了女人的衣服。
居然……撞见现场直播。
安安呆愣到完全无法行动。
这时,男人身下有女人尖叫了一声。
赫默回过头,汗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长而凸显的锁骨上,胸腹肌肉泛着年轻身体独有的光泽。他的媚眼半眯而性感,向安安投来懒懒的眼神:
“没看到我在忙么,现在给我……”
说到这,他的眼睛徒然睁大,吓得立即钻进被窝里,并且引发了更多的尖叫。赫默像是良家妇女被淫贼看光光的样子,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颗脑袋。
“撒、撒伽……你怎么来了?”
安安真的被吓着了,木雕一样站在原地。
“快走。”赫默像是话都无法连贯说出来,伸出小半截结实修长的手臂,用力拍了拍被窝,“走。”
接下来,一个身材火爆的美女衣衫不整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躲到墙角穿衣服。
这家伙居然背着撒伽……搞小三?!
安安看着那张和井洺神似到极点的脸,气得差点咆哮。
但很快,又一个身材火爆的美女从被窝下面钻出来,躲到墙角穿衣服。
安安再次呆住。
“这……这是……”
她话还没说完,再一个身材火爆的美女从被窝下面钻出来,躲到墙角穿衣服。
当看到第四个身材火爆的美女出来后,安安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语言能力,无比迷茫地看着赫默。
“你先出去一下。”赫默像是犯了错被教训的小孩,将整个身子都缩进被窝,“我把衣服穿好,你再进来……”
身材火爆的美女们作鸟兽散。安安却只是默默地走到赫默身边坐下,默默地观察他刚才还性感魅力十足现在却委屈害怕的脸。
“请问,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这时的赫默像极了钻出脑袋的小乌龟,“我们不是早就约法三章,不干涉对方私生活的吗……”
这一刻,安安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赫默和贝伦希德果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
只不过赫默更让人汗颜一些,平时表现得如此彬彬有礼,光看他说话,根本没人会联想他这方面的事。
想不到他居然这样放荡!这样寡廉鲜耻!!
安安强忍住暴打他的欲望,尽量让自己不要暴露原形,微笑着捏了捏他翘翘的小下巴:
“赫默,你完了。”
捉奸事件结束后到女神节之前,安安就重新回了华纳海姆一次。因为时间短,和赫默还没来得及见面就结束了。但是,她在日记里发现了很多撒伽的抱怨,说什么“赫默最近比以前黏人,感觉好讨厌”“经常用一种很期待的目光看我,莫名其妙的男人”一类的话。
安安完全不能理解赫默——难道是因为她说了那句“你完了”让他有了被凌虐的快感?
十二月,女神节随着盛大的冬季到来。
顾名思义,女神节就是评选优秀女神的日子。这一日九大世界都有活动,每个部落评选的女神称号不一样,评选标准也不同:“阿西尔女神”靠气质和实力获胜,“华纳女神”靠外形,“巨人女神”靠武力,“侏儒女神”靠聪颖和口才,“精灵女神”靠歌艺、美貌和对异性的吸引力……
因为艾尔夫海姆有着最美丽的自然夜景,自古以来倍受女性们的喜爱,“精灵女神”又是所有种族头衔里最能代表魅力女性的称号,所以每年到这里参赛的人数最多。
世界之树同样贯穿了艾尔夫海姆,并且成为这个世界中最主要的一部分。精灵喜欢树木和河流,并且栖息于巨树上,所以首都中心的精灵几乎都居住在世界之树的枝桠上。女神节的终点则在树冠上。
安安跟着法瑟来到艾尔夫海姆,但目的不是女神节,是带着撒伽来参赛的赫默。她参赛选的搭档不是赫默,所以等她比赛完了,安安才会代替她去灌赫默的酒。
与世无争的撒伽自然也不是一时兴起才来。而是因为艾奇曾对她说:“我的妹妹很漂亮,总有一天可以成为精灵女神。”
法瑟和赫默在艾尔夫海姆也都有房子,据说是办公度假专用。但安安觉得法瑟的是偷懒专用,赫默的是泡妞专用。骑着龙飞到在法瑟树宅的窗外,安安从海芙背上跳下来,进入自己的房间,把当天晚上换洗的衣物等东西都放在梳妆台前。
窗外的海芙已经被洛洛缠得有些不耐烦,扭头就飞走了。安安看着洛洛觉得他实在有点可怜,把脑袋探出窗口,刚想安慰他几句,却看见了隔壁同样探出窗口的法瑟。
“跟你说了多少次,追女人别太死缠烂打,很容易让人讨厌。”法瑟拍拍委屈的洛洛脑袋,“去休息吧,别管她。”
洛洛飞走以后,法瑟看向安安:“再过一个小时比赛才开始,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安安点点头,靠在窗边眺望外面的景色。
阿斯加德的之冬最冷,艾尔夫海姆之雪最美。
艾尔夫海姆不像其他地方这样四季分明,从它存在起就只有春冬两个季节。而且春天持续十个月,冬季只有两个月。十二月入冬的第一天,它就会下雪,一直下到二月初的春季到来。
这两个月里,大雪基本上不会中断,大部分植物也不会因为瑞雪死去或沉睡,反倒是在苍茫的大雪中荣旺生长着。
植物就像统治这个世界的精灵们一样,美丽妖娆,充满灵气。一入夜,它们都会发光,冰蓝,莹绿,或者是幽深的紫。任何人走过,脸都会像是变色龙一样被花草树木染上光芒的颜色。
已经很美了。但这个世界仿佛思春期的少女,无论多么灿烂羡煞旁人都全不知足,还要为自己披上纯白浪漫的雪之衣。尤其是从高大枝叶的缝隙中往上看,那便是星光与雪花亲密接吻的灿烂夜空。一切都镀上了银色的光,摇曳的雪片成为白茫茫的地面上仅剩的移动影子。
过了几分钟,法瑟敲门进来。
看着飘舞的大雪,安安想起了神界的羽萱花。落尽的花瓣满世界纷飞,一眼望去只剩下狼籍的白银碎片,有着转瞬即逝,绝望的美。
“这里的雪真像羽萱花。”看着这个美到有些失真的世界,安安痴痴地撑着下巴,“春夏秋有羽萱花,冬有艾尔夫海姆的大雪,当神族真幸福。”
“你的羡慕点好像跟别人不大一样。”法瑟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一般人类不都是羡慕神族的长寿、强大或者美丽么?”
“我觉得我自己挺强的,也挺美的。”
见法瑟投来有些无言的目光,安安不知廉耻地朝他扬扬眉:“我没说错吧?”
“嗯。”法瑟终于只能点点头。
心被喜悦填满。安安笑盈盈地说:“谢谢肯定。”
“那长寿呢?就算是在神族里,普通神族也希望变成神祗,因为可以活得更久。人类的生命眨眼就结束了,你不想像我们一样活很久么?”
“说没想过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更倾向于当一个人类。任何生命的过程都是由年轻到衰老,由灿烂到平淡,最后走向死亡。既然如此,长度根本不重要吧——当然,会这么说可能是因为我还年轻,但是现在我依然认为重要的是经历过每一个阶段,而寿命的长短。就算只有一天,也算是走完了生命的全过程。”
“但你有没有想过,活得越短能做的事就越少?只活一季的昆虫和长活万年的主神,他们带给世界的变化差别可是天壤之别。”
“是不是站在你这个高度上后,看任何事物都喜欢用俯视的视角?不要低估一只小虫带给世界的贡献。”安安朝着他笑了一会儿,“不过,瑟瑟,你虽然性格有很大缺陷,却有大男人的胸怀,唔,或许该说是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