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肯答应了。”师父忽道。
“你可别偷偷得瑟,我不过是为了你儿子着想的。”我嘴硬着,心口却像被一直温暖的手覆盖。
“是么?”师父显然不信。
当然不全是。我心暗道,却没有说出口。
尽管在师父阻止我复仇的这件事上,我依旧耿耿于怀,而且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但是师父却在此时告诉我,他选择了去杏林山庄。
这么做无异于告知天下,堂堂天珩教教主顾牵机其实是一个精神上有隐疾的病人。
我揉了揉有些酸的鼻子,力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坚定:“当然是!”
师父轻笑,继而吻了吻我的头发,将我打横里抱起朝屋内走去。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但是想来日久生情这种东西应该算是靠谱。
在进屋前,我靠在师父的肩上,忽然低声道:“不过师父啊,若是治不好,刚才那个许诺可就不成立了。”
“好。”师父淡淡道。
山风真的大了,吹得我眼睛有些红。
于是我赶紧闭上了眼。
******
翌日,我又睡了个自然醒。
师父没在,也没有差人叫我。
打开门的时候,依然是震耳欲聋的“教主夫人仙福永享笀与天齐”,但今天半跪在地的只有一个人。
“师父呢?”我问。
年轻的黑衣弟子答道:“回教主夫人,教主说他有些事要处理,让您在斗羽峰上等他。”
我“哦”了一声,接过食盒,掀开来看了一眼,又盖上了。
近日来一直没什么食欲,即便强迫吃些东西,那些食物也会以另一种形态被我吐出来。
那名弟子见我盖上了食盒,不由面现难色道:“夫人,教主交代了,您必须得吃东西。”
我再次掀开食盒,看着那些清淡的饭菜,委实没什么心思吃,偏生今天一起来就觉得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似的。
“吃不下。”我说。
黑衣弟子快哭了:“夫人您不吃,教主会责罚属下的。”
我想了想,商量道:“那我吃完以后再吐出来,可不可以?”
黑衣弟子真哭了:“那属下的脑袋就会被摘下来拴到裤腰带上了。”
我又想了想,于是道:“好吧,你去弄些糕点来,或许我能吃的进。”
黑衣弟子没动。
“怎么了?”我问他。
黑衣弟子为难道:“属下不敢,教主吩咐了让属下呆在斗羽峰,寸步不离的保护你。”
我纳闷道:“这不是白石的事儿吗?”
黑衣弟子道:“夫人您有所不知,自从庄右护法因为疗伤离开龙池山,左护法肩上的担子整整重了一倍,这不青冥舍那边出了点事,可能牵扯到左护法的防卫部署,左护法一大早就把属下拽了过来顶蘀他。”
“青冥舍出事了?”我眼皮跳了一跳,不由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黑衣弟子不由挠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丢失了什么东西。”
“噢。”我上上下下的看了这人好几遍:“这位少年,你多大?”
“十六。”
“你是哪个堂的?”白石怎么会派这么个说话就脸红的嫩包子来保护我??
“属下通明堂的。”
通明堂?我愣了一下,想起何原自从叛变了,不知道通明堂由谁任堂主,可别再是一个不靠谱的斯文败类,想到这我不由担心的问道:“你们通明堂的堂主…怎么样?”
黑衣弟子微怔了一下,然后抬手挠了挠脖颈,笑的腼腆:“属下,属下挺好的,大家都说我好相处。”
“…”
眨眼后,我的下巴快掉了下来:“你是堂主?!”
“嗯。”黑衣弟子的脸更红了。
这山上果然都喜欢任用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啊…我望天长叹。
黑衣弟子迟疑了一下,催促道:“夫人,这饭菜再不吃就凉了。”
我看他的确为难,若我再矫情的话,传出去说我欺负小朋友就不好了。
于是我接过食盒放到院中的石桌上,舀出碟碗勉强吃了几口,然后…不负众望的吐了出来…
最终那名少年堂主还是下了峰去取糕点了。
走前我把他叫住,叮嘱道:“那谁,以后不要叫我‘教主夫人’啊。”
“遵命,夫人!”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把桌上所有的碟碗一股脑丢向他。
我看着那名堂主以极其潇洒轻快的动作在眨眼间便接住了所有碗碟,身上没有沾上一丁点饭菜油水。
嗯,果然身手不错。我满意的点头道:“快些去吧,早点回来。”
话罢,那弟子已不见了踪影。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突然很想见师父,总觉得见到师父才能心安。
心慌,从睁眼的时候起,就觉得心慌。
我捂着心口,自言自语:“这翠羽草的毒也解了,我到底慌个什么劲儿呢?”
四下除了风声,一片幽寂。
片刻后,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
嗒,嗒,嗒,嗒。
我循声回头,看到一名高高瘦瘦的普通弟子出现在了院门口。
那人逆光而立,目光灼人。
我微怔了下,疑惑道:“你是?”
听闻我的问话,那弟子缓缓后撤半步,极为恭敬的半跪伏地,声线清亮道:“属下见过时音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的好想哭…
文卡的好想哭…
卡的好想哭…
的好想哭…
好想哭…
想哭…
哭…

☆、42章
“属下见过时音姑娘。”
我不禁凝目打量起那人:高高瘦瘦,一张脸谈不上帅气,但目光灼人,气质内敛,总觉得放在一堆寻常的教众里,能一眼挑出。
“起来说话。”我摆手,问:“有事吗?”
那弟子点头,缓缓道:“回时音姑娘,前往杏林山庄的车马已备好,教主遣弟子前来接您下山。”
我不由疑惑:“师父不是说让我在这里等他吗?”
那弟子解释道:“教主在处理青冥台的事,要姑娘您在马车那里等他,东西属下们也打点好了,姑娘您跟着属下走便是。”
看来青冥台出的事应该不小吧。我心情有些沉重,叹道:“好吧。”
跟着那名弟子出了小院,走了一会儿,那人忽然朝另外一条小径拐了去。
“这是去哪?”我忙问。
“回时音姑娘,去零落谷,马车停在零落谷的出口处。”他说。
我点头。零落谷的确是另外一条进出龙池山的隐蔽地点。
可尤是那弟子如此回答,我心中仍感惴惴,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杂草在石板路间隙里蓬勃的长着,幽凉的山风间徘徊着野草独有的清香。我向来是很喜欢这些具有顽强生命力的东西的,比如这些常年蓬勃生长的杂草。
“都快入秋了,怎的今年师父一直没吩咐下人去清理掉这些野草呢?”我放慢了脚步,那弟子倒也不着急,口上什么都没说,却也跟着我走慢了许多。
那人似是愣了下,随后应和:“是啊,许是太忙。”
我忽问:“你叫什么?”
高瘦男子略一迟疑,道:“姑娘可以叫我阿逸。”
我点头,道:“阿逸,有空在师父那里多蘀我说点好话吧。”
“嗯?”阿逸不解。
我幽幽叹息,“哎,想我时音盼望当教主夫人也很久了,师父每次都拒绝的很彻底,这日子一长,我也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阿逸神色一愣,随即恢复自然,“姑娘莫伤心,教主肯带姑娘去杏林山庄看病,这也正说明教主心里是有姑娘你的。”
我站住脚,不再前行。
“你不是龙池山的人,你是谁?”我审视着他。
阿逸见自己败露了身份,倒也不惊慌,依旧面色坦然。
“在下的确不是龙池山的人。”他笑的不慌不忙,墨黑的双眸隐含着慑人的气势,令人不敢久看。
“你到底是谁?”我皱眉。
“在下裴逸。”那人从容的报上自己的姓名。
我心里直犯嘀咕——裴逸?这名字有点熟…
蓦然间我像被踩了一脚似的后跳半步,脱口大呼:“你是裴中宣的狗崽子!!”
裴逸:“…”
当朝太傅裴中宣的狗崽子今天竟然送货上门了!
我面现狰狞邪笑,两手抱拳试图将骨头捏的咔嚓咔嚓响,声音压抑着狂喜道:“狗崽子,今儿你别怪这时运不济哭我手下无情,是你自己到我的地盘上送死的!”
“…”
裴逸一脸“姑娘你醒醒”的表情,于是我猛然间意识到尽管我们脚踩的地方的确算得上是我的地盘,但貌似眼下自己正落在对方的手里。
我四下环顾了一圈,心中默默无语垂泪——去死吧竟然两个鬼影都没有!
裴逸两手抱袖,“时音姑娘,你还是乖乖的跟在下走吧。”
走麻蛋啊!我掩面泪流。
裴逸又道:“你师父还在青冥台脱不开身呢,别想着拖延时间了。”
拖延麻蛋啊!我内心狂啸。
“原来青冥台那边是你们在捣鬼?”好一招声东击西,难怪被我拆穿后还能如此不慌不忙!“说,你们做了什么?”本着对师父的关心,我还是多问了一句
“时音姑娘你不如多关心下自己吧。”裴逸笑了一下,闪电般出手扣住我的肩头,“姑娘如果不想跟我走也成,只要交出血书就行。”
“血书我早已交给师父了啊。”陀佛啊师父我就靠你啦!
裴逸了然的点头道:“在下也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所以还是决定先带你走。”
我:“…”
肩部一阵剧痛,我不得不风中凌乱的被他押着踉跄前行。
零落谷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车外坐着一名腰跨长刀的车夫。
“上车吧。”裴逸将我推了过去。
尼玛可不可以不上。我楚楚可怜磨磨唧唧看向裴逸。
裴逸回我一脸邪佞狂狷冷酷无情。
我绝望的掀开了车上的门帘,忽听的一清亮抑扬的声音从高处飘落——
“裴公子,未经允许私自带走我们家阿音可是不对的。”
声音传来,我猛然抬头,惊喜高呼:“庄晓!”
冥冥青空下,庄晓如一只从天飞落的苍鹭,轻轻巧巧的落在路旁一块形态奇异的巨石之上,广袖拂风,翩若惊鸿。
裴逸处变不惊,只是淡淡挑眉:“阁下是庄右护法?”
庄晓下颚微扬,完全不屑搭理裴逸。
我踏前半步,插在裴逸和庄晓互视的目光之间,兴奋的挥爪道:“庄晓!你丫的回来都不给我打招呼!”
庄晓立刻变脸似的笑若春华,兴高采烈道:“哈哈哈哈,这不才回来嘛,老实交代,有没有想我呀?”
“想你个脑袋!我都快想不起来你了!”打击庄晓带来的快感就是让人这么的心旷神怡,让我浑然忘记了自己的险境。
庄晓捂心做伤感状,嘤嘤道:“太不给面子了,我可是天天都想…”
“咳咳!”
庄晓的话被一声清脆的咳嗽声打断,他愣了一下,扭头看见白石铁青着脸从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里走了出来,巨大的镰刃弯起一弧森冷的银光,衬得白石愈发冷峻逼人。
庄晓微微眯起眼,不满道:“你咳嗽什么?”
白石没话说,只是示意庄晓朝上看去。
我也跟着抬头。
阵阵萧瑟的山风卷上漫山的枫藤,扫落红叶无数,悠悠荡荡的乱红中,一风礀青窬的身影如破壁而出的天人,临风立于巨大的岩崖之上,墨发白衣,闲逸绝尘。
这不是师父又能是谁?
看着看着,我擦了一把鼻血。
没来的及招呼,师父倒先开了口,语气浑不似他那谪仙的风礀般不沾烟火,反倒是充满了一股刻薄刁钻的酸意:“庄晓啊,你刚才说…天天都想什么呢?”
庄晓肃然屈膝,伏身半跪,声音一板一眼,清脆响亮:“回禀教主,属下天天都想早日回山,为我教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
裴逸侧过脸来看我,用下巴指了指庄晓,不可思议道:“这人一直都是这般…操守全无吗?”
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师父“哼”了一声后,先是气势凌人的看了庄晓一眼后,继而回过头含情脉脉的冲我道:“阿音,那你有没有想我呢?”

又是一阵死寂。
“师父你是不是先考虑着把我从裴逸的狗爪子下救出来呢?”我用商量的口吻道。
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时候,气氛陡然间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天珩教教主和左右护法都在,我裴逸的面子可不小啊。”裴逸负手朗声,虽被识破了计谋,但仍是极为淡定从容。
师父徐徐道:“你的面子?裴公子,你这是把阿音的面子往自己脸上贴吗?”
裴逸微笑:“能贴也是在下的本事。”
师父也不由笑了:“难怪。”
裴逸不解:“怎么?”
师父叹道:“难怪本座看你一眼,便觉提神的紧,原是脸贴太多,走了形。”
我看着裴逸的喉头明显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
窒了一下,裴逸才道:“顾大教主如果是专门来跟在下打嘴仗的话,不如择日在下登门造访,咱们边喝边聊?”
“择日?”师父挑眉:“你是不是认为龙池山不过是你家的后花园?”
裴逸笑的谦和:“哪里,比我家后花园要大一些。”
师父气淡神闲的拢了拢袖子,“裴公子,你家后花园之所以修不大,还不是因为养了你这个赔钱货。”
“你!”裴逸面色一沉。
蓦地,师父忽然飞跃而起,地上落红随之纷扬。错眼间,他已凌空翻身,从天而降,烈烈白袍令万物失色。
师父轻轻弹去肩上落叶,漠然道:“裴逸,你不过是裴太傅庶出次子,所以才会被他从小送往皇极世家拜师学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你能继承皇极宗主,统领江湖。”
裴逸默默不言,眉心跳动。
师父续道:“为了当上宗主,钱的确没少砸,当然,这宗主你倒也是当上了,却没想辛苦努力了这些年,始终被我们天珩教和赏猎压在下面。你说,你不是赔钱货,又是什么?”
裴逸冷笑:“哈,是吗?若不是你徒弟明里暗里帮衬着你们天珩教,区区一魔教,怎么可能如今日这般如日中天?”
师父嗤道:“裴逸啊,当初你娶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她是我徒弟呢?”
诶?这番对话听得我目瞪口呆,一头雾水。
正待询问,却看到庄晓拼命给我做着口型。
我揣测了一下,犹豫着支吾道:“…笑话?”
裴逸蓦地侧目,双目似箭朝我看来:“笑话?!时音姑娘,你这话是嘲笑在下么?”
“这是他说的。”我说着,指了指庄晓,毫不犹豫的把他出卖了。
庄晓捂脸:“我说的是小槐…”
我幡然惊悟:“原来裴逸你是小槐的夫君!”
裴逸道:“曾经是。”
曾经?
我和师父皆动了神色。
裴逸冷哼:“那贱人几番坏了我的好事,在下怎可能还容的下她留在我裴家?”
我看向师父,师父不语。
“顾牵机,”裴逸继而扬声:“在下今日本不想找你麻烦,只要你肯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我自然会把时音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你。”
“你要什么?”师父问。
“联名血书。”裴逸答。
“本座没有。”师父说。
裴逸微微勾起嘴角,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我眼前闪了一下,下一刻冰冷的刀刃便贴上了我的脖颈。
师父的目光骤变,沉声道:“裴逸,你以为本座奈何不了你吗?”
裴逸笑:“顾牵机,这联名血书本就与你们天珩教毫无关系,你何必为了一个于己无关的物事而牺牲自己的女人?”
师父默然不语。
裴逸收紧了手里的刀,一阵刺痛沿着我的脖颈炸裂开来。
师父缓缓眯起了眼,眸光薄如刀锋,“好,东西本座可以给你,一手交物,一手换人。”
闻言,我因为一时紧张不由失声惊呼:“师父你快变身啊!”
零落谷又静了静。
“阿音,有日子没见,你智障的程度与日俱增的让我吃惊啊。”庄晓喃喃道。
我恶狠狠瞪着庄晓:“你懂个屁,师父只有开启嗜血状态才能无所谓任何威胁!”
“包括你?”庄晓问。
“包括我!”我坚定的答。
师父却露出了一丝迷惘怅然的表情,“阿音,为师以前在无知觉的时候…都是那样对你的?”
裴逸突然拽了我一下,冷笑:“顾牵机,在下没什么耐性的。”
师父双唇紧抿。
“师父,如果你把血书给了他,那么属于你的东西也就别再想得到!”说话的时候,我的手不由抚上小腹,五指因为情绪太过激烈而颤抖不止。
“阿音你敢!”师父看见我的动作,陡然色变!
我被他陡然间凌厉起的气势震的腿脚皆软——妈的我只是吓唬吓唬你啊,要不要这么凶悍啊!
裴逸伸过头来,在我耳侧阴声道:“时音姑娘,你的?p>坝械愣啵⌒脑谙率侄叮钇颇愕暮砹!?p>
裴逸说着,手上又加了三分力,痛的我倒吸冷气。
师父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扬了扬,声冷如霜:“裴逸,若是你再敢伤她一豪,本座会让这张纸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裴逸犹豫了一下。
血书虽薄,他却不敢毁。
一张写满人名的纸,牵扯了无数机要人物,虽说毁了它能消除太傅和当今天子的心头大患,但名单若是能为太傅所用,其价值更是不言而喻。
略一思忖,裴逸道:“顾教主若有诚意,不妨让在下先验明这血书是真是假。”
师父轻哼:“请便。”
说着,师父便上前走去。
“慢!”裴逸喝止,后道:“让教主亲自送上前,在下可受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俺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神展开啊…
_(:3」∠)_
ps:谢谢阿乌~栗子~还有小鼠的雷子~~扑倒么么哒~~~

☆、43章
师父转过脸,对庄晓道:“你去。”
“属下遵命。”庄晓垂首应道,继而起身走上前,接过师父手里叠好的信纸,缓步朝我这里走了过来。
脚步声渐进,戛然而止。
庄晓站在我身前一丈外,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裴逸开口了:“烦请右护法将血书摊开来放在地上。”
庄晓微眯了下双眼,依然打开了血书。
他的动作很慢,很缓,一纸轻薄的血书被从容打开,曝露了一片紫的发黑的名字。
他俯□,拈着血书一角,一点点的朝地上放去。
裴逸的手在微微发抖,尖利的刀刃已经被我的体温捂的发热。
“退回去。”裴逸低声命令。
“好。”庄晓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松开了手,血书落地。
平地里卷起一阵风,尘起时,庄晓已不在原地。
隐约听得剑鸣乍起,眼前暗了暗,又明了明。
庄晓手腕上的织月在一片碎光中拉出一道笔直的杀气,猝然间缠住了裴逸的手腕。
“找死!”庄晓眼中精光一现,气劲涌来。
只听裴逸冷笑,不顾卷住手腕的利刃,握住软剑剑身,翻手一扯,银刃便直向我脖颈招呼了过来。
庄晓一凛,剑势忽止,反向横挥。
裴逸跟着剑势翻转,空出的一只手没忘记死死扣着我的脖子,我被带的朝一边跌去。
“庄晓!!护她!!”师父一声怒喝,刹那间身形暴起。
庄晓伸手拽我已然来不及,他猛然撤劲,半途甩起一泓银光,织月剑尖朝着裴逸倾倒的方向刺去。
裴逸下意识反向跃去,他的左手不得已生生扯住了我下跌的趋势。
眨眼间,师父的身形已在半空展开,烈烈白袍有如鹏翅,掌势似破空坠落的陨石,天日俱暗。
兔起鹘落,裴逸急速扬手,袖口窜出一物,带着尖厉的啸声朝师父飞去。
“师父小心!”我心口一揪。
师父凌空微微侧身,朝一旁稳稳落地,皱眉脱口道:“鸣镝?”
裴逸勒着我的脖子急速后退数步。
四下窸窣声忽起,数十劲装蒙面的黑衣人纷纷于四下灌木中跃出。
有埋伏!
“嗖!嗖!嗖!”
“咄!咄!咄!”
无数飞箭破空交织,师父不得不后退踮足跃起,铁簇闷声扎入他身前地下数寸。
裴逸退至马车边,抓出一捆麻绳,手腕一抖,麻绳散开。
我微微侧眼,陡然间屈膝下压,同时带起全身的力量转体屈肘,猛力撞向裴逸。
手肘堪堪捣至裴逸心口时,却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我心下一凉。到底这家伙不是寻常打手,一招擒舀练得再纯熟,还是被他随手制住。
裴逸朗声大笑:“哈哈,时子延生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