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澜一看他喝过头了,也有些伤脑筋。本打算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套点他与温黙吟的事,没想到岑寂直接喝趴下了。
班澜不死心,为了不让岑寂睡过去,班澜大声唤道:“岑七!”
岑寂闭着眼,一动不动。
班澜又大声道:“空山岭暗卫,岑七!”
岑寂猛得坐起,却有些左右晃动,平日里湛然四射的双眼,此时雾蒙蒙一片。他缓缓转过身,看见班澜正伸着脖子打量他,灵秀的脸渐渐幻化为一张温婉的绝色容颜。
“默吟?”岑寂浑身一颤,张开长臂,一把将班澜抱入怀中。
班澜只觉一阵大力揽过她的双肩,接着眼前一黑,口鼻狠狠撞在岑寂的胸前,登时鼻中如灌醋般酸涩难当,只呛得班澜喷嚏不断,泪花闪闪。
岑寂抱过班澜后,竟然将头搁在班澜肩上,呼呼大睡。
班澜挤进一只手,缓缓得揉着鼻子,接着用力推开岑寂,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依旧未醒的岑寂。
岑寂一身黑衣,似是与这夜色浑然一体,只剩下一张如刀刻般隽然的脸,连睡觉时的表情都十分端肃。
班澜静默了片刻,抬腿,狠狠踢向岑寂。
一声闷响后,岑寂顺势从湖边斜坡上滚下,三两圈便落入水中。
岑寂蓦地清醒过来,他站在水中看向正撇着嘴角的班澜。
班澜斜着头,一脚踩上岑寂的酒坛,道:“还晕吗,岑七?”
二、
天蒙蒙亮,便有一黑一红两道人影纵马飞奔出城,朝白棋山方向行去。
岑寂一路绷着脸,双唇紧抿,不时紧胯催马,班澜挂着两窝深深的黑眼圈,打马跟随其后。
两人似互不相识,又像在彼此赌气。
气氛正维持着尴尬,路边忽然窜出一只腰部和头部有两块黑点的小白狗,飞快地穿过小路,惊得岑寂猛的一拉缰绳,骏马前蹄跳起,险些将他摔下。
小狗停也没停,眨眼便消失在路旁林中。
“呀,小奶狗!”班澜双眼一亮。
岑寂不理她,两腿一紧,复又纵马前行。
班澜赶紧跟上。
过了好半晌,岑寂忽然放慢速度,张口道:“小奶狗是什么?”
班澜道:“就是那个小野狗呗。”
岑寂又道:“那为什么叫小奶狗?”
班澜道:“它腰间和头部都有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点,难道不像奶牛吗?”
岑寂噎了噎,什么也没讲出来。
班澜却道:“你这人什么都喜欢计较个究竟啊。”
岑寂不答,过了好久,忽道:“你昨晚是不是想问我些什么?”
班澜道:“你记得?”
岑寂道:“为什么不记得?”
班澜道:“记得说明你当时是清醒的。”
岑寂身下坐骑又慢了些,他道:“我只记得你在不停问我什么。”
班澜道:“空山岭的暗卫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嘴巴那么紧?”
岑寂摇头:“不知道。我们互不相识。”
班澜大感奇怪:“啊——?”
岑寂续道:“空山岭的十个暗卫互不相识。除了我,剩下的九个暗卫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只有空山老爷一人知道。”
“你,”岑寂顿了顿,道:“昨晚想问我空山岭的事?”
班澜否认:“不是。”
岑寂道:“那是什么?”
班澜道:“你…和师姐的事。”
岑寂一怔,道:“你灌我那么多酒就是为了问这个?”
班澜撇了撇嘴,道:“算了,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了。你们两小无猜的过去,不属于我。”
岑寂失笑:“那你还费尽心机套我的话。”
班澜不满道:“谁叫你把我从笙歌楼拉出来呢?”
岑寂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两小无猜。她是主,我是仆。能看到她的次数寥寥无几,更别提说话了。”
那是必然,师姐大多时候都在鱼目谷陪我呢。班澜垂首偷笑。
见岑寂不再说话,班澜问:“就这些?”
岑寂点头:“就这些。”
班澜蓦地提起声调:“就这些昨晚你干嘛把牙关咬碎了都不愿意开口?”
岑寂道:“如果昨晚在我身旁的不是你,而是敌人呢?”
班澜愣住。
她忽然发现他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另一个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他的喜怒哀乐全部被加以束缚隐藏,变得小心谨慎,甚至喝醉时候会更加内敛沉着,连话都不会多说半句。就好像他对温黙吟的感情,压到不能再压的时候,才会选择拨云见日。
班澜一叹,道:“岑七,你是个内心丰富的人,可惜你却视这种丰富为一种奢侈。”
岑寂僵了刹那,又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不知为何,班澜开始心疼起岑寂那种极力掩饰内心的表情。
她正要开口,忽见岑寂眼神一变,接着冲她一声低呼:“下马!”
苏樵(修)
不待班澜反应过来,岑寂已翻身跃起,顺势将她拉下马来。
班澜被拽得向地面扑去,尚未着地,便听得耳后生风,余光看去,无数白羽长箭穿梭而过,带起一片簌簌之声。
班澜脊背腾起冷汗阵阵。十八年来第一次遭逢埋伏,不禁慌了阵脚,朝岑寂看去。
“躲到马侧!”说完,岑寂双脚才一落地,接着腾空跳起,全身伏在骏马一侧,双腿勾住马背。
班澜依样躲至马侧,只是她躲得甚为吃力,双腿紧勾了一会儿便觉吃劲。
两匹马被数根长箭射中,发疯似的撒蹄狂奔,颠簸得两人皆紧咬牙关,双手竭力扒着马颈,双脚死死扣着马鞍。
班澜坚持了一会,便觉双手双腿酸痛不已,加上她肩伤未愈,马匹又发疯似地的急冲,终于手一抖,从马侧闷声掉落。
岑寂见状,忙跳下马,几个起落奔至班澜身前,俯身看她有没有摔伤。
班澜推开岑寂的手,忍痛道:“你快走吧,我看那些箭都是冲你去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岑寂不理她,将她打横里抱起,展开轻功向前奔去。
班澜大急,道:“喂喂,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岑寂一副“就是没听见”的表情,继续带着班澜狂奔。
班澜见状,不得不抬出温黙吟的大名,道:“师姐还等你救她呢!你死了师姐怎么办?”
闻言,岑寂终于开口,道:“我不能扔下你。”
班澜蓦地觉得鼻中酸涩,双眸如进沙粒,泪眼婆娑。
“跟你在一起的十天,比我过去十年流的泪都多。”班澜一闭眼,滴滴清泪在脸颊上勾勒出两行透亮的感动。
“你放下我吧,我自己能走。”班澜央求。
“你轻功太差。”岑寂拒绝地毫不客气。
班澜一翻眼,将眼泪尽数憋回,“扯淡!”
岑寂道:“不许说粗话!”
班澜反驳道:“我不说你也不会喜欢我,你管我作甚?”
岑寂皱眉,闭口不言,依旧紧抱着班澜一路奔走,没一会,便发现前方路上横着一棵被砍倒的大树。
大树只有怀抱粗细,被砍之处却是齐齐断开,砍树之人没有千钧之力绝对难以做到。
岑寂停步,将班澜放了下来。
班澜一落地才发觉自己从马上坠落时扭到了脚,现在脚踝处肿得像个鸡蛋。适才没觉得有多痛,才一碰地就疼得她攒眉挤脸。
她单脚连跳带蹦的行至树前,转身冲岑寂道:“这玩意抬脚跨过不就是了吗?”
岑寂眼神一冷:“回来!”
班澜吓了一跳,又一瘸一拐的走到岑寂身边。
班澜虽直爽,却心生七窍,聪颖之极,绝不妄自菲薄,更不会妄自尊大。她心知自己江湖经验远没有岑寂丰富,关键时候必是分寸拿捏到位,不会任性为之。
岑寂随手拾起一颗鹅蛋大小的石子,向横木的另一侧丢去。
石子刚一落地,无数尖刃破地而出。
“好厉害的机关。”岑寂沉声道。
明晃晃的刀尖闪得班澜心中寒凉,说话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会不会是…鹤翎宫?”
岑寂道:“应该不会。鹤翎宫向来直接派杀手,鲜少借用机关暗器。”
班澜问:“那我们怎么办?”
岑寂道:“等。”
班澜追问:“等什么?”
岑寂道:“等来杀我的人出现。”
班澜侧目看向岑寂。
岑寂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黑衣黑发,面色冷峻,像一把旋即出鞘的玄铁宝剑,所有光芒全被收敛在一袭黑色长衫之中。
蓦地,他毫无征兆的一抬手,向半空抓去。
只一个眨眼,班澜便看他手中多了一支羽箭,箭身上绑着一张纸条。
岑寂拆开一看,纸条上只有三个字:继续走。
岑寂环顾四周,无一人影。他垂目略一思索,转身又将班澜抱起,直直朝那横木走去。
“喂喂停一下!你怎么不从两边走啊?”班澜见他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急得慌忙劝阻。
岑寂抱着她,一言不发走至横木前,抬腿便迈了过去。
那尖刃似是长了眼睛,岑寂脚未落地,便纷纷缩回地下。
班澜一呆:“你怎么知道纸条上写的是真的?”
岑寂道:“我不知道。凭经验累计的直觉吧。”
班澜看他:“你杀过很多人?”
岑寂道:“不算少。”
班澜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不再说话,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岑寂走过刀丛,随脚将一块石子踢至横木一端,只听“忽”的一声,一张巨网从地面蓦地剥离开来,四角迅速合拢,巨网上大大小小全是闪亮的刀尖,互相碰撞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噼啪声。
一阵风过,班澜只觉额头上冷飕飕的。她伸手一擦,全是细细汗珠。
岑寂也觉得适才极险。他不是没有质疑过纸条的真假,此举不过是棋行险招罢了。
正想着,班澜忽然拍着他的胳膊,伸手一指,道:“你看,有人来了。”
岑寂抬头,见远处一人一驴,不疾不徐地向他们走来。那人身着青衣,侧坐在驴子上,那驴子脖颈上系着一拳头大的铃铛,走起来叮呤当啷直响。
走得近了,两人才看清那青衣人一身书生打扮,约莫三十左右年纪,头戴逍遥巾,手持判官笔,一副观山望水的神情,随着驴子的前行左摇右晃。
那书生见岑寂抱着班澜站在路旁,举手拿着判官笔便指着二人道:“你们成婚了?”
二人摇头。
那书生又道:“没成婚便搂搂抱抱,没规没矩!”
岑寂还未张口,班澜便面色怫然道:“谁定的规矩,你定的?”
那书生道:“男女不杂坐,不亲授,礼也。姑娘行为亏欠,损的也是姑娘名声,在下不过提点一二。”
岑寂解释道:“她脚上有伤,不便行走。”
班澜一翻眼:“跟他解释做甚?被抱一下就唧唧歪歪,这人肯定活着么大连女子手都没牵过,心理扭曲!”
那书生闻言,脸色“刷”一下变得铁青,白净的脸上全是怒色:“胡言乱语,不知羞耻!”
班澜回嘴:“掉书袋子,不知情理!”
那书生瞠目疾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班澜立即道:“我与你本不相识,要你来‘养’?”
班澜从小是从痞子堆里混出来的,打架未必高人一等,舌战却鲜有对手。别说岑寂了,这满口道德礼义的书生,哪里是她的对手?
岑寂见那书生手里的判官笔被握得锃亮,心知此人必是身怀武功,怕班澜逞口舌之利,再额外生枝,只得插口道:“还请阁下担待些个,这位姑娘嘴巴不饶人,心地却是好的。”
这话说的班澜心里乐滋滋的,面上掩不住的傻笑。
那书生冷哼一声,道:“早知她这般枉顾礼义,我才懒得射那张纸条给你们。”
岑寂一惊,道:“那纸条是你射来的?”
那书生一仰脸,“还能有谁?”
班澜自言自语道:“啧啧,那字写的像晒干的蚯蚓。”
岑寂将班澜轻轻放下,对那书生道:“敢问阁下大名。”
那书生道:“在下苏樵。”
班澜立即接口道:“那大树是你砍的吧,樵夫。”
苏樵这次倒没生气,“正是在下。”
这书生果然身怀绝技。岑寂心中忖度片刻,道:“阁下为何如此?”
苏樵一笑:“你是空山岭暗卫,难道不知道‘听命于人’这句话吗?”
岑寂心中一凛,他根本不识得苏樵,可苏樵却知他来历。
岑寂身为空山岭暗卫,替空山岭做事,结下不少仇家。若说苏樵是他诸多仇家之一,却也不像。凭借杀手的直觉,岑寂感受不到苏樵身上一丝杀气。
岑寂道:“敢问阁下听命于何人?”
苏樵两手一抱:“不可说,不可说。”
班澜哼道:“最见不得这种一肚子酸水还装得莫测高深。岑七,我们走我们的。防不胜防,不如不防,看他能怎样。”
苏樵见班澜眼神坦荡非凡,不禁打消了揶揄她的想法。但就此被她贬之又贬,心下着实不甚舒服,噎了噎,道:“你若走得过去,倒也罢了。只是这条路,已被我布满重重机关,只有我知道该怎么走。要么,你们就从原路返回。”
“这不可能。”班澜脱口道。
“要么…”
岑寂见苏樵一脸的挣扎犹豫,心中着实奇怪。
苏樵面色变幻了半天,接着一指岑寂,道:“要么,你就对天发誓,一辈子单身不娶!”
这一条件让二人大掉下巴,委实不可思议。
“娶妻生子人之常情,轮得到你来管吗?”班澜不悦道。
苏樵不去理睬她,而是扭头冲岑寂道:“你是应,还是不应?”
岑寂淡淡道:“不应。”
苏樵指了指班澜,“因为她?”
岑寂道:“不为任何人。岑寂的路要如何走,不需他人置喙。”
苏樵蓦地哈哈大笑,接着自言自语道:“那好那好,我还是不管的好啊,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一拍毛驴屁股,晃荡晃荡地沿着两人来时的路愈走愈远。
班澜看着苏樵的背影,好半天才道:“他脑袋多长了一窍,透风了吧?”
岑寂看着前方的路,揣测着苏樵话中有几分真假。
这一番变故诡异十分。既不杀,也不放,连班澜也被没头没脑的扯了进来。
岑寂愈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似乎幕后有一个天大的阴谋,正渐渐逼近。他们像是棋盘上任人挪移的棋子,正乖乖得按他人设好的路线,一步步走向既定的未知。
作者有话要说:哎,没存稿真是件痛苦的事…
话说,匪正思磨着要不要改书名,感觉这个书名匪不大中意啊…
鹤翎
班澜看向岑寂,道:“怎么办?”
岑寂看着望不到边的小路,良久,转身扶着班澜走到路旁,命令道:“坐下。”
班澜一怔之后,依言坐到路边。
岑寂半蹲下身,轻握住班澜崴伤的右脚,触手之处又圆又肿。
他轻柔得替班澜揉搓着。片刻后,他抬头,看了看班澜,见她紧咬下唇,俏脸痛的一抽一抽,却一声不发。
岑寂垂下眼,突然加了把手劲,班澜“哇”得一声叫了出来。
“很疼哎你不知道嘛!”
“我不知道。又不是我的脚。”
班澜正要发作,蓦地瞥见岑寂嘴角一抹促狭的笑,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岑寂避而不答:“起来走走。”
班澜抓着岑寂的胳膊站了起来,左右稍作走动,只觉伤脚虽疼,但相比适才的错筋之痛已好太多。
见班澜能慢慢走动,岑寂道:“我们走吧。”
班澜一愣:“啊?往回走吗?”
岑寂浅笑:“苏樵的话,十之有七是假。”
班澜苦着脸道:“那还有三分呢…”
岑寂眸色叵测,“看天意吧。”
班澜终于明白,岑寂绝对不是个看天意的人。
他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轻易做的。包括作为一个杀手所应有的直觉,对他来说都远比天意要可靠。
苏樵的话的确信不得,两人走了一路再没碰到第二处机关。
班澜发现自己开始佩服岑寂了。
对于她佩服的人,她总是会露出平日难得展现的一面。比如说,此时她正牢牢得抱着岑寂的一支胳膊。
“岑七,你怎么知道苏樵是骗人的?”
岑寂脸色极为古怪,那条被班澜抱着的胳膊似是已经坏死,硬邦邦得垂在一侧,使得岑寂整个人看上去都极为不自然。
“苏樵若真有杀意,那他完全没有必要现身。”岑寂道。
班澜道:“不杀你,难道他骑驴出来观山看水啊。”
岑寂道:“他看不看山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好像进了他人设的一个局。”
半晌无人做声,岑寂微觉奇怪,低头去看班澜。
班澜抱着岑寂的胳膊,咧嘴偷笑,正努力抑制着因笑而引起的颤抖,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偷吃成功的小猴子。
岑寂问:“你笑什么?”
班澜一抬头,见岑寂正直直看着自己,便不再掩饰,乐得满面生花:“哈哈,开心呗。”
岑寂不解道:“被别人算计有什么可开心的。”
班澜道:“被算计当然不开心,可‘我们’一起被算计,就不同啦。”
岑寂看她一双月牙眼笑得眯起,竟让他不由得有些出神。
这丫头,一起被算计都这么开心。
一起…一起?!
岑寂蓦地明白了班澜话中的含义,想要立即出言扼杀她无边的遐想,可话至嘴边,除了无力的张了张口,竟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岑寂有些烦躁。
他明白,作为一个暗卫,一个杀手,当断则断,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绝不可优柔寡断。而温黙吟便是他的目标,不论是救她,还是爱她,她都是岑寂唯一的目标。
岑寂一握拳:“班澜。”
“诶?”班澜笑着仰起头。
岑寂抿了抿唇,半天才道:“我…我不可能喜欢你。”
班澜怔了怔,蓦地明白了岑寂所指。
她依然在笑,只是看在岑寂眼里,这笑容仿佛被风腐蚀了千万年,勉强又模糊。
“我知道。”良久,她说道。
知道,便好。剩下的话,岑寂在心中默默应答。
班澜低下头。她觉得那笑容让她的脸有些酸痛,于是她一点点将笑容淡去,如此缓慢,如此艰难。
寻到一处小镇后,岑寂买了马,给班澜找了郎中看了下脚伤,在班澜的一再坚持下,两人在小镇没做多余的停留,直接朝白棋山行进。
约摸四五日后,二人终于来到白棋山脚下。
班澜有些闷。两人打马在山脚下绕了整整两日,丝毫找不到鹤翎宫的入口。
“翟欢不会骗人吧。”对于翟欢,班澜一直对他颇有微词。
岑寂摇头否认道:“不会。道上有道上的规矩。”
班澜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老子十岁退隐江湖,从此不问道上之事。”
她十岁那年被卫骊从街头捡回空山岭,结束了每日同小丐们打架斗殴的日子,这便是她所谓的“退隐江湖”。只是岑寂必然不知,所以全当戏言。
岑寂听后,只淡淡道:“不许自称‘老子’。”
班澜道:“你管我。”
岑寂道:“你这样一辈子嫁不出去。”
说完岑寂就后悔了。他拿余光看向班澜,见她一脸平静,云淡风轻,稍稍有些放下心来。
“嫁不出去,是女人最大的耻辱吗?”良久,班澜回头,缓缓道。
岑寂不知如何作答。
他想了想,似乎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个好人,嫁了。可若真是嫁不出去,算不算得上是一种耻辱呢?
岑寂愣在那里,不言不语。
班澜缓缓道:“比起嫁人,或许我更喜欢去青鸾林陪凰。”
“一定要去吗?”岑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一定。”班澜笑了,眉眼弯如一弦新月。
只是,无奈月总是冷的。
白棋山并不大,却将一个鹤翎宫藏得严严实实。
班澜不禁望天,道:“鹤翎宫真的存在过吗?”
岑寂道:“鹤翎宫已经存在上百年了,怎会凭空捏造?”
班澜无奈:“那便是我二人实在太笨。”
班澜仰着脑袋,数着天上朵朵白云。
天很蓝,蓝得她不愿意低下头。可她的脖子却经不住她这般长时间仰着,已经开始酸痛不堪了。
班澜只能缓缓得将头低下,慢到不能再慢,生怕扯疼了僵硬的脖颈。
蓦地,她看着山头一块巨石,呆住了。
“岑七,你看那块石头,是不是很像一支鹤翎?”
岑寂依言向上看去,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班澜见他还是一脸疑惑,便道:“笨蛋,过来我这边,从我这个方向看。”
岑寂走上前,一抬眼,面色顿凝。
那块巨大的山石,赫然便是一支翎羽之状。
岑寂与班澜对望一眼,当即决定上山察看一番。
“你的脚…”岑寂犹豫得看向班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