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也不知是该哭,亦或是该笑,“我没说假话,我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赤龙眼睛盯着咱家,那样漆黑明亮的眼儿,似能一眼把我看穿:“但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在你心里,可有我重烬一席之地?不过,有与没有,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你可记得我曾说过,我要千年万年候着你。总有一日,我能在你心里抢占一处地儿,任谁也夺不走!”
咱家听着一怔,忽觉得至此危急之境,面前这只伤龙一句看似有些孩子气的情话,竟是咱家万余年来听过的,最动听的话语……
“你这傻龙!!!”咱家吼道,声音有些嘶哑。
赤龙歪歪头,眼里似乎在笑:“人间的男子对女子表白,总爱说什么‘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实际动手要掏他们的心,他们肯定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嘿嘿,深鱼,我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可好?”
咱家还未开口,赤龙一张口,从嘴里缓缓吐出个明红色的圆珠,珠子不过巴掌大,红霞萦绕,灵气腾腾,珠子表面光环圆润,正好倒影出一个痴痴呆呆的我。
这……这是龙珠啊……
“重烬——!!!!你疯了吗!——!————!!!”
注1:乘槎太清,急如律令!——嗯……偷懒了,这个是抄来的,抄自亚丁湖大人的《风尘步剑录》,是篇网游文,私认为是JJ上写的最好的网游!!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本来昨天就码好了,但是昨晚网络突然出现问题了,逼地我只有今天发~
34.君心我心
34.君心我心
“鬼物修形,妖物修丹。”大体的意思是:修行深了,鬼物的目标是要结法身;妖物的目标是要结内丹。人间也有许多故老相传的故事,关于妖吐内丹救人之类的。其实,内丹一吐,妖物的生命就如风中残烛,难以为继。内丹就妖物百年千年修炼的结晶,凝聚了它们一生的苦修,也是它们最后一道保命符。
这龙族的内丹,便是龙珠了。
重烬乃是妖王之子,修道之路自然是妖王指点,修为纯正无比,一颗明红色的龙珠罡气凛然,光芒明艳,与那“刑天眼”相近,立即发出刺目的红色光线,“刑天眼”也陡然感觉到了龙珠的存在,微微颤了颤,金色的光芒也陡然明亮起来。龙珠似被阻了一下,顿了片刻,又向“刑天眼”缓缓飘去。龙珠越近,“刑天眼”越是激烈地动摇起来,金色与红色的光线交织在一起,刺地人睁不开眼睛。待靠得摸约一拳的距离,龙珠不动了,“刑天眼”通身都是流动的淡金色,像奔流的血液一样在其中上下流动不息;龙珠也在飞快地旋转着,但是却能清晰地看见龙珠表面被金色的光线划出一丝一丝的裂痕。
咱家看着心惊肉跳,且听赤龙吼道:“深鱼!!阴火!!”
咱家一呆,抬眼看他。赤龙道:“我现在吐不出火来,你快点!!”
“不行!”咱家斩钉截铁,“万一烧到你龙珠,我便万死!!”
“你快吐!!”赤龙急道,“我五行近火,不怕你吐!现在不烧,你难道要看我龙珠支离破碎吗!!”
赤龙说得把握十足,咱家便拼起胆子,深吸口气,一张口,一簇蓝盈盈的阴火直直烧过去。
“刑天眼”本在金墙之中,本在全力与龙珠相斗并略站上风,但是猛然腹背受敌,金墙受不住,略开了道口子,阴火未尽,顺着那道口子烧到了“刑天眼”上。阴火可燃万物,“刑天眼”无了金墙保护顿时烧了起来,只见那蓝幽幽的火焰一下布满“刑天眼”,龙珠回撤不及,蓦地,被那阴火涨起来的火苗燎了一下。
赤龙仰天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鸣。
“重烬————!!”
却见龙珠向高出浮去,毫无规则的乱跑乱动,原本明红色的表面居然泛起一层蓝幽幽的光——那是阴火啊!!
“不————!!”
“咔”一声,“刑天眼”裂了跳口子,咱家撕开金墙跳出来,但见赤龙哀嚎阵阵,身躯翻滚,一条龙身不住扭动。咱家避开它忽横扫来的龙尾,冲动龙珠前,一口吞下。
龙珠表面燃了一层阴火,直燎到咱家五脏六腑一阵灼伤之痛,逼得人想一口吐出去。咱家急忙运起一道尸毒相抗,依然觉得那灼伤之痛犹如在全身泛滥开,一路从头烧到脚。赤龙还在扭动,长长的尾巴扫过来,狠狠拍在咱家背上,咱家整全力与口里阴火相扛,根本躲闪不了,活活被扫出半里远。自学了阴火一术,咱家今天才晓得,这阴火居然这般霸道,连咱家这吐阴火的人,都几乎受不住这一点点的小火苗。
忍了片刻,咱家几乎觉得是从刀山火海走了一遭,全身虚脱,冷汗涔涔。终于,那口里燃火之意渐渐淡了去,龙珠上一股子醇厚纯正的沛然灵气显了出来。
咱家这才勉强一定睛,却见高空浮了条赤龙,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咱家飞近赤龙,指尖刚碰到它的鳞片,忽而红光一化,重烬面如白纸,双目紧闭,黑发四散,直直坠落下去。
他的黑发像是流动的墨,爬满咱家伸出的手,却从手指之隙如绸缎般顺滑而去。只那一瞬,心里猛然腾起种久违的惧怕之感,如果,我握不住他……如果,重烬死了……如果,他去了……
那惧怕之感转瞬即逝,咱家一个俯冲抱住他,想也不想,嘴对嘴地紧紧贴合上去,轻轻启他的双唇,把他的一颗龙珠硬顶进去。
他的唇极冷,像能一路寒到人的心里去。
犹曾记得他上次亲我,两片温温软软的唇,霸道地不让人抗拒,那温暖也让人不忍离去。他便以为,他事前捏捏咱家的手,他那儿的“道理”咱家便能懂了么?妖王英明一世,怎么生出了个这么傻的儿子,这般的傻……
咱家紧紧闭上眼。脑中电光忽闪,迷离一片。
依稀想起五百年前那条小小的赤蛟似就在眼前,总拿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盯着咱家看。咱家有日不耐小蛟似单纯又似深沉的目光,便道:“你干嘛老盯着我看?”小蛟靠着咱家腿边,慢慢趴下来,哼道:“不是我想盯着你看,是你块头太大,占全了我的眼。”……
转而,又似恍惚记起六千年前,咱家装扮成个富家小姐,跟着其它凡间女子上山进香,出了寺庙来,蓦然回首,看见寺前的苍松下站着一人,见我望来,那人轻轻一笑。我便如被雷击一般,僵僵站着,再也动不了分毫。最终,还是他缓步走来,就像从梦里走出来的一般,昕墨说:“深鱼,许久不见。”
五百年前,有日夜里,雷电齐鸣,咱家站在蝙蝠洞门口看着风雨大作,黑云蔽月。咱家看着天,忽然心念一动,遁地去了涧月石(注1),只见一叶芭蕉下,那只小赤蛟紧紧缩成一团……
六千年前,那人亦曾吻我,咱家僵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他的唇只轻轻贴在我的唇上,那种温暖,恍如隔世。他抱着我说:“深鱼,你总这般傻……”跟着是一声轻叹,咱家知道,他是在叹,为何,为何,是具僵尸……
五百年前的小红蛟终于没再出现,某日楚伯似是无心:“那赤龙怎的忽然不来了?”咱家还是一怔:“赤龙?”楚伯模糊地笑了笑,道:“有聚有散,何其必然!”
六千年前的人终于也没再出现,却又似从不曾退去……缘聚缘散,何其必然!!
咱家寒寒地想:重烬说的千年万年候着咱家,也不敌这缘之一字,造化弄人……
忽而,两只手圈住腰间,咱家一怔,面前之人已经反客为主,深深地回吻过来。
这吻依然霸道,热烈烈地不由分说,就像把所有要说的话都搁在里面。
咱家这一怔,两个人便从半空直直往深涧里掉,子轩在一旁悬崖看着,惊叫一声:“娘娘——!!!”咱家猛然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重烬,背手握着他的手逆空而上。
“哎呦!!”重烬叫道,也不知是对咱家还是子轩:“你这不解风情的死僵尸!!!”
注1:见第一章,深鱼往日与众鬼物习惯在涧月石晒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摸下巴,最近狗血情节有抬头的架势~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狗血,这样不好,不好……
春天来了,狗血容易泛滥,大家彼此体谅下吧~
PS:休更两三日,给大家时间酝酿长评,我们携手击败狗血!
(小声音:重烬,干得漂亮……)
35.阴晴难稳
正暮春暄妍,物华明媚,碧云冉冉春波绿,都是曼妙情句。值此天光大好,妖鬼联军趁着“刑天眼”被毁、“九垠衍”之阵被破,急速占领穷山,可谓兵贵神速!
燕回站在一落飞瀑前,看着满目水气溟濛,默默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大帅,鬼军驻扎完毕。等大帅示下。”化魂刺伯飘来,停在一丈远处。既在军中,刺伯便以不再叫燕回爷,而以军衔相称为“大帅”。
燕回没有回应,隔了片刻,一旁的葛晴摆摆手:“去吧,令各将严阵以待,不得松懈。”
“是,副帅。”刺伯应喏,随即飘走。
鬼军编制,燕回为主帅,咱家与葛晴为其副,另授十二军将领,每军下设三等军官,即:下将军,偏将军,正将军。鬼军为数不多,不过八千余,是以编制并不繁琐。
刺伯一走,葛晴便恨恨地抱怨道:“好了,现在我们就成靶子等人打了!”
燕回默默不语。咱家看着心里十分不好受。
此番妖鬼联军占领穷山,内多纠纷,尤其在分兵布阵的问题上。穷山地势复杂,有隐秘之处,也有外露之处,比如东南一带多断谷,多回沟,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天堑;而西北一带多高山,山高而草木稀,俯览之下,草木尽收眼底。妖鬼虽为联军,毕竟不是一体,听闻衡斗王便在分地而据的问题上一直与燕回相持不下:衡斗王称鬼物不惧冷热,无须饮食,可坚守崇山峻岭之地;燕回则坚持西北群山广地,鬼物数寡,难为坚守。最后让步的毕竟是燕回,妖王施压,妖多鬼少,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妖太子重烬又一次因为咱家而重伤了。燕回最后同意西北崇山一带由鬼军驻守,但是要求妖王分兵五千为助,妖王允了。
事到如今,咱家非常悔不当初,亦也不可能重新分兵布阵,好不容易天赐良机夺了穷山,当然不会给青帝任何可趁之机。
燕回道:“共处之道,有来有往。这次是我们,下次就是他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葛晴撇撇嘴,道:“休为这老僵尸开脱!那妖太子龙珠上全是烧伤痕迹,不用说妖王,我都能看出来是这老僵尸干的!要不是为了护着这个老僵尸,你会让步吗?”
燕回道:“与深鱼无关。深鱼虽然伤了妖太子,不过也生擒了一员仙将,有功有过,妖王自会衡量。先退一步是为了以后能更进一步,衡斗王锋芒太利,早晚要吃大亏。更何况,”燕回顿了顿,抬头望天,“上头到现在还没动静,我估计穷山之地,青帝怕是已经放弃了。”
咱家奇道:“青帝就这么放弃了?”
燕回转目撇我一眼:“先退一步是为了以后能更进一步,这道理青帝怎会不明白。现在已然定军此地,青帝要是再发兵来抢,未免有些迟了。不如再等良机。” 他又笑了笑,“不然我怎可能轻易让我鬼军涉险?”
燕回说地冠冕堂皇,咱家心知肚明燕回是怕我难受,宽言安慰,只是这般听着,心里却更是愧疚。
“大帅,”咱家道,“妖太子一事,是我之过,我愿去妖王面前请罪。”
燕回还未答话,葛晴先抢道:“妖王看在此番鬼军让步自然不会刁难你,不过,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又该如何!”
“以后?”
燕回也看着咱家道:“这三番几次,都是这样,你与妖太子……还是有个了结的好。”
咱家苦笑道:“并非我愿如此,是重烬他……他是妖太子,我能拿他如何?”
葛晴又抢道:“说你笨你还不信!你躲不开他就应了他算了,妖太子就是图个新鲜,不过是从来没见过敢抗拒他的女人。正你老皮老脸也不吃亏,顺着他毛儿顺个百八年,他自然会腻的。”
咱家听着张口结舌,葛晴生猛,尤胜往昔!
燕回略微皱了皱眉,“葛晴你又胡说八道。”
葛晴瞪起眼睛:“我哪里胡说八道了?大战当前,妖王也会赞许我这个权宜之计的!难不成这时候还让妖太子满世界撒泼闯祸到处乱跑么!”葛晴转而盯着我,逼道:“深鱼,你造的孽,难道不该你收拾么?”
咱家应道:“该。”
葛晴道:“那我这法子,你觉得可有道理?”
咱家硬着头皮答:“似乎有那么点歪理……”
葛晴伸手重重一拍我肩:“那还说什么!就这么着了!”
燕回看着我,道:“深鱼,不用勉强自己……”
“大帅,”咱家打断燕回,“那我先去了。”
燕回沉默许久,终于一摆手,低声道:“去吧……”
妖王的王帐搭在一缓坡之上,一白虎精引咱家进去之时,妖王正坐在一张八仙椅上等我。
“深鱼来向妖王请罪。”
咱家半跪在地上,好半天,才听妖王道:“起来说话吧。”
咱家这才抬目,只见妖王神色平静,不见喜怒,心里更是没个底儿。
妖王问道:“你所请何罪?”
咱家答:“牵连妖太子涉险,更有误伤太子一事。”
妖王问:“罪该几何?”
咱家答:“罪该万死。然,兵临阵前,深鱼肩负重担,不能以死谢罪。”
妖王站了起来,缓缓走上前,道:“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本就是个鬼物。走吧,陪我去外面看看。”
咱家一愣,妖王已经走向帐帘,挑帘而去了。咱家急忙快步跟上。
随妖王飞至一处高地,正巧可见之下妖军军营,有辎重车穿越其间,各色妖物挂甲持兵,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几不可数。
妖王看了片刻,道:“深鱼,你觉得这一战胜负会是如何?”
咱家想了想,答:“未知之数,深鱼不敢妄测。”
妖王点点头:“确实未知,一战下来,我这六万妖物大军,不知能剩多少。”
“妖王仁厚。”咱家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这样,为何非战不可?”
妖王抬头,望着之上山顶插着把黑色的大旗,擎烈烈风,舒展着一个“妖”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注1)
妖王低低地念了一句。
这句话咱家听着隐晦,细细一想,不知为何,竟觉得十分沉重。
妖王道:“身为妖王,自然要为我族类。你们鬼王,不也是一样的么?”
咱家听妖王提起鬼王,偷偷侧目撇了妖王一眼,只见妖王依然面色如常,不由心里为鬼王哀叹一声。
“深鱼。”妖王突然问道,“如若鬼王天命已尽,是不是传你当鬼王?”
咱家仔细思索片刻,才答:“鬼王心思,我怎敢擅自揣摩。私下自己认为,我师哥燕回是最合贴的传人。”
妖王点点头:“是了,你们几个师兄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鬼王可要仔细斟酌了。”他顿了顿,又道:“重烬却是我唯一的龙子,似乎连挑都没得挑。这么看来,还是鬼王有福气些。”
又提起重烬,咱家便沉默了。
妖王又叹道:“重烬生来跳脱随性,这般性子,实在难当妖王重任。”
咱家道:“妖太子尚且年少,朝气蓬勃,日后自会沉稳起来,妖王不必多虑。”
妖王点点头:“是的,重烬很好,比我好……”妖王停了停,又低低地长叹一句:“他是我最得意的儿子,我想传他王位,又怕王位的权杖压坏了他……做父亲的,谁不愿意自己儿子能过快乐舒心的日子,世人都称人间的皇帝是‘孤家寡人’,我之前还不相信,等自己当上妖王,这才信了,‘孤家寡人’真是没有说错……”
咱家心里一颤,抬目看着妖王,只见妖王依然凝目看着不远的黑旗,终于可以看出一点情绪的波澜来,不过转瞬又被平复了。
妖王转头过来看着咱家道:“重烬现在在轩辕宫他母后那里养伤,你要请罪还是自己去向他请罪吧。”
注1:此句出自老子的《道德经》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更名一事:
原《僵尸情话》因为河里的螃蟹,如今更命为《无命生香》,据说是因为“僵尸”二字是封建迷信……新名字贯彻文雅装B风,响应和谐社会的号召,顺应时代发展,必定能为此文打开更为广阔的天空,大家鼓掌~~
PS:近日私事缠身,更文较慢,大人们海涵~
36. 舐犊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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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宫西面重兵守卫,守卫官还是那只大彘,此次见了咱家,乖顺了许多,听明来意立即亲自入内禀报。
不多时,只见一飘逸的身影急速向咱家飞掠过来,咱家聚神一看,只见妖后提了把弯月刀杀气腾腾冲着咱家飞驰而来。咱家正是吃惊,妖后就已近在眼前,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咱家急忙侧身一避,提声道:“妖后,你这是……”
话还没落,只见妖后刀势未老,身躯以极其柔韧的姿态旋转,带着弯月刀直砍咱家的腰际。咱家眼明手快,单手捏着刀身,僵尸力大,立时把弯月刀停住,不过那刀锋也破开了咱家的虎口。
若眼前之人不是妖后,而是个仙家,咱家自不会客气,卸兵刃,喷尸毒。只她是妖后,四周妖物繁多,再怎么说也要留给她两分薄面。于是,当妖后双眼赤光一出,咱家便只当那赤光厉害,匆匆退开几步之遥,倒退之时还不忘把这柄弯月刀夺了去。
“妖后,”咱家一边说一边把这弯月刀扔给在旁的妖物,“要杀要剐,你先让我见一面妖太子!”
妖后狠狠盯着咱家,两只血红的眼睛几乎要给瞪出来:“女魃,论打斗,我确实不如你!但只要我在一日,你就再也休想接近我儿半步!”
咱家听着一怔,她这护崽的样子,似咱家还真是何洪水猛兽一般。恩……便是早先咱家打开杀戒的时候,也未受过这般礼遇。
“妖后,”咱家淡定地说,“我是奉妖王之令来向妖太子请罪的,请妖后通融。”
咱家话还没说完,妖后便大怒道:“你这厚颜无耻的僵尸!伤了我儿,还好意思猫哭耗子!!!休以为你是什么女魃娘娘,我便真动不了你!!”她说着,手一招,原本那柄弯月刀又飞回她手里。妖后横刀封路,狠狠说道:“你们这些老鬼,一个二个都修个狐媚胚子,勾人魂魄,欲擒故纵,其实骨子里都不是好东西!”
咱家对妖后委实有些不耐烦了,道:“我是来给妖太子赔礼的,不是来给你道歉的。即便你占着妖后的身份要来数落我的不是,也请让我先见妖太子。”
妖后柳眉一竖:“你若真有心偿罪,就离他远远的!你是鬼物!!你永远只是个鬼物!!”
她这话活似把刀子,扎地人浑身难受,咱家心有不悦,正思忖地要不要和她翻脸,忽而,半空落在下一团鬼气,鬼气凝成了个鹅黄色的窈窕背影,横在咱家与妖后之间,朝妖后轻盈拜下:“妖后,思忧来见。”
来人正是我八师妹思忧。
此番征战,将不携眷,但也有不少妖物夫妇双双挂甲出征,思忧是王妃,但更是个厉害的梦魅,本也可以上阵杀敌,可能是衡斗怜惜之故,只以女眷身份留在了轩辕宫。
咱家站在几步之外,看见思忧拉着妖后低低耳语,心里微微有些憋闷。细想来,可能因为不待见思忧与妖后这般亲密之态,只因鬼王之故,我与葛晴燕回等都对妖后心里有几分厌,思忧虽嫁做他人妇,但在咱家眼里,依然是鬼王门下的八师妹,因而看她与妖后这般耳语,总有种思忧背叛师门的错觉。
只见思忧在不停说着什么,妖后似有些犹豫,终于勉强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什么,思忧也点头。妖后似不放心,又左右叮嘱了些话,思忧又连连点头。
咱家只觉得被这般晾着十分无趣,终于,妖后抬目,我正要说什么,却见她恶狠狠瞪我一眼,旋即扬长而去。
“师姐,”咱家还没缓过神来,思忧已然走近,对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妖太子。”
咱家点点头,跟着她去了。
轩辕宫回廊蜿蜒,日暮天晚,斜阳织影,照在回廊的画梁上,一片熠熠生辉。
“几百年不去给鬼王她老人家请安,”咱家憋了许久,还是说了出来,“你倒是都与妖后亲密去了!”
思忧走在前面领路,故而看不见她的神色,但听她声音极轻,缓缓说道:“我倒想去,只怕鬼王见了我,心里……闷气。我又何必去碍她老人家的眼……对了,凡篱,苏蝶和理岸他们都还好吧?”
凡篱是老七,苏蝶是老九,一只是魑祟,一只是怪魍。凡篱痴迷修行,闭在坟包里几千年都难得出来几回;苏蝶才过了劫,本就是个小劫,但因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被伤地极重,鬼王便把他推进凡篱的坟包里,也算养伤,也算修行。
咱家听思忧问题同门,毕竟是有些欣慰的,答道:“都很好,凡篱和苏蝶在闭关,理岸依然跟着鬼王。”
思忧“哎”了一声,微微垂下头,步子也有些慢了,不知在想什么。
咱家忍了忍,终于温吞吞地说:“你和妖后说了什么,妖后居然听你的?”
思忧道:“妖后会在妖太子处布下桃符,师姐你一会儿一定小心。她也是怕你又伤了妖太子,儿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只要儿女喜欢,星星月亮也都能给摘下来,赴汤蹈火也不皱个眉头……如果我有个小儿女,我定也把全世界都掏给他(她)。”她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
她叹气极轻,似有似无,咱家却是一怔,停步看她,却见她背影镶嵌在夕阳光里,摇摇曳曳,晚风一吹,那身影看着极是飘忽,竟像一缕淡淡的烟。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
4月1日和3日更新。
37.何以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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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记当年,咱家成鬼刚满五千年时,大劫有报,雷云来时放眼一望,但见铺天盖地的黑云全是狰狞之相,雷声震耳欲聋,咱家一眼看去顿生了几分怯意。
劫雷不是寻常的打雷闪电,打雷闪电是气象万千之变化,而劫雷,却是因果循环之报应。得天地灵气而修道,自然要承受天地造化的反噬。是以劫雷对修道之身而言,极是凌厉,反而对无修道的生灵没有任何威胁。劫分数种,“大小劫”是最常见的,即大雷劫和小雷劫,雷劫又会因历劫对象不同而有轻重之分。若是仙家,则会极容易,忍一忍,一般都会无碍;若是妖鬼,则会极痛苦,动辄便有几千岁的大鬼老妖死在劫雷之下。
那劫雷落在身上,如火烧,如刀砍,如针扎,百味纵横,直劈地咱家连北都找不到。这么晕晕乎乎的,居然就劫就渡完了?!
咱家尚且庆幸自己修为纯正,却见燕回血肉模糊地倒在一边,任咱家再怎么唤他也唤不醒。
后来燕回醒了,咱家趴在他床榻边眼巴巴地问他,等他天劫来了,咱家是不是也该这么以命相护?燕回却是一笑,只说了句“你这呆子”,咱家便以为燕回是应了。
有给有偿,这才是道理。
咱家抱着这个道理,看见碧潭之侧那病恹恹的赤龙,心里顿时泛滥出许多爱心来。
赤龙盘踞在碧潭旁一棵巨衫之下,本来全身红亮红亮的鳞片都有些黯然失色,变成了暗沉的朱红色,看着挺是无精打采的模样。赤龙见了咱家,微微抬起龙头。
“啊,不用变人形了。”咱家看出点苗头,急忙快步走近,道:“这样就挺好……”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脚下一痛,差点跌一跤,咱家低头一看,却见地上贴了一张辟鬼桃符。
“怎么?”赤龙问道,游走过来。
“没、没什么。”咱家停下脚步,裙子刚好可以遮住那桃符。“走路没看地上,拐了一下。”其实这等茅山道士的雕虫小技咱家要收拾掉的话也很容易,不过妖后在这里贴了张桃符应该是个警告的意思。
赤龙倒似感动地很:“何必这么急匆匆的,我在你面前又逃不掉……”
恩……咱家面皮抽动了一下,全当是傻笑,道:“你……你还好吧?”
赤龙道:“死不了。只是母后总不放我出去,我总担心你被我父王母后迁怒……”
“恩,我很好。”咱家急忙打断他,“妖王没太责备我,你且放心……”
赤龙“哈哈”笑了出来,道:“你看,我们两个现在像不像被棒打的鸳鸯久别重逢?”
咱家觉得老脸一红:“你胡说什么?!”
赤龙笑地更开心了:“这句听着真舒服,仿佛有那么几分娇嗔的味道。”
咱家见他笑地舒心,便也由他去了。等他乐够了,咱家道:“这次的事情是我之过,连累你涉险,还把你伤成这样。我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有心偿之,你希望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赤龙眨眨眼,戏谑地说道:“我想娶你,成么?”
这个……算求婚?咱家一时有点傻了。
赤龙笑道:“你看,还说什么有心偿还,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罢了,另换个简单的,我这几日在轩辕宫里憋地委实气闷,你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可以可以,”咱家如释重负,“只怕妖后不会允许的……”说着咱家眼向周围一扫,但见树枝间,花篱后,房梁上,阴影中,全是妖后的眼线在自以为非常隐蔽地埋伏着,尤其是石凳后面那只老熊,分明整个屁股都翘在外面……
赤龙道:“唔,是有些麻烦,这样,你先在轩辕宫外的等两天,我找个机会溜去找你,我们再去吧,如何?”
“这个……”咱家有些犹豫,如果再出什么意外,妖后可要跟咱家拼命了。
赤龙声音一沉:“怎么?你来探病的,连这点诚意都没有么?”
咱家一咬牙:“好!”
与重烬商量好几个细节,咱家刚从碧潭处拐出来,便看见思忧提着盏宫灯,在来时分手之地等我。
咱家奇道:“你怎还在这里?”
思忧微微一笑,道:“我知师姐你总是迷路,特地在这里等你,给你引路。”
“多谢。”不知为何,咱家看着思忧的笑,总觉得背上长草。
思忧道:“走吧。”
这一路出其地沉默,咱家一直以为思忧会在下一刻开口说话,可是她却极能沉住气,一直到出了轩辕宫,她依然一言不发。
及至宫门外,思忧把手上的宫灯递到咱家手里,道:“这灯罩防风,灯内蜡烛是连在底座上的,不会翻。师姐是路上小心。”
咱家把宫灯推回去,道:“不必了,容易暴露。”
思忧道:“啊,是我糊涂了。那师姐慢走。”
咱家心里更疑,口上应了一声“是”,但其实却望着她,没有动。
思忧也是无语,这般默默对视。
夜初上,宫门的守卫官点亮了火炬,思忧手里也提着宫灯,使这天幕看着一点也不落寞,反倒是思忧的眼睛,映着烛火,水光荡漾,莫名觉得原来天上的落寞都藏在了这里……
咱家忍不住轻声问道:“思忧……衡斗对你好吗?”
思忧垂下眼来,盯着自己绣鞋,隔了片刻,低声道:“很好……”
咱家只觉得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忍不住,也说不出。隔了半晌,一甩袖子,独自飞走了。
咱家与思忧的恩恩怨怨,说来纠缠,但其实不过也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思忧曾问咱家,既然不爱衡斗,为什么不能成全她。这话听起来自私,仔细一想,其实有几分道理。
几千年同门之谊,难道比不过一个衡斗么?
咱家这般想着,调头飞往榜丹岛。
自鬼王借炉一事后,辟水岛的黑气瘴破了,桂彬仙重返自由,不知所踪。不过咱家却知道,榜丹岛的为安仙与桂彬仙交情匪浅,榜丹岛更有一轮镜花水月,可勘破下界所有之事。为安仙与咱家当年略有几分薄缘,不知道可否求得到他老人家指点一二……